发布时间:2020-07-03 08:09:53
二年紀大了,我一日比一日發育的好,卻不好意思去囔唧大舅媽給我買内衣,隻好穿兩件小背心,再穿上深色的校服,倒也看不出來。晚上睡覺的時候就穿着哥的大襯衫,哥的個子高,大襯衫給我穿着就像是罩住了我一樣,兩隻袖子被我甩來甩去,就像唱戲的一般。隻是哥的襯衫大多比較薄,總會隐隐約約的透出一些,哥看着我眼神總會有一時失去慣有的清明,變的朦胧。我心裏不知爲何反而竊笑。隻覺得一向精明的哥變成這個樣子很是好玩。轉眼便讀了初三,哥也升了高三。那一年,我面臨中考,哥面臨高考,決楚堂哥複讀,跟我一級。考試結束,我一點都不爲哥擔心,他肯定會讀最好的大學。我自己也會考上高中。讓我驚訝的是,決楚堂哥竟然也考上了高中,和我一所。全家人爲他慶祝,無人理會我和哥。晚上我自己買了蠟燭給哥慶祝。“哥,你閉上眼嘛!”哥笑,“你個小家夥又要搞什麽花樣。”我等哥閉上眼,一根根的點燃蠟燭而後關上燈。“哥,可以了。”哥睜開眼。橘黃色的燭光映在他的臉上呈現出無比溫柔的顔色,周圍的一切變的那麽輕那麽柔,空氣圍繞着我們在緩緩的粘稠的流動,散發着巧克力的芬香。“哥,”我的聲音輕柔嬌美,“恭喜你考上大學。”我湊在他的耳邊,輕輕的吻了一下他的臉頰,“這個是禮物。”不知道是不是燭光的原因,我竟然覺得哥的臉紅了。我們賣了爸媽留下來的房子,總共9萬塊錢。大舅媽罵我們沒良心,白白養育我們這麽多年,不知回報,把房子賣給别人,說着便要趕我們出去。決楚堂哥竟出乎意料的在一旁勸說算了,倒讓我微有些吃驚。這些年一直是早出晚歸盡可能的躲着他,回家就進自己屋,又不在一個學校,見面的機會都不多。如今細細看來卻發現他似不像小時候長的那般猥瑣了,看上去倒也還稱得上英俊,隻是那雙眼睛無論如何都讓我看了不舒服,渾身發毛。可是,哥考上大學,就要離開這了。一想到這我就欣喜若狂。我牽着哥的手沖着他們笑,“大舅媽,養育我們是你們的責任,誰讓大舅是法院指定的辯護人呢?可是我們也不會平白受你們恩惠。我哥這麽出色,他讀完大學一定會有個好工作,到時我們每月都會拿出些錢給您和大舅養老的。”大舅媽嘀嘀咕咕的說,“誰知道到時候的事呢?”可是她雖然說卻也沒啥辦法。哥要分五萬塊錢給我,說自己去學校打工就好了。我不肯。哥雖聰明,可是上的了那所大學的人又有誰是笨的。學習的時間都用來打工是怎樣的得不償失?哥到底是留了兩萬塊錢給我,說我長大了總要打扮一下自己。送哥走的那天,哥上了火車後突然紅着臉支支吾吾的說,“那個你也去買幾件吧,畢竟你也長大了。”我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然後突然就明白了,他是讓我去買内衣,于是我也臉紅了。哥眼睛有點躲閃的看我,又嘀嘀咕咕的囑咐了我一些事,我卻沒大聽的進去,隻覺得心裏慌的很,像有個小爪子在撓一樣。哥走了,我晚上有點不大習慣,睡不着。到了半夜,聽見有人推我的門,我心裏一驚,裹緊了被子,隻覺得渾身汗毛都站了起來,絲絲的冒着冷氣。推了一會沒推開,門外的人便走了。可是我再無睡意。
三第二日一大早,我就去買了張電話卡,瘋了一樣的想給哥打電話,可是哥還沒到學校安頓下來,我根本不知道哥的電話。握着那一張電話卡,一直到握出汗來,而後放聲大哭。我想哥,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我甚至想買張火車票去合肥找他。哭了許久,哭到眼睛都刺痛了才停下來,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說,“你要堅強,你不能拖累哥,不能讓哥擔心,你要堅強,要堅強。”那天晚上我戰戰兢兢的回了家,一回去就鎖了門,晚飯也沒有出去吃。兩隻眼睛看書也看不進去,直勾勾的盯着門,可是那一晚竟然平安無事。不知是前一夜未睡了的原因還是神經緊崩的太辛苦了,到了後半夜倒睡熟了過去。第二天清晨起來,我也該去高中報道了。決楚堂哥跟我一起出門。他堂而皇之的拉着我的手往學校走,我往外掙紮,他斜眼看我,似笑非笑,湊了過來,“現在你哥不在了,别惹我,不然你知道下場。”我被他看了那一眼,渾身發冷,就像被定住身的貓,渾身的毛全部都炸立起來。他似乎還滿意我的表現,扯了扯嘴角,拉着我繼續往前走。從那天開始,他每天跟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回家還要進我的屋子一起做作業。我怕極了他,他有時也會摟着我的腰做題,每每那時我便僵硬的像塊木頭,一動也不敢動。大舅媽似乎奇怪爲什麽我們的關系突然好了起來,可是她一向以兒子爲上帝,兒子願咋樣咋樣,也從不管教。決楚雖然偶爾會摟着我牽着我,但總體來講還算規矩,我一來怕他,二來寄人籬下,他不算太過分,我便也忍了。讓我高興的是,哥終于安定了下來,給家裏打了電話。我在大舅媽一家的監視下跟哥說了幾句話,要了哥的地址和電話就撂了電話,美滋滋的進了屋。不一會,決楚也進了屋,看着我美滋滋的樣子突然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屑和憤怒,卻也沒說什麽,隻是摟着我做題的時候手勁有點緊,可是我心裏爲了哥的事情高興,便也忍了。第二日課間操的時候我偷偷的給哥打電話,聽哥說他軍訓的趣事。哥的聲音從遙遠的電話線那端傳來,聽着爽朗極了,他不時開心的笑,而我卻有點想哭。哥終于脫離了這個家,我卻還要忍受三年,而且,哥,他不在我身邊,我很難過;決楚的行爲也讓我摸不透,總是覺得心裏怕的很,戰戰兢兢的。“哥。”“嗯?”“我們買個手機好不好?我聽同學說話費有包月的也不是很貴。用家裏電話總是不方便。我們買最便宜的那種,可以打電話發短信的就好了。”“嗯,”哥沉思了片刻,痛快的說,“好吧。這樣圓圓想逮我的時候就可以手到擒來了,對不對?”我失笑的撒嬌,“哥~”哥也笑,而後問我,“他們有沒有欺負你?”我知道他說的是大舅媽和決楚,可是我不知道改怎麽回答他,想了想說,“還是老樣子了。”哥“哦”了一聲,哄我,“乖,再忍三年,哥一定接你走。”我甜甜的笑着“嗯”了一聲。“哥,再見!”“嗯,乖。”
四給哥打了電話的晚上,我就去買了手機,又買了sim卡,總共花了500塊錢。晚上我用家裏電話給哥打了個電話,告訴了他手機號。哥也買了手機了,他們用學生證買卡有優惠,但是要系領導簽字。哥還沒找到系領導,隻能明天再去找。我挂了電話,心裏想着明天就能給哥發短信了,高興的不得了。決楚在一旁倚着門看着我冷笑。我心想,“神經病!”不理他,進屋去看書。他卻跟進來,壓住我翻書的手,“你就那麽喜歡你哥?”我撥開他的手,“你神經!他是我哥,我不喜歡他喜歡誰?”決楚低下頭來,“按理說,我也算的上是你哥,雖然不是親的。好像那天晚上你親了你哥一下算是禮物慶祝他考學吧。那我的禮物呢?”他說着湊了上來。我突然臉紅,推他,“你無恥,偷窺人家!”他亦惱怒,“是,反正在你們兄妹眼裏我就是無恥無賴。我今天就無恥給你看。”他說着一把搬過我的臉,對着我的唇狠狠的親了一口。我又羞又怒,一把推開他,手直抖,指着門喊,“你給我出去!”他看着我的唇,眼睛裏閃過一絲迷亂,有點不知所措的想解釋。我心裏恨急,哪肯聽他解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滾!”他被我這一推,臉上青白不定,反而半點羞愧皆無,連聲音也是啞的,“餘清鸢,你不要逼我!我到底哪點不如你哥那個木呆子!”我眼裏被逼出淚來,“你給我滾!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你哪點不如我哥?你哪點都不如他!”決楚看着我,表情越發陰狠,到後來卻突然笑了,那笑竟然也有些陰冷的味道。我看着他這般陰情不定的臉越發害怕,身上竟有點顫抖。可是決楚竟然也有點發抖,他用他顫抖的手狠狠的抓住我的肩,一字一頓的說,“餘清鸢,你夠狠!你真夠狠!我記住了!”決楚走了以後,我無力支撐發抖的身體,害怕的癱坐在地上,過了好久才爬回床上。抱着腿哭,我想哥,如果哥在,他絕不敢這麽欺負我;如果哥在,我隻要躲回哥的懷抱就可以了,什麽都不用想。可是哥奔他的前程去了,他一心一意隻想早點畢業帶我離去,我怎麽忍心讓他擔心。第二日,晚上回家的時候,決楚已經在我房裏。我一進屋子他便鎖了門。我心裏害怕,一步步的往後退,“你想幹什麽?”他表情陰浮不定,沉聲道,“過來,别幹讓我後悔的事。”我不明白他會後悔什麽,可是還是一步步的蹭了過去。他仍是抱着我做題,就好像昨天的吻和昨天的争吵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偷偷看他,他的眉緊鎖着,我隻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心裏上上下下的,好在一晚上倒也沒發生什麽事。稍微安下心來。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他要這麽做,可是我還要在這裏住三年呢。無論如何弄的僵了對大家都不好。就在這時哥的短信突然發了過來。“圓圓乖,哥想我的小妖精了。睡覺沒你抱還真不習慣。我晚上做夢會喊你的名字。宿舍的兄弟們說我有戀妹情節。我給他們看了你的照片,這幫小子就都沒話說了。哈哈。你想哥沒?”我的嘴角彎起笑,拿着手機剛要回短信,卻一把被決楚搶了過去。他看了一眼,冷笑,又把手機丢給我。我懶的理他,繼續在心裏無數編的罵他神經,然後接着給哥回短信。“哥,我很想很想你,沒有你抱我睡覺我也不習慣。我很乖,剛做完作業,準備洗刷睡覺了。”過了一會,哥的短信又回複了回來。“宿舍要熄燈了,我也要睡了。圓圓乖,早點睡吧。看書不要看到太晚。晚安,哥疼你。”我拿着手機反反複複的看哥給我的短信不肯放下手機。決楚看了一眼哥發給我的短信冷冷的笑,“果然是妖精,連自己親哥哥都不放過。這麽想要男人抱着睡不如我來陪你。”我漲紅了臉,還以爲經過昨天的事這人會有所收斂,現在看來果然是異想天開。“你無恥龌龊,我跟哥才不是你說的那樣。你下流!”我往外推他,卻被他捉住了手。“餘清鸢!我說過了,不要再說我無恥,不然你知道後果是什麽。看來你沒往心裏去。”“下流?你知道什麽是下流嗎?你哥對你下流過沒有?”他說着,捉着我的雙手把我壓在牆上,身體靠了過來抵住我。我又羞又惱,眼裏全是淚,噼裏啪啦的往下掉,嗚咽着說不出話來。許是我的确哭的不成樣子,他看着我的表情略有松動,手也松開了些,忿忿的像是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放開了我離開了房間。從那日起,我更怕決楚,見到他就像老鼠見到貓,他動一動手指我都怕的不行,就怕他再對我做什麽。以前什麽事都可以對哥說,現在哥不在身邊了,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決楚對我依然陰陽怪氣的,但是卻沒再碰過我。偶爾他也會對我好,拿些零食給我,再大舅媽兇我的時候趕我回屋子,上學放學都會跟我一起走,一副保護者的姿态,可是他越是這樣我越是害怕,不知道還有什麽未知的未來在等着我。這樣的日子一直捱到寒假。
五哥說,他要從學校回來了。那日,我放學時,出校門時看見哥就站在門口,他的手插在兜裏,斜倚在門口旁的白楊樹上看着我笑,冬日溫暖的落日照在他臉上,呈出溫柔的顔色,我在那一刻芳心可可,怦然而動——隻覺得今夕何夕,見此良人。晚上哥還是抱着我給我講題。哥又長高了,已經有一米八,足足高我兩頭半。我還是習慣像小時候一般窩在他懷裏看書。哥笑我,說我總像個小貓一樣。哥剛回來,我粘着他,一刻都不夠,根本看不進書。哥拿我沒辦法,便給我講他學校裏的事情。哥說,學校裏有東區和西區。西區裏幾乎沒有樹,一眼望過去滿眼都是綠地。晚上夕陽落下的時候,爬到教學樓頂,可以俯瞰整個校園,旁邊二十八層高的圖書館會在夜幕降臨的時候突然炫亮,燈光從每一個小窗戶射出來,就像有魔法在那一瞬發生,那時的西區,靜谧的像副名畫,美不勝收。哥說,與西區相隔十分鍾路程的東區四處都是樹,鳥兒聚集不散,從不怕人。站在樹下面,你能聽到空中不停地有鳥兒的糞便墜落,人稱“天使路”,或者“勤奮(禽糞)路”!學生犯了錯誤,老師可以直接讓學生站在樹下,接受天使的洗禮。不叫“面壁思過”,人稱“發奮圖強”!哥還說,在學校裏有一批專門以fail學生爲樂的教授殺手,哥在的計算機系沒有沖進全校殺手名人堂的教授,但是新派殺手層出不窮,哥遇到的那個是他們的系主任。哥說,上他課的第一堂就被告知,“吾好殺人,期末一半不及格!”哥說,這還不可怕,聽聞最可怕的是在學校裏遇到女性殺手老師,因爲女人殺人,必然更加滅絕人性。比女人害怕遇到的是好人,因爲好人殺人真真是童叟無欺,沒得商量。哥還說,他宿舍一共四個哥們。跟他玩的最好的一個哥們好拉小提琴,第一次聽那哥們拉梁祝的時候是在新生接待會上,那水平迷倒了一批mm,後來才發現,原來這哥們會且隻會拉梁祝,于是衆多mm的心華麗麗的碎成了玻璃,從此再無人搭理這哥們了,于是他隻好整日跟哥混在一起。那天晚上,我一直聽哥說他在學校裏的事情,宿舍的事,殺手老師的事,到最後樂到肚子都痛。淩晨5點左右的時候,哥看着我笑的發紅的臉孔,拍了拍我的臉蛋,哄我,“睡吧。”我“哦”了一聲,爬起來去洗手間。推開門卻看見對面屋子裏決楚穿着單薄的睡衣靠在床上,亮着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燈光黯淡朦胧,該是看不真切的樣子,可是出奇的是,我分明看見他黝黑的眼睛裏透露出的譏諷、憤怒和悲傷。那悲傷如此強烈,以至于隔着兩扇門那麽遠的距離依然撲面而來,隻讓人覺得無處躲藏。我不知爲何突然慌了神,匆匆忙忙跑去了洗手間,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便跑回了屋。爬回床上的時候,哥笑我,“都這麽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眼,總是慌裏慌張毛手毛腳的。”我悶着頭“唔”了一聲便縮在哥懷裏睡了。一夜無夢。第二日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聽舅媽說,決楚病了,去醫院吊水了。舅媽說這話的時候用怪異的眼神看了我和哥一眼,那一眼說不出的怪異譏諷,讓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就像被毛毛蟲爬了一般。我連忙讨好說,“我跟哥去醫院照顧決楚表哥了,舅媽你們有事就去忙吧。”舅媽用鼻子哼了一聲,也沒說什麽。我拉着哥匆忙忙的出門。哥不願意的說,“爲什麽要去看他啊?”我搖了搖頭,咬着嘴唇說,“舅媽看我們的眼神怪怪的,我很不舒服。找個理由推脫,想離開家。”哥沉默了半晌,攥緊了我的手,而後擡頭看了看遠方,未再說話。那一刻,我和哥,心中戚戚。
六在醫院找到決楚的時候,他一個人懶懶的倚在諾大的吊水室裏,我拉着哥七拐八拐才拐到決楚面前。決楚面無表情的看了我們一眼,而後像沒看到一樣,閉上眼睛養神。哥本就不願意來,一看決楚這副表情就更不樂意了,一句話不說直接拉着我走,我被哥拉着往外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決楚,正好對上他看我的目光,黝黑黝黑的眼睛裏有微弱的光亮奕奕生輝,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看見他穿着單薄睡衣倚靠在床邊的情形,心裏一悸,連忙轉頭跟哥走開了。出了醫院,我和哥都不想回家。昨個夜裏剛下完雪,路上到處都是未化開的積雪。哥拉着我走在路上,發出吱呷吱呷的聲音,我回頭看去,雪面上一大一小兩排腳印并排的樣子好玩極了,我拉了拉哥的袖子,哥回頭看我,我深吸一口氣,沖着他甜甜的微笑,“哥,背我。”哥看了看我,無奈的搖頭微笑,十分縱容的樣子,輕微的歎了口氣,而後蹲下身去。我嘻嘻一笑,爬上了哥的背,把頭放在他肩膀上,靠着他的腦袋,在他的耳邊輕輕的呼氣。哥笑着躲了開去,“乖,别鬧。”“哥~”“嗯?”“哥~”“嗯?”“哥,我愛你。”哥的腳步遲疑了一下,而後繼續往前走。“哥知道,哥也愛你。你是哥最寶貝的妹妹。”我不再吭聲。從小到大,哥從沒叫過我妹妹。媽說,我剛生下的時候,他們把我舉到哥的面前,說,“這是你妹妹,妹-妹!”哥那時已經懂事說話了,哥歪着頭認真的看了看,突然一樂,伸出小手就要抱我。媽怕他摔到我,不肯給他抱,哥立刻就哇哇大哭,一邊哭一邊很委屈的喊,“圓圓!圓圓!”媽後來說,“估計他看你是個圓球,直接理解爲圓圓,還不理解什麽是妹妹。”後來,她跟爸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小名就叫圓圓。媽說,我剛學會爸爸媽媽後叫的第一個字就是“哥”。哥當時聽到後,大笑着抱着我轉了幾個圈,對着我的臉蛋猛親了一陣,那個熱乎勁,媽都怕他把我悶死。我剛會走的時候哥哥就拉着我的手走路,我走不穩一個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哥一邊哄我一邊給我揉屁股,我就不哭了。哥從第一次叫我圓圓,後來的日日夜夜都是叫我圓圓,不曾更改。而今天,他叫我妹妹。我的心突然冰冷,在這下雪的冬天。眼睛有點潮,我吸了一下鼻子,又吸了一下鼻子,而後悶下頭去。我想,我被決楚傳染感冒了,我流鼻涕,又流眼淚。從那日起,我開始跟哥怄氣。哥與我說話我也不大搭理他。哥叫我的時候,我隻背對着他不答應他。這樣怄氣一直到哥離開家去學校的時候,我去火車站送他。哥上車前抱了我一下,我别别扭扭的不肯給他抱。哥歎了口氣,“圓圓,哥錯了。哥……”哥沒再說下去,可是我明白他要說什麽,眼淚突然就上來了。我上去抱住哥,有點哽咽,“哥~”哥沒說話,隻是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
七哥離開後不久我也開學了。決楚跟我一起去上學,不再拉着我的手走,雖然早晨也跟我一起出門,隻是不遠的在我身後跟着。很詭異的感覺,我總覺得背後一陣陣的發涼——有視線在爬,偏又沒膽子敢甩掉他。這樣持續了兩天後,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幹脆停下來等他一起走。可是,我停下來了,決楚也停在那裏。我回頭瞪視他,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看我。這樣持續的瞪了幾秒後,還是我先屈服了。走了回去,站在他旁邊,咬牙切齒的說,“要走一起走。”決楚笑了一下,那笑容裏有少見的明朗和得意,倒讓我看愣了。說起來,我長得像爸,哥長得像媽,所以我和哥看起來并不是特别像。可是決楚像大舅,看起來跟哥眉眼間倒是很像。隻不過,哥寬厚爽直,決楚冷淡陰沉,氣質迥然不同,就算兩個人站在一起,也往往讓人忽視掉他們相似的模樣。隻是,決楚這一笑中,倒有點哥的味道,我呆呆的看着他。他看我呆住,自己兀自皺了皺眉,“走啊。”我“哦”了一聲,乖乖的跟在他旁邊往學校走去。決楚自然的過來拉我的手,就像往常一樣;我也自然的沒有掙紮,就像往常一樣;可是我的心卻比往常跳動的快了許多。決楚好奇的低下頭看我,“咦,你臉紅什麽?”我慌裏慌張的搖頭,“沒有沒有,我熱。”“這大冬天的你熱?”我有點尴尬的讪笑,“穿多了。”決楚盯着我研究半天,好在他沒自作聰明的認爲我是喜歡他,所以放了我一馬。我在心底長舒一口氣。決楚他雖然長的像,可也畢竟不是哥。決楚和我這樣每日拉着手去上學,終于傳出了绯聞。學校裏的小孩子很容易被人說成是一對,我和決楚一到學校就立刻分開,各奔各班。決楚的班級在一樓,我在二樓,可是即使這樣還是被有心人發現了我們每天拉着手上學到學校再分開的事。于是,我被班主任帶到了三樓教導處。教導處主任是個幹癟的女人,精明、厲害,滅絕師太般的人物。我到的時候決楚已經站在那裏了,一副無所謂不甩她的表情。教導主任看我來了,決定從我這裏突破,于是口氣嚴厲的用一雙尖刻的眼睛來回上下掃描我幾眼後,“說吧,怎麽回事啊?”我不想面對這樣的人物,不由自主的往決楚身後躲了躲,而後扯了扯他的袖子,意思是讓他趕快說明白。誰知被教導主任看見了,一把就把我從決楚身後拉了出來,我促不及防,低呼了一聲,一個踉跄,差點跌倒。就聽教導主任罵到,“小小年紀不學好,看着一副乖巧樣,到了我這裏了還跟男孩子拉拉扯扯的,成和體統?你父母呢?叫你父母來!”我剛站穩身子,就遭到她這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一時間隻覺得傻了去,臉色蒼白,不知該答什麽話,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直轉,無助的看像決楚。決楚臉色也很蒼白,我從不曾見他氣成過這個樣子,他一把上來推開教導主任,護我在懷裏,輕輕的摟着我哄我,“圓圓乖,不哭不哭。圓圓乖,咱不理這變态老女人,不哭,啊。”我原本眼淚都落下來了,一聽他當面直呼教導主任爲變态老女人又“噗哧”一聲破涕爲笑。教導主任氣的直發抖,用手指着我跟決楚,不停的說“反了反了,叫你們家長來!反了反了。”班主任責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上去勸教導主任不要跟小孩子嘔氣,先就事論事。我心裏終究是怕舅媽被叫來的,若是她在這受了老女人的氣,隻怕回去了不知該被怎麽罵我呢。于是縮在決楚懷裏拉了拉他衣服。決楚卻不理,隻是護着我,不給我看見教導主任的樣子。我想了想,隻好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決楚是我堂哥,我們是兄妹,不是那個。”教務主任和班主任都愣了,班主任回頭看了一眼教務主任,上來問我,“你這孩子,怎麽不早說呢?”我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僵在一旁的教務主任,“你們沒給我機會說。而且,還有,我爸媽早就過世了。我現在住在堂哥家,他父親是我的監護人。”班主任看了我和決楚一眼,歎了口氣,“可憐你這孩子了。怎麽也不跟老師說一聲呢。好了,沒事了,回去吧。”我和決楚就這樣逃過一馬。決楚在前邊拉着我出了教導處,拉着我下樓。在樓梯口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來,臉上似笑非笑,“餘清鸢,你不是好人。你突然說你爸媽過世了,就是想博班主任的同情是不是?”我有點臉紅,呐呐,“不然怎麽辦?要不然她怎麽會放過我們?”一想到這我就來氣,“都怪你,要是我進門前你就說了,我怎麽會被罵!”決楚站在那裏,臉上仍是那般似笑非笑的表情,冬日的暖陽透過梁柱柔和的打在他臉上,絨毛畢顯,像蒙着朦胧的柔和的光,我從未見過他這般溫和的樣子,一時竟看呆了去。他看着我也不說話,過了半晌,突然展開笑容,“我就是不想說你是我妹妹!”
八得意于教導處主任的聲名赫赫,我跟決楚突然成了學校裏的名人。這讓一貫沉靜的我很不習慣,因爲我發現我的人緣突然好了起來。各種各樣的女孩子開始打着想當我好朋友的旗號跟我認識,我開始還迷迷糊糊,後來接到她們遞過來的信才明白,原來我就一中介,不對,中介還收費呢,我壓根免費服務,幫她們傳信給決楚。回家的路上,決楚一路拉着我走,我的手就隔着書包按在那些信上,想起她們說決楚的那些話。“他長得又帥,而且無論什麽時候都是那種滿不在乎的神氣,懶洋洋的,很邪惡的招人喜歡啊!”我在心裏嘀咕,“邪惡是真的,招人喜歡沒覺得。”還有人說,“他有時候眼神又冰冷冰冷的,像動畫裏的小帥哥,像黑暗世界裏的殺手那種,酷斃了簡直!”我在心裏撇嘴,“眼睛冷的像條蛇,看你一眼渾身發冷,還酷斃了?”更有人說,“你有沒有見過他有時一個人靠在窗邊望向窗外天空時候的神情?就像不得媽媽愛的小孩子,又孤獨又悲傷,讓人看了好心疼。我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迷戀他了。”我心想,“真能扯淡,從小到大隻有他欺負我的份,沒媽愛的那個孩子是我才對,舅媽啥時候不是把他當小皇帝養的?!”唉,總之,幾天下來,我得書包裏存了十來封信了。可是每天放學我看決楚的臉色就覺得心裏發怵,壓根不敢給他。決楚見我這樣盯着他看,斜了一眼看我,漫不經心似笑非笑的樣子,“怎麽了?”我連忙搖頭,“沒事沒事。”有的時候我也覺得奇怪,決楚他便有這個本事,明明什麽事也沒有,可是被他那樣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便覺得好像他什麽都知道一樣,自己心虛的要死。我在心裏暗罵了自己一聲“沒出息!”,剛鼓起勇氣要開口提信的事情,突然有個男孩子攔在我們面前。那男孩子還算清秀,一米六八左右的個子,我估計,因爲他比決楚矮了一頭。他站在我和決楚的面前,結結巴巴的說,“那個,那個,……”決楚皺了皺眉,我知道這絕對不是啥好兆頭,立刻搭話,“有什麽事情嗎?”那男孩子看了我一眼,突然就臉紅了,可是那話倒利索多了,“餘清鸢,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嘎?!”我愣住,上次,有人和我表白是什麽時候的事了?還是哥給我擋掉的,好遙遠了的樣子。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該說什麽好,就聽決楚冷冷的說了一個字,“滾!”那男孩子和我同時呆住,他傻傻的看了看決楚又看了看我,我傻傻的看了看決楚又看了看他,那男孩子比我先反應過來,立刻紅着臉解釋,“不是的,我,我……”“滾!”決楚的聲音更冷了,我看了他一眼,目露兇光——絕對的目露兇光!顧不得解釋,也顧不得聽那個男孩子解釋,我一把拉着決楚就跑了。決楚還不動,我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拼死拼活的拉他,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走了,回家,我要回家!走了啦!”決楚看了我一眼,而後又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個男孩子,總算跟着我走了。我隻覺得一身冷汗,虛弱無力。這人,還真是野蠻。小時候欺負我慣了,出來了還以爲别人都跟我一眼好欺負啊?這萬一打起來被舅媽知道了,回頭還不罵死我?越想越不寒而栗。以後還是離那個男孩子遠點的好,省得給人家惹麻煩。“你以後少跟這些不正經的男生接觸!”決楚厲聲說,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心想,“我最不該接觸的不正經男生就是你了。”當然,這話我無論如何也是不敢出口的。于是隻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一下又一下。決楚看了突然好笑,“好了好了,别點了,再點腦袋都要掉了。”雖是這麽說可是他的心情好了很多的樣子,一路哼着小曲拉着我回家了。
九晚上到了家,吃完飯後決楚仍像往常一樣跟我呆在一起做作業。決楚的數理化都很好的,隻是文科差的一塌糊塗。他總拿了我的文科作業去抄,舅媽開始很讨厭決楚一吃完飯就往我屋子湊,用淩厲的眼神看我,後來看到決楚是看我的作業便作罷了。我心想,你瞪我幹嗎?有本事你把他弄出去啊,别讓他老來我屋子裏,我巴不得呢。可是……,唉!決楚如果是皇上,那我就絕對是女仆!萬惡的君主制啊,我就是最下層的勞苦人民!唉,總之吧總之,我在做完作業後把作業放到書包裏,而後手半天也沒從書包裏掏出來,還攥着那些信呢。決楚扭頭看了我一眼,皺了皺眉,不耐煩的樣子,“你幹嗎呢你?!”我一聽他問,心有點慌,心想,“躲的過今朝躲不過十五,躲的過決楚躲不過學校那幫花癡。伸脖縮脖都是死,拼了!沒準促成大媒,以後我就可以在決楚面前揚眉吐氣了!”我心裏想着以後在決楚面前耀武揚威的樣子,咬着唇忍不住露出笑意來,決楚看我一會皺眉一會笑的樣子,更不耐煩了,一把把我的手從書包裏拽了出來,跟着一起拽出來的還有那些情書。決楚顯然愣了一下,一把奪了過去,“這是什麽?”我喏喏,“情書。”“誰給你的?”我聽着決楚不太好的語氣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許菁華,秦小麗,窦彤彤,……”決楚“咦”了一聲,“女的?”我點頭,心想,“這不廢話嘛,難道你還想男女通殺,老少皆宜?”決楚似笑非笑,一封封拆開看了,而後一封封攤在我面前,用超自戀的語氣感歎,“雖然這些人我都看不上,但是不得不承認她們還是很有眼光的。”我噗哧一下樂出聲來,心想,“您老還真會蹬鼻子上臉,果然臉皮厚的人就是不一樣。”決楚看我樂了,又涼兮兮的說了一句,“餘清鸢,就你沒眼光。”我悶着頭一個勁的樂,還不敢不應聲,隻好還作死的點頭。決楚一股有氣發不出來的樣子,冷哼了兩聲,卷起書走了。我隻差沒鼓掌歡送,而後插了門給哥發短信。哥說他軍訓了。軍訓的教官竟然跟他們系的一個mm搞一塊去了。哥還忿忿的說,“太過分了!本來資源就少,誰來都要分一杯羹,這怎麽得了!”我隻覺得好玩,大學怎麽會是這個樣子?跟我理想中的學校實在差别太遠了。哥到最後還說,“圓圓,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來哥的學校。”我把那條短信存在手機裏舍不得删,後來幹脆鎖了起來。洗漱之後,我倒在床上,臨睡之前,扭頭看了一眼床頭的手機,帶着笑,進入夢鄉。哥的學校啊,在那遙遠小鎮孤伫而立,是我心之所系的夢中天堂。
十第二日是難得兩周休息一次的高中生的休息日,一早起來,我都美滋滋的,臉上帶着笑意。決楚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沒搭理我,自己一屁股坐在桌子前等吃飯。我心裏嘀咕一句,臉上照樣端着笑進去幫舅媽幹活。舅媽做了決楚最愛吃的醬油炒飯和西紅柿蛋湯,我一手端着盤子,一手端着湯往餐廳走,盤子重,湯又燙 ,我端了沒幾步便覺得手燙得不行,另一隻手端着盤子也無力得很,根本沒手空出來幫忙,我眼看就端不住了,連忙喊道,“決楚!快來幫忙!”決楚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跑過來幫我端,剛剛拿到湯碗,我的手一下子堅持不住,松開了,一大碗的湯全都灑在了決楚手上。想必是極燙的,決楚“啊!”的一聲尖叫出來,顧不得摔了的湯碗,抖着手沖進廚房用涼水沖。他被燙了,用涼水這一沖更不得了,手上那一大片立刻鼓了水泡出來。舅媽開始慌慌忙忙得給他處理,一看見我也進去看了又氣又怒,一巴掌甩到我臉上。“你個小妖精,跟你媽一樣,一天到晚就知道禍害我們母子!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大舅看了我一眼,低聲跟舅媽商量,“算了,你看你在孩子面前哭成這個樣子像什麽樣子?”舅媽的聲音陡然高了上去,“我成什麽樣子?你還有臉來說?你說我成什麽樣子了?!如果不是你搞了這個孽種回來,我兒子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我再也聽不下去,含着淚水轉身跑進了屋子,鎖了門。舅媽在門外踹門,我抵着門就是不開。就聽決楚在門外說,“媽,我要去醫院!”舅媽這才算了,連忙帶着決楚去醫院了。我聽見她高聲的跟大舅說,“看好她,晚上回來我再跟她算賬!”我聽着大門關上,緩緩的滑坐在地上,抱着雙膝痛哭流涕。大舅在外邊敲門,“圓圓乖,給大舅開門,大舅有話跟你說。”我哭了一會,聽着門外沒動靜了就打開了門。大舅就坐在我門外的地上,低着頭,有氣無力的樣子。看我開門,立刻擡頭看我,從地上站了起來,我看着他狼狽的慌裏慌張的樣子,心裏微酸,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就是看着他。大舅也看着我,雙目通紅,過了許久,過來抱了抱我。我别扭的掙開,不肯給他抱。大舅的聲音略帶哭聲,“圓圓,大舅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我倔強的咬着唇,不肯哭出聲來。大舅沖進屋子,拿了點錢塞到我手裏,“這些錢你拿着,你搬到宿舍去住吧,這次你舅媽她是不肯罷休了。我……”我拿了錢進屋裝了自己的書和衣服,還有哥留給我的東西,那些小時候的衣服啊什麽的,凡是用不到的都沒拿。就這樣收拾好東西,匆匆忙忙的離了家,大舅送我到學校,幫我辦好住宿手續。他走的時候欲言又止,見我一臉漠然的樣子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歎了口氣,轉身離去了。我看着他被陽光拉長的身影,竟然有微許的佝偻,心下一軟,其實大舅對我不錯的,可是那個時候我正在氣頭上,心裏委屈萬分,到底沒有追上去跟他說句話。後來的後來,我總是想,如果當初我有追上去,是不是後來所有的事情就都會不一樣?後來,無數個深夜從惡夢中驚醒的時候,我都會披衣而起,靠在窗邊發呆到天明,就這樣露伫中霄。隻可是,無論我心中如何追悔,上天也不會再給我回頭的機會,而我那時年輕氣盛,又怎會婉言于人。
十一因爲走得匆忙加上當時心傷,終是落了東西在決楚家。第二天上了早讀,我去決楚的班上找他,卻剛好在樓梯口碰到他也來找我。決楚看着我,目光悱恻,卻不說話。我許久沒見過他這樣的目光,心裏一陣發毛,竟把自己來找他的目的忘了,張口半天就是“我,我……”暗罵自己沒出息,怎麽被他看上這麽一眼就又心虛了,明明我是比較慘的那方的……決楚見我這般半天說不出啥來,卻也不問我想說什麽,隻是突然擡手向我伸來,我心裏一驚,隻當他要打我出氣,連忙一臉恐懼的往後躲了一下。他的手愣在半空中,目光裏也露出悲涼的神色,卻仍是探過手來給我捋了一下耳邊滑落的頭發,“你别怪媽,她心裏其實也很苦,她……”他說了一半,到底沒說下去。我在心裏嗤之以鼻,“她是你媽,你當然幫她說話。”決楚看我一臉不以爲然的神色,知道說不動我,歎了口氣,搖了搖手走了。我見他走下樓梯才想起來找他的目的,立刻追了上去,“決楚!”他回過頭看我,眼睛裏滑過亮光,上來拉住我的手,“你想通了?搬回去嗎?我去幫你搬東西。”他說着拉着我就走。我哭笑不得,連忙出聲,“不是的,我不搬回去。”他轉過頭來,神色黯淡了很多,我看了倒有一點點内疚。平心而論,決楚對我還算是不錯的,昨個舅媽要砸門進來的時候也是他把舅媽拉走的,可是爲什麽我心裏就是不歡喜他呢?想一想,小的時候他總弄壞我的文具盒,有時還在身後突然揪我的辮子,不過那些事也不過是小孩子鬧着玩的,我也不至于怨恨這麽多年。我皺了皺眉,放下這個想不通的問題,接着說,“我落下了一本相冊在你家,是我小時候的相冊,可能掉在抽屜後頭了,你回頭幫我找找拿給我好不好?”決楚略微點了一下頭轉身就走了,再沒回頭看我。我見他走了,心裏一松,轉身回教室。樓梯上正有同學在打鬧,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一個胖嘟嘟的女孩子突然氣的滿臉通紅的指着另外一個嬉皮笑臉的男孩子說,“你無賴!”我前行的身形一頓,突得想了起來,我讨厭決楚的原因——是那時候有一次他拉我辮子被哥看見了,哥跟他大打了一架,沒打過他,鼻子還被他一拳打出血了。我當時怕極了,抱着哥大哭,就聽哥恨恨的罵了他一句,“你這個無賴!”,似是從那日起我便讨厭他了,看見他便躲。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初兒童時候發生的事早都忘記的差不多了,今日卻突然想起來了,覺得好笑,原來我竟然是這麽記仇的人啊。總之,搬到宿舍後我的日子好過不少,不用每日跟決楚拉着手上學了,我很高興;不用回家還要跟他一個屋子做作業了,我更高興;不用再挨舅媽罵了,我最高興。全都安頓好了以後,我給哥打電話,告訴他我住宿了。哥問我,“怎麽住宿了突然,都沒提前跟哥說一聲?”我不想哥知道舅媽打我的事情,便笑語如花的騙哥,“讀高二了,住宿可以多上一堂晚自習。我要好好用功才考的上哥的學校呢。”哥在那邊爽朗的笑,“圓圓乖,哥也要用功呢,拿到獎學金就可以給你買點漂亮衣服什麽的打扮打扮我家的小天使了。”我嘻嘻的笑,“你家圓圓麗質天成,不用漂亮衣服也一樣人見人愛,佛見佛誇。”哥拿我沒話說,啼笑皆非,“你呀你,還真是,這麽大姑娘了,就知道誇自己,也不害臊。”我微有點臉紅,撒嬌的喊了聲,“哥!”哥在那邊寵溺的笑,“好好好,我家圓圓人見人愛,佛見佛誇,啊。”我一面笑着,一面想起昨個裏挨的巴掌,心裏委屈萬分,隻恨不得哥在身邊我抱着他痛哭一場,“哥,我想你。我很想你。”哥歎氣,“傻圓圓,哥疼你。好好讀書考來哥的學校,哥每天陪着你,連男朋友都不給你交,就哥每天陪着你,好不?”我原本委屈的眼淚都下來了,一聽哥這麽說又噗哧樂了,“我才不希罕男朋友呢,我隻要哥就好了。”哥在那邊輕輕的笑,也不說話。隔着遙遠的電話線,我能聽到他輕不可聞的呼吸聲,一呼一吸,一呼一吸……溫柔至極。“哥。”“嗯?”“哥。”“嗯?”“哥,我想你。”“我知道。哥也想你。”那一天挂了電話以後,我抱着話筒失聲痛哭,哥離開我一年多,我從沒有一天像那一天那般絕望了似的想他,想到心中甚至生出無望的恨意,隻恨他爲什麽不在我身邊。過了許久許久以後,我才知道,原來那日哥撂了電話也同我一般失聲痛哭,東子說,認識哥那麽久,從來都沒見哪一次哥那樣痛哭過,連在夜裏做夢都哭出聲來,吓的一宿舍人以爲鬧鬼了。哥和我,我們原本心靈相通……
十二搬到宿舍後,我的日子過得安安穩穩,隻是早讀前決楚總會來找我,語氣賭氣般,兇巴巴的樣子,“餘清鸢,作業拿來!”我已然學會了裝酷,愛理不理的把作業本丢給他。決楚每逢這時都會邪邪的,涼兮兮的看我一眼,似笑非笑,那意思分明是——不錯啊,膽子大了。我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看他,其實心裏七上八下早就開始求饒了。怕了他這麽多年,我都快成了巴甫洛夫的那條小狗了。隻是自我長大些後決楚雖兇卻也沒真的對我怎麽樣過,我偶爾突然不爽的時候又敢大着膽子去挑釁他,賭他不會真的對我怎麽樣。雖然怕,但是又總賭赢,這感覺很奇怪,說不清道不明的,絲絲繞繞的。很矛盾啊。我知道。可是知道我也沒法改變自己這種矛盾的心理。高二開學後一個學期,我們要面臨文理分班了。哥的學校隻招收理科類學生,所以我想也沒想就添了理科交上去了。把意向表送到老師辦公室的時候老師看了一眼突然樂了,“你們家的這兩個孩子啊,決楚也是看都沒看就填了交上來了。都不回家跟家裏人商量一下嗎?”我乖巧的笑,“老師,我們都商量過了的。”“噢,”老師笑了,拍拍我的腦袋,“我倒忘記了你們倆兄妹感情好的很,肯定一早商量好了都報理科好去一個班,是不是?你放心,老師會給你說一下的,跟決楚分到一個班。”我立刻臉黑,黑了又紫,紫了又綠的,一時臉上神色變化萬千。老師卻打發我回去了。我拖着兩條沉重的腿往外走,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又要到頭了。一時悲從中來隻差沒哭給老師看。一個星期後,分班完成,決楚果然跟我一個班,欲哭無淚!這老師,咋沒見她在别的事情上這麽待見我呢?新班的班主任是個男老師,教語文的,戴着金絲眼睛,很儒雅的樣子。分班後他給我們安排好了座位,而後問,“還有誰有什麽意見沒?”那時候的學生乖的不得了,在老師面前大氣都不敢出,誰敢說有意見?再說,老師這麽問一句就如同問,你吃飯了嗎?你就是沒吃也得說吃了啊。結果決楚在後排大聲喊了一句,“有!”全班鴉雀無聲!一班的人都回頭看他。我自己一個人把頭埋在桌子上,不擡頭,開始在心裏念咒,“千萬别說我是你妹妹!千萬别說我是你妹妹!千萬别說我是你妹妹!……”“老師,我有意見!”決楚的聲音想魔音一樣穿透我的耳膜,“我是餘清鸢的堂哥,我想坐在她旁邊。”我隻恨不得一頭撞死!我爲啥忘了念,“千萬别說你是我堂哥!”老師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我,樂了。“這倒也可以考慮,但是你個子太高會擋住後邊的同學。”“那我坐她後邊好了。”我臉上立刻出現三根黑線,隻覺怒火中燒,蹭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着他就罵,“豬啊你!難道坐我後頭就不擋住後邊的同學了?”全班老師同學都被我吓住!就連決楚也是!隻是他回神極快,眼神裏竟然有了笑意,而後笑意越來越濃,偏偏神色還一本正經的樣子。“老師,你也看見了,我妹妹她,嗯,還是我坐她身邊好一些。”我隻氣的差點沒背過氣去,半天沒說出來一句話。結果,到了最後,決楚還是坐在了我後邊的座位。我忍到下課,立刻撲了上去恨不得掐死他,“都怪你!都怪你!”決楚這次竟也不躲,隻是用手圈着我,任我擰。直到有人來拉我,“餘清鸢,你這樣不好吧!他是你哥,怎麽這麽掐的這麽狠毒!”我轉頭一看,班裏大多同學的目光都瞄着我和決楚呢。我真真氣暈了!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正欲哭無淚的時候,那個拉我的女同學一把拉開我,湊到決楚面前去去撸決楚的袖子,“你沒事吧?”那語氣關心的啊,都快滴出水來了。我擡頭凝望同學們各式各樣的眼神,隻覺得羞憤欲死,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掉。決楚一把推開那個女同學,拉我到懷裏,我哪肯依他,拿拳頭拼死的打他胸口,邊打邊哭,“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決楚也不吭聲,隻是摟着我任我打。那個女同學不知是不是太有正義感,一把拉開我,擡手就要給我一巴掌,“餘清鸢,你不要太過分!”可是她的手沒落下來就被決楚拉住了,我隻看決楚臉色鐵青的拽緊那個女生的手腕,“你敢打她?”那女生被他陰沉的聲音吓到,“不是,我,我,我見她不停的打你,我……”“關你屁事?!”我一看狀況不好,忘記了哭,也忘了傷心,立刻雙手上去掰決楚的手腕,“放手啊,你放手啊!”“她想打你!”我一看決楚說也說不聽,拉也拉不開,咬了咬唇,沖着決楚的手腕就是一口。他一痛,真的松開了,那女孩子哭着跑開了。我終是怕的,咬完了立刻往後退了兩步。決楚神色變化複雜,用另一隻手捂住手腕,坐在了他座位上。上課預備鈴又響了,他見我還不肯坐在自己座位上,臉上似笑非笑,“過來坐啊,發什麽呆,想被老師罰站啊?”我見他這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松了一口氣,知道他不會再爲難我了,我又賭赢了一次。老天保佑!
十三得益于分班第一天發生的事,我跟決楚都聲名狼藉,學校的同學紛紛傳說我是多麽的暴力,決楚是多麽的吓人……在純潔的校園裏,他們就是可愛的羊,我們就是兇狠的狼……除去這個,日子過得倒也安穩。沒人再來給我寫情書,也沒人來招惹決楚,這兩樣我都很滿意。甚至想着,早知道有這效果我早跟決楚來這麽一架就好了。決楚也沒再惹我,坐在我身後老實了很多,雖然偶爾還會拽拽我的馬尾,用兇巴巴的語氣說,“喂,餘清鸢,這道題怎麽做?!”。可是我也不怕他,狠狠的瞪回去!自從那日咬了他一口以後,我就像突然開竅了一般,覺得要以暴制暴,拳頭底下出和平!我開始剛咬完他的時候還擔心他回家怎麽跟舅媽交代手腕上的牙齒印,後來見他神色無常的樣子,估計舅媽也沒問出什麽,這才放心。否則舅媽若是沖到學校再給我一巴掌,我估計我的人氣會直沖雲霄,真真是扶搖直上九萬裏。唯一讓我覺得遺憾的是,落在決楚家的那本相冊不見了。決楚說舅媽在我走了以後就把剩下的東西都扔到垃圾箱了。我心裏遺憾,那都是我小時候的絕版照片,可惜再也找不到了。然而也沒什麽辦法。分班後的好處就是不用學文科了,我文科其實也不差,隻是厭煩極了政治,那種把話颠來倒去說上一整篇的學問,我受不了。決楚比我還爽,因爲他不僅讨厭政治,還讨厭曆史,不用學文科後,得益于數理化的優秀,他的排名突飛猛進,竟成了老師眼裏成績不錯的好學生。第一個學期結束後,我在學校排名第二,決楚排名第二十二。高中的課程安排的很緊,春節也隻放六天假,其餘的時間都用來補課了,用校長的話說就是,“絕對不能給别的學校超過我們的機會!絕對不能給别人超過我們的機會!絕不能在起跑線上輸給别人!”校長是個老太太,因爲她有名的三個絕對不能,我們偷偷在底下叫她“滅絕。”我搬到學校宿舍住了,哥也不回家了。自己一個人呆在學校。哥說,學校裏很多人沒回家,大年三十晚上沒回家的學生會湊在食堂一起包餃子吃。哥問我,三十回不回大舅家過。我想了半天,覺得不太想回去,但是想起那天大舅走時的樣子,又覺得不回去看看也不太好,就跟哥說,讓我再想想。哥說,這個學期的成績已經下來了,他能拿到5000的獎學金。我說,我這個學期的成績也已經下來了,年紀第二。哥在那邊笑的很開心,誇我,圓圓真厲害。到最後,我還是去了大舅家,決楚領我回去的。舅媽看見我用鼻子哼了一聲就轉身進屋做飯去了。決楚拉我進我之前的小屋子,果然裏邊的東西都沒了,然舅媽當成儲物室了,我看了心裏有點不舒服就退了出來。十二點的時候,決楚拉着我出去放煙花,我擡頭仰望夜空,缤紛絢麗,美不勝收。決楚見我看的入神,拿了一隻煙花,從身後環住我,将煙花塞進我手裏,我扭頭看他,他正神情專注的拿着火柴去點煙花芯。天上缤紛的煙花映進他狹長的丹鳳眼裏,秀長而明亮,奕奕生輝。煙花還在無窮無盡地綻放,就像黑緞夜幕上不停的滑落着星子,那樣絢爛,那樣美麗,照亮了他的容顔。我的心突然露了半拍,扭回頭來,歎了口氣。隻可惜此時此刻此景,在身後這樣抱住我的卻不是哥。手裏的煙花被決楚點燃,砰的放了出去,決楚舉高我的手,我仰頭凝視那絢麗,心情安而平和。一九九八年的那個春節,是從小到大,第一個我沒有跟哥呆在一起的春節。
十四開學後因爲馬上面臨升高三,課程任務繁重了很多,決楚卻還磨着我給他惡補語文。我懶得應付他,于是每天丢給他兩句古詩詞讓他背。竟然有用!期末考試的時候班上考試語文成績我第一,決楚第二。“餘清鸢,你這個主意還不錯。古文閱讀好懂了很多,寫作文穿插進去幾句還能混個高分。不錯不錯。難得你這個笨丫頭也有主意好用的時候。”我氣的說不出話來,哪想過會有這種歪打正着的事,邪門的也太厲害了點吧。從那以後,決楚的語文成績就咬緊了我。後來我總覺得,美國當時把小日本扶持起來的時候,八成就是我那時的心情,弄巧成拙,哭笑不得。決楚的語文成績上來後,排名又進了很多,已然能排到年紀第六了。隻是他的英語不好,經常是亂猜的時候也是往錯的答案上選。偶爾我給他講題的時候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就氣惱得把筆一甩,“不學了!”我樂得無事,自己回頭學自己的。過不久他又會重新撿筆起來學。這樣用功的決楚倒讓我覺得真不像他了,一時還不習慣。細細打量他的時候,他的丹鳳眼一挑,斜眉飛揚的看我,語氣一如既往的兇,“幹嗎?”我确定,這個絕對是決楚!回頭繼續用功看自己的書,不理他。偶爾看書累了的時候,我會擡頭發呆,看向窗外,不知道哥現在在幹什麽。是在上課,還是在實驗室,有沒有像我想他一樣的想我。在高考這樣的重壓下,這樣的發呆彌足珍貴,可是總也持續不了多久。因爲決楚會在後邊捅古我,“哎,餘清鸢,你發什麽呆又!”于是我又低頭看書。後來,我總不知道那段時間我是怎麽挺過來的,哥不在身邊,每天就是學習學習,一個晚自習要把面前的一摞書的練習題做完……可是還是順利過來了,我終于升上了高三。每日裏跟着同學起早,吃早餐,而後抱着一摞書去教室。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哥走的這兩年,我長高了些,身子還是一樣的單薄,臉蛋也沒怎麽長大,還是以前小小的巴掌臉,隻是眉眼倒展開了些,比小時候還要大而明亮。哥再見到我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驚訝。哥仍像以前那樣每天給我發短信了,隻是數量少了很多,大多叮囑我好好學習。偶爾也會給我講他學校裏的事。比如宿舍的暖氣管暴了,滿屋子的水,他跟東子兩個人蹲在凳子上拿了個大掃帚拼命的往外掃水。哦,東子就是哥宿舍的那個哥們,在新生接待會上拉梁祝把衆多mm的心碎成了玻璃的那個男孩子。我跟哥有時候會不厚道的稱呼他碎玻璃。哥的短信雖然不多,可是我看得出,他過得很好,字裏行間都流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臻榮。這樣很好,我極安心,隻待高考來臨後的日子,我跟哥在那個我跟他都愛極了的學校裏重逢。
十五高考越來越近,學校裏的飯菜越來越好。我以前從不知原來高考時間跟食堂飯菜質量是成反比例函數的,距離高考時間越短,學校食堂的飯菜就越好。除去兒童時代的那幾年模模糊糊的記憶,我不曾再有過這樣衣食無憂的日子,真真的飯來張口,學校隻差沒把我們這些高三學生當成皇帝對待給來個滿漢全席,可是對于我這般貪戀口舌之欲的人來說,有這般可口的飯菜已然很知足。所以,後來想起那段人人緊張奮鬥拼了小命的日子,我卻覺得十分美好,當真是沒出息至極。高考的那幾天,哥也要期末考。他每天都給打電話,但是從不問我考得怎麽樣,基本上都是問我吃了什麽啊,睡的好不好啊……我知道哥是擔心我的,不能在這個時候回來陪我心裏肯定很不好受。我往返學校看着校門外守的滿滿的學生家長,心裏也不是不難過的;果然人是群居動物,最怕與人比較。可是想到高考後就要跟哥在學校重逢,心裏又酸酸甜甜的都是說不出的歡喜。我在心裏,一遍遍的念哥的名字,念他的眉眼,徘徊輾轉心思靜谧的有如一場雲煙。考試結束後估分,我心思膽小缜密,覺得有問題的題目一律扣全分,可是這樣估出來也有760分。于是志願表裏隻填了哥的學校。跟哥說的時候哥試探的問我,“要不要再填個第二志願?”我假裝生氣,“哥,你對我很沒信心啊!”哥笑,“好圓圓,那就來哥的學校啊,别的學校我們都看不上眼,啊。”我笑,“嗯,就去哥的學校。”哥接着逗我,“怎麽才兩年沒見,我家溫柔的圓圓也會用這麽兇的語氣說話了?”我一愣,讪笑了兩聲,挂了電話,而後坐立不安。想了想,終是給大舅家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是舅媽,我聽着她“喂”的一聲傳過來,不知爲何,手一抖電話就挂了。再想了想,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撥過去了。誰知過了一會,手機響了起來,我一看,是大舅家的電話。“喂?”我呆住。“喂?”那邊的語氣明顯不耐煩起來。我連忙接口,“是我是我。”“找我幹嗎?”“嗯,嗯,你怎麽知道是我找你?”決楚在那邊嗤笑一聲,“除了你還有誰會笨的聽了我媽一聲喂就慌裏慌忙的把電話挂掉。”“……”“快說!找我幹嗎?”“那個,我沒啥事。”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心翼翼,放的輕輕的跟蚊子哼哼一樣,“你報了哪裏啊?”“你報了哪裏我就報了哪裏。”我的聲音瞬間拔高,“你怎麽知道我報了哪裏?”決楚沒說話,冷笑着哼哼了兩聲。我被他猜到心事不僅有點惱,“你有把握考上嗎?”“餘清鸢!!!你再說一遍!”我立即認錯,“考的上考的上,我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決楚又冷哼了兩聲,我立馬挂了電話。心裏安撫自己,還好還好,還好是隔着電話線,不然還不被活活罵死!這家夥怎麽這麽陰魂不散那?我欠了他的真是。高考錄取通知書是在8月份下來,中間的這幾個星期,我無處可去,決楚帶我搬回了大舅家。舅媽看了我一眼轉身進屋了,就當沒看見我這個人。大舅看見我眼裏閃出一絲光亮,招呼我,“囡囡,你回來了。”我略微笑了笑,點了點頭。原來的屋子已經成了儲藏室,不能再住。我住在決楚的屋子,決楚睡沙發。我心裏過意不去,偷偷的看舅媽的臉色,舅媽飛快的瞥了我一眼,我看出那眼神中的厭惡,可是她最終也沒說什麽。我低下頭,偷偷的舒了口氣。
十六住在大舅家這麽多年,決楚的屋子我基本就沒進來過。晚上,洗刷完畢後回屋的時候,大舅舅媽他們都去睡了,決楚正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客廳沒開燈,電視忽明忽暗映的他的臉也忽明忽暗的,我飛快的看了一眼便進了卧室。已然太久沒有在大舅家住了,在這樣的晚上看見決楚穿着睡衣懶洋洋的樣子,還真是不習慣。一晚上都是輾轉反側的,睡的極不好。早上起來我看着自己的兩個黑眼圈苦笑,果然我對這個家還是有着抵觸情緒的,就算嘴上不說,心裏不想,潛意識裏也會控制不住的顫抖。早餐仍是醬油炒飯和西紅柿蛋湯,我看了一眼更苦笑。這回學了聰明,叫上決楚跟我一起去端菜。吃着早飯,舅媽突然說了一句,“今年退休,單位給我們一次出去旅遊的機會,去新疆,南疆北疆都去,給帶家屬,平常去一次要七八千呢,這次隻要補很少的錢就可以了。決楚,你考試也完了,現在沒事媽帶你出去旅遊好不好?”決楚頭也沒擡,“我要跟同學去玩,你跟爸去吧。”舅媽小聲的咕咕囔囔,“平時也沒見你跟同學出去玩,說要帶你出去玩你就要跟同學玩了。”決楚不耐煩的樣子,“不去不去,你跟爸去吧。”舅媽看了看,也沒再說什麽,一筷子一筷子的夾菜,不太高興的樣子。我悶着頭吃飯。我都走了這麽久了,決楚在家裏的大王地位還是沒有改變。第三天舅媽跟大舅兩個人就出去旅遊了。舅媽臨走前反反複複的叮囑決楚,“看好門,看好家裏東西,出門小心點,晚上早點回家,媽每天晚上都給你打電話,你自己不會做飯就去超市買,樂意吃肯德基也可以……”決楚開始還皺着眉頭聽,後來實在聽不下去了,笑着臉哄舅媽,“行了行了,出趟門嘛,你兒子我有那麽不中用嘛,什麽都要你叮囑。行了行了,别擔心了,好好跟爸去玩吧,你們回來我的成績也該下來了。”“你這孩子!”舅媽輕輕的拍打了決楚一下,而後拖着行李走遠了。決楚站在門口看着舅媽他們漸行漸遠,突然喊道,“老媽!記得給我帶禮物回來!”陽光下,舅媽回過頭來沖着決楚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陽光那麽刺眼,照的舅媽臉上的笑容都看不真切,可是仍恍惚的映出那笑容慈愛燦爛,無比耀眼。我這樣看過去,隻覺的心底塌陷,有種想哭的沖動。若是媽媽還活着,到現在,她也一定會這樣沖我笑,沖我揮手,溫柔的叫我圓圓,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我吧?天下母親都是一樣的,我突然就原諒了舅媽,她對決楚百般寵睐,對我不理不睬,其實原本也算不得是多麽過分的事。更何況,我即将離開這裏,也許以後再也不會回來。“大舅,舅媽,一路順風!”我隔着遙遠的距離使勁的喊道。大舅回頭沖我擺了擺手,距離太遠我看不真切,可是仍覺得他笑的很開心。我靠着門框伫立許久,回身的時候看見決楚,他的手掌斜插進褲兜裏,懶洋洋的歪着身子倚在門邊,眉梢嘴角皆含笑,就那樣望向我,似笑非笑,漫不經心。我初時懵懵懂懂,狐疑的看了看他,而後心裏咯噔一下,終于明白過來,這家裏就将隻剩下我跟決楚兩個人!我起初隻高興着舅媽旅遊我不用再挨罵,卻忘了這個!決楚看我變了臉色,知道我終于轉過彎來了,他的嘴角翹的越發厲害,拉住我的手腕順手關上了大門,“餘清鸢,你就這個呆呆傻傻的樣子最可愛。”他的聲音平和從容,那般無所謂,就好似在感歎今天天氣很好一般信口而來。而我,站在那裏,呆成了木頭。過了好半晌,終于會過神來,一轉身就往外跑。決楚眼明手快一把在身後抱住我,樂出聲來,“餘清鸢,你跑什麽?”我被他這般抱住掙脫不得,越發着急,掙紮的更厲害了。決楚見我掙紮的厲害,隻好抱的更緊,他的聲音不知爲何壓的低了下來,“别亂動。”我心裏發慌,卻也停了下來。他的聲音低而沉,沙沙的,一絲絲滲進心裏去,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别怕我,别躲我,别惹我,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圓圓,”他的下巴在我臉頰旁輕輕的擦磨,溫軟的唇随着擦磨反複的滑過我的耳際,輕輕柔柔的,像風一樣掠過,“圓圓,我隻想對你好,隻想對你好,給我個機會,圓圓,給我個機會……”他的聲音越發的低了,而且小了下去,夢呓一般隻是反反複複的叫着“圓圓,圓圓……”我心裏詫異,印象裏決楚極少這般親昵的叫我,他大多連名帶姓的喚我餘清鸢;唯一一次叫我圓圓還是那時在教導主任辦公室的時候的事,很多年前的事了。今日這般是着魔了嗎?我心裏慌的緊,連忙推開他,滿臉通紅的跑回了卧室。這次他沒在攔我,也沒追上來,而是慢慢悠悠的晃進了屋子。我關了卧室的門,自己靠在門上,捂着心口,那裏撲通撲通的跳,就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一樣。決楚他——瘋魔了。
十七我躲在屋子裏手足無措,幹脆氣悶的窩在床上睡覺,拿着被子悶住腦袋。心裏有事,又是早晨剛起床沒多久,翻來覆去都睡不着,隻覺的心煩,煩的要命。正煩着呢,決楚在外敲門。一下又一下的敲,不緊不慢的,偶爾還快三下慢三下的,門上要是有排鍵,我估計他能按出哆啦咪來。我一言不發地拉開門,盯着他,他朝我無賴的笑,“跟我去超市買東西!不然中午沒飯吃。”我狠狠剜了他一眼,走了出去,“砰”地一聲摔上門,噔噔噔的奔向廚房,拉開冰箱門,滿的!決楚探着腦袋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生的!”我被他一句話噎住,氣結語塞,隻覺的腦袋上冒出煙來,咬牙切齒,“我做!”“不敢吃!”“我自己吃!”“别,我怕落個投毒害人的罪名,警察叔叔不會放過我!”“……”“你想怎樣?”“去超市買吃的!”我徹底無語,一路跟着決楚去超市買吃的。人人樂超市就在家旁邊十分鍾左右的距離,決楚這樣一路拉着我去超市,剛好碰到鄰居的張大媽。張大媽笑着說,“唉,這兄妹倆就是不一樣,感情總是比别人近一些。”決楚冷冷的看了一眼也不搭聲,我心想,“真是沒禮貌。”邊想邊朝着張大媽歉意的笑了笑。決楚拉着我一路往前走,邊走邊嘲笑我,“餘清鸢,你總裝這種乖巧的樣子累不累?”我氣惱半晌,而後狠狠的踩了他一腳,甩開他的手自己往前走。決楚哎喲一聲,停了腳步,過一會又追了上來,氣急敗壞,“餘清鸢!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哈!”我白了他一眼,卻看見他嘴角收不攏的笑容,好像被我踩了一腳多歡喜的樣子。“神經病!”我大踏步的往前走,決楚沒再追上來,就是哼着小調慢悠悠的跟在我後頭。去超市裏買了烤肉,又去肯德基打包了幾個雞翅,買了瓶可樂,就回家了。逛超市是最費時的,随随便便買點東西東看看西看看就一個來小時。回到家已經十點半了。我舀了米,用電飯鍋做了米飯。十一點的時候,我把飯盛好,把烤肉切好,雞翅擺好,跟決楚洗了手坐下吃東西。吃到一半的時候決楚突然停下看我,我彼時手裏正拿着一根雞翅啃的歡天喜地,被他這般看的别扭,一板臉瞪回去,“幹嗎?”決楚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用拇指輕輕擦了一下我嘴邊,我看見他拇指上粘着若幹雞翅的細屑。突然臉紅。以前哥就常笑我,“吃東西沒女孩子的樣,跟個小孩子一樣,總把自己弄的髒兮兮的。”哥笑我沒關系,決楚笑我我可受不了,一揮手沖着他的手就拍了過去。決楚迅速的把手縮了回去,拇指放到唇邊,舌頭迅速的裹了一下,把細屑都裹了下去。我目瞪口呆!“決楚!你不要臉!”決楚倒是暇之以待,“我哪裏不要臉了?”“你怎麽可以吃,怎麽可以吃别人剩下的東西!”我原本想說粘在嘴邊的東西,終覺得丢人,硬生生改成了剩下的東西。決楚嗤笑了一聲,“我這叫不浪費!”我頓時無言以對!心裏恨恨,果然搬回來住就是錯誤的決定!
十八平日裏上學的時候不覺得,可是放了假,覺得這日子過得飛快無比。睡個午休,爬起來就已經三點半了。推開門的時候,看見決楚正靠在沙發上,電視還開着,可是他已經睡了過去。虧得家裏沙發大,能給他睡成這般稀奇古怪的形狀。決楚睡着的樣子,不似平日裏那般盛勢淩人,他狹長的丹鳳眼閉上的時候,面孔看上去倒有點小孩子一般的純淨。我怕驚動他,蹑手蹑腳的往廚房走,他卻仍是醒了,迷迷糊糊的撐着手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許是剛睡醒的原因,他的嗓子有些沙,“餘清鸢,你偷偷摸摸的幹嗎呢?”我見他醒了,便不再蹑手蹑腳,進了廚房,把綠豆和大米淘了,泡上。而後回了客廳靠在沙發上眯縫着眼睛看電視,出神的發呆。靠了一下覺得這個姿勢終是不太舒服,幹脆把腿也拿到沙發上來,整個人斜靠在沙發上,用手環着腿,把腦袋靠在沙發背上,眯縫着眼睛打着哈欠看電視。決楚本坐在沙發那頭,看我這般縮成一團,竟突然湊了過來。我沒個防備,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一看決楚就在眼前,吓了我一跳,原本眯縫着的眼睛立馬瞪得圓圓的。決楚看了突然好笑,“你這個樣子倒真像動畫裏的娃娃。”說着拍了拍我的腦袋又坐了回去。我隻當這人閑來無聊戲弄我,根本沒搭理他,繼續搭拉着腦袋發呆。決楚坐是坐了回去,可是腳丫子仍是踩着我的腳。我還有點犯迷糊,隻當他是退的距離不夠,便自己往後縮了縮。誰知我縮一縮,他立馬又跟了上來,接着用腳丫子踩着我。我幹脆把腿放了下去。他倒還不樂意了,“餘清鸢!踩你一下會咋樣!”我想也沒想,答的可順溜了,“得腳氣!”決楚的臉立馬臭的不行,“誰跟你說我有腳氣的!”“切,那可說不準,沒準還有啥口臭狐臭痔瘡……”決楚聽不下去,欺身上來壓住我的時候,我嘴裏最後一個詞剛冒出來,“子宮肌瘤!”他原本氣惱,聽到最後一個詞的時候一時倒哭笑不得了,低着頭悶笑了一會擡起頭來,使勁的敲了我額頭一下,“你個小妖精!”我看着他又笑又氣而發紅的臉龐,眼睛也因爲笑而閃過的光亮,神色暧昧的緊,突然發慌,一把推開他。決楚用手撐着沙發,不肯動。我不習慣這樣被他從高俯視,推了兩下推不動,就幹脆用指甲尖擰了他兩下,決楚怕痛,手臂立刻軟了,我瞅着空鑽了出來跑下沙發。他倒在沙發上揉着被我掐了的胳膊,斜着眼睛瞥我,“果然人家說女人都是蛇蠍心腸是錯不了的!”我甩頭,不理他,坐在靠墊上看電視。誰知他又貼身過來。“喂!林決楚!你有完沒完!”他嬉皮笑臉的湊上來不知道要說什麽的時候,我的手機剛好想了。我趁着接手機的空子躲開他,一看,是哥的電話。哥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帶着笑的樣子。“圓圓,哥今個寫機器狗的程序,想來想去都沒想明白狗應該怎麽拍球,隻好自己反複模拟動作,下樓的時候正好碰到對面來了兩個女生,看見我拿一個手不停的按,拍,踢,人家兩個人噗哧一下子就樂出來了,把哥鬧了個大紅臉。”“圓圓,哥想你了,要是你在身邊肯定就幫哥瞪回去了。”我想着哥模仿狗狗踢球的樣子,也樂了出來,嗔道,“你就不會自己瞪回去啊!說的我很兇的樣子。”哥在那邊撓了撓頭的樣子,“也不是。我怎麽好意思瞪人家女孩子。”
二年纪大了,我一日比一日发育的好,却不好意思去囔唧大舅妈给我买内衣,只好穿两件小背心,再穿上深色的校服,倒也看不出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穿着哥的大衬衫,哥的个子高,大衬衫给我穿着就像是罩住了我一样,两只袖子被我甩来甩去,就像唱戏的一般。只是哥的衬衫大多比较薄,总会隐隐约约的透出一些,哥看着我眼神总会有一时失去惯有的清明,变的朦胧。我心里不知为何反而窃笑。只觉得一向精明的哥变成这个样子很是好玩。转眼便读了初三,哥也升了高三。那一年,我面临中考,哥面临高考,决楚堂哥复读,跟我一级。考试结束,我一点都不为哥担心,他肯定会读最好的大学。我自己也会考上高中。让我惊讶的是,决楚堂哥竟然也考上了高中,和我一所。全家人为他庆祝,无人理会我和哥。晚上我自己买了蜡烛给哥庆祝。“哥,你闭上眼嘛!”哥笑,“你个小家伙又要搞什么花样。”我等哥闭上眼,一根根的点燃蜡烛而后关上灯。“哥,可以了。”哥睁开眼。橘黄色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呈现出无比温柔的颜色,周围的一切变的那么轻那么柔,空气围绕着我们在缓缓的粘稠的流动,散发着巧克力的芬香。“哥,”我的声音轻柔娇美,“恭喜你考上大学。”我凑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这个是礼物。”不知道是不是烛光的原因,我竟然觉得哥的脸红了。我们卖了爸妈留下来的房子,总共9万块钱。大舅妈骂我们没良心,白白养育我们这么多年,不知回报,把房子卖给别人,说着便要赶我们出去。决楚堂哥竟出乎意料的在一旁劝说算了,倒让我微有些吃惊。这些年一直是早出晚归尽可能的躲着他,回家就进自己屋,又不在一个学校,见面的机会都不多。如今细细看来却发现他似不像小时候长的那般猥琐了,看上去倒也还称得上英俊,只是那双眼睛无论如何都让我看了不舒服,浑身发毛。可是,哥考上大学,就要离开这了。一想到这我就欣喜若狂。我牵着哥的手冲着他们笑,“大舅妈,养育我们是你们的责任,谁让大舅是法院指定的辩护人呢?可是我们也不会平白受你们恩惠。我哥这么出色,他读完大学一定会有个好工作,到时我们每月都会拿出些钱给您和大舅养老的。”大舅妈嘀嘀咕咕的说,“谁知道到时候的事呢?”可是她虽然说却也没啥办法。哥要分五万块钱给我,说自己去学校打工就好了。我不肯。哥虽聪明,可是上的了那所大学的人又有谁是笨的。学习的时间都用来打工是怎样的得不偿失?哥到底是留了两万块钱给我,说我长大了总要打扮一下自己。送哥走的那天,哥上了火车后突然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那个你也去买几件吧,毕竟你也长大了。”我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然后突然就明白了,他是让我去买内衣,于是我也脸红了。哥眼睛有点躲闪的看我,又嘀嘀咕咕的嘱咐了我一些事,我却没大听的进去,只觉得心里慌的很,像有个小爪子在挠一样。哥走了,我晚上有点不大习惯,睡不着。到了半夜,听见有人推我的门,我心里一惊,裹紧了被子,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站了起来,丝丝的冒着冷气。推了一会没推开,门外的人便走了。可是我再无睡意。
三第二日一大早,我就去买了张电话卡,疯了一样的想给哥打电话,可是哥还没到学校安顿下来,我根本不知道哥的电话。握着那一张电话卡,一直到握出汗来,而后放声大哭。我想哥,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甚至想买张火车票去合肥找他。哭了许久,哭到眼睛都刺痛了才停下来,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说,“你要坚强,你不能拖累哥,不能让哥担心,你要坚强,要坚强。”那天晚上我战战兢兢的回了家,一回去就锁了门,晚饭也没有出去吃。两只眼睛看书也看不进去,直勾勾的盯着门,可是那一晚竟然平安无事。不知是前一夜未睡了的原因还是神经紧崩的太辛苦了,到了后半夜倒睡熟了过去。第二天清晨起来,我也该去高中报道了。决楚堂哥跟我一起出门。他堂而皇之的拉着我的手往学校走,我往外挣扎,他斜眼看我,似笑非笑,凑了过来,“现在你哥不在了,别惹我,不然你知道下场。”我被他看了那一眼,浑身发冷,就像被定住身的猫,浑身的毛全部都炸立起来。他似乎还满意我的表现,扯了扯嘴角,拉着我继续往前走。从那天开始,他每天跟我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还要进我的屋子一起做作业。我怕极了他,他有时也会搂着我的腰做题,每每那时我便僵硬的像块木头,一动也不敢动。大舅妈似乎奇怪为什么我们的关系突然好了起来,可是她一向以儿子为上帝,儿子愿咋样咋样,也从不管教。决楚虽然偶尔会搂着我牵着我,但总体来讲还算规矩,我一来怕他,二来寄人篱下,他不算太过分,我便也忍了。让我高兴的是,哥终于安定了下来,给家里打了电话。我在大舅妈一家的监视下跟哥说了几句话,要了哥的地址和电话就撂了电话,美滋滋的进了屋。不一会,决楚也进了屋,看着我美滋滋的样子突然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和愤怒,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搂着我做题的时候手劲有点紧,可是我心里为了哥的事情高兴,便也忍了。第二日课间操的时候我偷偷的给哥打电话,听哥说他军训的趣事。哥的声音从遥远的电话线那端传来,听着爽朗极了,他不时开心的笑,而我却有点想哭。哥终于脱离了这个家,我却还要忍受三年,而且,哥,他不在我身边,我很难过;决楚的行为也让我摸不透,总是觉得心里怕的很,战战兢兢的。“哥。”“嗯?”“我们买个手机好不好?我听同学说话费有包月的也不是很贵。用家里电话总是不方便。我们买最便宜的那种,可以打电话发短信的就好了。”“嗯,”哥沉思了片刻,痛快的说,“好吧。这样圆圆想逮我的时候就可以手到擒来了,对不对?”我失笑的撒娇,“哥~”哥也笑,而后问我,“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我知道他说的是大舅妈和决楚,可是我不知道改怎么回答他,想了想说,“还是老样子了。”哥“哦”了一声,哄我,“乖,再忍三年,哥一定接你走。”我甜甜的笑着“嗯”了一声。“哥,再见!”“嗯,乖。”
四给哥打了电话的晚上,我就去买了手机,又买了sim卡,总共花了500块钱。晚上我用家里电话给哥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手机号。哥也买了手机了,他们用学生证买卡有优惠,但是要系领导签字。哥还没找到系领导,只能明天再去找。我挂了电话,心里想着明天就能给哥发短信了,高兴的不得了。决楚在一旁倚着门看着我冷笑。我心想,“神经病!”不理他,进屋去看书。他却跟进来,压住我翻书的手,“你就那么喜欢你哥?”我拨开他的手,“你神经!他是我哥,我不喜欢他喜欢谁?”决楚低下头来,“按理说,我也算的上是你哥,虽然不是亲的。好像那天晚上你亲了你哥一下算是礼物庆祝他考学吧。那我的礼物呢?”他说着凑了上来。我突然脸红,推他,“你无耻,偷窥人家!”他亦恼怒,“是,反正在你们兄妹眼里我就是无耻无赖。我今天就无耻给你看。”他说着一把搬过我的脸,对着我的唇狠狠的亲了一口。我又羞又怒,一把推开他,手直抖,指着门喊,“你给我出去!”他看着我的唇,眼睛里闪过一丝迷乱,有点不知所措的想解释。我心里恨急,哪肯听他解释,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滚!”他被我这一推,脸上青白不定,反而半点羞愧皆无,连声音也是哑的,“余清鸢,你不要逼我!我到底哪点不如你哥那个木呆子!”我眼里被逼出泪来,“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你哪点不如我哥?你哪点都不如他!”决楚看着我,表情越发阴狠,到后来却突然笑了,那笑竟然也有些阴冷的味道。我看着他这般阴情不定的脸越发害怕,身上竟有点颤抖。可是决楚竟然也有点发抖,他用他颤抖的手狠狠的抓住我的肩,一字一顿的说,“余清鸢,你够狠!你真够狠!我记住了!”决楚走了以后,我无力支撑发抖的身体,害怕的瘫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爬回床上。抱着腿哭,我想哥,如果哥在,他绝不敢这么欺负我;如果哥在,我只要躲回哥的怀抱就可以了,什么都不用想。可是哥奔他的前程去了,他一心一意只想早点毕业带我离去,我怎么忍心让他担心。第二日,晚上回家的时候,决楚已经在我房里。我一进屋子他便锁了门。我心里害怕,一步步的往后退,“你想干什么?”他表情阴浮不定,沉声道,“过来,别干让我后悔的事。”我不明白他会后悔什么,可是还是一步步的蹭了过去。他仍是抱着我做题,就好像昨天的吻和昨天的争吵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偷偷看他,他的眉紧锁着,我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心里上上下下的,好在一晚上倒也没发生什么事。稍微安下心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可是我还要在这里住三年呢。无论如何弄的僵了对大家都不好。就在这时哥的短信突然发了过来。“圆圆乖,哥想我的小妖精了。睡觉没你抱还真不习惯。我晚上做梦会喊你的名字。宿舍的兄弟们说我有恋妹情节。我给他们看了你的照片,这帮小子就都没话说了。哈哈。你想哥没?”我的嘴角弯起笑,拿着手机刚要回短信,却一把被决楚抢了过去。他看了一眼,冷笑,又把手机丢给我。我懒的理他,继续在心里无数编的骂他神经,然后接着给哥回短信。“哥,我很想很想你,没有你抱我睡觉我也不习惯。我很乖,刚做完作业,准备洗刷睡觉了。”过了一会,哥的短信又回复了回来。“宿舍要熄灯了,我也要睡了。圆圆乖,早点睡吧。看书不要看到太晚。晚安,哥疼你。”我拿着手机反反复复的看哥给我的短信不肯放下手机。决楚看了一眼哥发给我的短信冷冷的笑,“果然是妖精,连自己亲哥哥都不放过。这么想要男人抱着睡不如我来陪你。”我涨红了脸,还以为经过昨天的事这人会有所收敛,现在看来果然是异想天开。“你无耻龌龊,我跟哥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下流!”我往外推他,却被他捉住了手。“余清鸢!我说过了,不要再说我无耻,不然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看来你没往心里去。”“下流?你知道什么是下流吗?你哥对你下流过没有?”他说着,捉着我的双手把我压在墙上,身体靠了过来抵住我。我又羞又恼,眼里全是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呜咽着说不出话来。许是我的确哭的不成样子,他看着我的表情略有松动,手也松开了些,忿忿的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放开了我离开了房间。从那日起,我更怕决楚,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他动一动手指我都怕的不行,就怕他再对我做什么。以前什么事都可以对哥说,现在哥不在身边了,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决楚对我依然阴阳怪气的,但是却没再碰过我。偶尔他也会对我好,拿些零食给我,再大舅妈凶我的时候赶我回屋子,上学放学都会跟我一起走,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可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不知道还有什么未知的未来在等着我。这样的日子一直捱到寒假。
五哥说,他要从学校回来了。那日,我放学时,出校门时看见哥就站在门口,他的手插在兜里,斜倚在门口旁的白杨树上看着我笑,冬日温暖的落日照在他脸上,呈出温柔的颜色,我在那一刻芳心可可,怦然而动——只觉得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晚上哥还是抱着我给我讲题。哥又长高了,已经有一米八,足足高我两头半。我还是习惯像小时候一般窝在他怀里看书。哥笑我,说我总像个小猫一样。哥刚回来,我粘着他,一刻都不够,根本看不进书。哥拿我没办法,便给我讲他学校里的事情。哥说,学校里有东区和西区。西区里几乎没有树,一眼望过去满眼都是绿地。晚上夕阳落下的时候,爬到教学楼顶,可以俯瞰整个校园,旁边二十八层高的图书馆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突然炫亮,灯光从每一个小窗户射出来,就像有魔法在那一瞬发生,那时的西区,静谧的像副名画,美不胜收。哥说,与西区相隔十分钟路程的东区四处都是树,鸟儿聚集不散,从不怕人。站在树下面,你能听到空中不停地有鸟儿的粪便坠落,人称“天使路”,或者“勤奋(禽粪)路”!学生犯了错误,老师可以直接让学生站在树下,接受天使的洗礼。不叫“面壁思过”,人称“发奋图强”!哥还说,在学校里有一批专门以fail学生为乐的教授杀手,哥在的计算机系没有冲进全校杀手名人堂的教授,但是新派杀手层出不穷,哥遇到的那个是他们的系主任。哥说,上他课的第一堂就被告知,“吾好杀人,期末一半不及格!”哥说,这还不可怕,听闻最可怕的是在学校里遇到女性杀手老师,因为女人杀人,必然更加灭绝人性。比女人害怕遇到的是好人,因为好人杀人真真是童叟无欺,没得商量。哥还说,他宿舍一共四个哥们。跟他玩的最好的一个哥们好拉小提琴,第一次听那哥们拉梁祝的时候是在新生接待会上,那水平迷倒了一批mm,后来才发现,原来这哥们会且只会拉梁祝,于是众多mm的心华丽丽的碎成了玻璃,从此再无人搭理这哥们了,于是他只好整日跟哥混在一起。那天晚上,我一直听哥说他在学校里的事情,宿舍的事,杀手老师的事,到最后乐到肚子都痛。凌晨5点左右的时候,哥看着我笑的发红的脸孔,拍了拍我的脸蛋,哄我,“睡吧。”我“哦”了一声,爬起来去洗手间。推开门却看见对面屋子里决楚穿着单薄的睡衣靠在床上,亮着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灯光黯淡朦胧,该是看不真切的样子,可是出奇的是,我分明看见他黝黑的眼睛里透露出的讥讽、愤怒和悲伤。那悲伤如此强烈,以至于隔着两扇门那么远的距离依然扑面而来,只让人觉得无处躲藏。我不知为何突然慌了神,匆匆忙忙跑去了洗手间,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便跑回了屋。爬回床上的时候,哥笑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眼,总是慌里慌张毛手毛脚的。”我闷着头“唔”了一声便缩在哥怀里睡了。一夜无梦。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听舅妈说,决楚病了,去医院吊水了。舅妈说这话的时候用怪异的眼神看了我和哥一眼,那一眼说不出的怪异讥讽,让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就像被毛毛虫爬了一般。我连忙讨好说,“我跟哥去医院照顾决楚表哥了,舅妈你们有事就去忙吧。”舅妈用鼻子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我拉着哥匆忙忙的出门。哥不愿意的说,“为什么要去看他啊?”我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说,“舅妈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我很不舒服。找个理由推脱,想离开家。”哥沉默了半晌,攥紧了我的手,而后抬头看了看远方,未再说话。那一刻,我和哥,心中戚戚。
六在医院找到决楚的时候,他一个人懒懒的倚在诺大的吊水室里,我拉着哥七拐八拐才拐到决楚面前。决楚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们一眼,而后像没看到一样,闭上眼睛养神。哥本就不愿意来,一看决楚这副表情就更不乐意了,一句话不说直接拉着我走,我被哥拉着往外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决楚,正好对上他看我的目光,黝黑黝黑的眼睛里有微弱的光亮奕奕生辉,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看见他穿着单薄睡衣倚靠在床边的情形,心里一悸,连忙转头跟哥走开了。出了医院,我和哥都不想回家。昨个夜里刚下完雪,路上到处都是未化开的积雪。哥拉着我走在路上,发出吱呷吱呷的声音,我回头看去,雪面上一大一小两排脚印并排的样子好玩极了,我拉了拉哥的袖子,哥回头看我,我深吸一口气,冲着他甜甜的微笑,“哥,背我。”哥看了看我,无奈的摇头微笑,十分纵容的样子,轻微的叹了口气,而后蹲下身去。我嘻嘻一笑,爬上了哥的背,把头放在他肩膀上,靠着他的脑袋,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呼气。哥笑着躲了开去,“乖,别闹。”“哥~”“嗯?”“哥~”“嗯?”“哥,我爱你。”哥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而后继续往前走。“哥知道,哥也爱你。你是哥最宝贝的妹妹。”我不再吭声。从小到大,哥从没叫过我妹妹。妈说,我刚生下的时候,他们把我举到哥的面前,说,“这是你妹妹,妹-妹!”哥那时已经懂事说话了,哥歪着头认真的看了看,突然一乐,伸出小手就要抱我。妈怕他摔到我,不肯给他抱,哥立刻就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很委屈的喊,“圆圆!圆圆!”妈后来说,“估计他看你是个圆球,直接理解为圆圆,还不理解什么是妹妹。”后来,她跟爸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小名就叫圆圆。妈说,我刚学会爸爸妈妈后叫的第一个字就是“哥”。哥当时听到后,大笑着抱着我转了几个圈,对着我的脸蛋猛亲了一阵,那个热乎劲,妈都怕他把我闷死。我刚会走的时候哥哥就拉着我的手走路,我走不稳一个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哥一边哄我一边给我揉屁股,我就不哭了。哥从第一次叫我圆圆,后来的日日夜夜都是叫我圆圆,不曾更改。而今天,他叫我妹妹。我的心突然冰冷,在这下雪的冬天。眼睛有点潮,我吸了一下鼻子,又吸了一下鼻子,而后闷下头去。我想,我被决楚传染感冒了,我流鼻涕,又流眼泪。从那日起,我开始跟哥怄气。哥与我说话我也不大搭理他。哥叫我的时候,我只背对着他不答应他。这样怄气一直到哥离开家去学校的时候,我去火车站送他。哥上车前抱了我一下,我别别扭扭的不肯给他抱。哥叹了口气,“圆圆,哥错了。哥……”哥没再说下去,可是我明白他要说什么,眼泪突然就上来了。我上去抱住哥,有点哽咽,“哥~”哥没说话,只是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
七哥离开后不久我也开学了。决楚跟我一起去上学,不再拉着我的手走,虽然早晨也跟我一起出门,只是不远的在我身后跟着。很诡异的感觉,我总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发凉——有视线在爬,偏又没胆子敢甩掉他。这样持续了两天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停下来等他一起走。可是,我停下来了,决楚也停在那里。我回头瞪视他,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我。这样持续的瞪了几秒后,还是我先屈服了。走了回去,站在他旁边,咬牙切齿的说,“要走一起走。”决楚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少见的明朗和得意,倒让我看愣了。说起来,我长得像爸,哥长得像妈,所以我和哥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像。可是决楚像大舅,看起来跟哥眉眼间倒是很像。只不过,哥宽厚爽直,决楚冷淡阴沉,气质迥然不同,就算两个人站在一起,也往往让人忽视掉他们相似的模样。只是,决楚这一笑中,倒有点哥的味道,我呆呆的看着他。他看我呆住,自己兀自皱了皱眉,“走啊。”我“哦”了一声,乖乖的跟在他旁边往学校走去。决楚自然的过来拉我的手,就像往常一样;我也自然的没有挣扎,就像往常一样;可是我的心却比往常跳动的快了许多。决楚好奇的低下头看我,“咦,你脸红什么?”我慌里慌张的摇头,“没有没有,我热。”“这大冬天的你热?”我有点尴尬的讪笑,“穿多了。”决楚盯着我研究半天,好在他没自作聪明的认为我是喜欢他,所以放了我一马。我在心底长舒一口气。决楚他虽然长的像,可也毕竟不是哥。决楚和我这样每日拉着手去上学,终于传出了绯闻。学校里的小孩子很容易被人说成是一对,我和决楚一到学校就立刻分开,各奔各班。决楚的班级在一楼,我在二楼,可是即使这样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我们每天拉着手上学到学校再分开的事。于是,我被班主任带到了三楼教导处。教导处主任是个干瘪的女人,精明、厉害,灭绝师太般的人物。我到的时候决楚已经站在那里了,一副无所谓不甩她的表情。教导主任看我来了,决定从我这里突破,于是口气严厉的用一双尖刻的眼睛来回上下扫描我几眼后,“说吧,怎么回事啊?”我不想面对这样的人物,不由自主的往决楚身后躲了躲,而后扯了扯他的袖子,意思是让他赶快说明白。谁知被教导主任看见了,一把就把我从决楚身后拉了出来,我促不及防,低呼了一声,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就听教导主任骂到,“小小年纪不学好,看着一副乖巧样,到了我这里了还跟男孩子拉拉扯扯的,成和体统?你父母呢?叫你父母来!”我刚站稳身子,就遭到她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一时间只觉得傻了去,脸色苍白,不知该答什么话,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转,无助的看像决楚。决楚脸色也很苍白,我从不曾见他气成过这个样子,他一把上来推开教导主任,护我在怀里,轻轻的搂着我哄我,“圆圆乖,不哭不哭。圆圆乖,咱不理这变态老女人,不哭,啊。”我原本眼泪都落下来了,一听他当面直呼教导主任为变态老女人又“噗哧”一声破涕为笑。教导主任气的直发抖,用手指着我跟决楚,不停的说“反了反了,叫你们家长来!反了反了。”班主任责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上去劝教导主任不要跟小孩子呕气,先就事论事。我心里终究是怕舅妈被叫来的,若是她在这受了老女人的气,只怕回去了不知该被怎么骂我呢。于是缩在决楚怀里拉了拉他衣服。决楚却不理,只是护着我,不给我看见教导主任的样子。我想了想,只好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决楚是我堂哥,我们是兄妹,不是那个。”教务主任和班主任都愣了,班主任回头看了一眼教务主任,上来问我,“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我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僵在一旁的教务主任,“你们没给我机会说。而且,还有,我爸妈早就过世了。我现在住在堂哥家,他父亲是我的监护人。”班主任看了我和决楚一眼,叹了口气,“可怜你这孩子了。怎么也不跟老师说一声呢。好了,没事了,回去吧。”我和决楚就这样逃过一马。决楚在前边拉着我出了教导处,拉着我下楼。在楼梯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脸上似笑非笑,“余清鸢,你不是好人。你突然说你爸妈过世了,就是想博班主任的同情是不是?”我有点脸红,呐呐,“不然怎么办?要不然她怎么会放过我们?”一想到这我就来气,“都怪你,要是我进门前你就说了,我怎么会被骂!”决楚站在那里,脸上仍是那般似笑非笑的表情,冬日的暖阳透过梁柱柔和的打在他脸上,绒毛毕显,像蒙着朦胧的柔和的光,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温和的样子,一时竟看呆了去。他看着我也不说话,过了半晌,突然展开笑容,“我就是不想说你是我妹妹!”
八得意于教导处主任的声名赫赫,我跟决楚突然成了学校里的名人。这让一贯沉静的我很不习惯,因为我发现我的人缘突然好了起来。各种各样的女孩子开始打着想当我好朋友的旗号跟我认识,我开始还迷迷糊糊,后来接到她们递过来的信才明白,原来我就一中介,不对,中介还收费呢,我压根免费服务,帮她们传信给决楚。回家的路上,决楚一路拉着我走,我的手就隔着书包按在那些信上,想起她们说决楚的那些话。“他长得又帅,而且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气,懒洋洋的,很邪恶的招人喜欢啊!”我在心里嘀咕,“邪恶是真的,招人喜欢没觉得。”还有人说,“他有时候眼神又冰冷冰冷的,像动画里的小帅哥,像黑暗世界里的杀手那种,酷毙了简直!”我在心里撇嘴,“眼睛冷的像条蛇,看你一眼浑身发冷,还酷毙了?”更有人说,“你有没有见过他有时一个人靠在窗边望向窗外天空时候的神情?就像不得妈妈爱的小孩子,又孤独又悲伤,让人看了好心疼。我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迷恋他了。”我心想,“真能扯淡,从小到大只有他欺负我的份,没妈爱的那个孩子是我才对,舅妈啥时候不是把他当小皇帝养的?!”唉,总之,几天下来,我得书包里存了十来封信了。可是每天放学我看决楚的脸色就觉得心里发怵,压根不敢给他。决楚见我这样盯着他看,斜了一眼看我,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样子,“怎么了?”我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有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决楚他便有这个本事,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可是被他那样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便觉得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一样,自己心虚的要死。我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刚鼓起勇气要开口提信的事情,突然有个男孩子拦在我们面前。那男孩子还算清秀,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子,我估计,因为他比决楚矮了一头。他站在我和决楚的面前,结结巴巴的说,“那个,那个,……”决楚皱了皱眉,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啥好兆头,立刻搭话,“有什么事情吗?”那男孩子看了我一眼,突然就脸红了,可是那话倒利索多了,“余清鸢,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嘎?!”我愣住,上次,有人和我表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是哥给我挡掉的,好遥远了的样子。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该说什么好,就听决楚冷冷的说了一个字,“滚!”那男孩子和我同时呆住,他傻傻的看了看决楚又看了看我,我傻傻的看了看决楚又看了看他,那男孩子比我先反应过来,立刻红着脸解释,“不是的,我,我……”“滚!”决楚的声音更冷了,我看了他一眼,目露凶光——绝对的目露凶光!顾不得解释,也顾不得听那个男孩子解释,我一把拉着决楚就跑了。决楚还不动,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拼死拼活的拉他,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走了,回家,我要回家!走了啦!”决楚看了我一眼,而后又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个男孩子,总算跟着我走了。我只觉得一身冷汗,虚弱无力。这人,还真是野蛮。小时候欺负我惯了,出来了还以为别人都跟我一眼好欺负啊?这万一打起来被舅妈知道了,回头还不骂死我?越想越不寒而栗。以后还是离那个男孩子远点的好,省得给人家惹麻烦。“你以后少跟这些不正经的男生接触!”决楚厉声说,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心想,“我最不该接触的不正经男生就是你了。”当然,这话我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出口的。于是只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下又一下。决楚看了突然好笑,“好了好了,别点了,再点脑袋都要掉了。”虽是这么说可是他的心情好了很多的样子,一路哼着小曲拉着我回家了。
九晚上到了家,吃完饭后决楚仍像往常一样跟我呆在一起做作业。决楚的数理化都很好的,只是文科差的一塌糊涂。他总拿了我的文科作业去抄,舅妈开始很讨厌决楚一吃完饭就往我屋子凑,用凌厉的眼神看我,后来看到决楚是看我的作业便作罢了。我心想,你瞪我干吗?有本事你把他弄出去啊,别让他老来我屋子里,我巴不得呢。可是……,唉!决楚如果是皇上,那我就绝对是女仆!万恶的君主制啊,我就是最下层的劳苦人民!唉,总之吧总之,我在做完作业后把作业放到书包里,而后手半天也没从书包里掏出来,还攥着那些信呢。决楚扭头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样子,“你干吗呢你?!”我一听他问,心有点慌,心想,“躲的过今朝躲不过十五,躲的过决楚躲不过学校那帮花痴。伸脖缩脖都是死,拼了!没准促成大媒,以后我就可以在决楚面前扬眉吐气了!”我心里想着以后在决楚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咬着唇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决楚看我一会皱眉一会笑的样子,更不耐烦了,一把把我的手从书包里拽了出来,跟着一起拽出来的还有那些情书。决楚显然愣了一下,一把夺了过去,“这是什么?”我喏喏,“情书。”“谁给你的?”我听着决楚不太好的语气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许菁华,秦小丽,窦彤彤,……”决楚“咦”了一声,“女的?”我点头,心想,“这不废话嘛,难道你还想男女通杀,老少皆宜?”决楚似笑非笑,一封封拆开看了,而后一封封摊在我面前,用超自恋的语气感叹,“虽然这些人我都看不上,但是不得不承认她们还是很有眼光的。”我噗哧一下乐出声来,心想,“您老还真会蹬鼻子上脸,果然脸皮厚的人就是不一样。”决楚看我乐了,又凉兮兮的说了一句,“余清鸢,就你没眼光。”我闷着头一个劲的乐,还不敢不应声,只好还作死的点头。决楚一股有气发不出来的样子,冷哼了两声,卷起书走了。我只差没鼓掌欢送,而后插了门给哥发短信。哥说他军训了。军训的教官竟然跟他们系的一个mm搞一块去了。哥还忿忿的说,“太过分了!本来资源就少,谁来都要分一杯羹,这怎么得了!”我只觉得好玩,大学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跟我理想中的学校实在差别太远了。哥到最后还说,“圆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来哥的学校。”我把那条短信存在手机里舍不得删,后来干脆锁了起来。洗漱之后,我倒在床上,临睡之前,扭头看了一眼床头的手机,带着笑,进入梦乡。哥的学校啊,在那遥远小镇孤伫而立,是我心之所系的梦中天堂。
十第二日是难得两周休息一次的高中生的休息日,一早起来,我都美滋滋的,脸上带着笑意。决楚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没搭理我,自己一屁股坐在桌子前等吃饭。我心里嘀咕一句,脸上照样端着笑进去帮舅妈干活。舅妈做了决楚最爱吃的酱油炒饭和西红柿蛋汤,我一手端着盘子,一手端着汤往餐厅走,盘子重,汤又烫 ,我端了没几步便觉得手烫得不行,另一只手端着盘子也无力得很,根本没手空出来帮忙,我眼看就端不住了,连忙喊道,“决楚!快来帮忙!”决楚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过来帮我端,刚刚拿到汤碗,我的手一下子坚持不住,松开了,一大碗的汤全都洒在了决楚手上。想必是极烫的,决楚“啊!”的一声尖叫出来,顾不得摔了的汤碗,抖着手冲进厨房用凉水冲。他被烫了,用凉水这一冲更不得了,手上那一大片立刻鼓了水泡出来。舅妈开始慌慌忙忙得给他处理,一看见我也进去看了又气又怒,一巴掌甩到我脸上。“你个小妖精,跟你妈一样,一天到晚就知道祸害我们母子!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大舅看了我一眼,低声跟舅妈商量,“算了,你看你在孩子面前哭成这个样子像什么样子?”舅妈的声音陡然高了上去,“我成什么样子?你还有脸来说?你说我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不是你搞了这个孽种回来,我儿子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我再也听不下去,含着泪水转身跑进了屋子,锁了门。舅妈在门外踹门,我抵着门就是不开。就听决楚在门外说,“妈,我要去医院!”舅妈这才算了,连忙带着决楚去医院了。我听见她高声的跟大舅说,“看好她,晚上回来我再跟她算账!”我听着大门关上,缓缓的滑坐在地上,抱着双膝痛哭流涕。大舅在外边敲门,“圆圆乖,给大舅开门,大舅有话跟你说。”我哭了一会,听着门外没动静了就打开了门。大舅就坐在我门外的地上,低着头,有气无力的样子。看我开门,立刻抬头看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我看着他狼狈的慌里慌张的样子,心里微酸,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是看着他。大舅也看着我,双目通红,过了许久,过来抱了抱我。我别扭的挣开,不肯给他抱。大舅的声音略带哭声,“圆圆,大舅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我倔强的咬着唇,不肯哭出声来。大舅冲进屋子,拿了点钱塞到我手里,“这些钱你拿着,你搬到宿舍去住吧,这次你舅妈她是不肯罢休了。我……”我拿了钱进屋装了自己的书和衣服,还有哥留给我的东西,那些小时候的衣服啊什么的,凡是用不到的都没拿。就这样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的离了家,大舅送我到学校,帮我办好住宿手续。他走的时候欲言又止,见我一脸漠然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我看着他被阳光拉长的身影,竟然有微许的佝偻,心下一软,其实大舅对我不错的,可是那个时候我正在气头上,心里委屈万分,到底没有追上去跟他说句话。后来的后来,我总是想,如果当初我有追上去,是不是后来所有的事情就都会不一样?后来,无数个深夜从恶梦中惊醒的时候,我都会披衣而起,靠在窗边发呆到天明,就这样露伫中霄。只可是,无论我心中如何追悔,上天也不会再给我回头的机会,而我那时年轻气盛,又怎会婉言于人。
十一因为走得匆忙加上当时心伤,终是落了东西在决楚家。第二天上了早读,我去决楚的班上找他,却刚好在楼梯口碰到他也来找我。决楚看着我,目光悱恻,却不说话。我许久没见过他这样的目光,心里一阵发毛,竟把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忘了,张口半天就是“我,我……”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被他看上这么一眼就又心虚了,明明我是比较惨的那方的……决楚见我这般半天说不出啥来,却也不问我想说什么,只是突然抬手向我伸来,我心里一惊,只当他要打我出气,连忙一脸恐惧的往后躲了一下。他的手愣在半空中,目光里也露出悲凉的神色,却仍是探过手来给我捋了一下耳边滑落的头发,“你别怪妈,她心里其实也很苦,她……”他说了一半,到底没说下去。我在心里嗤之以鼻,“她是你妈,你当然帮她说话。”决楚看我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知道说不动我,叹了口气,摇了摇手走了。我见他走下楼梯才想起来找他的目的,立刻追了上去,“决楚!”他回过头看我,眼睛里滑过亮光,上来拉住我的手,“你想通了?搬回去吗?我去帮你搬东西。”他说着拉着我就走。我哭笑不得,连忙出声,“不是的,我不搬回去。”他转过头来,神色黯淡了很多,我看了倒有一点点内疚。平心而论,决楚对我还算是不错的,昨个舅妈要砸门进来的时候也是他把舅妈拉走的,可是为什么我心里就是不欢喜他呢?想一想,小的时候他总弄坏我的文具盒,有时还在身后突然揪我的辫子,不过那些事也不过是小孩子闹着玩的,我也不至于怨恨这么多年。我皱了皱眉,放下这个想不通的问题,接着说,“我落下了一本相册在你家,是我小时候的相册,可能掉在抽屉后头了,你回头帮我找找拿给我好不好?”决楚略微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了,再没回头看我。我见他走了,心里一松,转身回教室。楼梯上正有同学在打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胖嘟嘟的女孩子突然气的满脸通红的指着另外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孩子说,“你无赖!”我前行的身形一顿,突得想了起来,我讨厌决楚的原因——是那时候有一次他拉我辫子被哥看见了,哥跟他大打了一架,没打过他,鼻子还被他一拳打出血了。我当时怕极了,抱着哥大哭,就听哥恨恨的骂了他一句,“你这个无赖!”,似是从那日起我便讨厌他了,看见他便躲。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儿童时候发生的事早都忘记的差不多了,今日却突然想起来了,觉得好笑,原来我竟然是这么记仇的人啊。总之,搬到宿舍后我的日子好过不少,不用每日跟决楚拉着手上学了,我很高兴;不用回家还要跟他一个屋子做作业了,我更高兴;不用再挨舅妈骂了,我最高兴。全都安顿好了以后,我给哥打电话,告诉他我住宿了。哥问我,“怎么住宿了突然,都没提前跟哥说一声?”我不想哥知道舅妈打我的事情,便笑语如花的骗哥,“读高二了,住宿可以多上一堂晚自习。我要好好用功才考的上哥的学校呢。”哥在那边爽朗的笑,“圆圆乖,哥也要用功呢,拿到奖学金就可以给你买点漂亮衣服什么的打扮打扮我家的小天使了。”我嘻嘻的笑,“你家圆圆丽质天成,不用漂亮衣服也一样人见人爱,佛见佛夸。”哥拿我没话说,啼笑皆非,“你呀你,还真是,这么大姑娘了,就知道夸自己,也不害臊。”我微有点脸红,撒娇的喊了声,“哥!”哥在那边宠溺的笑,“好好好,我家圆圆人见人爱,佛见佛夸,啊。”我一面笑着,一面想起昨个里挨的巴掌,心里委屈万分,只恨不得哥在身边我抱着他痛哭一场,“哥,我想你。我很想你。”哥叹气,“傻圆圆,哥疼你。好好读书考来哥的学校,哥每天陪着你,连男朋友都不给你交,就哥每天陪着你,好不?”我原本委屈的眼泪都下来了,一听哥这么说又噗哧乐了,“我才不希罕男朋友呢,我只要哥就好了。”哥在那边轻轻的笑,也不说话。隔着遥远的电话线,我能听到他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一呼一吸……温柔至极。“哥。”“嗯?”“哥。”“嗯?”“哥,我想你。”“我知道。哥也想你。”那一天挂了电话以后,我抱着话筒失声痛哭,哥离开我一年多,我从没有一天像那一天那般绝望了似的想他,想到心中甚至生出无望的恨意,只恨他为什么不在我身边。过了许久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日哥撂了电话也同我一般失声痛哭,东子说,认识哥那么久,从来都没见哪一次哥那样痛哭过,连在夜里做梦都哭出声来,吓的一宿舍人以为闹鬼了。哥和我,我们原本心灵相通……
十二搬到宿舍后,我的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只是早读前决楚总会来找我,语气赌气般,凶巴巴的样子,“余清鸢,作业拿来!”我已然学会了装酷,爱理不理的把作业本丢给他。决楚每逢这时都会邪邪的,凉兮兮的看我一眼,似笑非笑,那意思分明是——不错啊,胆子大了。我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其实心里七上八下早就开始求饶了。怕了他这么多年,我都快成了巴甫洛夫的那条小狗了。只是自我长大些后决楚虽凶却也没真的对我怎么样过,我偶尔突然不爽的时候又敢大着胆子去挑衅他,赌他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虽然怕,但是又总赌赢,这感觉很奇怪,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绕绕的。很矛盾啊。我知道。可是知道我也没法改变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高二开学后一个学期,我们要面临文理分班了。哥的学校只招收理科类学生,所以我想也没想就添了理科交上去了。把意向表送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老师看了一眼突然乐了,“你们家的这两个孩子啊,决楚也是看都没看就填了交上来了。都不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吗?”我乖巧的笑,“老师,我们都商量过了的。”“噢,”老师笑了,拍拍我的脑袋,“我倒忘记了你们俩兄妹感情好的很,肯定一早商量好了都报理科好去一个班,是不是?你放心,老师会给你说一下的,跟决楚分到一个班。”我立刻脸黑,黑了又紫,紫了又绿的,一时脸上神色变化万千。老师却打发我回去了。我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往外走,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又要到头了。一时悲从中来只差没哭给老师看。一个星期后,分班完成,决楚果然跟我一个班,欲哭无泪!这老师,咋没见她在别的事情上这么待见我呢?新班的班主任是个男老师,教语文的,戴着金丝眼睛,很儒雅的样子。分班后他给我们安排好了座位,而后问,“还有谁有什么意见没?”那时候的学生乖的不得了,在老师面前大气都不敢出,谁敢说有意见?再说,老师这么问一句就如同问,你吃饭了吗?你就是没吃也得说吃了啊。结果决楚在后排大声喊了一句,“有!”全班鸦雀无声!一班的人都回头看他。我自己一个人把头埋在桌子上,不抬头,开始在心里念咒,“千万别说我是你妹妹!千万别说我是你妹妹!千万别说我是你妹妹!……”“老师,我有意见!”决楚的声音想魔音一样穿透我的耳膜,“我是余清鸢的堂哥,我想坐在她旁边。”我只恨不得一头撞死!我为啥忘了念,“千万别说你是我堂哥!”老师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我,乐了。“这倒也可以考虑,但是你个子太高会挡住后边的同学。”“那我坐她后边好了。”我脸上立刻出现三根黑线,只觉怒火中烧,蹭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他就骂,“猪啊你!难道坐我后头就不挡住后边的同学了?”全班老师同学都被我吓住!就连决楚也是!只是他回神极快,眼神里竟然有了笑意,而后笑意越来越浓,偏偏神色还一本正经的样子。“老师,你也看见了,我妹妹她,嗯,还是我坐她身边好一些。”我只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结果,到了最后,决楚还是坐在了我后边的座位。我忍到下课,立刻扑了上去恨不得掐死他,“都怪你!都怪你!”决楚这次竟也不躲,只是用手圈着我,任我拧。直到有人来拉我,“余清鸢,你这样不好吧!他是你哥,怎么这么掐的这么狠毒!”我转头一看,班里大多同学的目光都瞄着我和决楚呢。我真真气晕了!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正欲哭无泪的时候,那个拉我的女同学一把拉开我,凑到决楚面前去去撸决楚的袖子,“你没事吧?”那语气关心的啊,都快滴出水来了。我抬头凝望同学们各式各样的眼神,只觉得羞愤欲死,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决楚一把推开那个女同学,拉我到怀里,我哪肯依他,拿拳头拼死的打他胸口,边打边哭,“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决楚也不吭声,只是搂着我任我打。那个女同学不知是不是太有正义感,一把拉开我,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余清鸢,你不要太过分!”可是她的手没落下来就被决楚拉住了,我只看决楚脸色铁青的拽紧那个女生的手腕,“你敢打她?”那女生被他阴沉的声音吓到,“不是,我,我,我见她不停的打你,我……”“关你屁事?!”我一看状况不好,忘记了哭,也忘了伤心,立刻双手上去掰决楚的手腕,“放手啊,你放手啊!”“她想打你!”我一看决楚说也说不听,拉也拉不开,咬了咬唇,冲着决楚的手腕就是一口。他一痛,真的松开了,那女孩子哭着跑开了。我终是怕的,咬完了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决楚神色变化复杂,用另一只手捂住手腕,坐在了他座位上。上课预备铃又响了,他见我还不肯坐在自己座位上,脸上似笑非笑,“过来坐啊,发什么呆,想被老师罚站啊?”我见他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不会再为难我了,我又赌赢了一次。老天保佑!
十三得益于分班第一天发生的事,我跟决楚都声名狼藉,学校的同学纷纷传说我是多么的暴力,决楚是多么的吓人……在纯洁的校园里,他们就是可爱的羊,我们就是凶狠的狼……除去这个,日子过得倒也安稳。没人再来给我写情书,也没人来招惹决楚,这两样我都很满意。甚至想着,早知道有这效果我早跟决楚来这么一架就好了。决楚也没再惹我,坐在我身后老实了很多,虽然偶尔还会拽拽我的马尾,用凶巴巴的语气说,“喂,余清鸢,这道题怎么做?!”。可是我也不怕他,狠狠的瞪回去!自从那日咬了他一口以后,我就像突然开窍了一般,觉得要以暴制暴,拳头底下出和平!我开始刚咬完他的时候还担心他回家怎么跟舅妈交代手腕上的牙齿印,后来见他神色无常的样子,估计舅妈也没问出什么,这才放心。否则舅妈若是冲到学校再给我一巴掌,我估计我的人气会直冲云霄,真真是扶摇直上九万里。唯一让我觉得遗憾的是,落在决楚家的那本相册不见了。决楚说舅妈在我走了以后就把剩下的东西都扔到垃圾箱了。我心里遗憾,那都是我小时候的绝版照片,可惜再也找不到了。然而也没什么办法。分班后的好处就是不用学文科了,我文科其实也不差,只是厌烦极了政治,那种把话颠来倒去说上一整篇的学问,我受不了。决楚比我还爽,因为他不仅讨厌政治,还讨厌历史,不用学文科后,得益于数理化的优秀,他的排名突飞猛进,竟成了老师眼里成绩不错的好学生。第一个学期结束后,我在学校排名第二,决楚排名第二十二。高中的课程安排的很紧,春节也只放六天假,其余的时间都用来补课了,用校长的话说就是,“绝对不能给别的学校超过我们的机会!绝对不能给别人超过我们的机会!绝不能在起跑线上输给别人!”校长是个老太太,因为她有名的三个绝对不能,我们偷偷在底下叫她“灭绝。”我搬到学校宿舍住了,哥也不回家了。自己一个人呆在学校。哥说,学校里很多人没回家,大年三十晚上没回家的学生会凑在食堂一起包饺子吃。哥问我,三十回不回大舅家过。我想了半天,觉得不太想回去,但是想起那天大舅走时的样子,又觉得不回去看看也不太好,就跟哥说,让我再想想。哥说,这个学期的成绩已经下来了,他能拿到5000的奖学金。我说,我这个学期的成绩也已经下来了,年纪第二。哥在那边笑的很开心,夸我,圆圆真厉害。到最后,我还是去了大舅家,决楚领我回去的。舅妈看见我用鼻子哼了一声就转身进屋做饭去了。决楚拉我进我之前的小屋子,果然里边的东西都没了,然舅妈当成储物室了,我看了心里有点不舒服就退了出来。十二点的时候,决楚拉着我出去放烟花,我抬头仰望夜空,缤纷绚丽,美不胜收。决楚见我看的入神,拿了一只烟花,从身后环住我,将烟花塞进我手里,我扭头看他,他正神情专注的拿着火柴去点烟花芯。天上缤纷的烟花映进他狭长的丹凤眼里,秀长而明亮,奕奕生辉。烟花还在无穷无尽地绽放,就像黑缎夜幕上不停的滑落着星子,那样绚烂,那样美丽,照亮了他的容颜。我的心突然露了半拍,扭回头来,叹了口气。只可惜此时此刻此景,在身后这样抱住我的却不是哥。手里的烟花被决楚点燃,砰的放了出去,决楚举高我的手,我仰头凝视那绚丽,心情安而平和。一九九八年的那个春节,是从小到大,第一个我没有跟哥呆在一起的春节。
十四开学后因为马上面临升高三,课程任务繁重了很多,决楚却还磨着我给他恶补语文。我懒得应付他,于是每天丢给他两句古诗词让他背。竟然有用!期末考试的时候班上考试语文成绩我第一,决楚第二。“余清鸢,你这个主意还不错。古文阅读好懂了很多,写作文穿插进去几句还能混个高分。不错不错。难得你这个笨丫头也有主意好用的时候。”我气的说不出话来,哪想过会有这种歪打正着的事,邪门的也太厉害了点吧。从那以后,决楚的语文成绩就咬紧了我。后来我总觉得,美国当时把小日本扶持起来的时候,八成就是我那时的心情,弄巧成拙,哭笑不得。决楚的语文成绩上来后,排名又进了很多,已然能排到年纪第六了。只是他的英语不好,经常是乱猜的时候也是往错的答案上选。偶尔我给他讲题的时候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就气恼得把笔一甩,“不学了!”我乐得无事,自己回头学自己的。过不久他又会重新捡笔起来学。这样用功的决楚倒让我觉得真不像他了,一时还不习惯。细细打量他的时候,他的丹凤眼一挑,斜眉飞扬的看我,语气一如既往的凶,“干吗?”我确定,这个绝对是决楚!回头继续用功看自己的书,不理他。偶尔看书累了的时候,我会抬头发呆,看向窗外,不知道哥现在在干什么。是在上课,还是在实验室,有没有像我想他一样的想我。在高考这样的重压下,这样的发呆弥足珍贵,可是总也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决楚会在后边捅古我,“哎,余清鸢,你发什么呆又!”于是我又低头看书。后来,我总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挺过来的,哥不在身边,每天就是学习学习,一个晚自习要把面前的一摞书的练习题做完……可是还是顺利过来了,我终于升上了高三。每日里跟着同学起早,吃早餐,而后抱着一摞书去教室。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哥走的这两年,我长高了些,身子还是一样的单薄,脸蛋也没怎么长大,还是以前小小的巴掌脸,只是眉眼倒展开了些,比小时候还要大而明亮。哥再见到我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惊讶。哥仍像以前那样每天给我发短信了,只是数量少了很多,大多叮嘱我好好学习。偶尔也会给我讲他学校里的事。比如宿舍的暖气管暴了,满屋子的水,他跟东子两个人蹲在凳子上拿了个大扫帚拼命的往外扫水。哦,东子就是哥宿舍的那个哥们,在新生接待会上拉梁祝把众多mm的心碎成了玻璃的那个男孩子。我跟哥有时候会不厚道的称呼他碎玻璃。哥的短信虽然不多,可是我看得出,他过得很好,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臻荣。这样很好,我极安心,只待高考来临后的日子,我跟哥在那个我跟他都爱极了的学校里重逢。
十五高考越来越近,学校里的饭菜越来越好。我以前从不知原来高考时间跟食堂饭菜质量是成反比例函数的,距离高考时间越短,学校食堂的饭菜就越好。除去儿童时代的那几年模模糊糊的记忆,我不曾再有过这样衣食无忧的日子,真真的饭来张口,学校只差没把我们这些高三学生当成皇帝对待给来个满汉全席,可是对于我这般贪恋口舌之欲的人来说,有这般可口的饭菜已然很知足。所以,后来想起那段人人紧张奋斗拼了小命的日子,我却觉得十分美好,当真是没出息至极。高考的那几天,哥也要期末考。他每天都给打电话,但是从不问我考得怎么样,基本上都是问我吃了什么啊,睡的好不好啊……我知道哥是担心我的,不能在这个时候回来陪我心里肯定很不好受。我往返学校看着校门外守的满满的学生家长,心里也不是不难过的;果然人是群居动物,最怕与人比较。可是想到高考后就要跟哥在学校重逢,心里又酸酸甜甜的都是说不出的欢喜。我在心里,一遍遍的念哥的名字,念他的眉眼,徘徊辗转心思静谧的有如一场云烟。考试结束后估分,我心思胆小缜密,觉得有问题的题目一律扣全分,可是这样估出来也有760分。于是志愿表里只填了哥的学校。跟哥说的时候哥试探的问我,“要不要再填个第二志愿?”我假装生气,“哥,你对我很没信心啊!”哥笑,“好圆圆,那就来哥的学校啊,别的学校我们都看不上眼,啊。”我笑,“嗯,就去哥的学校。”哥接着逗我,“怎么才两年没见,我家温柔的圆圆也会用这么凶的语气说话了?”我一愣,讪笑了两声,挂了电话,而后坐立不安。想了想,终是给大舅家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舅妈,我听着她“喂”的一声传过来,不知为何,手一抖电话就挂了。再想了想,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拨过去了。谁知过了一会,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大舅家的电话。“喂?”我呆住。“喂?”那边的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我连忙接口,“是我是我。”“找我干吗?”“嗯,嗯,你怎么知道是我找你?”决楚在那边嗤笑一声,“除了你还有谁会笨的听了我妈一声喂就慌里慌忙的把电话挂掉。”“……”“快说!找我干吗?”“那个,我没啥事。”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心翼翼,放的轻轻的跟蚊子哼哼一样,“你报了哪里啊?”“你报了哪里我就报了哪里。”我的声音瞬间拔高,“你怎么知道我报了哪里?”决楚没说话,冷笑着哼哼了两声。我被他猜到心事不仅有点恼,“你有把握考上吗?”“余清鸢!!!你再说一遍!”我立即认错,“考的上考的上,我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决楚又冷哼了两声,我立马挂了电话。心里安抚自己,还好还好,还好是隔着电话线,不然还不被活活骂死!这家伙怎么这么阴魂不散那?我欠了他的真是。高考录取通知书是在8月份下来,中间的这几个星期,我无处可去,决楚带我搬回了大舅家。舅妈看了我一眼转身进屋了,就当没看见我这个人。大舅看见我眼里闪出一丝光亮,招呼我,“囡囡,你回来了。”我略微笑了笑,点了点头。原来的屋子已经成了储藏室,不能再住。我住在决楚的屋子,决楚睡沙发。我心里过意不去,偷偷的看舅妈的脸色,舅妈飞快的瞥了我一眼,我看出那眼神中的厌恶,可是她最终也没说什么。我低下头,偷偷的舒了口气。
十六住在大舅家这么多年,决楚的屋子我基本就没进来过。晚上,洗刷完毕后回屋的时候,大舅舅妈他们都去睡了,决楚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客厅没开灯,电视忽明忽暗映的他的脸也忽明忽暗的,我飞快的看了一眼便进了卧室。已然太久没有在大舅家住了,在这样的晚上看见决楚穿着睡衣懒洋洋的样子,还真是不习惯。一晚上都是辗转反侧的,睡的极不好。早上起来我看着自己的两个黑眼圈苦笑,果然我对这个家还是有着抵触情绪的,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不想,潜意识里也会控制不住的颤抖。早餐仍是酱油炒饭和西红柿蛋汤,我看了一眼更苦笑。这回学了聪明,叫上决楚跟我一起去端菜。吃着早饭,舅妈突然说了一句,“今年退休,单位给我们一次出去旅游的机会,去新疆,南疆北疆都去,给带家属,平常去一次要七八千呢,这次只要补很少的钱就可以了。决楚,你考试也完了,现在没事妈带你出去旅游好不好?”决楚头也没抬,“我要跟同学去玩,你跟爸去吧。”舅妈小声的咕咕囔囔,“平时也没见你跟同学出去玩,说要带你出去玩你就要跟同学玩了。”决楚不耐烦的样子,“不去不去,你跟爸去吧。”舅妈看了看,也没再说什么,一筷子一筷子的夹菜,不太高兴的样子。我闷着头吃饭。我都走了这么久了,决楚在家里的大王地位还是没有改变。第三天舅妈跟大舅两个人就出去旅游了。舅妈临走前反反复复的叮嘱决楚,“看好门,看好家里东西,出门小心点,晚上早点回家,妈每天晚上都给你打电话,你自己不会做饭就去超市买,乐意吃肯德基也可以……”决楚开始还皱着眉头听,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笑着脸哄舅妈,“行了行了,出趟门嘛,你儿子我有那么不中用嘛,什么都要你叮嘱。行了行了,别担心了,好好跟爸去玩吧,你们回来我的成绩也该下来了。”“你这孩子!”舅妈轻轻的拍打了决楚一下,而后拖着行李走远了。决楚站在门口看着舅妈他们渐行渐远,突然喊道,“老妈!记得给我带礼物回来!”阳光下,舅妈回过头来冲着决楚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阳光那么刺眼,照的舅妈脸上的笑容都看不真切,可是仍恍惚的映出那笑容慈爱灿烂,无比耀眼。我这样看过去,只觉的心底塌陷,有种想哭的冲动。若是妈妈还活着,到现在,她也一定会这样冲我笑,冲我挥手,温柔的叫我圆圆,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吧?天下母亲都是一样的,我突然就原谅了舅妈,她对决楚百般宠睐,对我不理不睬,其实原本也算不得是多么过分的事。更何况,我即将离开这里,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回来。“大舅,舅妈,一路顺风!”我隔着遥远的距离使劲的喊道。大舅回头冲我摆了摆手,距离太远我看不真切,可是仍觉得他笑的很开心。我靠着门框伫立许久,回身的时候看见决楚,他的手掌斜插进裤兜里,懒洋洋的歪着身子倚在门边,眉梢嘴角皆含笑,就那样望向我,似笑非笑,漫不经心。我初时懵懵懂懂,狐疑的看了看他,而后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明白过来,这家里就将只剩下我跟决楚两个人!我起初只高兴着舅妈旅游我不用再挨骂,却忘了这个!决楚看我变了脸色,知道我终于转过弯来了,他的嘴角翘的越发厉害,拉住我的手腕顺手关上了大门,“余清鸢,你就这个呆呆傻傻的样子最可爱。”他的声音平和从容,那般无所谓,就好似在感叹今天天气很好一般信口而来。而我,站在那里,呆成了木头。过了好半晌,终于会过神来,一转身就往外跑。决楚眼明手快一把在身后抱住我,乐出声来,“余清鸢,你跑什么?”我被他这般抱住挣脱不得,越发着急,挣扎的更厉害了。决楚见我挣扎的厉害,只好抱的更紧,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压的低了下来,“别乱动。”我心里发慌,却也停了下来。他的声音低而沉,沙沙的,一丝丝渗进心里去,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别怕我,别躲我,别惹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圆圆,”他的下巴在我脸颊旁轻轻的擦磨,温软的唇随着擦磨反复的滑过我的耳际,轻轻柔柔的,像风一样掠过,“圆圆,我只想对你好,只想对你好,给我个机会,圆圆,给我个机会……”他的声音越发的低了,而且小了下去,梦呓一般只是反反复复的叫着“圆圆,圆圆……”我心里诧异,印象里决楚极少这般亲昵的叫我,他大多连名带姓的唤我余清鸢;唯一一次叫我圆圆还是那时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的事,很多年前的事了。今日这般是着魔了吗?我心里慌的紧,连忙推开他,满脸通红的跑回了卧室。这次他没在拦我,也没追上来,而是慢慢悠悠的晃进了屋子。我关了卧室的门,自己靠在门上,捂着心口,那里扑通扑通的跳,就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一样。决楚他——疯魔了。
十七我躲在屋子里手足无措,干脆气闷的窝在床上睡觉,拿着被子闷住脑袋。心里有事,又是早晨刚起床没多久,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只觉的心烦,烦的要命。正烦着呢,决楚在外敲门。一下又一下的敲,不紧不慢的,偶尔还快三下慢三下的,门上要是有排键,我估计他能按出哆啦咪来。我一言不发地拉开门,盯着他,他朝我无赖的笑,“跟我去超市买东西!不然中午没饭吃。”我狠狠剜了他一眼,走了出去,“砰”地一声摔上门,噔噔噔的奔向厨房,拉开冰箱门,满的!决楚探着脑袋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生的!”我被他一句话噎住,气结语塞,只觉的脑袋上冒出烟来,咬牙切齿,“我做!”“不敢吃!”“我自己吃!”“别,我怕落个投毒害人的罪名,警察叔叔不会放过我!”“……”“你想怎样?”“去超市买吃的!”我彻底无语,一路跟着决楚去超市买吃的。人人乐超市就在家旁边十分钟左右的距离,决楚这样一路拉着我去超市,刚好碰到邻居的张大妈。张大妈笑着说,“唉,这兄妹俩就是不一样,感情总是比别人近一些。”决楚冷冷的看了一眼也不搭声,我心想,“真是没礼貌。”边想边朝着张大妈歉意的笑了笑。决楚拉着我一路往前走,边走边嘲笑我,“余清鸢,你总装这种乖巧的样子累不累?”我气恼半晌,而后狠狠的踩了他一脚,甩开他的手自己往前走。决楚哎哟一声,停了脚步,过一会又追了上来,气急败坏,“余清鸢!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哈!”我白了他一眼,却看见他嘴角收不拢的笑容,好像被我踩了一脚多欢喜的样子。“神经病!”我大踏步的往前走,决楚没再追上来,就是哼着小调慢悠悠的跟在我后头。去超市里买了烤肉,又去肯德基打包了几个鸡翅,买了瓶可乐,就回家了。逛超市是最费时的,随随便便买点东西东看看西看看就一个来小时。回到家已经十点半了。我舀了米,用电饭锅做了米饭。十一点的时候,我把饭盛好,把烤肉切好,鸡翅摆好,跟决楚洗了手坐下吃东西。吃到一半的时候决楚突然停下看我,我彼时手里正拿着一根鸡翅啃的欢天喜地,被他这般看的别扭,一板脸瞪回去,“干吗?”决楚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用拇指轻轻擦了一下我嘴边,我看见他拇指上粘着若干鸡翅的细屑。突然脸红。以前哥就常笑我,“吃东西没女孩子的样,跟个小孩子一样,总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哥笑我没关系,决楚笑我我可受不了,一挥手冲着他的手就拍了过去。决楚迅速的把手缩了回去,拇指放到唇边,舌头迅速的裹了一下,把细屑都裹了下去。我目瞪口呆!“决楚!你不要脸!”决楚倒是暇之以待,“我哪里不要脸了?”“你怎么可以吃,怎么可以吃别人剩下的东西!”我原本想说粘在嘴边的东西,终觉得丢人,硬生生改成了剩下的东西。决楚嗤笑了一声,“我这叫不浪费!”我顿时无言以对!心里恨恨,果然搬回来住就是错误的决定!
十八平日里上学的时候不觉得,可是放了假,觉得这日子过得飞快无比。睡个午休,爬起来就已经三点半了。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决楚正靠在沙发上,电视还开着,可是他已经睡了过去。亏得家里沙发大,能给他睡成这般稀奇古怪的形状。决楚睡着的样子,不似平日里那般盛势凌人,他狭长的丹凤眼闭上的时候,面孔看上去倒有点小孩子一般的纯净。我怕惊动他,蹑手蹑脚的往厨房走,他却仍是醒了,迷迷糊糊的撑着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许是刚睡醒的原因,他的嗓子有些沙,“余清鸢,你偷偷摸摸的干吗呢?”我见他醒了,便不再蹑手蹑脚,进了厨房,把绿豆和大米淘了,泡上。而后回了客厅靠在沙发上眯缝着眼睛看电视,出神的发呆。靠了一下觉得这个姿势终是不太舒服,干脆把腿也拿到沙发上来,整个人斜靠在沙发上,用手环着腿,把脑袋靠在沙发背上,眯缝着眼睛打着哈欠看电视。决楚本坐在沙发那头,看我这般缩成一团,竟突然凑了过来。我没个防备,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一看决楚就在眼前,吓了我一跳,原本眯缝着的眼睛立马瞪得圆圆的。决楚看了突然好笑,“你这个样子倒真像动画里的娃娃。”说着拍了拍我的脑袋又坐了回去。我只当这人闲来无聊戏弄我,根本没搭理他,继续搭拉着脑袋发呆。决楚坐是坐了回去,可是脚丫子仍是踩着我的脚。我还有点犯迷糊,只当他是退的距离不够,便自己往后缩了缩。谁知我缩一缩,他立马又跟了上来,接着用脚丫子踩着我。我干脆把腿放了下去。他倒还不乐意了,“余清鸢!踩你一下会咋样!”我想也没想,答的可顺溜了,“得脚气!”决楚的脸立马臭的不行,“谁跟你说我有脚气的!”“切,那可说不准,没准还有啥口臭狐臭痔疮……”决楚听不下去,欺身上来压住我的时候,我嘴里最后一个词刚冒出来,“子宫肌瘤!”他原本气恼,听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一时倒哭笑不得了,低着头闷笑了一会抬起头来,使劲的敲了我额头一下,“你个小妖精!”我看着他又笑又气而发红的脸庞,眼睛也因为笑而闪过的光亮,神色暧昧的紧,突然发慌,一把推开他。决楚用手撑着沙发,不肯动。我不习惯这样被他从高俯视,推了两下推不动,就干脆用指甲尖拧了他两下,决楚怕痛,手臂立刻软了,我瞅着空钻了出来跑下沙发。他倒在沙发上揉着被我掐了的胳膊,斜着眼睛瞥我,“果然人家说女人都是蛇蝎心肠是错不了的!”我甩头,不理他,坐在靠垫上看电视。谁知他又贴身过来。“喂!林决楚!你有完没完!”他嬉皮笑脸的凑上来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我的手机刚好想了。我趁着接手机的空子躲开他,一看,是哥的电话。哥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笑的样子。“圆圆,哥今个写机器狗的程序,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狗应该怎么拍球,只好自己反复模拟动作,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对面来了两个女生,看见我拿一个手不停的按,拍,踢,人家两个人噗哧一下子就乐出来了,把哥闹了个大红脸。”“圆圆,哥想你了,要是你在身边肯定就帮哥瞪回去了。”我想着哥模仿狗狗踢球的样子,也乐了出来,嗔道,“你就不会自己瞪回去啊!说的我很凶的样子。”哥在那边挠了挠头的样子,“也不是。我怎么好意思瞪人家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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