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弄脏了我们的世界_伤感日记_诗歌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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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弄脏了我们的世界

发布时间:2020-06-27 04:03:07

分类:伤感日记发布者:空山清雨
從搬進這家民房的第一天,我就開始懷疑我隔壁的那個儲藏室根本沒住人。一天到晚黑黢黢的,沒半點聲響。 我終于還是忍受不了房間裏那個破沙發了,便又一次跟房東要求,能不能讓我把一些雜物放進隔壁的儲藏室。房東斜着眼,哼了一下: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那儲藏室租給一對民工夫婦了,裏面住着人呢! 我算見識了廣東人的摳門,就打算再也不去碰這一鼻子灰了。 那天,我出來倒垃圾,經過儲藏室的門,聽到裏面窸窸嗦嗦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我知道肯定是老鼠又在裏面大**了。我狠狠地一腳踹在門上,還不解氣,就又猛踹一腳。 門吱嘎的開了,我吓了一跳。我以爲我把門踹壞了;正忐忑不安的時候,一個女人的腦袋伸了出來,确切的說應該是個女孩或者少婦,從她那蓬松的馬尾辮和還有些稚氣的臉上我實在無法判斷她的年齡。 她輕輕的問道:您找誰? 我愣了,呆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時候一個有些猥瑣的男孩子也把腦袋湊着伸了出來,遲疑了一下說:你是隔壁的吧?! 我一下子醒悟過來,說:是啊,是啊。 男孩子笑嘻嘻的得意的說:我上次下班回來見過你。 周圍的空氣戛然的停在那裏,有些尴尬。我趕忙說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便迅速的溜回自己的房門。我聽到了他們輕輕關房門的聲音,還聽到了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好像在說:是不是我們平時動靜太大,吵到鄰居了?那以後我們要多注意了!之類的話。 我喝了口水,平靜下來,我才确信,那個一天到晚黑洞洞的儲藏室裏真的住着倆人,這倆人也許就是房東說的那對民工夫婦。 我突然冷笑了一下,還夫婦呢,一看也就20來歲的樣子,私奔出來的?還是新婚小夫妻?不自覺的笑了笑,自我解嘲的想:民工麽, 農村出來的,結婚普遍早。那看來以後得稱呼,那男人,那女人了。這樣想着,還抑制不住的笑出了聲。 第一次跟這對小夫妻接觸是因爲我忘記了帶鑰匙,進不了門,便找他們借工具,想把門撬開。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去敲那個門,也是第一次去光顧那個陰暗的儲藏室。 門開了,他們夫妻看到我似乎很驚喜,趕忙的讓我進屋。我說明來意,他們夫妻就轉身找家夥去了。門開着,裏面黑乎乎的,我忍不住往裏邁了一步。不知道腳被什麽絆了一下,我以爲是有老鼠,吓得“哎喲”大叫。他們中的一個,立馬打開了燈。天花板上的那盞小燈散發着昏黃的光,我敢肯定那燈泡不會超過10瓦。我很懷疑他們能從哪裏買到這樣的燈泡,在這樣一個南方大都市我實在想象不出來哪裏會有賣這樣的燈泡的。我猜想也許那是他們從老家帶來的也說不定。 我打量着這個我曾經很想把雜物放進來的儲藏室。我以最奢侈的估算,房間不會超過10個平方。四周沒有任何一個窗戶,門是唯一可以通風和出入的地方。房間裏散發着一種潮濕的黴味,鑽進嗓子眼,讓人感覺惡心。我忍不住一個箭步退了出來。 可是我卻清楚的看到,房間裏除了一張單人木板床和零落在地上的鍋碗瓢盤,真的沒有任何插腳的地方,我真佩服那對小夫妻是怎麽呆在裏面生活的。 最後,夫妻倆找到他們做飯的刀,也是唯一一個有可能打開我房門的工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幫我弄開了門。 門開了,我并沒有任何要他們進來的意思。他們站在門口,把着門框。踮着腳尖,一副腼腆的樣子,打量着我這個兩室一廳的房子。女人終于說了一句話:怎麽從來沒看見過您先生啊?我怔着臉說:我還沒結婚。女的臉紅了,似乎說錯了話,低着頭,不敢搭腔。男人不好意思地說;那您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啊。我沒回答。 兩個人,半響沒說話。不知道是誰先看到了我放在客廳的電腦,便忍不住說:您有電腦呢! 我心裏一個咯噔,民工也懂電腦?我說:是啊,你會上網麽? 男的撓了撓頭皮說:我們讀大學的時候,有電腦課,上過機。 我嗖的渾身一陣發涼,大學?他們是大學生?可是怎麽看怎麽不像阿! 我心裏多少有點被欺騙的感覺,就故意問:那你們現在做什麽工作的?你們什麽學校畢業的?讀的什麽專業啊? 他們抿了抿嘴,有點不好意思,我以爲這下可揭穿你們了,真虛僞! 突然男的開口了:我們讀的學校不好,也就是個三流大學,我跟我老婆是一個大學的又是同鄉,她讀文科,我讀理科。現在我做業務員,她在餐館當服務員。 我撇了撇嘴,“哦”了一聲。 “我是**大學研究生畢業”在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才發現,門口的兩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我有點失落,猜測着他們有沒有聽到我提到**大學這個重點大學的名字 衆所周知,這幾年擴招,大學生可謂是遍地爬。大學容易讀了,可是就業卻難多了。三流大學的畢業生,真的是連民工都不如,要體力沒體力,要腦力又夠不上格。而且三流大學學費并不見得低,甚至要比好的大學要高很多,我就知道很多三流大學學費高的驚人。 看這對小夫妻,估計是農村出來的,當初他們也許并不知道,花光家裏的積蓄,得到的這一紙文憑,原來在這個社會裏也許什麽都不是。背負着一身債務,出來打工才知道,原來三流大學的大學生隻能跟小學沒畢業的靠體力吃飯的民工是一個層次的,都是命比紙薄,人比命賤的。 第二天,雖然我内心深處還在揣測着,他們拿刀給我撬門技術這麽好會不會哪天趁我不在也會這樣熟練的順手?可是總還是覺得别人幫了忙過意不去,就買了幾斤南方的水果給他們拎了過去。 他們似乎受寵若驚,說什麽也不要。我就告訴他們這是廣州這邊的規矩,找人幫了忙,一定要表示的,不收就是不給我面子。他們才誠惶誠恐的收下了。 沒過一會,他們又來敲我的門。我以爲是他們是把水果又送回來的,結果開門後的第一句話就說:請問,這水果最多能放多久?我詫異的望着他們,心裏有點氣,心想:難道他們以爲我給他們買的水果過期了?我正要發作,他們便補充一句:能放到過年回家麽?我愣了,他們說:過年沒啥帶回去的,這水果一定不便宜吧?我們想過年回去的時候帶回去當年貨。我有點哭笑不得說:廣州天熱,不能放那麽久的,個把星期就得壞了。 他們有點無奈,說了句謝謝,就走了。 可是我明明聽到:男的對女的說:要不我們想辦法留到8月15,過節的時候打打饞吧。 一個月後,農曆的8月15,單位每人發了一盒高級月餅,拿回來後,我拆開嘗了一個,感覺很難吃,就想丢掉。 經過那個儲藏室的門,我改變了主意,想着丢了也怪可惜的,他們那麽可憐,倒不如給他們過節的好。 看着門虛掩着,我沒敲,就徑直推開了,那盞昏黃的燈亮着,兩個人蹲在地上,男的正在小心翼翼的切一個小小的月餅,正準備把一塊稍大點的給老婆吃,看到我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說不出話來。女的正低頭啃着明顯已經有點壞了的水果,吃的津津有味,我看到她沒有削皮,番石榴和火龍果都是帶着皮吃的。 男人呆了五秒,趕緊要把那塊稍微大點的月餅讓給我吃,我說我不吃月餅的,然後說明了來意。把那盒月餅放在門口就準備離去。女人叫住了我:大姐,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你看,我們吃的水果也是您給的,您又給我們送月餅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您了,本來今天老公公司給他發了一個月餅,我們商量着給您送去的,可是一個拿不出手,就沒好意思,我們也沒什麽稀罕物,你有啥事要幫忙的,一定吱應一聲啊! 我這才知道,那一個月餅是她老公發的,我也這才知道,她啃的水果是一個月前我送給他們的。我本來想說:吃火龍果要扒皮。可是我忍了忍,沒有說出來。 周末,隔壁的女人來敲門,問我有什麽事是他們幫得上忙的,我笑着說沒有。她眼尖,看到我沙發上放着一大堆髒衣服,非要幫我洗,我說有洗衣機,一會丢進去就是了,不費事的。她尴尬的站在那裏,像是很對不起的樣子,不知道該做什麽好。 我第一次,很熱情的邀請她進門,坐一會。她脫了鞋,光着腳丫子,進了門。戰戰兢兢的,似乎怕弄髒了我的地板,不敢使勁踩下去。她哪裏知道其實我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擦過地板了。 她告訴我,今天她休班,本來想幫我做點事的,可是沒想到沒做成。她似乎很羞愧,一直細聲細氣的答着我的話。她在我這裏呆了半個小時,告訴了我他們的境遇,說那些話的時候她一直很溫柔,像在說一個故事,絲毫沒讓我感覺到她的埋怨和委屈。 我給她倒的那杯礦泉水,她一直攥在手裏,臨走的時候,她望了望我,我點頭示意,她帶走了那個一次性的紙杯子和那杯礦泉水。我猜,她是想留給她的老公喝。 從今天我才知道,他們是這樣的: 兩個農村出來的孩子,父母都是守着一畝三分地的地道農民,每年家庭收入從來不會超過2000的貧困家庭,又都考上了同一所三流大學,學費每年的需要是父母不吃不喝的5 年的家庭收入。讀不起書,不想去,父母不肯,說這是唯一一次改變農村孩子命運的機會,跪下來求你去讀。來讀了,沒錢交學費,好歹有個助學貸款,好不容易憑着優異的成績申請到了,可是畢業的時候卻因爲沒有還清貸款不發畢業證。四年的生活費是靠着獎學金艱難的撐下來的。到頭來,辛苦的付出卻換不到那一紙畢業證。于是兩人隻能出來打工賺錢,攢夠了錢好回去贖回畢業證。 他們租着這個城市最廉價的房子,吃着這個城市最廉價的飯菜,過着這個城市最貧困的生活,可是一年到頭下來卻還攢不到1萬塊錢。這樣下去,要還完兩人的貸款還要8年。 我不知道8年對一個人的青春意味着什麽,也不知道8年後是不是還能有機會有權利買回他們的畢業證。可是我知道8年的這樣的生活,不是随便哪一個人能撐得住的! 那天,我回來的時候,有點晚,樓道裏的燈已經都開始亮着了,經過隔壁門口的時候,看到他們門開着,屋裏照樣還是黑黢黢的,男的蹲在門口大口大口的扒着面條,吃的很香。我問了一句:燈壞了?他先是遲疑了一下,然後憨憨的笑了:沒呢,省電,反正樓道裏的燈亮着,開着門,屋裏也挺亮堂的。我笑了。我這才知道,怪不得他們屋裏天天都不開燈。 那晚他們的門一直敞開着到很晚。我在客廳裏能隐隐約約的聽到他們的談話。 他們先是談了會,這個月又多花了多少錢,什麽肥皂用的太快了,水太浪費了,上次過生日不該買那2斤肉的,以後洗菜的水可以洗臉,洗臉的水可以洗澡洗腳,洗腳的水可以洗襪子,洗襪子的水可以沖廁所等等之類的話。 他們一邊自責着自己花錢太多,一邊卻又忍不住憧憬着美好的未來。 他們想象着,不久的将來,也許還完了錢,就可以要個孩子,也許将來還能攢前買房子呢。 聽着他們興奮的呢喃聲,我久久沒有睡意。 半夜,我聽到男的喊肚子疼,好象疼的很厲害的樣子,“哎呀哎呀”的叫着。女的 很着急,問怎麽了? 男的說好象今晚吃多了,撐着了。女的就招呼他趕緊起來上廁所。 男的遲疑了很久,似乎不想去,半響,我聽到男的說話了:我不想去上廁所,我們攢的沖廁所的水還不夠,那樣這個月的水又要超支了。再說了,上完廁所,拉空了肚子,晚上容易餓! 聽到這裏,我腦袋轟的一下,空白了, 我的心被揪的生疼生疼,那句話成了我整夜的夢魇:拉空了肚子,我怕餓! 聽到那句話,我的心震撼了。我想到了我的爺爺。 爺爺生活在苦命的舊社會,在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的社會裏,一年到頭,小孩子拼命的盼着過年,因爲過年能吃頓飽飯! 所以,每個孩子在過年那天,吃的撐的小肚子圓溜溜的,肚子再怎麽漲,都不舍得去廁所。因爲,去了廁所,拉空了肚子,會容易感覺到餓,可是過完了年,是沒有機會再能吃頓飽飯的!所以每個孩子都憋着,忍着,因爲那個年代,窮,人們怕餓, 孩子更怕餓! 可是在21世紀,在這麽發達的年代,你竟然能從一個大學畢業生的嘴巴裏聽到這樣的話,你會有怎樣的感覺?感動?悲恸?還是心酸?還是無可奈何的哀歎? 或許都是,或許都不是! 我無暇顧及一個弱者的心态,因爲社會如此,我也無能爲力。我唯一能表示的除了同情或許還是隻有同情。 我也曾經鄙視過,甚至曾經在心底侮辱過: 活該,誰讓你沒本事考個名牌大學呢!沒錢讀個屁書,自作自受! 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認,一個山裏的孩子,是不能僅僅憑着聰明才智就能高攀的起名牌大學的門檻的;那需要能力,實力。實力有時候除了良好的教育,優秀的老師,還有很多很多,比如金錢堆砌的補習班,比如隻有城裏孩子才能享受的到的全方位的教育,又比如有有權有勢的父母。 他們沒有,他們是農村的孩子,他們沒資格和權利有,沒人給他們買各種輔導資料,也沒有全國的優秀教師給他們手把手的教,他們沒見過鋼琴,沒見過電腦,他們甚至除了村支書,不認識任何一個可以稱得上幹部的領導。 他們一天到晚隻會看發的那唯一的課本,隻會拼命的學,隻知道隻有考上大學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聽着他們蹩腳的英語,不太流利的普通話,有些邋遢的裝扮,破舊過時的衣着,我們都會忍不住笑。 我們喜歡在背後對他們評頭論足,喜歡抿着嘴吧裝作淑女般的嘲笑他們的無知,甚至喜歡在要去吃麥當勞的時候故意問他們去不去。習慣了看他們的尴尬,習慣了看他們的無助,也習慣了他們失去的比得到多。 當我們有了太多的這樣的習慣,于是我們便開始不在乎,他們是不是餓,是不是在我們浪費糧食的時候,他們在心底裏還默念着:不敢去廁所,怕拉空了肚子,餓!的事實。 “人怎能跟人相比呢?沒有可比性!農村的怎麽能跟城市的孩子比呢?沒比的必要!”這是以前我的一個朋友經常跟我說的一句話,那時候聽了覺得好笑,現在想起來,覺得有點無可奈何的心酸。 人難道真分三六九等麽?誰分的?你麽?? 廣州的治安是越來越差了,住這種私房,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險的。可是眼下我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搬,隻能暫且戰鬥在最前線了。 整棟樓有十幾個房東,他們是天天圍着麻将桌懶得輪流值班的,反正偷的也不是他們家的東西。最後在我們幾個房客的據理力争下,好歹請了一個保安。 我下班回來,看到樓下吵吵嚷嚷的,原來是保安抓住了個嫌疑犯。我好奇的瞥了一眼,這人不是别人,就是住在我隔壁的那個看上去有些猥瑣的男人。他低着頭,拼命的解釋:自己不是小偷,自己是住在這裏的。 可是沒有人相信他,因爲當保安問他住幾樓,哪個房間時,他隻說了6樓,卻說不出房門號。因爲儲藏室是沒門牌號碼的! 他像個吓壞了的孩子,眼睛驚恐的掃視着周圍的每個人,聽着叽裏呱啦的客家話,他無力的解釋像一個人最後的死命掙紮。 我本能的走過去,他看到了我,眼睛裏充滿了希望,含着淚珠的眸子閃過某種感激。我擡了擡我那總是直視遠方的眼睛,發現周圍的人都盯着我。 我遲疑了,立刻停住了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輕輕理了理自己的粉色洋裝,臉上滑過讓人不易察覺的一絲驚慌和害怕。我想扭頭沖向樓梯,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可是我怎麽也擡不動我的雙腿,我僵持在哪裏半秒鍾。 我盡量的壓低嗓門,很禮貌矜持的說:你怎麽沒帶大門的鑰匙?是不是又丢了,真讓人煩! 保安放開了他,我微笑着說:他是我的遠房親戚。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我扭頭,踩着我那尖尖的高跟鞋上樓了,樓道裏留下一串“嗒嗒”的響聲。 他老婆回來的時候,一直隔着門,站在我門口不停的說着:謝謝。我沒吱聲。過了不久,似乎她已經走了的時候,我打開門,看到他們卻還站在門口,捧着一大把花生和紅棗。 我盯着他們,沒開門,他們也沒敢說這是給我。隻是一個勁的解釋:下午那會,他老公是想在樓下撿幾個礦泉水瓶子呢;要早知道不讓撿,他說啥也不去了。 我本想打斷她的講話,告訴他們:不是不讓撿,是你們長的不像住在這棟樓裏的人。可是我還是忍住了,繼續聽他們說。 他們始終低着頭,輕聲慢語的,說:他們也知道這裏的規矩,人家幫了忙呢,一定要感謝的,可是他們沒什麽能拿的出手的東西,這是他們老鄉回家給他們捎來的家裏的特産,都是自家種的,沒用過化肥, 讓我放心吃。 我還是開了門,拿了張紙,讓他們把那把禮物放在了一張潔白的A6紙上。 那把花生和棗我沒有吃,我就放在那裏,看着。他們都光溜溜的,泛着光,很心想的樣子,一般大小的個頭。很飽滿。 房東終于找上門了,開門見山的第一句話就是:是不是你家新住進一個人?我愣了好大一會,才想起來,可能是保安跟他說了。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下,并試圖說服房東給隔壁的門也挂個號,房東不情願的“嗯呢”了幾聲,便走了。 第二天,我真的看到他們的門上貼了張紙,寫着:清潔工具存放處。 沒過幾天,我大學裏的死party兼室友和她新結識的男友來廣州找樂,我被迫請了一天假,陪他們。 随便找了個館子想請他們吃粵菜,可是朋友說粵菜沒味,沒吃幾下,就嚷着走,後來還是不得不去了湘菜館子,才算滿足他們的胃口。吃完飯,沒事,街上是不敢拎着包包閑逛的,就去了“錢櫃”K歌,唱到一半,結果又使性子,非要去“朝歌”。弄來弄去,歌沒唱好,還耽誤了時間。 晚上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可是我看到隔壁的燈還亮着,屋裏還嘤嘤的傳來抽泣的聲音。 我沒理會那聲音,開了門,把朋友讓了進去。朋友進門就開了電腦,把那首《不怕不怕》開的聲音老大,震的整個房子都晃悠。 樓下的終于忍不住了。來敲門,讓我們動靜小點。我關了音樂,跟朋友談起了隔壁的那對小夫妻。朋友以爲我在講故事,一邊說着無聊,一邊就摸過煙開始吸。我最讨厭煙味,因爲那能嗆出眼淚。 我趕朋友出門,讓她在樓道裏吸夠了再回來。 半支煙工夫,朋友死命的敲門,興奮的叫着她男朋友的名字,說快出來聽戲。 他們倆出去,便沒了聲息。好久才回來。 朋友一進來,就湊到我耳朵邊說:你别假正經了,是不是每天晚上沒事,就去隔壁聽音樂啊?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們倆就大笑起來。沒完沒了的,怪煩人的。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倆是去隔壁門口聽動靜去了。至于什麽動靜,我沒問,但我想,應該與顔色相關。 晚上睡不着拿起《洛麗塔》,看了兩頁,就開始走神。後來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時候,我似乎真的聽到了隔壁的動靜,聲音不大,但很誘人。 朋友呆了還不到3天,我就開始煩躁,我感覺那種以往的甯靜被打破了,而且一個單身女人看到一對情人在你面前晃來晃去的親昵,真的容易中風! 送走他們,我開始變得神經質,我經常故意關門很大聲,估計開開關關防盜門不停,故意想讓隔壁聽到我在發脾氣,故意想讓每個人都知道我心情很不好。 隔壁的小夫妻還是每次看見我笑笑的,有點腼腆的羞赧。男人那頭有點油膩有點亂的頭發依舊還是在發梢上泛着或多或少的頭皮屑,女人的馬尾辮也依舊蓬松的攏在後面,有點像秋天亂飛的樹葉。 可是我見了他們,卻沒有笑,也不再板着臉,隻是面無表情的點個頭,用自己有力的鞋跟敲打着地面,匆匆離去。 每次低下頭,看着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才恍惚的感覺到,其實沒有了這鞋跟,我似乎也不高! 然後就是無休止的失落和郁悶!  我猜,他們一定是精心挑過了的。估計一麻袋裏才能挑出這般的花生棗子吧。 想到這裏,我笑了。不大會,我又後悔起來,我真不該笑! 有這麽幾天,那扇門一直關的緊緊的,屋裏也一直沒亮過燈,我扒在門縫裏瞅,竟然不能看到裏面的任何東西。有幾次,我甚至使勁貼着耳朵聽,竟然也絲毫沒聽到任何動靜。我開始害怕,擔心他們不聲不響的搬走了。 我甚至開始抱怨,爲什麽走的時候沒打聲招呼。我不知所措,在房間裏踱來踱去,狠命的撕扯着那個抱枕,用力敲打着鍵盤,寫着一些很尖刻的文字,用蔑視的眼光看着周遭的一切。 我發現我有好久沒這麽情緒激動過了,甚至應該說我有很多年沒這麽情緒化了。我突然傷感起來。似乎失去了什麽珍貴的東西,似乎别人偷走了原本屬于我的一份心情。我開始詛咒,開始謾罵,開始憎恨這個世界。 我每天站在門口,期望着能突然有人站在我面前笑,我總是忍不住去瞄那扇門,希望能看到裏面透出一絲淡淡的泛着黃暈的光。可是一連好幾天,都沒有。 我終于還是跑去找了那個有點啰嗦的房東。我說我要租那個儲藏室。房東訝異的看着我:你要住?我皺了皺眉,說:我要放沙發。房東似乎有點爲難:你想什麽時候租?我詫異了:難道現在還有人住麽? 不是空出來了麽?房東說:那對民工下個月到期。 我忽然有種莫名的欣喜,難道還沒走?我結結巴巴的說着:那下個月我租! 等我再經過那扇門的時候,我有點高興,因爲我似乎看到裏面鍋碗瓢盤碰撞的聲音,因爲似乎我能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 那天,我睡的很早,我其實一點也不困。可是我還是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我睜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有一次能有人敲我的門。 一陣開門的聲音驚動了我,盡管那聲音小的還沒蚊子“嗡嗡”聲大,可是近幾天我練就了一雙聰慧的耳朵。我唰的從床上爬起來,沖了出去。 那女人看着我當啷的一聲開門聲,吓得站在哪裏不動了。我很尴尬,趕忙掩飾自己的那種激動:回來了?怎麽這幾天都不在?回老家了麽?女人望了我半響,吞吞吐吐的說:還沒睡呢,大姐。沒,沒呢,沒回去。這幾天有事。 她第一次不是微笑着跟我說話,也是第一次沒有過多的說什麽,就進了那間我天天盯緊了的儲藏室。 我愣在那裏,好久,好久,我才反應過來。我突然想哭,是那種有點委屈,有點付出了很多熱情卻被冷落後的難過。可是我沒哭出來,也沒掉淚,我隻是關了門,打開了電腦,開始漫無目的到處遊蕩。 那晚,我聽到她一個人忙到很晚,丁零當啷的不知道是做飯還是收拾東西。 聽到那個屋裏一直傳來一個人的聲響,我突然很奇怪,那男人呢? 我孤單起來,感覺到寂寞的可怕,尤其是那隔壁的單調的動靜,讓我徹底的開始感覺到渾身冰涼。 我突然意識到:原來一個人是這麽凄清,這麽荒涼的可悲。我裹緊了睡衣,可是仍舊無法驅散這午夜的孤寂。 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在門口站了許久,沒有敲門,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低着頭,好像在思索着怎麽開口。 其實對于昨天那些簡單的話語,在南方這個有點冷漠的城市,不算什麽,客套顯得奢侈,敷衍是每個人對周遭的理所當然的态度。可是我看得出來,她還并不适應這種人與之之間的冷淡和乏味的陌路。也許,她以爲,在這裏還是跟家裏一樣。可是,她單純的,怎麽能想象的出來在異地他鄉很多時候人和人是沒人情味可言的。 我主動開了門,走了出去,看着她,等她第一個開口。 她聽到門響,忽的擡起頭,眼睛裏有點驚慌,有點不好意思的欣喜。她笑了笑,我明顯的看到她的眼睛紅紅的,腫了,有哭過的痕迹。 她微微點了下頭:對不起大姐,平時你挺照顧我們的,昨天我心裏難受,對你态度不大好,你别在意。我還有事,要趕着出門,沒别的事,我走了。 她轉過身,我一把拉住了她。我第一次像對一個朋友那樣的語氣問到:出啥事了? 她愣了,淚珠子像斷了線一樣,噼哩啪啦的掉下來,所有的委屈,壓抑,和内心深處的痛苦,都随着眼淚傾瀉下來。我毫無防備,她一下趴在我肩頭,哭出聲來。我沒拒絕,輕輕的環住了她,想着也許這樣能多少分擔一些她那莫大的苦楚。 她娓娓道來,我才知道,她老公住院了。 他老公本來做業務員,可是由于本性木讷,不善于交際,所以業績一直不好,隻好辭職了,另找了份體力活暫時做着。由于體質不好,又加上吃的不好,每天都很累,那天,去上班,不小心被掉下來的磚頭砸破了頭,住進了醫院。本來以爲這算工傷,單位會報銷醫藥費,可是單位不僅不管,還把他開除了。積蓄都花光了,她隻好回來收拾收拾,然後去把老公接回來養傷。 我拿出了張銀行卡,想給她取點錢,暫時用着,她死活不肯,就一溜煙的跑下了樓。 下午她和她老公就回來了,她老公的頭上包着紗布,有氣無力的樣子,看到我,還是擠出了笑容。看着他那矮矮瘦瘦的樣子,我似乎覺得他看上去沒那麽猥瑣,盡管卑微,卻很精神;盡管怯懦,卻很堅強。我回了他一個微笑,這一次,我笑的很真,很用心。 那一天,一整天,我心情都很好。這是我從來到這座城市後第一次這麽開心,第一次這麽用心的笑,第一次這麽在乎自己是否笑的認真。 那天,我看到了自己臉上掉下來的面具,赤裸裸的擺在我面前,露着森森白牙無力的呻吟,無力的掙紮,無力的哀嚎。 而我,就那麽漫不經心的,拿起打火機,點燃了它。 我小心翼翼的敲開了他們家的門,女的不在家,上班去了,男的顫巍巍的站在門口,望着我傻乎乎的笑着,不知道該怎麽把我讓進門。 我并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就那麽直直的站在門口,像聊天一樣,像跟家人朋友說起話來:你們單位叫什麽名字?憑什麽在你上班期間受傷不按工傷負責醫藥費?他們有什麽理由開除你?按照《勞動法》你有權利......我話還沒說完,他就傻傻的笑了,插嘴道:我知道,我也讀過大學,我也懂法,可是沒用的!《勞動法》也許真的能保障你們這些白領的合法權益,可是對于一個民工,是沒有任何保障可言的。拿什麽保障?誰給你保障?你找誰讨說法?什麽這個機構,那個機構都去過了,磨破了嘴皮子,根本沒人管!去單位,那些老板雇傭的打手不把你打殘廢算是幸運的了,再說,去挨頓揍,最後還是自己掏腰包看病,更不劃算。算了,我認了,誰讓咱沒啥社會地位呢! 聽着他的歎氣,聽着他那些話語,我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幼稚,社會是殘酷的,生活是殘忍的。報紙上那些民工年年讨要工錢反被打,幹了活拖欠工資,受了工傷沒人管的新聞一幕幕浮現在我的眼前。我一下子開始清醒,社會就是這樣的,你讓這樣的一個弱者去那裏讨說法,你讓這樣的一個社會底層的人,拿什麽來維護自己的權益? 我不再言語,我感到了語言的蒼白無力,我感到了詞彙的貧乏,我也感到了自己那些不太現實的想法的天真。 我有點虛弱的沉沉的歎息,呓語般的說:外面的社會太無奈,這麽艱難,還是回去吧,與其這樣備受淩辱和煎熬,不如回去過雖然貧困卻有尊嚴的日子。 他還是笑了,笑的有點無奈。他擡起頭,望着遠處,似乎在自言自語:回去?回去怎麽辦?欠的學費無論如何要還的,都不還,國家怎麽辦?國家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了手,我不能忘恩負義,做人要厚道!何況家裏還有弟弟妹妹在讀書,父母也年邁了,身體又不好,不賺錢,怎麽供弟妹?怎麽養爹娘? 做人要厚道!聽到這句話,我驚呆了,一個生活這麽艱難的人,一個淪落到社會最底層的人,竟然還想着國家,竟然做人的原則比我們這些衣冠楚楚的人都高尚。我開始感覺到自己似乎變小了,有些卑微。 我睜大眼睛,看着他,有那種很敬畏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耳朵裏飄過的全是他那些幽幽道來的話: 農村真的窮,很多人都說,窮還生那麽多?其實,爲什麽要生了一個還要生一個?誰願意那麽窮還要養幾個孩子,生活壓力更大,可是沒辦法。被逼的啊!在農村,人老了,沒勞動能力的,就等于開始要養個閑人,農村的老人沒養老保險,沒任何社會福利,也沒任何生活保障。如果不多生孩子,老了後,一個孩子養不起倆人老,那還不得活活餓死,于是隻好多生幾個,分輕負擔。養兒防老是農村不得已的傳統! 每個農村的父母都想自己孩子有出息,而想改變命運隻有考大學一條出路,可是讀大學卻是很昂貴的,所以家裏隻要有一個考上大學的,全家都要遭殃,跟着砸鍋賣鐵的供着。可是現在大學生畢業工作很難找,尤其是讀的學校不好,專業又不好,更難找;沒拿到畢業證等于沒上大學,去任何單位人家都要看你學曆證書,沒有,隻能當民工。 說到這兒,他很無奈的搖了搖頭,用力的憋着嘴巴,不再言語。 我也沒說話,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因爲這是一個從小生活在城市裏的孩子無法想象的,于是我選擇沉默。也隻能沉默。 中午,我叫了兩份快餐,我端了一份給他,他說什麽也不要。我假裝生氣道:我打擾你一個上午,讓你沒好好休息,請你吃個快餐算是表示歉意!他推辭不掉,隻好接過去了。 我知道一個快餐,太寒碜了,可是我知道,如果過于奢侈的東西,他又怎麽肯接受? 晚上,女的很晚才回來,累的一身疲憊。我聽到男的說:我給你留了好吃的,你餓了吧,快吃吧。女人堅持說吃過了,非要男的吃,因爲男的有傷在身,需要營養。聽着他們推來推去。我的眼眶濕潤了。 我知道,我又錯了,我太不了解他們彼此的愛了,他們的愛是雙份的啊!又怎麽忍心一個人獨吞一份自己認爲是好的東西,而讓另一個咽着口水眼睜睜看着呢? 那天,我終于知道:兩份愛的倍數很大,很大,很大。以至于我根本無法看到它的邊際,無從理解它的内涵。 男人終于慢慢的好起來了,等他完全康複的時候,我托朋友給他找了份稍微輕松點的工作,雖然賺錢不多,可是畢竟比先前的要好些。他們夫妻倆帶着滿懷的感激不知道說了多少遍:謝謝。盡管我一再說這是舉手之勞,可是他們還是不停的說謝謝。弄的我都有些慚愧了。 一個月後,男人和女人興高采烈的跑來拽着我往外走,我還沒弄清怎麽回事,他們就把我拖出了門外。直到樓下,我才搞明白,原來男人發工資了,非要請我吃飯。我呵呵的笑着,說:不用客氣了,都是出門在外,互相照應是應該的,吃飯就免了吧。可是他們固執的拉住我,非請不可,說:不請,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看着我也一副堅決不去的樣子,他們倆急了:你是不是怕我們帶的錢不夠,不看,我帶了好幾百呢。說着就要去掏錢。看着他們憨厚可愛的樣子,我實在推辭不過,隻好答應了。 我一邊走着,一邊想着:怎麽樣才能既讓他們請了我,了卻了他們的心願,又能爲他們省錢。我想起了廣州最便宜的飯館,拉面館。 于是我裝作沉思良久的樣子說:我知道有個地方的東西很好吃,我最喜歡吃了。不如我們去吃蘭州拉面吧。他們倆先是一呆,接着就說:那怎麽行呢?怎麽能請你隻吃碗面呢?說啥也要請你吃頓好的。 我故意很生氣的樣子:我就喜歡吃拉面,你們要是誠心請我,就請我吃拉面,要是吃别的,我可不高興了。 他們倆看我生氣了,隻好答應着,說:一切都依着我。 到了面館,我點了一碗牛肉面,男的點了一碗素的,一碗牛肉的。等拉面端上來的時候,男人把最大的一碗帶牛肉的面推到我面前,把另一碗有牛肉的端給他老婆,他自己的那碗卻是碗小的素的。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男的趕緊解釋到:我喜歡吃素的。以前的傷口還沒長好,吃葷的對傷口不好,素的好。 其實我知道,這根本不關傷口的事,我知道他是爲了省錢,可是他不會虧待朋友,于是隻能虧待自己。 看着他大口的吃着面,看着他老婆不停的把牛肉夾到他碗裏,看着夫妻兩人你不停的你把肉夾給我,我把肉夾給你;我的嗓子哽在那裏,難受的咽不下去一口面。我能感覺到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面的熱氣撲在了臉上,還是有别的東西糊住了眼睛,能感受的隻有一陣潮濕。 第一次,我學着他們的樣子,吃光了碗裏的面,喝光了碗裏的湯,盡管我撐的胃疼。可是我第一次能感覺到我内心深處很充實,很滿足。 雖然吃的是8塊錢一碗的拉面,但是我知道這一餐很貴。那不僅僅是花去了他們好幾天的生活費;讓我得到的更不僅僅是飽飽的胃,而是我從未有過的感激和體會。這無論是多少錢都不能買得到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的恩惠;那種價值隻有人性中才有。 我想,這是我至今爲止吃過的最貴的一頓飯,它真的很奢侈,很昂貴。 一個懶洋洋的午後,我的那個朋友給我打電話來,當我聽完他的叙述,我吓呆了,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也沒聽清
从搬进这家民房的第一天,我就开始怀疑我隔壁的那个储藏室根本没住人。一天到晚黑黢黢的,没半点声响。 我终于还是忍受不了房间里那个破沙发了,便又一次跟房东要求,能不能让我把一些杂物放进隔壁的储藏室。房东斜着眼,哼了一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储藏室租给一对民工夫妇了,里面住着人呢! 我算见识了广东人的抠门,就打算再也不去碰这一鼻子灰了。 那天,我出来倒垃圾,经过储藏室的门,听到里面窸窸嗦嗦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知道肯定是老鼠又在里面大**了。我狠狠地一脚踹在门上,还不解气,就又猛踹一脚。 门吱嘎的开了,我吓了一跳。我以为我把门踹坏了;正忐忑不安的时候,一个女人的脑袋伸了出来,确切的说该是个女孩或者少妇,从她那蓬松的马尾辫和还有些稚气的脸上我实在无法判断她的年龄。 她轻轻的问道:您找谁? 我愣了,呆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一个有些猥琐的男孩子也把脑袋凑着伸了出来,迟疑了一下说:你是隔壁的吧?! 我一下子醒悟过来,说:是啊,是啊。 男孩子笑嘻嘻的得意的说:我上次下班回来见过你。 周围的空气戛然的停在那里,有些尴尬。我赶忙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便迅速的溜回自己的房门。我听到了他们轻轻关房门的声音,还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像在说:是不是我们平时动静太大,吵到邻居了?那以后我们要多注意了!之类的话。 我喝了口水,平静下来,我才确信,那个一天到晚黑洞洞的储藏室里真的住着俩人,这俩人也许就是房东说的那对民工夫妇。 我突然冷笑了一下,还夫妇呢,一看也就20来岁的样子,私奔出来的?还是新婚小夫妻?不自觉的笑了笑,自我解嘲的想:民工么, 农村出来的,结婚普遍早。那看来以后得称呼,那男人,那女人了。这样想着,还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第一次跟这对小夫妻接触是因为我忘记了带钥匙,进不了门,便找他们借工具,想把门撬开。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去敲那个门,也是第一次去光顾那个阴暗的储藏室。 门开了,他们夫妻看到我似乎很惊喜,赶忙的让我进屋。我说明来意,他们夫妻就转身找家伙去了。门开着,里面黑乎乎的,我忍不住往里迈了一步。不知道脚被什么绊了一下,我以为是有老鼠,吓得“哎哟”大叫。他们中的一个,立马打开了灯。天花板上的那盏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我敢肯定那灯泡不会超过10瓦。我很怀疑他们能从哪里买到这样的灯泡,在这样一个南方大都市我实在想象不出来哪里会有卖这样的灯泡的。我猜想也许那是他们从老家带来的也说不定。 我打量着这个我曾经很想把杂物放进来的储藏室。我以最奢侈的估算,房间不会超过10个平方。四周没有任何一个窗户,门是唯一可以通风和出入的地方。房间里散发着一种潮湿霉味,钻进嗓子眼,让人感觉恶心。我忍不住一个箭步退了出来。 可是我却清楚的看到,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木板床和零落在地上的锅碗瓢盘,真的没有任何插脚的地方,我真佩服那对小夫妻是怎么呆在里面生活的。 最后,夫妻俩找到他们做饭的刀,也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打开我房门的工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我弄开了门。 门开了,我并没有任何要他们进来的意思。他们站在门口,把着门框。踮着脚尖,一副腼腆的样子,打量着我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女人终于说了一句话:怎么从来没看见过您先生啊?我怔着脸说:我还没结婚。女的脸红了,似乎说错了话,低着头,不敢搭腔。男人不好意思地说;那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我没回答两个人,半响没说话。不知道是谁先看到了我放在客厅电脑,便忍不住说:您有电脑呢! 我心里一个咯噔,民工也懂电脑?我说:是啊,你会上网么? 男的挠了挠头皮说:我们读大学的时候,有电脑课,上过机。 我嗖的浑身一阵发凉,大学?他们是大学生?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像阿! 我心里多少有点被欺骗的感觉,就故意问:那你们现在做什么工作的?你们什么学校毕业的?读的什么专业啊? 他们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这下可揭穿你们了,真虚伪! 突然男的开口了:我们读的学校不好,也就是个三流大学,我跟我老婆是一个大学的又是同乡,她读文科,我读理科。现在我做业务员,她在餐馆当服务员。 我撇了撇嘴,“哦”了一声。 “我是**大学研究生毕业”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才发现,门口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我有点失落,猜测着他们有没有听到我提到**大学这个重点大学的名字 众所周知,这几年扩招大学生可谓是遍地爬。大学容易读了,可是就业却难多了。三流大学的毕业生,真的是连民工都不如,要体力没体力,要脑力又够不上格。而且三流大学学费不见得低,甚至要比好的大学要高很多,我就知道很多三流大学学费高的惊人。 看这对小夫妻,估计是农村出来的,当初他们也许并不知道,花光家里的积蓄,得到的这一纸文凭,原来在这个社会里也许什么都不是。背负着一身债务,出来打工才知道,原来三流大学的大学生只能跟小学没毕业的靠体力吃饭的民工是一个层次的,都是命比纸薄,人比命贱的。 第二天虽然我内心深处还在揣测着,他们拿刀给我撬门技术这么好会不会哪天趁我不在也会这样熟练的顺手?可是总还是觉得别人帮了忙过意不去,就买了几斤南方的水果给他们拎了过去。 他们似乎受宠若惊,说什么也不要。我就告诉他们这是广州这边的规矩,找人帮了忙,一定要表示的,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他们才诚惶诚恐的收下了。 没过一会,他们又来敲我的门。我以为是他们是把水果又送回来的,结果开门后的第一句话就说:请问,这水果最多能放多久?我诧异的望着他们,心里有点气,心想:难道他们以为我给他们买的水果过期了?我正要发作,他们便补充一句:能放到过年回家么?我愣了,他们说:过年没啥带回去的,这水果一定不便宜吧?我们想过年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当年货。我有点哭笑不得说:广州天热,不能放那么久的,个把星期就得坏了。 他们有点无奈,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可是我明明听到:男的对女的说:要不我们想办法留到8月15,过节的时候打打馋吧。 一个月后,农历的8月15,单位每人发了一盒高级月饼,拿回来后,我拆开尝了一个,感觉很难吃,就想丢掉。 经过那个储藏室的门,我改变了主意,想着丢了也怪可惜的,他们那么可怜,倒不如给他们过节的好。 看着门虚掩着,我没敲,就径直推开了,那盏昏黄的灯亮着,两个人蹲在地上,男的正在小心翼翼的切一个小小的月饼,正准备一块稍大点的给老婆吃,看到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说不出话来。女的正低头啃着明显已经有点坏了的水果,吃的津津有味,我看到她没有削皮,番石榴和火龙果都是带着皮吃的。 男人呆了五秒,赶紧要把那块稍微大点的月饼让给我吃,我说我不吃月饼的,然后说明了来意。把那盒月饼放在门口就准备离去。女人叫住了我:大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看,我们吃的水果也是您给的,您又给我们送月饼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本来今天老公公司给他发了一个月饼,我们商量着给您送去的,可是一个拿不出手,就没好意思,我们也没什么稀罕物,你有啥事要帮忙的,一定吱应一声啊! 我这才知道,那一个月饼是她老公发的,我也这才知道,她啃的水果是一个月前我送给他们的。我本来想说:吃火龙果要扒皮。可是我忍了忍,没有说出来。 周末,隔壁的女人来敲门,问我有什么事是他们帮得上忙的,我笑着说没有。她眼尖,看到我沙发上放着一大堆脏衣服,非要帮我洗,我说有洗衣机,一会丢进去就是了,不费事的。她尴尬的站在那里,像是很对不起的样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我第一次,很热情的邀请她进门,坐一会。她脱了鞋,光着脚丫子,进了门。战战兢兢的,似乎怕弄脏了我的地板,不敢使劲踩下去。她哪里知道其实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擦过地板了。 她告诉我,今天她休班,本来想帮我做点事的,可是没想到没做成。她似乎很羞愧,一直细声细气的答着我的话。她在我这里呆了半个小时,告诉了我他们的境遇,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一直很温柔,像在说一个故事,丝毫没让我感觉到她的埋怨和委屈。 我给她倒的那杯矿泉水,她一直攥在手里,临走的时候,她望了望我,我点头示意,她带走了那个一次性的纸杯子和那杯矿泉水。我猜,她是想留给她的老公喝。 从今天我才知道,他们是这样的: 两个农村出来的孩子,父母都是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地道农民,每年家庭收入从来不会超过2000的贫困家庭,又都考上了同一所三流大学,学费每年的需要是父母不吃不喝的5 年的家庭收入。读不起书,不想去,父母不肯,说这是唯一一次改变农村孩子命运机会,跪下来求你去读。来读了,没钱交学费,好歹有个助学贷款,好不容易凭着优异的成绩申请到了,可是毕业的时候却因为没有还清贷款不发毕业证。四年的生活费是靠着奖学金艰难的撑下来的。到头来,辛苦的付出却换不到那一纸毕业证。于是两人只能出来打工赚钱,攒够了钱好回去赎回毕业证。 他们租着这个城市最廉价的房子,吃着这个城市最廉价的饭菜,过着这个城市最贫困的生活,可是一年到头下来却还攒不到1万块钱。这样下去,要还完两人的贷款还要8年。 我不知道8年对一个人的青春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8年后是不是还能有机会有权利买回他们的毕业证。可是我知道8年的这样的生活,不是随便哪一个人能撑得住的! 那天,我回来的时候,有点晚,楼道里的灯已经都开始亮着了,经过隔壁门口的时候,看到他们门开着,屋里照样还是黑黢黢的,男的蹲在门口大口大口的扒着面条,吃的很香。我问了一句:灯坏了?他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憨憨的笑了:没呢,省电,反正楼道里的灯亮着,开着门,屋里也挺亮堂的。我笑了。我这才知道,怪不得他们屋里天天都不开灯。 那晚他们的门一直敞开着到很晚。我在客厅里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们先是谈了会,这个月又多花了多少钱,什么肥皂用的太快了,水太浪费了,上次过生日不该买那2斤肉的,以后洗菜的水可以洗脸,洗脸的水可以洗澡洗脚,洗脚的水可以洗袜子,洗袜子的水可以冲厕所等等之类的话。 他们一边自责着自己花钱太多,一边却又忍不住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他们想象着,不久的将来,也许还完了钱,就可以要个孩子,也许将来还能攒前买房子呢。 听着他们兴奋的呢喃声,我久久没有睡意。 半夜,我听到男的喊肚子疼,好象疼的很厉害的样子,“哎呀哎呀”的叫着。女的 很着急,问怎么了? 男的说好象今晚吃多了,撑着了。女的就招呼他赶紧起来上厕所。 男的迟疑了很久,似乎不想去,半响,我听到男的说话了:我不想去上厕所,我们攒的冲厕所的水还不够,那样这个月的水又要超支了。再说了,上完厕所,拉空了肚子,晚上容易饿! 听到这里,我脑袋轰的一下,空白了, 我的心被揪的生疼生疼,那句话成了我整夜的梦魇:拉空了肚子,我怕饿! 听到那句话,我的心震撼了。我想到了我的爷爷。 爷爷生活在苦命的旧社会,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社会里,一年到头,小孩拼命的盼着过年,因为过年能吃顿饱饭! 所以,每个孩子在过年那天,吃的撑的小肚子圆溜溜的,肚子再怎么涨,都不舍得去厕所。因为,去了厕所,拉空了肚子,会容易感觉到饿,可是过完了年,是没有机会再能吃顿饱饭的!所以每个孩子都憋着,忍着,因为那个年代,穷,人们怕饿, 孩子更怕饿! 可是在21世纪,在这么发达的年代,你竟然能从一个大学毕业生的嘴巴里听到这样的话,你会有怎样的感觉?感动?悲恸?还是心酸?还是无可奈何的哀叹?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我无暇顾及一个弱者的心态,因为社会如此,我也无能为力。我唯一能表示的除了同情或许还是只有同情。 我也曾经鄙视过,甚至曾经在心底侮辱过: 活该,谁让你没本事考个名牌大学呢!没钱读个屁书,自作自受! 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一个山里的孩子,是不能仅仅凭着聪明才智就能高攀的起名牌大学的门槛的;那需要能力,实力。实力有时候除了良好的教育,优秀的老师,还有很多很多,比如金钱堆砌的补习班,比如只有城里孩子才能享受的到的全方位的教育,又比如有有权有势的父母。 他们没有,他们是农村的孩子,他们没资格和权利有,没人给他们买各种辅导资料,也没有全国的优秀教师给他们手把手的教,他们没见过钢琴,没见过电脑,他们甚至除了村支书,不认识任何一个可以称得上干部的领导。 他们一天到晚只会看发的那唯一的课本,只会拼命的学,只知道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听着他们蹩脚的英语,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有些邋遢的装扮,破旧过时的衣着,我们都会忍不住笑。 我们喜欢在背后对他们评头论足,喜欢抿着嘴吧装作淑女般的嘲笑他们的无知,甚至喜欢在要去吃麦当劳的时候故意问他们去不去。习惯了看他们的尴尬,习惯了看他们的无助,也习惯了他们失去的比得到多。 当我们有了太多的这样的习惯,于是我们便开始不在乎,他们是不是饿,是不是在我们浪费粮食的时候,他们在心底里还默念着:不敢去厕所,怕拉空了肚子,饿!的事实。 “人怎能跟人相比呢?没有可比性!农村的怎么能跟城市的孩子比呢?没比的必要!”这是以前我的一个朋友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那时候听了觉得好笑,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无可奈何的心酸。 人难道真分三六九等么?谁分的?你么?? 广州的治安是越来越差了,住这种私房,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可是眼下我又找不合适的房子搬,只能暂且战斗在最前线了。 整栋楼有十几个房东,他们是天天围着麻将桌懒得轮流值班的,反正偷的也不是他们家的东西。最后在我们几个房客的据理力争下,好歹请了一个保安。 我下班回来,看到楼下吵吵嚷嚷的,原来是保安抓住了个嫌疑犯。我好奇的瞥了一眼,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住在我隔壁的那个看上去有些猥琐的男人。他低着头,拼命的解释:自己不是小偷,自己是住在这里的。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因为当保安问他住几楼,哪个房间时,他只说了6楼,却说不出房门号。因为储藏室是没门牌号码的! 他像个吓坏了的孩子,眼睛惊恐的扫视着周围的每个人,听着叽里呱啦的客家话,他无力的解释像一个人最后的死命挣扎。 我本能的走过去,他看到了我,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含着泪珠的眸子闪过某种感激。我抬了抬我那总是直视远方的眼睛,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我。 我迟疑了,立刻停住了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轻轻理了理自己的粉色洋装,脸上滑过让人不易察觉的一丝惊慌和害怕。我想扭头冲向楼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我怎么也抬不动我的双腿,我僵持在哪里半秒钟。 我尽量的压低嗓门,很礼貌矜持的说:你怎么没带大门的钥匙?是不是又丢了,真让人烦! 保安放开了他,我微笑着说:他是我的远房亲戚。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我扭头,踩着我那尖尖的高跟鞋上楼了,楼道里留下一串“嗒嗒”的响声。 他老婆回来的时候,一直隔着门,站在我门口不停的说着:谢谢。我没吱声。过了不久,似乎她已经走了的时候,我打开门,看到他们却还站在门口,捧着一大把花生和红枣。 我盯着他们,没开门,他们也没敢说这是给我。只是一个劲的解释:下午那会,他老公是想在楼下捡几个矿泉水瓶子呢;要早知道不让捡,他说啥也不去了。 我本想打断她的讲话,告诉他们:不是不让捡,是你们长的不像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可是我还是忍住了,继续听他们说。 他们始终低着头,轻声慢语的,说:他们也知道这里的规矩,人家帮了忙呢,一定要感谢的,可是他们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这是他们老乡回家给他们捎来的家里的特产,都是自家种的,没用过化肥, 让我放心吃。 我还是开了门,拿了张纸,让他们把那把礼物放在了一张洁白的A6纸上。 那把花生和枣我没有吃,我就放在那里,看着。他们都光溜溜的,泛着光,很心想的样子,一般大小的个头。很饱满。 房东终于找上门了,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你家新住进一个人?我愣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可能是保安跟他说了。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并试图说服房东给隔壁的门也挂个号,房东不情愿的“嗯呢”了几声,便走了。 第二天,我真的看到他们的门上贴了张纸,写着:清洁工存放处。 没过几天,我大学里的死party兼室友和她新结识的男友来广州找乐,我被迫请了一天假,陪他们。 随便找了个馆子想请他们吃粤菜,可是朋友说粤菜没味,没吃几下,就嚷着走,后来还是不得不去了湘菜馆子,才算满足他们的胃口。吃完饭,没事,街上是不敢拎着包包闲逛的,就去了“钱柜”K歌,唱到一半,结果又使性子,非要去“朝歌”。弄来弄去,歌没唱好,还耽误了时间。 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可是我看到隔壁的灯还亮着,屋里还嘤嘤的传来抽泣的声音。 我没理会那声音,开了门,把朋友让了进去。朋友进门就开了电脑,把那首《不怕不怕》开的声音老大,震的整个房子都晃悠。 楼下的终于忍不住了。来敲门,让我们动静小点。我关了音乐,跟朋友起了隔壁的那对小夫妻。朋友以为我在讲故事,一边说着无聊,一边就摸过烟开始吸。我最讨厌烟味,因为那能呛出眼泪。 我赶朋友出门,让她在楼道里吸够了再回来。 半支烟工夫,朋友死命的敲门,兴奋的叫着她男朋友的名字,说快出来听戏。 他们俩出去,便没了声息。好久才回来。 朋友一进来,就凑到我耳朵边说:你别假正经了,是不是每天晚上没事,就去隔壁听音乐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俩就大笑起来。没完没了的,怪烦人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是去隔壁门口听动静去了。至于什么动静,我没问,但我想,应该与颜色相关。 晚上睡不着拿起《洛丽塔》,看了两页,就开始走神。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时候,我似乎真的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声音不大,但很诱人。 朋友呆了还不到3天,我就开始烦躁,我感觉那种以往的宁静被打破了,而且一个单身女人看到一对情人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亲昵,真的容易中风! 送走他们,我开始变得神经质,我经常故意关门很大声,估计开开关防盗门不停,故意想让隔壁听到我在发脾气,故意想让每个人都知道我心情很不好。 隔壁的小夫妻还是每次看见我笑笑的,有点腼腆的羞赧。男人那头有点油腻有点乱的头发依旧还是在发梢上泛着或多或少的头皮屑,女人的马尾辫也依旧蓬松的拢在后面,有点像秋天乱飞的树叶。 可是我见了他们,却没有笑,也不再板着脸,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个头,用自己有力的鞋跟敲打着地面,匆匆离去。 每次低下头,看着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才恍惚的感觉到,其实没有了这鞋跟,我似乎也不高!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失落和郁闷!  我猜,他们一定是精心挑过了的。估计一麻袋里才能挑出这般的花生枣子吧。 想到这里,我笑了。不大会,我又后悔起来,我真不该笑! 有这么几天,那扇门一直关的紧紧的,屋里也一直没亮过灯,我扒在门缝里瞅,竟然不能看到里面的任何东西。有几次,我甚至使劲贴着耳朵听,竟然也丝毫没听到任何动静。我开始害怕,担心他们不声不响的搬走了。 我甚至开始抱怨,为什么走的时候没打声招呼。我不知所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狠命的撕扯着那个抱枕,用力敲打着键盘,写着一些很尖刻的文字,用蔑视的眼光看着周遭的一切。 我发现我有好久没这么情绪激动过了,甚至应该说我有很多年没这么情绪化了。我突然伤感起来。似乎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似乎别人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份心情。我开始诅咒,开始谩骂,开始憎恨这个世界。 我每天站在门口,期望着能突然有人站在我面前笑,我总是忍不住去瞄那扇门,希望能看到里面透出一丝淡淡的泛着黄晕的光。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 我终于还是跑去找了那个有点啰嗦的房东。我说我要租那个储藏室。房东讶异的看着我:你要住?我皱了皱眉,说:我要放沙发。房东似乎有点为难:你想什么时候租?我诧异了:难道现在还有人住么? 不是空出来了么?房东说:那对民工下个月到期。 我忽然有种莫名的欣喜,难道还没走?我结结巴巴的说着:那下个月我租! 等我再经过那扇门的时候,我有点高兴,因为我似乎看到里面锅碗瓢盘碰撞的声音,因为似乎我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那天,我睡的很早,我其实一点也不困。可是我还是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有一次能有人敲我的门。 一阵开门的声音惊动了我,尽管那声音小的还没蚊子“嗡嗡”声大,可是近几天我练就了一双聪慧的耳朵。我唰的从床上爬起来,冲了出去。 那女人看着我当啷的一声开门声,吓得站在哪里不动了。我很尴尬,赶忙掩饰自己的那种激动:回来了?怎么这几天都不在?回老家了么?女人望了我半响,吞吞吐吐的说:还没睡呢,大姐。没,没呢,没回去。这几天有事。 她第一次不是微笑着跟我说话,也是第一次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就进了那间我天天盯紧了的储藏室。 我愣在那里,好久,好久,我才反应过来。我突然想哭,是那种有点委屈,有点付出了很多热情却被冷落后的难过。可是我没哭出来,也没掉泪,我只是关了门,打开了电脑,开始漫无目的到处游荡。 那晚,我听到她一个人忙到很晚,丁零当啷的不知道是做饭还是收拾东西。 听到那个屋里一直传来一个人的声响,我突然很奇怪,那男人呢? 我孤单起来,感觉到寂寞的可怕,尤其是那隔壁的单调的动静,让我彻底的开始感觉到浑身冰凉。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一个人是这么凄清,这么荒凉的可悲。我裹紧了睡衣,可是仍旧无法驱散这午夜的孤寂。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在门口站了许久,没有敲门,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低着头,好像在思索着怎么开口。 其实对于昨天那些简单的话语,在南方这个有点冷漠的城市,不算什么,客套显得奢侈,敷衍是每个人对周遭的理所当然的态度。可是我看得出来,她还并不适应这种人与之之间的冷淡和乏味的陌路。也许,她以为,在这里还是跟家里一样。可是,她单纯的,怎么能想象的出来在异地他乡很多时候人和人是没人情味可言的。 我主动开了门,走了出去,看着她,等她第一个开口。 她听到门响,忽的抬起头,眼睛里有点惊慌,有点不好意思的欣喜。她笑了笑,我明显的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肿了,有哭过的痕迹。 她微微点了下头:对不起大姐,平时你挺照顾我们的,昨天我心里难受,对你态度不大好,你别在意。我还有事,要赶着出门,没别的事,我走了。 她转过身,我一把拉住了她。我第一次像对一个朋友那样的语气问到:出啥事了? 她愣了,泪珠子像断了线一样,噼哩啪啦的掉下来,所有的委屈,压抑,和内心深处的痛苦,都随着眼泪倾泻下来。我毫无防备,她一下趴在我肩头,哭出声来。我没拒绝,轻轻的环住了她,想着也许这样能多少分担一些她那莫大的苦楚。 她娓娓道来,我才知道,她老公住院了。 他老公本来做业务员,可是由于本性木讷,不善于交际,所以业绩一直不好,只好辞职了,另找了份体力活暂时做着。由于体质不好,又加上吃的不好,每天都很累,那天,去上班,不小心被掉下来的砖头砸破了头,住进了医院。本来以为这算工伤,单位会报销医药费,可是单位不仅不管,还把他开除了。积蓄都花光了,她只好回来收拾收拾,然后去把老公接回来养伤。 我拿出了张银行卡,想给她取点钱,暂时用着,她死活不肯,就一溜烟的跑下了楼。 下午她和她老公就回来了,她老公的头上包着纱布,有气无力的样子,看到我,还是挤出了笑容。看着他那矮矮瘦瘦的样子,我似乎觉得他看上去没那么猥琐,尽管卑微,却很精神;尽管怯懦,却很坚强。我回了他一个微笑,这一次,我笑的很真,很用心。 那一天,一整天,我心情都很好。这是我从来到这座城市后第一次这么开心,第一次这么用心的笑,第一次这么在乎自己是否笑的认真。 那天,我看到了自己脸上掉下来的面具,赤裸裸的摆在我面前,露着森森白牙无力的呻吟,无力的挣扎,无力的哀嚎。 而我,就那么漫不经心的,拿起打火机,点燃了它。 我小心翼翼的敲开了他们家的门,女的不在家,上班去了,男的颤巍巍的站在门口,望着我傻乎乎的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把我让进门。 我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门口,像聊天一样,像跟家人朋友说起话来:你们单位叫什么名字?凭什么在你上班期间受伤不按工伤负责医药费?他们有什么理由开除你?按照《劳动法》你有权利......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傻傻的笑了,插嘴道:我知道,我也读过大学,我也懂法,可是没用的!《劳动法》也许真的能保障你们这些白领的合法权益,可是对于一个民工,是没有任何保障可言的。拿什么保障?谁给你保障?你找谁讨说法?什么这个机构,那个机构都去过了,磨破了嘴皮子,根本没人管!去单位,那些老板雇佣的打手不把你打残废算是幸运的了,再说,去挨顿揍,最后还是自己掏腰包看病,更不划算。算了,我认了,谁让咱没啥社会地位呢! 听着他的叹气,听着他那些话语,我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幼稚,社会是残酷的,生活是残忍的。报纸上那些民工年年讨要工钱反被打,干了拖欠工资,受了工伤没人管的新闻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一下子开始清醒,社会就是这样的,你让这样的一个弱者去那里讨说法,你让这样的一个社会底层的人,拿什么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我不再言语,我感到了语言的苍白无力,我感到了词汇的贫乏,我也感到了自己那些不太现实的想法的天真。 我有点虚弱的沉沉的叹息,呓语般的说:外面的社会太无奈,这么艰难,还是回去吧,与其这样备受凌辱和煎熬,不如回去过虽然贫困却有尊严的日子。 他还是笑了,笑的有点无奈。他抬起头,望着远处,似乎在自言自语:回去?回去怎么办?欠的学费无论如何要还的,都不还,国家怎么办?国家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手,我不能忘恩负义,做人要厚道!何况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在读书,父母也年迈了,身体又不好,不赚钱,怎么供弟妹?怎么养爹娘? 做人要厚道!听到这句话,我惊呆了,一个生活这么艰难的人,一个沦落到社会最底层的人,竟然还想着国家,竟然做人的原则比我们这些衣冠楚楚的人都高尚。我开始感觉到自己似乎变小了,有些卑微。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有那种很敬畏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耳朵里飘过的全是他那些幽幽道来的话: 农村真的穷,很多人都说,穷还生那么多?其实,为什么要生了一个还要生一个?谁愿意那么穷还要养几个孩子,生活压力更大,可是没办法。被逼的啊!在农村,人老了,没劳动能力的,就等于开始要养个闲人,农村的老人没养老保险,没任何社会福利,也没任何生活保障。如果不多生孩子,老了后,一个孩子养不起俩人老,那还不得活活饿死,于是只好多生几个,分轻负担。养儿防老是农村不得已的传统! 每个农村的父母都想自己孩子有出息,而想改变命运只有考大学一条出路,可是读大学却是很昂贵的,所以家里只要有一个考上大学的,全家都要遭殃,跟着砸锅卖铁的供着。可是现在大学生毕业工作很难找,尤其是读的学校不好,专业又不好,更难找;没拿到毕业证等于没上大学,去任何单位人家都要看你学历证书,没有,只能当民工。 说到这儿,他很无奈的摇了摇头,用力的憋着嘴巴,不再言语。 我也没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这是一个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无法想象的,于是我选择沉默。也只能沉默。 中午,我叫了两份快餐,我端了一份给他,他说什么也不要。我假装生气道:我打扰你一个上午,让你没好好休息请你吃个快餐算是表示歉意!他推辞不掉,只好接过去了。 我知道一个快餐,太寒碜了,可是我知道,如果过于奢侈的东西,他又怎么肯接受? 晚上,女的很晚才回来,累的一身疲惫。我听到男的说:我给你留了好吃的,你饿了吧,快吃吧。女人坚持说吃过了,非要男的吃,因为男的有伤在身,需要营养。听着他们推来推去。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知道,我又错了,我太不了解他们彼此的爱了,他们的爱是双份的啊!又怎么忍心一个人独吞一份自己认为是好的东西,而让另一个咽着口水眼睁睁看着呢? 那天,我终于知道:两份爱的倍数很大,很大,很大。以至于我根本无法看到它的边际,无从理解它的内涵。 男人终于慢慢的好起来了,等他完全康复的时候,我托朋友给他找了份稍微轻松点的工作,虽然赚钱不多,可是毕竟比先前的要好些。他们夫妻俩带着满怀的感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谢谢。尽管我一再说这是举手之劳,可是他们还是不停的说谢谢。弄的我都有些惭愧了。 一个月后,男人和女人兴高采烈的跑来拽着我往外走,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他们就把我拖出了门外。直到楼下,我才搞明白,原来男人发工资了,非要请我吃饭。我呵呵的笑着,说:不用客气了,都是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吃饭就免了吧。可是他们固执的拉住我,非请不可,说:不请,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看着我也一副坚决不去的样子,他们俩急了:你是不是怕我们带的钱不够,不看,我带了好几百呢。说着就要去掏钱。看着他们憨厚可爱的样子,我实在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 我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怎么样才能既让他们请了我,了却了他们的心愿,又能为他省钱。我想起了广州最便宜的饭馆,拉面馆。 于是我装作沉思良久的样子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的东西很好吃,我最喜欢吃了。不如我们去吃兰州拉面吧。他们俩先是一呆,接着就说:那怎么行呢?怎么能请你只吃碗面呢?说啥也要请你吃顿好的。 我故意很生气的样子:我就喜欢吃拉面,你们要是诚心请我,就请我吃拉面,要是吃别的,我可不高兴了。 他们俩看我生气了,只好答应着,说:一切都依着我。 到了面馆,我点了一碗牛肉面,男的点了一碗素的,一碗牛肉的。等拉面端上来的时候,男人把最大的一碗带牛肉的面推到我面前,把另一碗有牛肉的端给他老婆,他自己的那碗却是碗小的素的。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男的赶紧解释到:我喜欢吃素的。以前的伤口还没长好,吃荤的对伤口不好,素的好。 其实我知道,这根本不关伤口的事,我知道他是为了省钱,可是他不会亏待朋友,于是只能亏待自己。 看着他大口的吃着面,看着他老婆不停的把牛肉夹到他碗里,看着夫妻两人你不停的你把肉夹给我,我把肉夹给你;我的嗓子哽在那里,难受的咽不下去一口面。我能感觉到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面的热气扑在了脸上,还是有别的东西糊住了眼睛,能感受的只有一阵潮湿。 第一次,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吃光了碗里的面,喝光了碗里的汤,尽管我撑的胃疼。可是我第一次能感觉到我内心深处很充实,很满足。 虽然吃的是8块钱一碗的拉面,但是我知道这一餐很贵。那不仅仅是花去了他们好几天的生活费;让我得到的更不仅仅是饱饱的胃,而是我从未有过的感激和体会。这无论是多少钱都不能买得到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的恩惠;那种价值只有人性中才有。 我想,这是我至今为止吃过的最贵的一顿饭,它真的很奢侈,很昂贵。 一个懒洋洋的午后,我的那个朋友给我打电话来,当我听完他的叙述,我吓呆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也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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