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叹息桥下的拥抱会永恒_分享日记_诗歌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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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叹息桥下的拥抱会永恒

发布时间:2017-09-29 22:37:26

分类:分享日记发布者:指尖星光在流浪
有一句人盡皆知的話叫做: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我再漆黑的停車場裏被一群兇神惡煞,手裏拿着鋼管鐵棍的人圍住的時候,我心裏暗暗意識到情況不妙,以寡敵衆實在是沒有勝算。我預備跟他們好好談判,我想故作輕松的跟他們說,不過就是個妞,用不着這麽大動幹戈吧。但他們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身上已經挨了一棍,緊接着,頭上又挨了一棍,霎時,我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眼冒金星,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額角流了下來,帶着些許甜腥……我心想,莫非今天真的要命喪于此了?在那些鋼管鐵棍在發起下一輪狂風暴雨的進攻之前,我聽見你的聲音從外圍傳來,那麽鎮定,那麽冷漠,你說,我已經報警了,你們還不打算散嗎?在那群人罵罵咧咧的走了之後,我竟然真的聽見了警車的聲音,我從地上彈起來對你吼,你是不是瘋了,你真的報警啊?你看着我的時候眼睛裏永遠帶着輕蔑,就連笑容也是譏笑,你說别不知好歹,要不是我,你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這裏還不知道,就算走出去,說不定也是缺胳膊少腿的。我一時氣結,再想反駁,隻來得及看到你的背影。安甯,你的背影,怎麽說呢,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看到過,如果要我用一個詞語來形容你的背影,那除了“孤傲”我想不到别的。我給**的說法是大概那群人認錯了人,把我當别人打了,算了,也沒什麽大事,懶得追究了。我不能說真話,我不能說事實上是我泡了他們老大的妞,所以被報複了。就當我是要面子或者别的什麽吧,總之我自己惹出的麻煩我自己承擔後果好了。從醫院包紮好受傷的頭之後回到家裏,保姆把飯菜做好跟我說安甯在房間說她不舒服,不出來吃飯了。我想那也好,省得偌大的餐桌上就剩我和你兩個人面面相觑,倒也尴尬。可是到了晚上,我心裏總覺得還是過意不去,總該跟你說聲謝謝吧。我并不是多感謝你,我隻是不想欠你人情而已。我走到你的門口敲了兩下門,你的門拉開了一條不算窄的縫,這條縫裏是你半張臉,你狐疑的看着我,我摸摸頭,盡量裝得很輕松的對你說,還是應該跟你說聲謝謝吧。你的眼睛是往上挑着的,所以翻起白眼來更顯得輕蔑,你輕輕的哼了一聲說,謝謝就免了,不過作爲你名義上的姐姐,還是希望你盡量潔身自好一點,切莫以西門慶爲偶像,他可沒什麽好下場。說完這番話你就把門重重的關上了,氣得我幾乎想沖進去扇你兩個耳光。那天晚上我因爲頭痛而輾轉難眠,我忽然想到,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進過你房間了,這些年你的房間裏變成了什麽樣子,我一概不知。安甯,我們在一個屋檐下住了十年,但其實我們一直都是對方最熟悉的陌生人。[二]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我六歲那一年,有時候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爲什麽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我會記得那麽清楚,而一些原本應該深深銘記的事情卻在時間的洗滌中都被模糊了。你母親帶着你走進我家大門的那一天,背景是滂沱大雨,整個天都是黑色的,好像随時會砸下來一樣。我坐在客廳裏看動畫片,回過頭去第一眼就看到被雨淋得渾身上下都濕透了的你。你的手裏緊緊攥着一把油紙傘,我差點沒笑出聲來,心想這是哪個鄉下來的丫頭,居然還還有這麽古老的東西。你的腳上是一雙白色的塑料涼鞋,雙腳因爲在雨水裏浸泡了過長的時間已經泛白,天藍色的連衣裙的下擺貼着小腿,我看到你打了個寒顫。那時的我年級太小,若幹年後回頭去想,其實當時的你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純真的性感,你緊抿着嘴唇,兩隻眼睛不安分的打量着原本屬于我的家,從那一刻開始,我決定隻要找到機會我一定會整死你。我真的讨厭你,也許我最讨厭的是你那個過分美麗的母親,恨屋及烏,所以連帶着也看你不順眼。爸爸跟我說,墨北,安甯比你大一歲,以後她就是你姐姐了,你不可以欺負她。我看了你一眼,你的目光也正投在我的臉上,四目相接,電光火石,我們憑着原始的直覺嗅到了對方的敵意。姐姐?真是笑話。我回過頭去繼續看電視,連招呼都沒有跟你打。爸爸有點尴尬,你母親急忙出來打圓場,摸着我的頭說,墨北很懂事,一定不會欺負安甯的,倒是安甯從小脾氣就很倔,不要欺負了弟弟才好。我把遙控器往地上一扔,白了她一眼,誰是她弟弟啊,真惡心。我說話這話就噔噔跑上樓回自己房間去了,我還沒來得及關門你就沖進來揪着我的領子,色厲内荏的瞪着我說,死小孩,跟我媽媽道歉!第一天進我家門,凳子還沒坐過你就如此嚣張,我被你的野蠻和粗魯震撼得話都說不出來了,雨水順着你的頭發一滴一滴掉在我房間的木地板上,還有你那雙劣質涼鞋上的泥濘把地面搞得肮髒不堪。我看着你的眼睛,那不是一雙孩子應該有的眼睛,它那麽冷漠,那麽猙獰,若幹年後我回想起來再也沒有當時的驚駭,反而變成了心疼。安甯,童年的純真,少年的懵懂,青春期對愛的渴求,這些你都沒有過。在你來我家之前,你母親對你說,那邊有個比你小一歲的男孩子,可能有點小少爺脾氣,你要多多忍讓。你安慰她說,我再委屈也不怕,隻要你不委屈就好。所以你沒有跟我計較我看向你時目光裏那些毫不掩飾的輕視,但是我出言羞辱你母親,這是你無法忍受的。你死命的揪着我的領子,不依不饒的一定要我向你母親道歉,我那奇怪的自尊心讓我甯可任由比我還高幾公分的你像擰着一隻小雞崽一樣擰着,也不願意開口說一聲對不起。最後你是被你母親拖出我的房間的,一關上門我就哭了,我想要是我媽媽還在這裏她一定不會任由你們這對莫名其妙的母女這樣欺負我的。但爸爸告訴過我,我媽媽已經是别人的妻子了,她嫁到一個叫做意大利的地方去了。那天晚上吃晚飯,我磨磨蹭蹭半天才下去,你已經換了幹淨的衣服,頭發也洗幹淨紮起來了,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過于犀利的眼睛。你的房間過去是我家的客房,那天晚上你路過我的房間門口時,輕聲而有力的說,陳墨北,你喜不喜歡我都不要緊,但你必須尊重我的母親,她現在是你爸爸的合法妻子。那一夜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失眠,全都怪你這個突如其來的小 三]在你離開我的生命之後,我時常爲自己曾經對你不友善感到懊悔,懊悔的程度有多深?深到我願意拿出我壽命的十年來抵消。但你已經不需要了,或者說你從來都不曾需要過。我們在同一所小學念書,你比我高一個年級,有一次下課你站在走廊上叫我的名字,我忍着萬分嫌棄不情願地挪到你面前,惡狠狠地問你有什麽事。你把一個便當盒子拿出來跟我說,我媽準備給你的,你出門的時候沒拿。我白了你一眼,既然是你媽做的,那你就自己吃吧。我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跑了,我沒來得及看到你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受傷了的光亮,我滿腦袋都在想那些看到我跟你說話的同學會怎麽猜測我們的關系。你知道,孩童時期,沒有什麽比自尊心更要緊了。果不其然,有同學問我,那個女的是你什麽人啊。我用極其不屑的神情撒了個謊,我說她是我家保姆的女兒。這些話如果被你聽到,我想你大概會把我從四樓扔下去吧。那天放學的時候下起了很大的雨,爸爸的司機早早的開着車在學校門口等,我上車之後他還沒發動引擎,我有點奇怪,他解釋說,還要等安甯小姐。真是好笑,安甯小姐是誰?我嗤之以鼻。你一直拖到學校裏的人幾乎都走光了才出來,看到向你鳴笛的汽車時你有點驚訝,然後你轉到駕駛座的門口對司機說,李叔叔,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你沒有留下任何轉圜的餘地就撐開了一把紅色的傘徑直走了,我得承認,在那一刻我幼小的心确實有一點震撼,但這點震撼很快被一種酸溜溜的情緒掩蓋了:裝什麽裝,有種繼續撐那把破油紙傘啊。那天晚上的飯桌上,你在吃飯之前把筷子放下,靜靜的掃視了周圍一眼,你那副成年人的神态讓長輩們都不由自主的跟着你嚴肅起來,我心裏“咯噔”一下,我想這個八婆可能是要告狀了。但你沒有,你根本提都沒提走廊裏那件事,你隻是對爸爸說,陳叔叔,以後下雨要接就接墨北一個人好了,我沒那麽矜貴,可以自己走回來的,不用坐車的。我瞟了你一眼,我想你真的很讨厭,裝得那麽懂事那麽寵辱不驚給誰看呢!那天晚上我本來都要睡了,你過來敲我的門,站在門口的你對我說,陳墨北,我不是一定要跟你做對,我說過了,你怎麽看不慣我都沒關系,但你必須對我媽媽客氣一點,她給你做的東西你可以不吃,但是不準當着她的面扔掉。還有,我叫你爸爸陳叔叔是因爲我不想你覺得我搶了你爸爸,但我允許你稱呼我母親爲媽媽,是因爲我可以把媽媽分你一半,但前提是你必須尊重她。我看着你清亮的瞳仁,我一想到不知道還有多少年我要生活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中,我就感覺如坐針氈。但後來,你離開之後,我再也沒有看到過一雙如此清冽的眼睛了。那天晚上你在飯桌上說的那番話的直接後果就是導緻每逢下雨天我也必須跟你一樣走路回來,我滿心的憤恨,滿腔的怒火都無處發洩,因爲爸爸說你說得對,小孩子不應該那麽矜貴。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我們小學畢業,上初中,然後初中畢業,上高中。那些下雨天,你永遠是撐着一把紅色的傘走在我的前面,你的背影貫穿了我整個成長過程,成爲了一幅任何東西都無法撼動的固定背景,我是在什麽時候開始發覺,你的背影是那樣的孤單卻又那樣的傲慢。[四]從什麽時候開始,你長高了,卻一點也沒有胖起來,你四肢纖長,身姿曼妙,皮膚很白,頭發很長很黑。漸漸長大的這些年裏,我總是聽你那一屆的人說有不少男生追你,往你的課桌裏塞巧克力和零食,也塞情書和少女漫畫什麽的。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處理他們塞給你的那些東西,也許你一件不漏的全部帶回家私藏起來了,誰知道呢,,我都多少年沒有進過你的房間了。但不曉得爲什麽,每次聽到這些事情,我或多或少心裏總有些不舒服,但我是爲什麽會不舒服,我也說不清楚。因爲這莫名其妙的不爽,所以我隻要逮着機會就一定會出言奚落你,有時候長輩們不在家裏吃飯,飯桌上隻剩我們兩個人,我就會忍不住問你,你幹嘛不出去跟男朋友約會啊,我不會告訴你媽媽的啦!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開口叫你母親做媽媽,就像你也一直堅持稱我爸爸爲陳叔叔一樣,我們都有一樣的執拗,這執拗背後就是我們一樣的驕傲的自尊。你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那種犀利的眼神讓我覺得我所有的心思都被你洞悉了,可你不拆穿,你隻是顧左右而言他,陳墨北,你是不是隻長個子不長腦子啊?在你的提醒下,我才發現,原來我長得這麽高了,竟然比你還高出一個頭來。這發現讓我有點小小的愉悅,看你還怎麽欺負我。我得意的笑笑,别以爲隻有你有人追,往我課桌裏塞東西的女生也不少,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才不會一樣一樣都當寶貝一樣收起來,我全都給扔了。我不知道我這句話怎麽又惹到你了,你一拍桌子,瞪着我吼,陳墨北,你是不是覺得有女孩子送上門來給你踐踏自尊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是不是你們男生都是這麽膚淺這麽幼稚這麽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感情?你吼完之後筷子一扔就跑上樓去了,這麽多年,我已經習慣了你的粗魯,但這天晚上我明顯的感覺到你情緒的波動背後有我不明真相的原因。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個時候你拒絕了那麽多的男生,不是因爲你多麽的熱愛學習,而是因爲你愛上了一個人,所以才會心無旁骛。這是我一生的遺憾,安甯,你第一個愛上的人,不是我。你給他寫很長很長的信,寄去他所就讀的大學,但是你沒想到的是他在大一那一年甫入學校就對一個女孩子一見鍾情,很快,你寫去的信成爲了他們茶餘飯後的消遣。那是你人生中第一次的愛情,卻被那個不懂得珍惜的人傷害得支離破碎。這些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爲此我一直很怨恨,恨那個人沒有珍視你,也恨你遇人不淑,有眼無珠。我站在你的門口猶豫了好久,我想我要怎麽開口跟你說我其實是騙你的,我根本沒有那樣對待那些說喜歡我的女孩子,我隻是告訴她們,我不想談戀愛,我隻喜歡打籃球。也要等到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其實我确實騙了她們,我不是不想談戀愛,我隻是不想跟她們談戀愛而已。隻是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有顆種子在我年紀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種在我生命中了,陽光照育它,雨露澤被它,而那顆種子的名字,就叫做安甯。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看見門口有張白色的紙條,看得出是你趁我睡着了之後從門縫裏塞進來的,上面隻寫了一句話。我把它收起來,放在書桌最右邊的那個抽屜裏。那個抽屜裏隻有兩樣東西,一樣是這張紙條,一樣是我媽媽的照片。 [五]你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升入高三,不知道爲什麽我忽然變得惶恐起來。我的成績并不差,這種莫名其妙的變化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爲什麽。分不清楚到底當時是仲夏還是孟夏,隻覺得夜晚的蟬鳴讓我分外焦躁。我去廚房拿冰鎮的碳酸飲料,路過客廳時聽見你跟你母親說,不想去外地,古訓說,父母在,不遠遊,古人有古人的道理,況且本城又不是沒好大學。易拉罐的拉環拉開之後,我的心情就像噴薄而出的氣泡,忽然之間所有的焦躁都煙消雲散了。但是讓我更不爽的事情沒過多久就來了,第一個月的月末你沒有回家,我特意在放學之後推掉了兄弟們,連籃球都沒去打,結果推開家門看到原本屬于你的那雙粉紅色的拖鞋還是擺在門口。費了很大的勁我才裝作輕描淡寫的問起,咦,安甯沒回來啊。你媽媽給了我一個讓我想掐死你的答案,她可能是跟男朋友出去旅行去了吧。我差點氣炸了,才一個月你TM的就交男朋友了,你是個人嗎,你對得起……你對得起誰啊!像是跟你賭氣一樣,我在接下來的那個月也交了個女朋友,圓圓的臉,身材有點小胖,但是沒關系,我就是讨厭你那種飛機坪,就是讨厭你那種竹竿一樣的妞。第二個月的月末你倒是回來了,我陰陽怪氣的問,怎麽不把男朋友帶回來給家裏人看看啊,小氣什麽啊。你白了我一眼,沒理我。我不依不饒的跟着你走到院子裏,看着你彎腰給吊蘭澆水,你的側面像一幀漂亮的剪影,我有片刻微微的失神。你走到我面前正視着我,多年後我想起你的眼神依然還是會心顫。你說,墨北,現在不是談戀愛的時候,你懂不懂?我承認我是被你激怒了,憑什麽你可以,我不可以?我丢了一個冷笑給你,轉身走了。我很快跟那個嬰兒肥的女孩子分手,又跟一個喜歡塗黑色指甲油的女生攪在一起,不久之後我又甩了黑色指甲油,找了個學生頭妹妹在一起,再後來我就看上了一個四肢纖長,皮膚白皙的妞。她站在校門口等人,穿一件白色的外套,舉着一把紅色的傘。聽說她是某個老大的人,但在那一刻,我沒管那麽多。我知道我肯定會爲此付出代價,但我沒想到救我的人會是你,其實在停車場的那天,如果你不出現,我是打算告訴那群人,我不是有意要泡他們老大的妞,我隻是認錯人了。她很像一個人,一個跟我在同一個屋檐下住了十幾年,卻從來沒有親近過的人。從那天之後,我忽然對周圍所有類型的女孩子都免疫了,大家以爲我是被那個女生終結了,我也懶得向他們解釋說我其實是厭倦了。我真的厭倦了在那些跟你絲毫沒有共同點的女生身上努力的去找與你能夠契合的東西,笑容,語氣,神态,愛好,我那麽虔誠的想要找到你的影子,卻總是事與願違。我得認清一件事情,這個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葉子,也沒有第二個你。聖誕節的時候正是周末,我早早的回了家,意外的是父母都沒在家卻看到了你坐在沙發上一邊喝酸奶一邊看電視的你。我繞到你的前面看着你,我發覺你又瘦了。你在我的注視之中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忐忑,過了一會兒你站起來,滲透探向我的額角,自顧自的說,痊愈得蠻快的啊,都不太看得出來了。我的神經不知道在那一刹那搭錯了哪根線,竟然一把握住了你冰冷的手。應該笑啊,我心裏一直在念,這個時候不應該要笑嗎,可是爲什麽我隻覺得整個心髒都灌滿了酸楚,連眼睛都有微微的濕潤,這是爲什麽?你輕聲說,我那次出去旅行是跟女生一起。良久,我說,我媽媽打電話來叫我畢業後去意大利旅行,我們一起去威尼斯,好不好?那是這麽多年來,你第一次對我笑得那麽溫柔,你說,好啊。你還說,那一定要去歎息橋,聽說在橋下擁吻,愛情會永恒。[六]從小到大你從來不撒謊,我沒想到你第一次騙人就騙得那麽成功,我更沒想到你第一個騙的人居然就是我。我全力以赴的學習,在高考之後等來的結果就是你不見了。不見了,什麽意思?我看着父母憂心忡忡卻極力掩飾的臉,曾經那種焦灼再次從心底裏騰升起來。找不到你,我整個人都瘋了,除了填報志願的那天我去了一趟學校之外,無論是誰叫我出去玩我都推掉,我生怕錯過你回來的時間,所以終日守在家裏對着電腦玩網遊。可是我那麽心不在焉,不想玩遊戲,不想看書,不想吃飯,也不想睡覺。安甯,你真是殘忍得可怕。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我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連眼窩都深陷了下去。你母親終于忍不住了,在她從醫院回來的那天黃昏,她拉着我的手哭成了淚人,她斷斷續續的說了很多,我隻覺得雷霆萬鈞。她說,安甯的父親就是死于這個病,真的沒想到會遺傳給她……她還這麽年輕,我真的情願我替她去受這個苦……我的眼睛盲了,耳朵聾了,我失明亦失聰了。從知道你生病的那天開始,我就死了。你得的是絕症,可是我死在你的前面了。半夜,我像一隻遊魂遊蕩到你所住的醫院,站在住院部的下面看着那麽多扇窗口,我潸然淚下,我不知道你住在哪一間,我不知道我們今生今世還有沒有可能再見面。你讓你媽媽轉告了我一句話:色衰而愛馳,愛馳則恩絕。我沒有反駁你,我覺得根本沒有必要反駁你,我沒有必要去跟你争執證明我愛的不是你那張臉……你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何嘗不是一樣。你不願給我看到日漸入枯槁的你,在這樣生離死别的情況下,除了尊重你,我還能做什麽?滂沱大雨澆下來,夜幕與我第一次見到的你那天重合,我忽然放聲大喊你的名字。安甯……安甯……整個世界仿佛隻有這一個名字有意義,其他的,我都不管了。我不記得我喊了多久,然後我被一群人拉走了,我的神智已經模糊了,我想我應該是哭了,否則他們不會松開手任由我躺在地上。安甯,我愛你。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一直愛你。因爲愛你,所以隻能用那些與初衷背道而馳方式去吸引你的注意,因爲愛你,所以在這麽多年裏始終跟在你的身後一部一個腳印追随你,因爲愛你,所以才會在聽說你有了男朋友之後嫉妒得發瘋晚上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喝酒,因爲愛你,所以拒絕了親生母親要我出國留學的提議毫不猶豫的在志願表上填上你就讀的大學……有個女孩子撐着傘跑過來,她跟我說,我是安甯的主治醫生的女兒,她讓我來看看你,陳墨北,你要振作。你讓她帶給我的那張紙條被雨水打濕了,你娟秀的字體在我的眼前告訴我一件殘酷的事情:墨北,你是不得不留下,而我是不得不離開,我們是不得不分開。你不說生死,你說離開,所以多年來我始終隻跟那些企圖親近我的女孩子說,我愛的人她離開了我,我一直在等她回來。你于翌年聖誕節辭世,一年前的這一天,你站在客廳對我笑,許諾我會陪我一起去威尼斯。一年後的這一天,我在卧室裏給你寫了一夜的信,天亮的時候,我推開你的房門燒掉了它們。你的房間沒有我以爲的那些旖旎風光,它很空,就像從來沒有人住過一樣,就像,這十幾年來你沒有進去過一樣。我想也許你很早很早就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是要離開的,爲了避免你的親人睹物思人所以你刻意減少自己存在的痕迹。但是,我摸着自己的心口,安甯,你在我的心裏找了一個最舒适的位置,長長久久的住下去了。那年春節,我改口将你母親叫做“媽媽”。 [七]安甯,在你消失之後,我隻跟一個女孩子在一起過,她的名字叫闌珊。我跟她相識于你消失後的第六個聖誕節,我在BULE的二樓借着月光給你寫信,那些無處投遞的信,她的腳步聲從陳舊的原木階梯上傳來,不是高跟鞋那種尖銳敲擊的聲音,鈍鈍的,帶着一點遲緩和沮喪。你曾經說,從一個人的腳步聲裏就可以聽出那個人當時的心情,那麽我想,這雙腳的主人她一定不開心。她穿着黑色大衣,系着大紅色的圍巾,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裏拿着一隻盒子,我想那應該是她準備送人的聖誕禮物。樓梯間逼仄的通道,昏暗的燈光下,我産生了一種錯覺。我仿佛看見了你。但在下一秒我便清醒過來,我知道不可能是你,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是你。我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不去想起你,就不會覺得孤單。不去數你離開的日子,就不會察覺到日子過得很慢。我跟闌珊嘗試過,在失去最初愛着的人之後還有沒有可能再愛上另外的人,但我們都失敗了。我很抱歉,爲了逃避這種愧疚的感覺,我隻身去往威尼斯。我抵達的那一日,春寒料峭,聖馬可廣場漲潮,我的鞋子浸在水裏,鴿群躲在屋檐底下,小販們在街邊收買紀念品。我撐一把紅色的傘,寒氣襲骨。我獨自走過了歎息橋,沒有人與我在橋下擁吻,而這世界也沒有永恒。我坐在船尾時,拜托一位藍眼睛的小姐給我拍了一張照片,秋天的時候我把它寄給了闌珊,背面寫着一句話,威尼斯一直在下沉,這世界沒有永恒。冬天我在回國的飛機上,展開那一年你塞進我卧室門縫的那張紙條,上面寫着:我心情不好,對不起。我看着它,輕聲念了一句,式微,式微,胡不歸。鄰座一個女孩子問我,你說什麽?我笑了笑,沒有回答。然後,機身劇烈颠簸起來……
有一句人尽皆知的话叫做: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我再漆黑的停车场里被一群凶神恶煞,手里拿着钢管铁棍的人围住的时候,我心里暗暗意识到情况不妙,以寡敌众实在是没有胜算。我预备跟他们好好谈判,我想故作轻松的跟他们说,不过就是个妞,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吧。但他们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上已经挨了一棍,紧接着,头上又挨了一棍,霎时,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星,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流了下来,带着些许甜腥……我心想,莫非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在那些钢管铁棍在发起下一轮狂风暴雨的进攻之前,我听见你的声音从外围传来,那么镇定,那么冷漠,你说,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还不打算散吗?在那群人骂骂咧咧的走了之后,我竟然真的听见了警车的声音,我从地上弹起来对你吼,你是不是疯了,你真的报警啊?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永远带着轻蔑,就连笑容也是讥笑,你说别不知好歹,要不是我,你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还不知道,就算走出去,说不定也是缺胳膊少腿的。我一时气结,再想反驳,只来得及看到你的背影。安宁,你的背影,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看到过,如果要我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你的背影,那除了“孤傲”我想不到别的。我给**的说法是大概那群人认错了人,把我当别人打了,算了,也没什么大事,懒得追究了。我不能说真话,我不能说事实上是我泡了他们老大的妞,所以报复了。就当我是要面子或者别的什么吧,总之我自己惹出的麻烦我自己承担后果好了。从医院包扎好受伤的头之后回到家里保姆把饭菜做好跟我说安宁在房间说她不舒服,不出来吃饭了。我想那也好,省得偌大的餐桌上就剩我和你两个人面面相觑,倒也尴尬。可是到了晚上,我心里总觉得还是过意不去,总该跟你说声谢谢吧。我并不是多感谢你,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而已。我走到你的门口敲了两下门,你的门拉开了一条不算窄的缝,这条缝里是你半张脸,你狐疑的看着我,我摸摸头,尽量装得很轻松的对你说,还是应该跟你说声谢谢吧。你的眼睛是往上挑着的,所以翻起白眼来更显得轻蔑,你轻轻的哼了一声说,谢谢就免了,不过作为你名义上的姐姐,还是希望你尽量洁身自好一点,切莫以西门庆为偶像,他可没什么好下场。说完这番话你就把门重重的关上了,气得我几乎想冲进去扇你两个耳光。那天晚上我因为头痛而辗转难眠,我忽然想到,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进过你房间了,这些年你的房间里成了什么样子,我一概不知。安宁,我们在一个屋檐住了十年,但其实我们一直都是对方最熟悉的陌生人。[二]我第一次见到是在我六岁那一年,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我会记得那么清楚,而一些原本应该深深铭记的事情却在时间的洗涤中都被模糊了。你母亲带着你走进我家大门的那一天,背景是滂沱大雨,整个天都是黑色的,好像随时会砸下来一样。我坐在客厅里看动画片,回过头去第一眼就看到被雨淋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的你。你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油纸伞,我差点没笑出声来,心想这是哪个乡下来的丫头,居然还还有这么古老的东西。你的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塑料凉鞋,双脚因为在雨水浸泡过长的时间已经泛白,天蓝色的连衣裙的下摆贴着小腿,我看到你打了个寒颤。那时的我年级太小,若干年后回头去想,其实当时的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纯真的性感,你紧抿着嘴唇,两只眼睛不安分的打量着原本属于我的家,从那一刻开始,我决定只要找到机会我一定会整死你。我真的讨厌你,也许我最讨厌的是你那个过分美丽的母亲,恨屋及乌,所以连带着也看你不顺眼。爸爸跟我说,墨北,安宁比你大一岁,以后她就是你姐姐了,你不可以欺负她。我看了你一眼,你的目光也正投在我的脸上,四目相接,电光火石,我们凭着原始的直觉嗅到了对方的敌意。姐姐?真是笑话。我回过头去继续看电视,连招呼都没有跟你打。爸爸有点尴尬,你母亲急忙出来打圆场,摸着我的头说,墨北很懂事,一定不会欺负安宁的,倒是安宁从小脾气就很倔,不要欺负了弟弟才好。我把遥控器往地上一扔,白了她一眼,谁是她弟弟啊,真恶心。我说话这话就噔噔跑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我还没来得及关门你就冲进来揪着我的领子,色厉内荏的瞪着我说,死小孩,跟我妈妈道歉!第一天进我家门,凳子还没坐过你就如此嚣张,我被你的野蛮和粗鲁震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雨水顺着你的头发一滴一滴掉在我房间的木地板上,还有你那双劣质凉鞋上的泥泞地面搞得肮脏不堪。我看着你的眼睛,那不是一双孩子应该有的眼睛,它那么冷漠,那么狰狞,若干年后我回想起来再也没有当时的惊骇,反而变成心疼。安宁,童年的纯真,少年的懵懂,青春期对爱的渴求,这些你都没有过。在你来我家之前,你母亲对你说,那边有个比你小一岁的男孩子,可能有点小少爷脾气,你要多多忍让。你安慰她说,我再委屈也不怕,只要你不委屈就好。所以你没有跟我计较我看向你时目光里那些毫不掩饰的轻视,但是我出言羞辱你母亲,这是你无法忍受的。你死命的揪着我的领子,不依不饶的一定要我向你母亲道歉,我那奇怪的自尊心让我宁可任由比我还高几公分的你像拧着一只小鸡崽一样拧着,也不愿意开口说一声对不起。最后你是被你母亲拖出我的房间的,一关上门我就哭了,我想要是我妈妈还在这里她一定不会任由你们这对莫名其妙的母女这样欺负我的。但爸爸告诉过我,我妈妈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她嫁到一个叫做意大利的地方去了。那天晚上吃晚饭,我磨磨蹭蹭半天才下去,你已经换了干净衣服,头发也洗干净扎起来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过于犀利的眼睛。你的房间过去是我家的客房,那天晚上你路过我的房间门口时,轻声而有力的说,陈墨北,你喜不喜欢我都不要紧,但你必须尊重我的母亲,她现在是你爸爸的合法妻子。那一夜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失眠,全都怪你这个突如其来的小 三]在你离开我的生命之后,我时常为自己曾经对你不友善感到懊悔,懊悔的程度有多深?深到我愿意拿出我寿命的十年来抵消。但你已经不需要了,或者说你从来都不曾需要过。我们在同一所小学念书,你比我高一个年级,有一次下课你站在走廊上叫我的名字,我忍着万分嫌弃不情愿地挪到你面前,恶狠狠地问你有什么事。你把一个便当盒子拿出来跟我说,我妈准备给你的,你出门的时候没拿。我白了你一眼,既然是你妈做的,那你就自己吃吧。我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跑了,我没来得及看到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了的光亮,我满脑袋都在想那些看到我跟你说话的同学会怎么猜测我们的关系。你知道,孩童时期,没有什么比自尊心更要紧了。果不其然,有同学问我,那个女的是你什么人啊。我用极其不屑的神情撒了个谎,我说她是我家保姆的女儿。这些话如果被你听到,我想你大概会把我从四楼扔下去吧。那天放学的时候下起了很大的雨,爸爸的司机早早的开着车在学校门口等,我上车之后他还没发动引擎,我有点奇怪,他解释说,还要等安宁小姐。真是好笑,安宁小姐是谁?我嗤之以鼻。你一直拖到学校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才出来,看到向你鸣笛的汽车时你有点惊讶,然后你转到驾驶座的门口对司机说,李叔叔,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你没有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就撑开了一把红色的伞径直走了,我得承认,在那一刻我幼小的心确实有一点震撼,但这点震撼很快被一种酸溜溜的情绪掩盖了:装什么装,有种继续撑那把破油纸伞啊。那天晚上的饭桌上,你在吃饭之前把筷子放下,静静的扫视了周围一眼,你那副成年人的神态让长辈们都不由自主的跟着你严肃起来,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想这个八婆可能是要告状了。但你没有,你根本提都没提走廊里那件事,你只是对爸爸说,陈叔叔,以后下雨要接就接墨北一个人好了,我没那么矜贵,可以自己走回来的,不用坐车的。我瞟了你一眼,我想你真的很讨厌,装得那么懂事那么宠辱不惊给谁看呢!那天晚上我本来都要睡了,你过来敲我的门,站在门口的你对我说,陈墨北,我不是一定要跟你做对,我说过了,你怎么看不惯我都没关系,但你必须对我妈妈客气一点,她给你做的东西你可以不吃,但是不准当着她的面扔掉。还有,我叫你爸爸陈叔叔是因为我不想你觉得我抢了你爸爸,但我允许你称呼我母亲为妈妈,是因为我可以把妈妈分你一半,但前提是你必须尊重她。我看着你清亮的瞳仁,我一想到不知道还有多少年我要生活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中,我就感觉如坐针毡。但后来,你离开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一双如此清冽的眼睛了。那天晚上你在饭桌上说的那番话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每逢下雨天我也必须跟你一样走路回来,我满心的愤恨,满腔的怒火都无处发泄,因为爸爸说你说得对,小孩子不应该那么矜贵。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们小学毕业,上初中,然后初中毕业,上高中。那些下雨天,你永远是撑着一把红色的伞走在我的前面,你的背影贯穿了我整个成长过程,成为了一幅任何东西都无法撼动的固定背景,我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发觉,你的背影是那样的孤单却又那样的傲慢。[四]从什么时候开始,你长高了,却一点也没有胖起来,你四肢纤长,身姿曼妙,皮肤很白,头发很长很黑。渐渐长大的这些年里,我总是听你那一届的人说有不少男生追你,往你的课桌里塞巧克力零食,也塞情书和少女漫画什么的。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处理他们塞给你的那些东西,也许你一件不漏的全部带回家私藏起来了,谁知道呢,,我都多少年没有进过你的房间了。但不晓得为什么,每次听到这些事情,我或多或少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但我是为什么会不舒服,我也说不清楚。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不爽,所以我只要逮着机会就一定会出言奚落你,有时候长辈们不在家里吃饭,饭桌上只剩我们两个人,我就会忍不住问你,你干嘛不出去跟男朋友约会啊,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啦!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开口叫你母亲做妈妈,就像你也一直坚持称我爸爸为陈叔叔一样,我们都有一样的执拗,这执拗背后就是我们一样的骄傲的自尊。你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种犀利的眼神让我觉得我所有的心思都被你洞悉了,可你不拆穿,你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陈墨北,你是不是只长个不长脑子啊?在你的提醒下,我才发现,原来我长得这么高了,竟然比你还高出一个头来。这发现让我有点小小的愉悦,看你还怎么欺负我。我得意的笑笑,别以为只有你有人追,往我课桌里塞东西的女生也不少,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才不会一样一样都当宝贝一样收起来,我全都给扔了。我不知道我这句话怎么又惹到你了,你一拍桌子,瞪着我吼,陈墨北,你是不是觉得有女孩子送上门来给你践踏自尊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是不是你们男生都是这么肤浅这么幼稚这么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感情?你吼完之后筷子一扔就跑上楼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你的粗鲁,但这天晚上我明显的感觉到你情绪的波动背后有我不明真相的原因。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你拒绝了那么多的男生,不是因为你多么热爱学习,而是因为你爱上了一个人,所以才会心无旁骛。这是我一生的遗憾,安宁,你第一个爱上的人,不是我。你给他写很长很长的信,寄去他所就读的大学,但是你没想到的是他在大一那一年甫入学校就对一个女孩子一见钟情,很快,你写去的信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那是你人生中第一次的爱情,却被那个不懂得珍惜的人伤害得支离破碎。这些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为此我一直很怨恨,恨那个人没有珍视你,也恨你遇人不淑,有眼无珠。我站在你的门口犹豫了好久,我想我要怎么开口跟你说我其实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那样对待那些说喜欢我的女孩子,我只是告诉她们,我不想谈恋爱,我只喜欢打篮球。也要等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我确实骗了她们,我不是不想谈恋爱,我只是不想跟她们谈恋爱而已。只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有颗种子在我年纪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种在我生命中了,阳光照育它,雨露泽被它,而那颗种子的名字,就叫做安宁。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看见门口有张白色的纸条,看得出是你趁我睡着了之后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把它收起来,放在书桌最右边的那个抽屉里。那个抽屉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这张纸条,一样是我妈妈的照片。 [五]你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升入高三,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变得惶恐起来。我的成绩并不差,这种莫名其妙的变化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分不清楚到底当时是仲夏还是孟夏,只觉得夜晚的蝉鸣让我分外焦躁。我去厨房冰镇碳酸饮料,路过客厅时听见你跟你母亲说,不想去外地,古训说,父母在,不远游,古人有古人的道理,况且本城又不是没好大学。易拉罐的拉环拉开之后,我的心情就像喷薄而出的气泡,忽然之间所有的焦躁都烟消云散了。但是让我更不爽的事情没过多久就来了,第一个月的月末你没有回家,我特意在放学之后推掉了兄弟们,连篮球都没去打,结果推开家门看到原本属于你的那双粉红色的拖鞋还是摆在门口。费了很大的劲我才装作轻描淡写的问起,咦,安宁没回来啊。你妈妈给了我一个让我想掐死你的答案,她可能是跟男朋友出去旅行去了吧。我差点气炸了,才一个月你TM的就交男朋友了,你是个人吗,你对得起……你对得起谁啊!像是跟你赌气一样,我在接下来的那个月也交了个女朋友,圆圆的脸,身材有点小胖,但是没关系,我就是讨厌你那种飞机坪,就是讨厌你那种竹竿一样的妞。第二个月的月末你倒是回来了,我阴阳怪气的问,怎么不把男朋友带回来给家里人看看啊,小气什么啊。你白了我一眼,没理我。我不依不饶的跟着你走到院子里,看着你弯腰给吊兰浇水,你的侧面像一帧漂亮的剪影,我有片刻微微的失神。你走到我面前正视着我,多年后我想起你的眼神依然还是会心颤。你说,墨北,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你懂不懂?我承认我是被你激怒了,凭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我丢了一个冷笑给你,转身走了。我很快跟那个婴儿肥的女孩子分手,又跟一个喜欢涂黑色指甲油的女生搅在一起,不久之后我又甩了黑色指甲油,找了个学生头妹妹在一起,再后来我就看上了一个四肢纤长,皮肤白皙的妞。她站在校门口等人,穿一件白色的外套,举着一把红色的伞。听说她是某个老大的人,但在那一刻,我没管那么多。我知道肯定会为此付出代价,但我没想到救我的人会是你,其实在停车场的那天,如果你不出现,我是打算告诉那群人,我不是有意要泡他们老大的妞,我只是认错人了。她很像一个人,一个跟我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却从来没有亲近过的人。从那天之后,我忽然对周围所有类型的女孩子都免疫了,大家以为我是被那个女生终结了,我也懒得向他们解释说我其实是厌倦了。我真的厌倦了在那些跟你丝毫没有共同点的女生身上努力的去找与你能够契合的东西,笑容,语气,神态,爱好,我那么虔诚的想要找到你的影子,却总是事与愿违。我得认清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第二个你。圣诞节的时候正是周末,我早早的回了家,意外的是父母都没在家却看到了你坐在沙发一边酸奶一边看电视的你。我绕到你的前面看着你,我发觉你又瘦了。你在我的注视之中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忐忑,过了一会儿你站起来,渗透探向我的额角,自顾自的说,痊愈得蛮快的啊,都不太看得出来了。我的神经不知道在那一刹那搭错了哪根线,竟然一把握住了你冰冷的手。应该笑啊,我心里一直在念,这个时候不应该要笑吗,可是为什么我只觉得整个心脏都灌满了酸楚,连眼睛都有微微的湿润,这是为什么?你轻声说,我那次出去旅行是跟女生一起。良久,我说,我妈妈打电话叫我毕业后去意大利旅行,我们一起去威尼斯好不好?那是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对我笑得那么温柔,你说,好啊。你还说,那一定要去叹息桥,听说在桥下拥吻,爱情会永恒。[六]从小到大你从来不撒谎,我没想到你第一次骗人就骗得那么成功,我更没想到你第一个骗的人居然就是我。我全力以赴的学习,在高考之后等来的结果就是你不见了。不见了,什么意思?我看着父母忧心忡忡却极力掩饰的脸,曾经那种焦灼再次从心底里腾升起来。找不到你,我整个人都疯了,除了填报志愿的那天我去了一趟学校之外,无论是谁叫我出去玩我都推掉,我生怕错过你回来的时间,所以终日守在家里对着电脑玩网游。可是我那么心不在焉,不想玩游戏,不想看书,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安宁,你真是残忍得可怕。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连眼窝都深陷了下去。你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在她从医院回来的那天黄昏,她拉着我的手哭成了泪人,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我只觉得雷霆万钧。她说,安宁的父亲就是死于这个病,真的没想到会遗传给她……她还这么年轻,我真的情愿我替她去受这个苦……我的眼睛盲了,耳朵聋了,我失明亦失聪了。从知道你生病的那天开始,我就死了。你得的是绝症,可是我死在你的前面了。半夜,我像一只游魂游荡到你所住的医院,站在住院部的下面看着那么多扇窗口,我潸然泪下,我不知道你住在哪一间,我不知道我们今生今世还有没有可能再见面。你让你妈妈转告了我一句话: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我没有反驳你,我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反驳你,我没有必要去跟你争执证明我爱的不是你那张脸……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何尝不是一样。你不愿给我看到日渐入枯槁的你,在这样生离死别的情况下,除了尊重你,我还能做什么?滂沱大雨浇下来,夜幕与我第一次见到的你那天重合,我忽然放声大喊你的名字。安宁……安宁……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这一个名字有意义,其他的,我都不管了。我不记得我喊了多久,然后我被一群人拉走了,我的神智已经模糊了,我想我应该是哭了,否则他们不会松开手任由我躺在地上。安宁,我爱你。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爱你。因为爱你,所以只能用那些与初衷背道而驰方式去吸引你的注意,因为爱你,所以在这么多年里始终跟在你的身后一部一个脚印追随你,因为爱你,所以才会在听说你有了男朋友之后嫉妒得发疯晚上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酒,因为爱你,所以拒绝了亲生母亲要我出国留学的提议毫不犹豫的在志愿表上填上你就读的大学……有个女孩子撑着伞跑过来,她跟我说,我是安宁的主治医生的女儿,她让我来看看你,陈墨北,你要振作。你让她带给我的那张纸条被雨水打湿了,你娟秀的字体在我的眼前告诉我一件残酷的事情:墨北,你是不得不留下,而我是不得不离开,我们是不得不分开。你不说生死,你说离开,所以多年来我始终只跟那些企图亲近我的女孩子说,我爱的人她离开了我,我一直在等她回来。你于翌年圣诞节辞世,一年前的这一天,你站在客厅对我笑,许诺我会陪我一起去威尼斯。一年后的这一天,我在卧室里给你写了一夜的信,天亮的时候,我推开你的房门烧掉了它们。你的房间没有我以为的那些旖旎风光,它很空,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就像,这十几年来你没有进去过一样。我想也许你很早很早就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是要离开的,为了避免你的亲人睹物思人所以你刻意减少自己存在的痕迹。但是,我摸着自己的心口,安宁,你在我的心里找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长长久久的住下去了。那年春节,我改口将你母亲叫做“妈妈”。 [七]安宁,在你消失之后,我只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过,她的名字叫阑珊。我跟她相识于你消失后的第六个圣诞节,我在BULE的二楼借着月光给你写信,那些无处投递的信,她的脚步声从陈旧的原木阶梯上传来,不是高跟鞋那种尖锐敲击的声音,钝钝的,带着一点迟缓和沮丧。你曾经说,从一个人的脚步声里就可以听出那个人当时的心情,那么我想,这双脚的主人她一定不开心。她穿着黑色大衣,系着大红色的围巾,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里拿着一只盒子,我想那应该是她准备送人的圣诞礼物。楼梯间逼仄的通道,昏暗的灯光下,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仿佛看见了你。但在下一秒我便清醒过来,我知道不可能是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是你。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不去想起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不去数你离开的日子,就不会察觉到日子过得很慢。我跟阑珊尝试过,在失去最初爱着的人之后还有没有可能再爱上另外的人,但我们都失败了。我很抱歉,为了逃避这种愧疚的感觉,我只身去往威尼斯。我抵达的那一日,春寒料峭,圣马可广场涨潮,我的鞋子浸在水里,鸽群躲在屋檐底下,小贩们在街边收买纪念品。我撑一把红色的伞,寒气袭骨。我独自走过了叹息桥,没有人与我在桥下拥吻,而这世界也没有永恒。我坐在船尾时,拜托一位蓝眼睛的小姐给我拍了一张照片,秋天的时候我把它寄给了阑珊,背面写着一句话,威尼斯一直在下沉,这世界没有永恒。冬天我在回国的飞机上,展开那一年你塞进我卧室门缝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心情不好,对不起。我看着它,轻声念了一句,式微,式微,胡不归。邻座一个女孩子问我,你说什么?我笑了笑,没有回答。然后,机身剧烈颠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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