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0-06-22 17:01:45
[2]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周睿晨那句“以後我天天給你送最漂亮的花”竟然不是戲言,他居然真的每天早上給我送來尚帶着露水的花朵站在公寓門口等着我下來拿。我是晝伏夜出的夜間動物,有時會深夜一個人穿着黑色的帆布鞋喝一罐旺仔牛耐在霧深露重的大街上逛來逛去,夜晚的城市很甯靜,這讓我覺得很安全。 那樣的夜晚适合用來回憶,過去,或者,某人。 第一天早上我還在睡夢裏的時候手機就開始狂響,是周睿晨自己設置的他一個人的專署鈴聲,也是我手機裏唯一一首吵鬧的歌,《最佳男朋友》。每當他的電話打來時,我就有一種想要橫刀向天嘯的沖動。前一個晚上我一個人坐在天台上吹了一晚上的風,本來想睡個懶覺的夢想被那串“越多女生喜歡我,靠近我肩頭,越能證明你擁有,最佳男朋友”的歌聲輝掉了。 我穿着睡衣拖着拖鞋帶着同歸于盡的心情怒氣沖沖的沖到樓下質問他,你要怎麽樣。他瞠目結舌的看着我,唐亦晚,女生要有儀态,千萬不要讓自己男朋友以外的人看到你穿睡衣的樣子……我不耐煩的打斷他,你說吧,你究竟想怎麽樣。 我的話音剛落,一束金色的太陽花就送到了我的眼前,上一秒還沉浸在郁悶情緒中的我立刻清醒了過來,難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花和他,有那麽一瞬間,我承認我簡直想擁抱他。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感動,很不要臉的把懷抱張開,來吧,唐亦晚小姐,今天本公子吃點虧,讓你抱一下好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是閃躲的,帶着一點點的羞澀,可是語氣那麽裝腔作勢好像經曆千山萬水的樣子,我想了想,踮起腳抱了抱他。 當我從他懷抱裏抽身的時候,他急忙轉過身去,我不解的拉着他問怎麽了,他拼了命的躲着我,最後甩開我的手大步大步的跑掉了。我捧和他送來的那束燦爛的太陽花,看着漸漸升起的太陽,心裏不知爲何有一些近似于甜蜜的情緒。 我看着他跑了很遠忽然又折回身來,氣喘籲籲滿臉通紅的對我說,記得要插在我做的那個花瓶裏啊。 花瓶我放在陽台上,在水裏丢了幾片阿司匹林,再小心翼翼的把花插了進去。我做這些事的時候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另外一個畫面,很早的時候,我坐在陽光充沛的台階上對一個人微笑,他端着畫板爲我畫像,眼角眉梢沒有一點不明朗的情緒,可是就是能夠讓我久久難以平複的心情。 不隻爲何,我在這樣一個本該心裏盈滿歡喜的清晨,想起那個人的容顔,就忍不住掉下淚來。 蘇善予,從我很小的時候你就教我,應當做獨立堅強的人。我是從你那裏獲知,要做一個喜怒不形與色的人。 于是這麽久以來,我都在努力,我能力低微,雖然不成功,但我可以問心無愧。可是世上原來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叫人光是想想都難過,一想起,就哭泣。
[3]氣溫突然下降的那個夜晚我接到睿晨的電話,外面風聲雨聲雷聲轟鳴,他的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焦急,唐亦晚,你怕不怕啊?有沒有厚衣服穿啊,要把窗戶都關好,門也要關好啊,記得把電源都拔掉啊。我握着電話哧哧笑,小孩子,還用你說,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即使是隔着電話,我還是感覺到他的擔憂和無奈,他小心翼翼的問,要不要我過來陪你? 窗外,忽然,一道閃電,雷聲大作。我看到陽台上那隻花瓶和被吹打得不成形的太陽花,來不及挂掉電話,我徑直走去陽台,在一片風雨飄搖裏把它捧回房間。我低聲問它,如果沒有人救你你怎麽辦,如果我不來接你你怎麽辦? 我是在問自己嗎,沒有人救我,是繼續沉寂在簌簌發抖的隆冬還是自己去尋一條通往春暖的路途。沒有人來接我,我隻能自己慢慢的探索着摸索着走下去,無論前面是萬丈深淵還是歡喜團圓。 花朵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芳澤,我一片一片扯西來,口中念念有詞,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最後一片是雙數,他不愛我。 眼眶紅了,我仰起頭來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一室黑暗,有不隻源自何處的風,盤旋鼓噪,一如當年。這是何苦呢,很早很早以前,我就知道這個答案了,我比誰都更清晰的明了一切,在年少的時候,我用全部真心對待的人,并不在意日後的**後我的得與失,我的生與死。 後來的我與他全然無關。 我一個人坐在黑暗的房間裏輕輕唱一首歌,很早以前,王菲唱過的《色戒》。 不要以爲你隻有他安慰,不要以爲眼角眉梢隻是點綴,他不是臉色明媚,誰會想入非非,不要以爲青春一定枯萎,不要以爲他餓頭發開不出薔薇。你隻要心中有鬼,他就一直甜美。如果你愛他笑容和你相随,胸膛把你包圍。他容顔都燒毀,你有沒有所謂。如果不再管他像誰,那所謂有情人的眼淚,又有何珍貴。你隻要心中有鬼,他就一直甜美。如果你愛他笑容和你相随,胸膛把你包圍。他容顔都燒毀,你有沒有所謂,如果不再管他像誰,那所謂有情人的眼淚。又有什麽可貴,眼角眉梢不是一場誤會。 眼角眉梢不是一場誤會。 忽然,門外傳來敲門聲,我被吓了一跳。電光火石,我知道是誰了。打開門,看到一身濕透的睿晨,他看到我的下一個瞬間不由分說的把我拉進懷抱,我頭一次知道,原來他的力氣那麽大,好像要把揉碎了嵌進身體裏去。 我用力的推他,他絲毫不動,攬住我的頭說,唐亦晚,我喜歡你。 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連風雨聲都似乎靜默了,我們在黑暗的門口以一個奇怪的擁抱姿勢駐足,他把整個面孔埋進我的發叢,聲音低沉,亦晚,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曆過什麽,從我第一次看到你開始,你光着腳一個人坐在操場上,當時是黃昏,你愛唱一首歌,我特意繞過去隐約聽到兩句詞,是一首粵語歌,後來我在網上查到它的名字叫《似是故人來》,我聽到第30次的時候就決定了,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給我的感覺總是在抗拒什麽,你似乎還每懂得愛就厭倦了愛,我覺得我有義務讓你了解愛情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 我一直安靜的聽着他緩慢的訴說,我想起那天黃昏,夕陽芬芳,明月如霜,一個穿黑色襯衣眉目俊朗的男孩子從我身邊走過去,當時我唱的那句歌詞是,離别以前,未知相對當日那麽好。 我沒有想到,就是那一句,就有了日後這些糾結,隻此一眼,終身相遇。 我伸出手去抱着他,睿晨,其實我是個妖孽,專門化身美少女來騙你這樣的純情小男生的。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說錯了兩件事,第一,你實在不是美少女,第二,我也不是純情小男生。我一巴掌拍在他背後,誰允許你否定我的美貌的,找死啊。 是誰先笑了,笑着笑着,我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睿晨,除了唐亦晚之外我還有個名字,那是一段曆史,我曾經叫做蘇善晴。
[4]善予,我究竟要用怎樣的叙述方式和口氣向一個陌生的男孩子說起你恩,關于你的種種,我都狠心的逼迫自己去遺忘。想起與忘記是這樣生生對立的詞組,可偏偏我總是用它們來造一個句子,關于你,我真是從來不需要想起,因爲永遠都不會忘記。 我沒有忘記,也不可能忘記,不知道到了永生長眠時,我獨自踏上奈何橋能不能心甘情願的接過那碗孟婆湯,幹脆利落的将你從記憶裏擯除。 這個時間人們無論遇到什麽苦難的事都把它推給時間,我也滿滿領悟了這個道理。時間是無敵的,愛恨情仇,前生後世,無論多麽刻骨銘心在時間的面前都是回首時的淡塵輕煙,何況你隻是我漫長素白青春裏的一道注定要靜默的傷。 我在等着時間過去,它會如同歲月墳頭的荒草将一切往事掩埋,我相信它總有一天會帶走我心心念念的你。 可是,是哪一個哭着叫着你的名字腥來的夜裏,我才猝然懂得,不是時間不肯帶你走,而是時間在我的世界裏,停滞了。 曾經無數個時候,白天或者夜晚,身邊有人還是沒人,我都會不由自主的陷入對你的想念和追憶,那些年的流光溢彩,你牽着我在路上踢着石子走,不懂得回頭看看,也不懂得想想未來,你對着我笑一笑,看一看彼此緊握的手就以爲完成了所有的天長和地久。 我的錢包最裏層有一張照片,這些年來無論我走到哪裏都沒有弄丢過他。你抱着我,笑容像是融化的冰川清涼無傷,眼睛裏藏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怅惘,我笑得沒心沒肺,你說那是你喜歡的樣子。可是隔着時間的河流我仔細的探究你當時的眼神,你是在擔心什麽,你是在爲什麽煩惱。 你是否很早以前,就預計了我們這場離别。 我始終記得你最後對我說的那句話,你說,亦晚,你是不得離開,我是不得不留下,我們是不得不分開。你說完這句話時候的表情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是的,我相信即使我渡過了忘川也無法忘記你當時的表情,那麽悲傷,那麽無奈,可是卻又那麽義無返顧。 後來我去到了很多城市,隻要我想起你當時的表情我就會蹲下身來不管不顧的嚎啕大哭,即使在車輛川流不息的大街上,隻要腦海裏閃過你那個樣子,我就能立即聲嘶力竭的哭出來。 我的脖子裏挂着一枚硬币,那是你留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你說,亦晚,我是害怕你成長到有毅然了段曆史的決心,我内心也有需要恪守的原則,如果什麽時候你覺得是最後的道别了,你就拿來給我吧。 善予,我在等待那麽一個時刻,可以不動聲色的将着枚硬币還給你。
[5]睿晨倒了兩杯酒,我們順勢坐在地上一邊吃冰箱裏剩下的奶酪,一邊喝着紅酒,看上去很小資。他深呼吸,說,要是我媽知道我這樣吃東西,會殺了我的。 我輕聲笑,你媽媽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呢?他鄉都不想,脫口而出,我媽媽很漂亮,真的很漂亮,而且很有氣質啊,也很溫柔,會做很好吃的菜,也會彈鋼琴,在我心裏媽媽是完美的。我把頭側過去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體似乎有那麽一瞬間的僵硬,然後很快恢複了正常,我暗自覺得好笑,還說自己不是純情小男生,緊張成這樣。 我笑着說,看到你就知道你媽媽一定是美女。他眨眨眼睛,帶着與有榮焉的驕傲,那麽你呢,亦晚,你媽媽是個怎樣的美女呢? 我的笑容漸漸淡下去,眼睛裏閃過不被人察覺的黯然,她嗎?紅顔美人多薄命,莫怨東風當自嗟。 從小我就知道我有一個美麗的媽媽,我從兒時起就感覺到來自别的女孩子羨慕的眼光,她的身上總是有一種很好聞的蕭味,長大之後我才知道那是愛慕她的人從巴黎帶回來的香水味。她總是穿着很高的高跟鞋,脖子終年露在外面如驕傲的長頸鹿,即使是在白雪皚皚的冬季你也看不到一個臃腫的她。 所有人都說,她真是美女。可是我記得奶奶時常對着她的背影歎氣,美成這樣,必定是禍啊。 那時我并不動的紅顔禍水這一說,可是我本能的抗拒她,我不喜歡她,很奇怪,所有的夥伴都跟我說我媽媽很漂亮事我隻覺得厭煩,她事沒的,我是醜的,她是精緻的,我是粗糙的。我們看上去那麽不協調,根本看不出我們的血管裏有同樣的血液。 她也不喜歡我,有時她看着我的延伸就像一個陌生的小孩,高興時回帶我去買東西吃,想要把我打扮成女王身邊的小公主,可是總未能如願。我自小就是不識擡舉的煙頭,我讨厭紛複繁雜的蕾絲裙子,我讨厭将頭發缏成一束束的辮子,我讨厭每個周末被逼着去舞蹈室跟着一大群漂亮的小姑娘壓腿下腰。
我選擇反抗她,在我山爲長大一點的時候,由于跷課太多被老師告狀時候,她狠狠地抽了我一個耳光。那天父親也在家,很以外,因爲生意的原因他經常在外面奔忙,我是多麽珍惜能見到父親的每一次機會,可是那一次,她居然當着父親的面将我置于那樣的屈辱中。 我完全崩潰了,在空曠的客廳裏我像瘋了一樣把所有能摔的能砸的東西都破壞掉了,我記得那些破碎的聲音和滿地的殘缺,也記得所有人驚愕的眼神,我嚎啕大哭,将心裏多年來堆積的委屈和怨怼一次性的宣洩出來,我說,你真的當我是你的孩子嗎,還是你的傀儡呢,你有什麽資格參與我的人生呢,你是嫌棄我給你丢人嗎。從小到大,每件事情都是你做主,你有沒有問過我想不想,要不要,我承不承受得了,你是個自私的女人,你的青春憑什麽要我來延續。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那麽多的怨言,我的話語像一支支回不了頭的利箭,帶着凜冽的恨意直直地插入她的心髒,她一句話也不說,呆呆的看着我,她的身體顫抖得像深秋的落葉,是從那時候起,我知道,我們之間那種由于我的妥協而維持的平和瓦解了,她會更讨厭我了。 父親走過來,聲音裏有一些困惑和憐憫,他說,亦晚,不要這樣跟媽媽說話,媽媽總是爲你好。 多年後我都記得那個夜晚,我和我的母親在一片廢墟之中望着彼此哭泣,那樣動人的眼淚,卻是來自憤怒和失望。
[6]奶奶辭世的消息傳來時,我正和睿晨在影院看電影,黑暗之中我感覺到我的血液都凝固了,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緊接着,我的眼淚也大顆大顆砸下來。 仿佛整個人都灰飛煙滅了,像一尊水晶從很高的地方跌落下來,嘩啦碎了一地,那種驚心的疼痛,依稀聽到海浪的聲音,一波一波的襲來。我甚至連手機都沒來得及撿就沖出影院,睿晨緊緊勾住我的腰,我哭得不省人事,在周圍無數的側目裏,悲痛的哀號。 當天下午的火車,睿晨送我上車,我依然背着我那隻灰白色的帆布包。卡哎喲啊上車前他突然拉住我說,亦晚,不曉得爲什麽我突然有種感覺即将要失去你,答應我,無論如何要平安的回來。 我望着他,忽然笑了,善予,那一刻我竟然又想起了你。我下定決心,将灰白色帆布包從身上取下來交給他,睿晨,如果我此番能從往事的陰影裏徹底走出來,那麽我将心安理得的接受你每天早晨送來我公寓的那捧花,如果我不肯回來,那你就可以去尋找别的女孩子,或者開始新的戀情。 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請你爲我好好守護這個破舊的背包。 我曾像一隻負荷沉重的蝸牛死死的守着這個背包,它是我從最愛的人那裏偷來的,它裝滿了我的回憶和記挂,但是現在我想孑然回歸,如果我真的可以放下那些記憶了,我就會來到你的身邊。 你所要做的,是給我時間,耐心等待。 車窗外是疾馳而過的風景,陽光落在我的發間,我打開錢包又看到我們的照片,我的笑容滿面。善予,我有多久沒有綻放過這樣的笑容了呢。 時間要倒退很多年吧。 我曾經以爲是我先發現爸爸跟那個女人的,在人潮湧動的街頭我看到爸爸懷裏的那個女人,笑靥似花。我有一種被人從腦袋上敲了一棒的感覺,五月的晴空突然電閃雷鳴。回到家裏我仍然無法平靜的呼吸,原來這才是他不肯歸家的原因。我望着牆上媽媽的照片,原來美麗不是愛情的法寶,沒有什麽是所向披靡的。 正當我不知如何開口向媽媽啓齒時,她先跟我說了,隻有三句話。我和你爸爸離婚了。我明天搬走。你個誰? 好比問我,砍你的左手好還是右手好。 随便砍掉哪隻我都是殘缺的,那麽索性讓他們選吧,最後我被母親帶走。是一個晴朗的午後,我跟在母親身後走進了一間小小的庭院,迎面而來的少年,有一張清淡的容顔。背着一隻灰白色的帆布包,聲音是溫和的,阿姨,爸爸在裏面,你自己進去吧。 是的,善予,那是我第一次見你,在非典結束後的2003年夏天,我的生命因爲那一年而不朽。你伸手接過我的行李,揉了揉我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說,我爸爸很愛你媽媽,我相信我們會好好的在一起生活。 其實關于你的事我是有耳聞的,桀骜不馴的你是無數個中學的傳奇,盡管你俯下身體的時候我不小心看見你背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媽媽讓我叫你哥哥,我沉默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喊出口。暗地裏你挑起眉毛笑,亦晚,我也不想被你叫哥哥。 我們是相愛的嗎?在你爸爸和我媽媽出去度假之後的那個春節,我們兩個人在家裏一邊看春晚一邊吃泡面,你忽然扳過我的面孔來,安靜的看着我,你說,現在開始倒計時,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我正要開口對你說這句話時,你吻了我。 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吻,後來外面放起了煙火,我跑去在圍牆上用粉筆寫了一句話。2004年的第一秒,我很愛身邊這個人。 善予,我很想知道,那行字還在嗎?
[7]在奶奶的葬禮上我又見到了父親和那個女人,時間給了他們一張麻木的面孔,她已經是他登堂入室的妻子,膝下還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兒。我像一個外人似的給奶奶獻了花,強忍着眼淚沒有掉下來,我在心裏默默的說,我已經長大了,您可以放心我。周圍都是一些陌生的人,或許是父親這幾年的生意越做越大吧,阿谀奉承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我能夠明白他的生活。觥籌交錯,言語厮殺,處心積慮,承上啓下,内憂外患,很多事,我都明白,明白也就夠了。那不是我向往的世界,我不必投身其中。 我離開墓地時父親叫住我,眼睛裏有很多複雜的情緒,剛要開口我便打斷他,爸爸,我很好,非常好,不需要爲我擔心,我已經是成年人,自己的生活可以自己負責,你有你的家庭和責任,不需要顧及我。 這番話堵得他啞口無言,然後,微笑,轉身。這一切不過是形式,我深知血脈相連是無法割舍的。可是他有了家庭,我成了外人,這些年的經曆和際遇讓我成爲了一個處世周全的人,什麽時候做什麽事什麽時候說什麽話,都有自己的分寸。 是轉身的時候吧,看到那雙眸子,所有的僞裝頃刻間土崩瓦解,我的指甲掐進掌心裏,開口的時候感覺嗓子裏落滿了灰塵,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叫出這個名字,善予。話音一落就不能抑制的湧出眼淚來,隔了這麽長的時光河流,這麽多兜轉翻覆,爲什麽當你再次站在我面前時我還是未能爐火純青,我知單我哭的那個姿勢,好像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一般。 你走過來把我的頭摁在胸口,你說,亦晚,不要難過,死亡是每個人的結局,不要難過。 你不可能不明白,奶奶去世對于我當然市重大的打擊,而你,卻是我最慘痛最傷心的回憶。 當媽媽宣布将我的名字改成蘇善晴的時候我們手中的筷子同時掉了下來,我捧着飯碗錯愕的看着喜氣洋洋的媽媽,你沉吟一會兒,聲音輕而狠的說,我不接受,我不要她做我妹妹。媽媽還沒有反映過來,你一把拉住我的手铿锵的說,亦晚,将來應該是我的妻子。 飓風閃電呼嘯而過,我接的他的掌心,也記得他掌心的溫度。我被送回了爸爸那邊,媽媽不再允許我見你,她說,難道你打算毀掉自己嗎,你的将來怎麽可以指望那樣一個小混混擔負?我第一次哭着哀求她,我的未來自己擔負。可是沒有用,我被關了起來,沒多久父親告訴我,他們要把我送去英國的姑母那裏。 在機場的時候,我終于見到善予,他對我說了那句話,我們是不得不分開。他說,你媽媽說得對,你的未來不能由我這樣的人擔負,亦晚,這條路太艱難,我不連累你。 飛機劃過天空的轟鳴在我心髒上留下了鏽迹斑斑的口子,我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中哭到手腳都抽筋,我生命裏的第一次愛情居然就是這樣被摧毀。後來在英國,我每天都會有眼淚鋪天蓋地灌進心底,喉嚨被思念哽住,幾乎不能呼吸,我強迫自己去忘記這個人,忘記關于他的一點一滴,忘記那些帶着露水的清晨,那些溫暖的午後,那些美麗的黃昏。 我們本該最固執的年紀,是誰缺少了堅持愛情的勇氣? 很久之後我收到他寫給我的一封信,純白的紙張,黑色的炭素墨水。彼時,我媽媽與他爸爸已經分開了,他在信中說,阿姨那麽美麗的女人是一隻蝴蝶,不斷的從一朵花遷移到另一朵花,但是我想她自己覺得很快樂。 亦晚,你可以恨我,但是阿姨說得沒有錯,你有不可限量的美好前途。我是自小無可救藥的社會渣滓。你該有更高更遠的天空,而我,已注定要留守凝滞的這放水域,靠着父輩積累的蔭蔽,日複一日,麻木不仁的活下去。倘使有愛,我怎麽可以要你爲了我而甘心折斷羽翼,墜落原地。 亦晚,我不指望你能懂得,但是我希望你能原諒。最愛的人,我要留在最遠的地方。 那封信裏夾着一枚硬币,此後很多年,我都帶在身邊,直我從英國回來,直到母親再嫁,直到父親另娶,生命如何颠覆,它始終都在。
[8]依然是當初的庭院,你在院子裏種了很多花草,你耐心的跟我講解它們的用途,我的眼睛裏蓄滿液體。時光沒有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你還是當初那個銳氣逼人的少年。 我慢慢的了解這幾年你的生活,父親因爲貪污而锒铛入獄,從此你要承受起生活全部的重擔。我在你家裏聽着這些事心髒有劇烈的絞痛,在我颠沛流離的這些日子,原來你比我更難過。 善予,我們可以将拆散我們的東西稱爲命運嗎,命運,它竟然這樣不肯善待你。 那天晚上你給我做了很多菜,我的眼睛幹了又濕,濕了又幹。我們喝了一點酒,我承認我意圖不軌的想把你灌醉,我想把我最好的東西給你。可是你把我抱到床上時隻是親了一下我的額頭,一說亦晚,最好的年華要給最好的人,我們已經錯過了。 我們隻能在對方的記憶裏鮮亮的存活。 你關上門出去的時候我把頭埋進枕頭裏,眼淚那麽多,淚濕整張床。再沒有什麽是生死不變的約定了,世界那麽大,曾經隻有我和你,仰望過夜空天際迷蒙的星光。在我再見到你的時候,時間又開始流動,讓我該機你,讓我憎恨你,讓我忘記你。 我們會如同被風吹散的雲絮,永遠不再有交集。 次日清晨,我推開你的卧室,看到你純真如孩童的睡姿,你的眉頭蹙起,好象在夢中都有甩不開的負擔。我看你,在黑暗中哭了很久,然後我從脖子上取下那枚應百放在你的床頭。善予,給不了彼此幸福的人是終身都不必再見的人。 曾經我們沒有堅持,如今我們放生彼此。 生命中沒有那麽多如果,我就不說如果當年沒有遇見你,我也不說如果當年你留我,更不說如果你願意,我們現在可以在一起。我知道,這殘酷的青春和凜冽的愛情已經不在我們能承擔的範疇之内,這一次,我先走。 你曾經教過我一首詩,裏面有一句話我每次想起都覺得難過。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這個世界哪有那麽多的天災人禍,那麽多的絕症分别,那麽多的陰差陽錯,那麽多的天人永隔。很多時候沒有厮守到最後隻是欠缺了一點緣分。我知道過不了痕就,你的身邊一定會有很好很好的女孩子,這樣我才能安心的将你放棄。 我不能祈禱你立刻富貴,也不能祈禱你萬事如意,我唯一可以其餓,是你平安。 我獨自上了火車,在沒有跟紗予告别的情況下,在沒有通知睿晨的情況下。整個車廂都是麻木而疲倦的面孔,長長的旅途讓人們看不出悲喜,我混迹在其中,亦可以短暫忘記自己的悲傷。 可是當我下車的時候,我看見了睿晨,他背着我的灰白色帆布包,傻呼呼的捧着那個奇形怪狀的花瓶,裏面還有一束明豔的太陽花。沒有多久的時間吧,這個每次見到我都忐忑不安的男孩子,那麽鎮定的對我說,我在你睡覺的時候打了電話給你,是蘇善予接的,他告訴我你今天到,叫我好好照顧你。 天天天藍,我的眼睛在出汗。 睿晨繼續說,你的過去,我無緣參與,你的未來,我奉陪到底。 在送别來往的車站,我在他溫暖如春的懷抱裏泣不成聲。善予,我們終于還是這樣分離。
[9]在收到來自睿晨的一束玫瑰時,我打開了那個灰白色的包,裏面是滿滿一包的硬币,全都是2003年的制造。這些年來,我孜孜不倦的收集着2003年的硬币,就是爲了将那個年份烙在生命裏永不忘記。 睿晨說,以前隻送你太陽花是希望你紮根土壤努力向着太陽生長,現在我就是你的太陽啦,哈哈。我喜歡他天真的笑臉,也喜歡那些芬芳的玫瑰。此後,我的人生中就算沒有了你,我也還是要堅定的向幸福走下去。我去拉他的手,睿晨,陪我去一下郵局。 我把積攢了這麽多年的硬币全部寄給你,當我填下你的地址時心裏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善予,無論這一生在何時,在何地,我們都要幸福啊。 我把硬币還給你,我把愛情給别人,我終于心甘情願的向你告别,現在,時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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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睿晨那句“以后我天天给你送最漂亮的花”竟然不是戏言,他居然真的每天早上给我送来尚带着露水的花朵站在公寓门口等着我下来拿。我是昼伏夜出的夜间动物,有时会深夜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帆布鞋喝一罐旺仔牛耐在雾深露重的大街上逛来逛去,夜晚的城市很宁静,这让我觉得很安全。 那样的夜晚适合用来回忆,过去,或者,某人。 第一天早上我还在睡梦里的时候手机就开始狂响,是周睿晨自己设置的他一个人的专署铃声,也是我手机里唯一一首吵闹的歌,《最佳男朋友》。每当他的电话打来时,我就有一种想要横刀向天啸的冲动。前一个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天台上吹了一晚上的风,本来想睡个懒觉的梦想被那串“越多女生喜欢我,靠近我肩头,越能证明你拥有,最佳男朋友”的歌声辉掉了。 我穿着睡衣拖着拖鞋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情怒气冲冲的冲到楼下质问他,你要怎么样。他瞠目结舌的看着我,唐亦晚,女生要有仪态,千万不要让自己男朋友以外的人看到你穿睡衣的样子……我不耐烦的打断他,你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的话音刚落,一束金色的太阳花就送到了我的眼前,上一秒还沉浸在郁闷情绪中的我立刻清醒了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花和他,有那么一瞬间,我承认我简直想拥抱他。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感动,很不要脸的把怀抱张开,来吧,唐亦晚小姐,今天本公子吃点亏,让你抱一下好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是闪躲的,带着一点点的羞涩,可是语气那么装腔作势好像经历千山万水的样子,我想了想,踮起脚抱了抱他。 当我从他怀抱里抽身的时候,他急忙转过身去,我不解的拉着他问怎么了,他拼了命的躲着我,最后甩开我的手大步大步的跑掉了。我捧和他送来的那束灿烂的太阳花,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些近似于甜蜜的情绪。 我看着他跑了很远忽然又折回身来,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对我说,记得要插在我做的那个花瓶里啊。 花瓶我放在阳台上,在水里丢了几片阿司匹林,再小心翼翼的把花插了进去。我做这些事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另外一个画面,很早的时候,我坐在阳光充沛的台阶上对一个人微笑,他端着画板为我画像,眼角眉梢没有一点不明朗的情绪,可是就是能够让我久久难以平复的心情。 不只为何,我在这样一个本该心里盈满欢喜的清晨,想起那个人的容颜,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苏善予,从我很小的时候你就教我,应当做独立坚强的人。我是从你那里获知,要做一个喜怒不形与色的人。 于是这么久以来,我都在努力,我能力低微,虽然不成功,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可是世上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叫人光是想想都难过,一想起,就哭泣。
[3]气温突然下降的那个夜晚我接到睿晨的电话,外面风声雨声雷声轰鸣,他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唐亦晚,你怕不怕啊?有没有厚衣服穿啊,要把窗户都关好,门也要关好啊,记得把电源都拔掉啊。我握着电话哧哧笑,小孩子,还用你说,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即使是隔着电话,我还是感觉到他的担忧和无奈,他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窗外,忽然,一道闪电,雷声大作。我看到阳台上那只花瓶和被吹打得不成形的太阳花,来不及挂掉电话,我径直走去阳台,在一片风雨飘摇里把它捧回房间。我低声问它,如果没有人救你你怎么办,如果我不来接你你怎么办? 我是在问自己吗,没有人救我,是继续沉寂在簌簌发抖的隆冬还是自己去寻一条通往春暖的路途。没有人来接我,我只能自己慢慢的探索着摸索着走下去,无论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欢喜团圆。 花朵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芳泽,我一片一片扯西来,口中念念有词,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最后一片是双数,他不爱我。 眼眶红了,我仰起头来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一室黑暗,有不只源自何处的风,盘旋鼓噪,一如当年。这是何苦呢,很早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这个答案了,我比谁都更清晰的明了一切,在年少的时候,我用全部真心对待的人,并不在意日后的**后我的得与失,我的生与死。 后来的我与他全然无关。 我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轻轻唱一首歌,很早以前,王菲唱过的《色戒》。 不要以为你只有他安慰,不要以为眼角眉梢只是点缀,他不是脸色明媚,谁会想入非非,不要以为青春一定枯萎,不要以为他饿头发开不出蔷薇。你只要心中有鬼,他就一直甜美。如果你爱他笑容和你相随,胸膛把你包围。他容颜都烧毁,你有没有所谓。如果不再管他像谁,那所谓有情人的眼泪,又有何珍贵。你只要心中有鬼,他就一直甜美。如果你爱他笑容和你相随,胸膛把你包围。他容颜都烧毁,你有没有所谓,如果不再管他像谁,那所谓有情人的眼泪。又有什么可贵,眼角眉梢不是一场误会。 眼角眉梢不是一场误会。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我被吓了一跳。电光火石,我知道是谁了。打开门,看到一身湿透的睿晨,他看到我的下一个瞬间不由分说的把我拉进怀抱,我头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力气那么大,好像要把揉碎了嵌进身体里去。 我用力的推他,他丝毫不动,揽住我的头说,唐亦晚,我喜欢你。 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连风雨声都似乎静默了,我们在黑暗的门口以一个奇怪的拥抱姿势驻足,他把整个面孔埋进我的发丛,声音低沉,亦晚,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开始,你光着脚一个人坐在操场上,当时是黄昏,你爱唱一首歌,我特意绕过去隐约听到两句词,是一首粤语歌,后来我在网上查到它的名字叫《似是故人来》,我听到第30次的时候就决定了,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给我的感觉总是在抗拒什么,你似乎还每懂得爱就厌倦了爱,我觉得我有义务让你了解爱情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我一直安静的听着他缓慢的诉说,我想起那天黄昏,夕阳芬芳,明月如霜,一个穿黑色衬衣眉目俊朗的男孩子从我身边走过去,当时我唱的那句歌词是,离别以前,未知相对当日那么好。 我没有想到,就是那一句,就有了日后这些纠结,只此一眼,终身相遇。 我伸出手去抱着他,睿晨,其实我是个妖孽,专门化身美少女来骗你这样的纯情小男生的。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说错了两件事,第一,你实在不是美少女,第二,我也不是纯情小男生。我一巴掌拍在他背后,谁允许你否定我的美貌的,找死啊。 是谁先笑了,笑着笑着,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睿晨,除了唐亦晚之外我还有个名字,那是一段历史,我曾经叫做苏善晴。
[4]善予,我究竟要用怎样的叙述方式和口气向一个陌生的男孩子说起你恩,关于你的种种,我都狠心的逼迫自己去遗忘。想起与忘记是这样生生对立的词组,可偏偏我总是用它们来造一个句子,关于你,我真是从来不需要想起,因为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没有忘记,也不可能忘记,不知道到了永生长眠时,我独自踏上奈何桥能不能心甘情愿的接过那碗孟婆汤,干脆利落的将你从记忆里摈除。 这个时间人们无论遇到什么苦难的事都把它推给时间,我也满满领悟了这个道理。时间是无敌的,爱恨情仇,前生后世,无论多么刻骨铭心在时间的面前都是回首时的淡尘轻烟,何况你只是我漫长素白青春里的一道注定要静默的伤。 我在等着时间过去,它会如同岁月坟头的荒草将一切往事掩埋,我相信它总有一天会带走我心心念念的你。 可是,是哪一个哭着叫着你的名字腥来的夜里,我才猝然懂得,不是时间不肯带你走,而是时间在我的世界里,停滞了。 曾经无数个时候,白天或者夜晚,身边有人还是没人,我都会不由自主的陷入对你的想念和追忆,那些年的流光溢彩,你牵着我在路上踢着石子走,不懂得回头看看,也不懂得想想未来,你对着我笑一笑,看一看彼此紧握的手就以为完成了所有的天长和地久。 我的钱包最里层有一张照片,这些年来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没有弄丢过他。你抱着我,笑容像是融化的冰川清凉无伤,眼睛里藏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怅惘,我笑得没心没肺,你说那是你喜欢的样子。可是隔着时间的河流我仔细的探究你当时的眼神,你是在担心什么,你是在为什么烦恼。 你是否很早以前,就预计了我们这场离别。 我始终记得你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你说,亦晚,你是不得离开,我是不得不留下,我们是不得不分开。你说完这句话时候的表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的,我相信即使我渡过了忘川也无法忘记你当时的表情,那么悲伤,那么无奈,可是却又那么义无返顾。 后来我去到了很多城市,只要我想起你当时的表情我就会蹲下身来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即使在车辆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只要脑海里闪过你那个样子,我就能立即声嘶力竭的哭出来。 我的脖子里挂着一枚硬币,那是你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你说,亦晚,我是害怕你成长到有毅然了段历史的决心,我内心也有需要恪守的原则,如果什么时候你觉得是最后的道别了,你就拿来给我吧。 善予,我在等待那么一个时刻,可以不动声色的将着枚硬币还给你。
[5]睿晨倒了两杯酒,我们顺势坐在地上一边吃冰箱里剩下的奶酪,一边喝着红酒,看上去很小资。他深呼吸,说,要是我妈知道我这样吃东西,会杀了我的。 我轻声笑,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他乡都不想,脱口而出,我妈妈很漂亮,真的很漂亮,而且很有气质啊,也很温柔,会做很好吃的菜,也会弹钢琴,在我心里妈妈是完美的。我把头侧过去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体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很快恢复了正常,我暗自觉得好笑,还说自己不是纯情小男生,紧张成这样。 我笑着说,看到你就知道你妈妈一定是美女。他眨眨眼睛,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那么你呢,亦晚,你妈妈是个怎样的美女呢? 我的笑容渐渐淡下去,眼睛里闪过不被人察觉的黯然,她吗?红颜美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 从小我就知道我有一个美丽的妈妈,我从儿时起就感觉到来自别的女孩子羡慕的眼光,她的身上总是有一种很好闻的萧味,长大之后我才知道那是爱慕她的人从巴黎带回来的香水味。她总是穿着很高的高跟鞋,脖子终年露在外面如骄傲的长颈鹿,即使是在白雪皑皑的冬季你也看不到一个臃肿的她。 所有人都说,她真是美女。可是我记得奶奶时常对着她的背影叹气,美成这样,必定是祸啊。 那时我并不动的红颜祸水这一说,可是我本能的抗拒她,我不喜欢她,很奇怪,所有的伙伴都跟我说我妈妈很漂亮事我只觉得厌烦,她事没的,我是丑的,她是精致的,我是粗糙的。我们看上去那么不协调,根本看不出我们的血管里有同样的血液。 她也不喜欢我,有时她看着我的延伸就像一个陌生的小孩,高兴时回带我去买东西吃,想要把我打扮成女王身边的小公主,可是总未能如愿。我自小就是不识抬举的烟头,我讨厌纷复繁杂的蕾丝裙子,我讨厌将头发缏成一束束的辫子,我讨厌每个周末被逼着去舞蹈室跟着一大群漂亮的小姑娘压腿下腰。
我选择反抗她,在我山为长大一点的时候,由于跷课太多被老师告状时候,她狠狠地抽了我一个耳光。那天父亲也在家,很以外,因为生意的原因他经常在外面奔忙,我是多么珍惜能见到父亲的每一次机会,可是那一次,她居然当着父亲的面将我置于那样的屈辱中。 我完全崩溃了,在空旷的客厅里我像疯了一样把所有能摔的能砸的东西都破坏掉了,我记得那些破碎的声音和满地的残缺,也记得所有人惊愕的眼神,我嚎啕大哭,将心里多年来堆积的委屈和怨怼一次性的宣泄出来,我说,你真的当我是你的孩子吗,还是你的傀儡呢,你有什么资格参与我的人生呢,你是嫌弃我给你丢人吗。从小到大,每件事情都是你做主,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不要,我承不承受得了,你是个自私的女人,你的青春凭什么要我来延续。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的怨言,我的话语像一支支回不了头的利箭,带着凛冽的恨意直直地插入她的心脏,她一句话也不说,呆呆的看着我,她的身体颤抖得像深秋的落叶,是从那时候起,我知道,我们之间那种由于我的妥协而维持的平和瓦解了,她会更讨厌我了。 父亲走过来,声音里有一些困惑和怜悯,他说,亦晚,不要这样跟妈妈说话,妈妈总是为你好。 多年后我都记得那个夜晚,我和我的母亲在一片废墟之中望着彼此哭泣,那样动人的眼泪,却是来自愤怒和失望。
[6]奶奶辞世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和睿晨在影院看电影,黑暗之中我感觉到我的血液都凝固了,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我的眼泪也大颗大颗砸下来。 仿佛整个人都灰飞烟灭了,像一尊水晶从很高的地方跌落下来,哗啦碎了一地,那种惊心的疼痛,依稀听到海浪的声音,一波一波的袭来。我甚至连手机都没来得及捡就冲出影院,睿晨紧紧勾住我的腰,我哭得不省人事,在周围无数的侧目里,悲痛的哀号。 当天下午的火车,睿晨送我上车,我依然背着我那只灰白色的帆布包。卡哎哟啊上车前他突然拉住我说,亦晚,不晓得为什么我突然有种感觉即将要失去你,答应我,无论如何要平安的回来。 我望着他,忽然笑了,善予,那一刻我竟然又想起了你。我下定决心,将灰白色帆布包从身上取下来交给他,睿晨,如果我此番能从往事的阴影里彻底走出来,那么我将心安理得的接受你每天早晨送来我公寓的那捧花,如果我不肯回来,那你就可以去寻找别的女孩子,或者开始新的恋情。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请你为我好好守护这个破旧的背包。 我曾像一只负荷沉重的蜗牛死死的守着这个背包,它是我从最爱的人那里偷来的,它装满了我的回忆和记挂,但是现在我想孑然回归,如果我真的可以放下那些记忆了,我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你所要做的,是给我时间,耐心等待。 车窗外是疾驰而过的风景,阳光落在我的发间,我打开钱包又看到我们的照片,我的笑容满面。善予,我有多久没有绽放过这样的笑容了呢。 时间要倒退很多年吧。 我曾经以为是我先发现爸爸跟那个女人的,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我看到爸爸怀里的那个女人,笑靥似花。我有一种被人从脑袋上敲了一棒的感觉,五月的晴空突然电闪雷鸣。回到家里我仍然无法平静的呼吸,原来这才是他不肯归家的原因。我望着墙上妈妈的照片,原来美丽不是爱情的法宝,没有什么是所向披靡的。 正当我不知如何开口向妈妈启齿时,她先跟我说了,只有三句话。我和你爸爸离婚了。我明天搬走。你个谁? 好比问我,砍你的左手好还是右手好。 随便砍掉哪只我都是残缺的,那么索性让他们选吧,最后我被母亲带走。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我跟在母亲身后走进了一间小小的庭院,迎面而来的少年,有一张清淡的容颜。背着一只灰白色的帆布包,声音是温和的,阿姨,爸爸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是的,善予,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在非典结束后的2003年夏天,我的生命因为那一年而不朽。你伸手接过我的行李,揉了揉我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说,我爸爸很爱你妈妈,我相信我们会好好的在一起生活。 其实关于你的事我是有耳闻的,桀骜不驯的你是无数个中学的传奇,尽管你俯下身体的时候我不小心看见你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妈妈让我叫你哥哥,我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口。暗地里你挑起眉毛笑,亦晚,我也不想被你叫哥哥。 我们是相爱的吗?在你爸爸和我妈妈出去度假之后的那个春节,我们两个人在家里一边看春晚一边吃泡面,你忽然扳过我的面孔来,安静的看着我,你说,现在开始倒计时,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我正要开口对你说这句话时,你吻了我。 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吻,后来外面放起了烟火,我跑去在围墙上用粉笔写了一句话。2004年的第一秒,我很爱身边这个人。 善予,我很想知道,那行字还在吗?
[7]在奶奶的葬礼上我又见到了父亲和那个女人,时间给了他们一张麻木的面孔,她已经是他登堂入室的妻子,膝下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我像一个外人似的给奶奶献了花,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我在心里默默的说,我已经长大了,您可以放心我。周围都是一些陌生的人,或许是父亲这几年的生意越做越大吧,阿谀奉承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我能够明白他的生活。觥筹交错,言语厮杀,处心积虑,承上启下,内忧外患,很多事,我都明白,明白也就够了。那不是我向往的世界,我不必投身其中。 我离开墓地时父亲叫住我,眼睛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刚要开口我便打断他,爸爸,我很好,非常好,不需要为我担心,我已经是成年人,自己的生活可以自己负责,你有你的家庭和责任,不需要顾及我。 这番话堵得他哑口无言,然后,微笑,转身。这一切不过是形式,我深知血脉相连是无法割舍的。可是他有了家庭,我成了外人,这些年的经历和际遇让我成为了一个处世周全的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什么时候说什么话,都有自己的分寸。 是转身的时候吧,看到那双眸子,所有的伪装顷刻间土崩瓦解,我的指甲掐进掌心里,开口的时候感觉嗓子里落满了灰尘,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叫出这个名字,善予。话音一落就不能抑制的涌出眼泪来,隔了这么长的时光河流,这么多兜转翻覆,为什么当你再次站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未能炉火纯青,我知单我哭的那个姿势,好像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一般。 你走过来把我的头摁在胸口,你说,亦晚,不要难过,死亡是每个人的结局,不要难过。 你不可能不明白,奶奶去世对于我当然市重大的打击,而你,却是我最惨痛最伤心的回忆。 当妈妈宣布将我的名字改成苏善晴的时候我们手中的筷子同时掉了下来,我捧着饭碗错愕的看着喜气洋洋的妈妈,你沉吟一会儿,声音轻而狠的说,我不接受,我不要她做我妹妹。妈妈还没有反映过来,你一把拉住我的手铿锵的说,亦晚,将来应该是我的妻子。 飓风闪电呼啸而过,我接的他的掌心,也记得他掌心的温度。我被送回了爸爸那边,妈妈不再允许我见你,她说,难道你打算毁掉自己吗,你的将来怎么可以指望那样一个小混混担负?我第一次哭着哀求她,我的未来自己担负。可是没有用,我被关了起来,没多久父亲告诉我,他们要把我送去英国的姑母那里。 在机场的时候,我终于见到善予,他对我说了那句话,我们是不得不分开。他说,你妈妈说得对,你的未来不能由我这样的人担负,亦晚,这条路太艰难,我不连累你。 飞机划过天空的轰鸣在我心脏上留下了锈迹斑斑的口子,我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哭到手脚都抽筋,我生命里的第一次爱情居然就是这样被摧毁。后来在英国,我每天都会有眼泪铺天盖地灌进心底,喉咙被思念哽住,几乎不能呼吸,我强迫自己去忘记这个人,忘记关于他的一点一滴,忘记那些带着露水的清晨,那些温暖的午后,那些美丽的黄昏。 我们本该最固执的年纪,是谁缺少了坚持爱情的勇气? 很久之后我收到他写给我的一封信,纯白的纸张,黑色的炭素墨水。彼时,我妈妈与他爸爸已经分开了,他在信中说,阿姨那么美丽的女人是一只蝴蝶,不断的从一朵花迁移到另一朵花,但是我想她自己觉得很快乐。 亦晚,你可以恨我,但是阿姨说得没有错,你有不可限量的美好前途。我是自小无可救药的社会渣滓。你该有更高更远的天空,而我,已注定要留守凝滞的这放水域,靠着父辈积累的荫蔽,日复一日,麻木不仁的活下去。倘使有爱,我怎么可以要你为了我而甘心折断羽翼,坠落原地。 亦晚,我不指望你能懂得,但是我希望你能原谅。最爱的人,我要留在最远的地方。 那封信里夹着一枚硬币,此后很多年,我都带在身边,直我从英国回来,直到母亲再嫁,直到父亲另娶,生命如何颠覆,它始终都在。
[8]依然是当初的庭院,你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你耐心的跟我讲解它们的用途,我的眼睛里蓄满液体。时光没有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你还是当初那个锐气逼人的少年。 我慢慢的了解这几年你的生活,父亲因为贪污而锒铛入狱,从此你要承受起生活全部的重担。我在你家里听着这些事心脏有剧烈的绞痛,在我颠沛流离的这些日子,原来你比我更难过。 善予,我们可以将拆散我们的东西称为命运吗,命运,它竟然这样不肯善待你。 那天晚上你给我做了很多菜,我的眼睛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我们喝了一点酒,我承认我意图不轨的想把你灌醉,我想把我最好的东西给你。可是你把我抱到床上时只是亲了一下我的额头,一说亦晚,最好的年华要给最好的人,我们已经错过了。 我们只能在对方的记忆里鲜亮的存活。 你关上门出去的时候我把头埋进枕头里,眼泪那么多,泪湿整张床。再没有什么是生死不变的约定了,世界那么大,曾经只有我和你,仰望过夜空天际迷蒙的星光。在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时间又开始流动,让我该机你,让我憎恨你,让我忘记你。 我们会如同被风吹散的云絮,永远不再有交集。 次日清晨,我推开你的卧室,看到你纯真如孩童的睡姿,你的眉头蹙起,好象在梦中都有甩不开的负担。我看你,在黑暗中哭了很久,然后我从脖子上取下那枚应百放在你的床头。善予,给不了彼此幸福的人是终身都不必再见的人。 曾经我们没有坚持,如今我们放生彼此。 生命中没有那么多如果,我就不说如果当年没有遇见你,我也不说如果当年你留我,更不说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我知道,这残酷的青春和凛冽的爱情已经不在我们能承担的范畴之内,这一次,我先走。 你曾经教过我一首诗,里面有一句话我每次想起都觉得难过。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天灾人祸,那么多的绝症分别,那么多的阴差阳错,那么多的天人永隔。很多时候没有厮守到最后只是欠缺了一点缘分。我知道过不了痕就,你的身边一定会有很好很好的女孩子,这样我才能安心的将你放弃。 我不能祈祷你立刻富贵,也不能祈祷你万事如意,我唯一可以其饿,是你平安。 我独自上了火车,在没有跟纱予告别的情况下,在没有通知睿晨的情况下。整个车厢都是麻木而疲倦的面孔,长长的旅途让人们看不出悲喜,我混迹在其中,亦可以短暂忘记自己的悲伤。 可是当我下车的时候,我看见了睿晨,他背着我的灰白色帆布包,傻呼呼的捧着那个奇形怪状的花瓶,里面还有一束明艳的太阳花。没有多久的时间吧,这个每次见到我都忐忑不安的男孩子,那么镇定的对我说,我在你睡觉的时候打了电话给你,是苏善予接的,他告诉我你今天到,叫我好好照顾你。 天天天蓝,我的眼睛在出汗。 睿晨继续说,你的过去,我无缘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 在送别来往的车站,我在他温暖如春的怀抱里泣不成声。善予,我们终于还是这样分离。
[9]在收到来自睿晨的一束玫瑰时,我打开了那个灰白色的包,里面是满满一包的硬币,全都是2003年的制造。这些年来,我孜孜不倦的收集着2003年的硬币,就是为了将那个年份烙在生命里永不忘记。 睿晨说,以前只送你太阳花是希望你扎根土壤努力向着太阳生长,现在我就是你的太阳啦,哈哈。我喜欢他天真的笑脸,也喜欢那些芬芳的玫瑰。此后,我的人生中就算没有了你,我也还是要坚定的向幸福走下去。我去拉他的手,睿晨,陪我去一下邮局。 我把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硬币全部寄给你,当我填下你的地址时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善予,无论这一生在何时,在何地,我们都要幸福啊。 我把硬币还给你,我把爱情给别人,我终于心甘情愿的向你告别,现在,时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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