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元的爱情

那是一段快樂的日子，我們兩個人口袋裏隻有一百元。 　　那年我23歲，大學畢業，放棄了進京的機會，我背着一套行李和兩紙箱書就随他去了那座城市。我們，我們就這樣在一起吧，他抱着我，緊緊的。在這個城市，我們赤手空拳從零開始。 　　我們在一個很安靜的小區裏租了間房子，房東很好，除了一張床外還給了我們一個簡易的衣櫃。買了必需品後，打開錢包數了一下，隻有一百塊。他說沒關系的，可以去朋友那裏借一點，等發了工資就還他。我說，不借，借第一次，還會借第二次。我們要吃得起任何苦，這樣才能永遠地在一起。 　　我趴在床上開始分攤錢。這30塊是給他買午餐用的，這20塊是給我買午餐用的。20天，隻需要熬20天，他就要發工資了。另40塊是我和他晚餐用的，剩下的10塊錢是備用金，以防萬一。 　　他趴在我身上，叫我老婆。他把臉埋在我胸前，沉默不語，我知道他心裏很疼，就這樣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我輕輕地唱《最浪漫的事》，他說，我是這樣愛你。我說，我們會一起慢慢變老。 　　第二天早上，看他睡得那麽香，我輕手輕腳起了床，煮了粥，準備好早餐，然後叫他起床，看着他洗臉刷牙。我們一起快樂地喝粥，他說，老婆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然後，我們手拉着手一起去上班。我在一家公司做文員，他騎單車先送我，我趴在他寬寬的背上，緊摟着他的腰，聆聽他沉着有力的心跳，老公，我愛你。 　　剛剛參加工作，沒有任何的資曆，可我相信天道酬勤，刻苦而努力，爲我們的将來打拼。中午的時候，他問我吃午飯了嗎，我說吃了。其實我沒吃，我要省點錢，以備萬一。在這個高價城市，我們甚至感不起冒。我要我們不借錢便過完這個月。 　　我是這樣倔強，把他的心疼放在心底，就是不許他借錢，所以當他回來把一千塊錢放在我手裏的時候，我哭了。我說，我并不是一個怕吃苦的人，但是我要我們可以做任何事。就像我離開了父母，把工作給放棄了，把朋友留在了遠方，來這陌生的城市，隻爲了和你相愛。 　　那晚，天空很美，有很多星星。在草地上，我躺在他的腿上數星星。我說，天空多美啊，我們的愛情多美啊。他笑，說你看，我騎着“奔馳”，摟着老婆美女，心裏多美啊！我也笑，我說我背詞給你聽吧，嗯，秦觀的《鵲橋仙》：柔情似水，佳期如夢……我們永遠在一起。 　　每天回家都會經過小區的菜場。我擠在一堆中年婦女中間，挑雞蛋。我挑的雞蛋很新鮮的，兩塊二一斤，我會還價。菠菜也很便宜，一塊錢3把。晚餐是我做的，在碗裏打一個雞蛋，用筷子攪勻。把洗淨的菠菜放進煮好的開水裏，然後把雞蛋汁慢慢澆在上面，看着它沸騰，放一點點蔥，還有雞精，很香，一碗湯大約花了我們8毛錢。 　　他喜歡吃土豆，我會做很多樣式：土豆絲、土豆片、土豆醬，他吃得很香，我看着他就笑了。有時候，隻是土豆湯，這是我多次下廚總結出的經典菜式。他常誇我，偶爾告訴我鹽要少放點。我們用一個大碗，兩個勺子，頭對着頭，笑嘻嘻的，很快樂。雖然房東太太對我說要多放點油，雖然我們早上出去晚上回來時鍋已上鏽，可日子依然甜蜜、快樂。 　　那段時間，周末的時候我們也不出門，我不想花錢。家裏沒有電視機，什麽都沒有。可我有好多事情要做，洗衣服，收拾房間，用一塊很幹淨的抹布擦地板、門，陽台上的風鈴發出很清脆的聲音，叮…叮…咚，我知道，那是我們明天幸福生活的掌聲。我把被子拿出去曬，我喜歡晚上睡覺時聞到太陽的味道，但是他更喜歡抱着我，聞我的味道。他說，那是一個好老婆的味道。 　　我們在20天裏，花了83元。他午餐30元，我午餐沒吃，晚餐38元。買了一張IP電話卡15元，給父母報平安。 　　他發了工資，帶我去逛街，他說，你想要什麽呢，讓我買給你。我帶他去我每次買菜時經過的一個小鬧區，那裏有很多小攤。我指着小盆裏的一枚心形水晶墜，我說，要它。那是一條隻有15元的小鏈。 　　我每天買菜經過時，都要想着，自己可以做一個很好的老婆，有資格戴上它，它像我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