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你会知道,
微笑是为了
遗忘。 --
题记 她对着迎面就要掴下的五指张大眼,漆黑如墨的
瞳孔深
不见底,恍若盛了
一座夜色古堡,鬼影憧憧。 瘦弱得不像话的
女孩子,长发服帖,洗得发
黄的连衣裙松垮地套在单薄的身体上,
手指是半
透明的藕
粉色,整个人不真实得像
玩具店里才有的SD娃娃。 无数个压低了视野的日子里,李少游
坐在很久都透不进光线的
房间,不断地忆起
见到初熏的第一天。 1 夏末秋初,黄昏。 校后门的狭窄巷落两边挨挤着不甚景气的街机屋或
文具店。西下的阳光带着低迷的气息,斜着漫过上空横错竖叠的
天线,将周边建筑的屋顶罩上一层透明的金黄。初熏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经过,突然被
两个蹲在墙角
吸烟的不良少女横拦住去路。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低垂的眼睑对上一双蝴蝶标饰的圆头凉拖。略微抬了头,白色牛仔短裤上金色宽边腰带垂下细琐的金属坠链,夹着烟头的指尖也仿佛盛开着红彤彤的花朵,妩媚而妖娆地绽放。 染
紫色发稍的女生熟捻地弹了弹烟灰,
右手心的匕首“啪”的一下弹出。她表情凌厉,
声音低哑而匆促:“把钱都掏出来!” 刀尖漾起银白色的光。隔了十公分,肌肤似也能感觉到
冰凉刺骨的寒意。初熏
苍白微薄的唇角紧抿成防备的弧线,她转身想逃,却被狠力地拽住手腕,生
生动弹不得。 “放心,只要你乖乖交了
身上所有的钱,保证不
伤害你。” 另一个卷发女生威逼利诱,毫不客气伸手去抢
她的书包。
拉扯中初熏不留神咬了她一口,伴随着尖叫及咒骂,对方恼怒地把她推倒在墙上,扬了手,一巴掌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少游就是
这个时候出现的。穿着不知何年何月某
旅游社发的印字纪念衫,叼着根劣质烟,
鸭子一样闲晃着步子经过。他懒洋洋地扫视她一眼,表情有微
小的迟疑,
然后他吹声口哨,流里流气地上前
搭讪:“三位
美女,有兴趣
陪我去跳HI舞不?” HI舞自然是没有跳成的。只是一秒的光景,男生已经格开卷发女
生气势汹汹扬下来的
手掌,迅疾地拉了初熏朝前就跑。起初还能听见
身后厉声的喊叫,到
后来耳边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初熏的手心渗
出了汗,鞋子也跑掉一只,落拓地像
电视剧里逃难的小流浪。 两个小流浪靠在正街藤萝花架的
雕花铁栏前大口
喘气。
明明是微温的掌心,被触到的肌肤却一直发着烫,她幡然醒悟似的松开手,怯生生
地说,“谢谢。”
恢复了些元气的少游于是懒散地侧过身子,双手撑在初熏头顶的栏杆上,一贯吊儿郎当的口吻,“哎,我可是救了你一命,怎样?小姐,多少给点劳务费吧。” 对方高
大的身影如一场朝雾,兜头笼罩下来。 初熏惊愕地抬了眼。 视界仿佛按下Print screen键般,就此定格。 行道树下光影
斑驳,云朵在天空浅浅流动,风很静,只是再大的蝉鸣也比不过此时心跳激越的脉动,一下下,清晰有声地,扑通,扑通。如喧嚣的鼓点,顷刻覆盖了一切。 少年红色的发线短短绒绒,像火花伶俐跳跃,在她暗黑的瞳仁里渐渐灼烧成耀眼的光点。 回到家时已近
晚上七点。
公寓楼前壁灯明黄的光温暖而旖旎。叔叔不在家,倒是杜姨,看见进门的初熏脏乱的衣裙和脸蛋,吓了一大跳。 “
怎么了?遇到小流氓了吗?” 小流氓?他
好像也算得上……起先摇头的初熏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杜姨急得像热窝上的
蚂蚁,一把拉了她在
沙发上坐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给
我好好讲
清楚!” 原本是打算一五一十地“讲清楚”,只是话音
出口,就自然演
变成“回家路上遇到恶狗追,跑成这样的”。初熏浅浅地笑,“不用担心啦!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抵不过
笑容的诚恳,杜姨权且相信了她。叮嘱她
洗澡换身
干净衣服去吃饭,初熏应答着
进了房间。 反手关上门,她低头,
胳膊肘已经渗出斑斑血丝。大概是逃跑途中撞到墙,
不经意擦破了皮,现在
竟然才觉得
伤口又麻又疼。 将碘酒,
酒精棉签和红药水按照次序一一涂了,初熏长呼一
口气倒
在床上。右臂抬高,凝视住手腕突起的腕骨不由出了神。 “才只有二十块啊?穷鬼!” 那个时候,少游就是这样拉住她的手,塞回了被他洗劫一空的钱包。然后他从
口袋里翻出一支皱巴巴的红双喜,燃
上了,晃着闲闲的鸭子步,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 香烟的余味在
空气中悠然缭绕,少年不修边幅的身影像刻入心头多
年的浮水印,清晰
而又恍惚。初熏握紧自己的KITTY钱包,眼睛突然前所未有的干涩。她的声线融在风声里,低得自己都快要听不见。 你好吗? 小白哥哥。 我很好。 只是很想你。 2 再怎样臆想也不过是场普通邂逅。 电
风扇依然整日在教室
天花板上飞速旋转,
咯吱咯吱的,绞
碎了蔓延进来的日光。 初熏不再走后门巷,
虽然比
平时要多绕一圈远路,但也不再遇到类似的惊险
事件。而那日遇见的小白哥哥,也再没见过面。
体育课,她和
宁夏提着一网排球从仓库室出来。长长的走道上,尘埃在柔暖的光线里砌
成了半透明的墙,余下的大片漾在地板上,铺设成不规则的明亮
形状。她
就在这样
幻境的光影里看见他,横亘在二年H班的教室门口,做
俯卧撑。 窗边几个男生笑嘻嘻地喊:“李少游,21个!李少游,22个!李少游,再来一个!”女生们则窃笑着唧唧喳喳私语。老师在讲台上敲敲讲桌,四周即刻安谧下来。 初熏跟着宁夏小心翼翼地在边缘空白处踏过,
忍不住回了头,略略停住。他似是感觉到,扭头
看了她一眼。 她被他看得呆怔,一时松了手,众多排球落在地上发出扑扑的声响,手忙脚乱地捂住几个,另几个在砸中正拼力做俯卧撑的男生后,依然不安分地在
地面弹动。 教室里顿时传来哄堂大笑。 初熏绯红着一张脸,硬着
头皮蹲在地上把球一一收回丝网里。她刚刚起身,对方已经站到了她跟前,于是头也不敢抬,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上次是“谢谢”,这次是“对不起”,好像她每一次都只有亏欠
他的份。 “又是你?”男生近在咫尺的呼吸有着真实的触感。 初熏抬起头,只见他不耐地扯开她手里的网球袋,扔进去一个排球。“走个路都这么不小心,你的眼睛长天上去了?!” 是抱怨的语气。初熏的心里却仿
佛系着一根
红气球,欢喜地挣脱了线,轻飘飘地飞
起来。 少年错落有致的
刘海在脸庞打上淡淡的阴影,眉间火红的朱纱痣也掩不住懒
散的气质。这么近,她几乎都能数清他
脸上细小的被描了
金边的绒毛。 一根两根三根。 李少游。 “林初熏,你快一点啦!”直至宁夏的喊叫从楼梯那端远远地传
过来,她才应一声,来不及
再说什么,跳了脚匆忙跟过去。 林初熏。初熏……么。 少游唇角扬起的笑意在浮现了短暂的几秒后,又缓缓地沉寂下去。 她跑到了一楼还是
忍不住回头看着整齐罗列的阶梯。 “真好……” “什么真好?” 从小学起就分在一个班的,同窗长达九年之久的男生宁夏,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嗯?哦,没什么。”初熏眉眼弯弯,忽略他
鄙视的眼神,不再答话。 真好。原来她和他,竟然离得这么近。 就像那时候一样。 3 记忆是海,
断了篇章。来路是纯白色的线团,牵起一头,便如思念,蜿蜒着绵延不绝。 不知
尽头。 初熏枕在课桌上默写单词表,
恍然出了神,记起那个时候的小白哥哥,顶一头自然黄的短发,笑起来露出缺了一颗
虎牙的
牙齿,尚显稚气的童声嚷嚷着
——“小熏快来!” “小熏快来滑滑梯!” “小熏快来吃苹果!” “小熏快来……”那个时候的孤儿院还未搬迁,住在一座
据说是民国
时代将领的旧宅里,长廊的漆
木地板踩上去“噔噔”作响,空气都似怀有旧日
年代的味道。天光如河川漫长,可是小白哥哥在,她从来都不觉得寂寞。 躲猫猫时
他和她一起蹲在空荡的大水缸,做早操时他和她一前一后伸胳膊踢腿。夏夜,他带她去后
院的池塘边,月光清凉如水,
萤火虫在夜空轻盈飞舞,绚烂得像下一场萤光雨。 小白哥哥捉几只放进
玻璃瓶,初熏开心之余,问他,为什么冬天没有萤火虫呢? 小白哥哥的脸透澈而忧伤,夏天还没过完它们就会死掉的。
四岁的初熏放飞了所有的萤火虫,懵懵懂懂的,只觉得死掉是件难以面对的事。也渐渐知道,为什么
爸爸妈妈不来看她,不带她走。她和他们,原来
早已在不同世界。 小白哥哥比她先一步
被人领养。他离开那天
第一次哭红了眼。他说小熏,你要记得我眉心这粒
朱砂痣,记清楚,日后你一定要来找我。 她
趴在院门的漆红栏杆上,狠命狠命
地点头。 日后他便没有再
回来过。再日后,初熏来到杜姨家,
认识邻居臭
小孩宁夏,也开始像正常孩子一样
上学放学,有了自己的死党组,满怀期待而又磕磕碰碰地成长。 一晃十年。 所幸人海茫茫,还是让她
找到他。 只是这么久不见,小白哥哥已不复当年的乖巧懂事。他三天两头就被叫去教导处训话,即便是
热爱八卦的女生们谈起,也都是“李少游
昨天借A片被XX老师刚好撞见哎”,或者“他今天又在XXX勒索了两个低
年级学生”,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很少翘课,
成绩算不上拔尖却至少排得上班级前20名。 宁夏对初熏所谓的“日后之约”表示出了极大的藐视,“你就知道
他是小白哥哥了?眉心长朱砂痣的
人多着呢!” 她毫不客气地踩他的脚,“他一定是。” 一定是一定是一定是。她如此笃定,就像相信爱也有天意。 少游斜拽着书包走
出去了很远,才猛然回过头张望了一眼。那个SD娃娃般的女生果然猝不及防地刹
住了脚步,一时又
找不到躲藏的方位,站在
原地尴尬地红通了脸。他难得地眯起眼,哈哈地大笑出来。 他一步一拖拉地大踏步走到她面前,直言不讳地说:“喂,你都跟踪我
两天了,是不是喜欢我啊?” 初熏
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他又说:“我和上一任
女朋友刚分手,正无聊呢,
要不你做我
现任?” 大概觉得自己的搭讪方式吓到了她,少游声调慵懒地
解释,“开
玩笑呢,别当真,
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把书包
再次往上提了提,刚要转身,衣摆被人拉住。她仰起头,用
糯米般柔婉的声音说,“
我喜欢你。” “呃?”男生显然吃惊不小。 “很喜欢很喜欢。” 初熏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去。
说起“喜欢”,她眼瞳晶亮,唇角上弯成美好的弧度。 少游发着怔,半晌后,他的大手覆上她柔软的长发,“你是林初熏?”
三个字,念在唇瓣里,如一个完满的圆。 初熏懵懂地点头。 “为什么我会觉得……好像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曾经相识过?” 4 不记得是从
什么时候起的了,这个孱弱而又
安静的女孩子,话语不多,三番
两次地跟在自己身后。看着她纯净
甜美的笑容,心底仿佛
有风吹过。
微微地泛起涟漪。 但是玫瑰于他,太过奢侈,他给不了别人任何幸福,更别提誓言。索性不纠结这日日蔓上心头的莫名情愫,不正经地玩乐度日。 放学的时候变了天,云朵黑沉沉地压下来,沉闷而
窒息。沙丁鱼
罐头似的公车
颠簸了一路,不见了初熏的宁夏才知道她被挤得落了单。 彼时已经下起
暴雨,少游撑着一把
黑色大伞奔跑
而过,看见躲在公车站棚下的初熏,一个跨步钻了过来,问:“怎么不回家?” 初熏摇头。他于是湿着手拍拍她的脑门,“怎样?去我家避雨吗?” 东绕西转的弄堂深处,少年推开院门,
有些残破的平房搭棚连同院角的大槐树遮住大部分日光。
一位老
奶奶正倚在门口张望。他唰的跑过去,“
奶奶你进去,
当心着凉。”又拉过初熏,也不管害臊不害臊,嬉皮笑脸地说,“奶奶,
这是你孙媳妇儿。” 奶奶就颤巍巍握住她的手,目光浑浊,声音
重复念叨着,“好,好。” 初熏喜欢奶奶。她替她输理
头发,修
指甲,奶奶一直
高兴地点头,不知怎么就潸然落了泪,“要是少游爸爸妈妈能
看到,该多好啊,他们怎么
偏偏就离了呢。” 接下去的低喃初熏听不太清楚,她
轻轻揉着奶奶的肩
安慰。
晚饭是她自告奋勇做的,却在连连打翻了三个瓷碗后被少游一句“你还是老实在
客厅呆着吧”推出了
厨房。初熏趴在玻璃窗前,看他挽起袖子熟练地炒
番茄鸡蛋,心里
潮湿得如同下雨。 原来
这些年他一直过得都不好。
所以他不来找她。所以他勒索低年级学生,玩世不恭却不敢掉下功课。 她融融的声音不留神地喊他,小白哥哥。
木门被哐当一声
吹开,风烈烈地灌进来。少游扬了眉,大声喊,“你刚刚说什么?” 她的长发如丝绸轻扬飞舞。也是太
久了,她可以记得他的朱砂痣,他却
无法记得她。 “以后,我可以
天天来看奶奶吗?”她深呼一口气,笑容光灿地
开口。 宁夏开始发觉初熏不太对劲。
早餐明明吃过了还要带
一份。周一的零
花钱刚到手里就花了个精光,理由还花样繁多。有时候她拦住他,眨巴着眼睛问:“宁夏你再借我点钱
好不好?” 他疑惑地追问:“你最近都在干什么?那什么小白哥哥……
你真和他
在一起了?” 女生揪住男生的衣领,把他拉到和她齐高的
水平,俯在他耳边说,“不准告诉杜姨,否则……” 直至男生举手投降,“知道啦知道啦!”然后在“无期限无
利息”地“借”出身上所有钱后,女生才蹦蹦跳跳心满意足地跑远。 宁夏看着初熏的背影收敛了微笑。 他咬住下唇。 所谓“我喜欢的人得到幸福就是我的幸福”这句话真XX的混蛋。 然后他轻轻而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5 早春的第一场雨后,空气是脆薄的冰凉,初熏穿着呢子
大衣站在林荫树下,脚边的梧桐落叶黄澄澄一片。 少游出来的时候初晴的阳光刚好从云朵的罅缝穿出,照在他脸上如
梦境般恍惚。初熏眯起眼,心下没
来由忽地一跳。
两个人去
看电影,是
政府楼后方临街破旧的小
电影院。她兴趣盎然,他却在开场十分钟内睡着。 初熏出神地盯住沉睡中的少游,脸上漾着被
放大的幸福光耀。整部片下来,
除了记住一句
台词,她完全没注意放过什么。天黑到影院打烊的时候,他才
打着哈欠醒过来。 “糟了,都10点了你怎么不喊我?!”少游
一边抓着头一边拉起初熏,“赶快,我
送你回家。” 初熏于是
任由他牵了她的手走。街灯的光柔和地倾泻下来,她的脸他的发稍便染上一层暖绒绒的橘黄。她
多想就这样没有尽头地走下去,手牵手,彼此心无芥蒂地微笑。 不曾想,在临近家门的
街道上,遇见了正焦急出来寻找的杜姨和宁夏。 “
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找你都快找疯了?!”杜姨从少游手中拉过初熏,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眼。 “他……” 初熏的手心被她拽得生紧。杜姨盯住一脸玩世不恭的少游,转过身打断了她,“我们走。” 她迈出几步又回头,少游还是同样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突然不忍,用力挣脱掉杜姨的手,说:“我不回去!” 初熏朝少游奔过去的时候如此决绝,没有看见身后宁夏黯然下去的表情。 女生的头埋进自己带着
肥皂味的
高领毛衣里,即使穿上了厚棉的冬衣,还是能感觉到她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 “呐,你也喜欢我吗?” 心里的某个一直坚固地垒起冰河的
角落塌陷了一角,然后呼啦啦着溃不成军。少游抱紧了初熏,“嗯……喜欢。”好喜欢。 第一次,他想他再也放不开。 6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 如果他不走小楼巷,如果他没遇见那帮人一边
骂娘一边拳脚相向,如果他记起那个叫“ANNA”的就是初次敲诈初熏的卷发女生,如果他忽略她颤抖身体下的斑斑血迹……少游想他现在也许会安然无恙地坐在初熏身边,眯眼喊她的名字,初熏,初熏。 事实却是,在ANNA呆滞地面对
即将迎面踹下的一脚时他一个箭步拉起她冲了出去。 却被追上,听见为首的怒不可遏地嚷:“臭婊子,
叫你不说!那小
白脸就是他对不对?!” 暗夜阴霾,似有无数根棍棒,劈头砸下。 尽管被杜姨
教育到大半夜,初熏仍然像往常一样
早起,在书包里偷偷放好两人份的
面包和
牛奶下了楼。等公车的时候不经意看见报摊上的地方
新闻,
头条用黑色粗体醒目地标示着:小楼巷少女妈妈私奔,被追打至
流产。 五寸大的
彩色照片,少游的茶色毛衣像一面鲜明夺
目的旗帜。 初熏的
脑袋“嗡”的一下当即炸开。她抓起
报纸,
想要看清楚铅字内容,泪却
抑制不住地,啪嗒啪嗒直
往外涌。她狠命地擦,眼眶始终蓄满了泪,视野
变得模糊不清。 世界仿佛轰然
倒塌。 7 少游的头缠上厚厚的
纱布,躺在观察室的白色病床上,一直昏迷。 ANNA却是清醒的,坐在隔床窝起被单,一语不发。初熏想问清事情始末,被闻讯蜂拥而至的记者推搡在地。 随着冰凉的地板一同刺激着她的每一根
神经的,
还有ANNA在镜头前冰凉的声音。她泪流不止地说,“是我的错,我
不该同时
爱上两个男人……现在
宝宝没了……对不起。” 对不起。 初熏声音轻喃,仿佛梦呓,神思迷离都不似自己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
起了身。少游睡着的表情像个单纯的小孩。看着看着,心里的酸楚仿佛
啤酒泡,争先恐后地四溢出来。初熏牵过他的手掌,十指交叉,握紧又松开。她想喊他,少游,少游,少游……唇瓣微张,音节却卡在声带里,拨尖不出。 夕阳惶惶然的,一路西沉下去。斑斓云朵席卷了整片天空。渐次层叠起来的红黄色光线,在墙上映照出窗棂落寞的投影。 少游迷蒙中听见耳畔似有
水珠落下,睁开眼,白漆门在眼前缓缓关上。 初熏离开的时候经过空旷的长廊,标示着
红十字的林立建筑像一座巨大的白色
岛屿。 到底被隔成了千山万水,在她不知觉的瞬间,
上帝指尖轻轻一拨动,时光偏离了轨道,庄园荒芜成苍田。那些从前在彼此间曾经盛放过的美
好笑靥,心跳与脉动,快乐与
悲伤,在多年后一个同初见时相似的黄昏,统统湮灭在记忆的尘埃里。 如一种与生俱来,逾越不开的宿命。 拿过枕边已经皱褶的报纸,少游静坐良久。 ANNA愧疚地
道歉。一直缄默的少游终于开口,“这样保
护着那个人……你一定真的很爱他。” “……嗯。”女生淤
青的唇角扬起
甜蜜的浅笑。 少游想起藤萝花架下他拉着她奔跑。想起她躲在公车站下茫然无助的神色。她长发飘扬在风里朝他微笑。他抱紧她时满心的酸甜与
疼痛。她柔婉或
固执的表情在他眼里早已
打磨成最华美的宝石,散发出比太阳还要璀璨的光亮。 原来爱不是一朝一夕,却可以一点一面地渗入。 “笨蛋。” 少年望向窗外,天空明明很近却又遥远得难以触摸,“初熏你真是个……大笨蛋。” 世界就此两两相离。 不再回头看。初熏
慢慢地走过出口,走过花坛边等候多时的宁夏,走过街道上的白色
斑马线。红绿灯明明灭灭,在十字路口交错闪烁,如同她此时起浮不定的心跳。 宁夏没有追问少游的任何消息,一提就是伤口。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地谈着UFO或八卦
话题。他站在初熏左侧,安静地像个绅士。 地铁到了站。 “难得哎,周末还有空位。”宁夏在靠近站门的方位站定,示意她,“初熏坐这里吧。”自己却扬手拉住吊环。 女生顿一顿,
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角
提醒,“宁夏,这里可以坐两个……”他略微一怔,然后粲然笑笑,一同坐下。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
主动邀请自己吧。一直以来习惯了保持如影随形的
距离,那一步她不提,他就从不越过。 “想睡就睡一会。” 只要能做到的…… “不用担心,到站我喊你。” 就都做了吧。 宁夏看着初熏疲惫地闭上眼,一瞬间心里的潮汐在银白
月光下喷薄着涨落。 感觉到脑袋被一只温暖大手揽过去的时候,初熏惊动地睁
开了眼。男生目不斜视地看着对面读报纸的大叔,脸上有略微的腼腆神色。她
释怀地微笑,安心地靠上他的
肩膀。 “宁夏。” “嗯?” “一直这样……就
好了。” “……” 短暂到几秒却又漫长得有如一个世纪的停顿后,是男生闷而轻声的
回答,“傻瓜。” 地铁在隧道里迅疾飞驰,黑的景白的灯。初熏重新闭上眼,鼻翼间溢满男生特有的青草香气,一丝一缕,漾着温暖。 原
来事情到了最后都是会离开。我们,你们,他们,谁也逃不掉。所以少游呵,就这样说了再见。 8 一年C班的林初熏失了踪。 只有少游的奶奶见过她最后一面。她提着大堆
水果和
食品,笑吟吟地说少游被选拔到
北京参加数学竞赛,要
几天后才能回来。她把一切都整理妥当,又请邻居多照
看点,就离开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宁夏找遍了城镇大
大小小的角落。而彼时的初熏,坐在喧嚣的火
车上看窗外繁芜的红
木棉,树下田间,浮花点点,宛若桃源胜地。 手心是从孤儿院院长那里复印的
登记单,领养人
地址一栏,写着昌江,李安。 这是她能
为他做的,最后
一件事了吧。找回他的爸爸妈妈……再华丽盛大的演出终将谢幕,只是,少游的生
命里,
或许她再不能出现。 木棉乡。 初熏沿着地址一路寻找,她的手掌平移到越出自己一个多头的
高度,“请问您知道这附近有个叫李安的
中年大叔吗?170公分左右,差不多……这么高。” 临近
中午仍然一无所获。初熏在街边副食店买了瓶水,
老板娘瞟一眼登记单上的照片,随口说:“这不是秀丽她
老公吗?” 初熏激动得差点呛了水,她问,“阿姨,真的吗?你
确定你没认错?!”
老板娘点头,“是啊,住了十多年了,他们有个领养的孩子叫李小白,昨天还在我这里买过
薯片呢!” 初熏的眼睛倏的睁大。 循着老板娘的指点走进那幢红屋顶的楼房,初熏在二楼口,见到
抱着一堆光碟下楼的李小白。 真正的小白哥哥壮得像只小
狗熊,小平头,宽边
眼镜不太合衬地挂在塌鼻梁上,眉心一粒火红的朱砂痣。依稀还辨认得出幼时的轮廓。他略微喘着气说“让让,让让”,庞大的身躯擦过她的胳膊,咚咚的脚步声震起细小的
灰尘。远去。 初熏靠在白墙上,突然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少游奶奶曾经说过,昌江是她的老家。她的
儿子,也叫李安。 只是从头到尾,都如宁夏所说,是场巧合。 初熏突然想起当日在那个破旧电影院里看《不了情》,她独独记
得了里
面的一句台词。
果冻时代,
奶油精神。 我们是糖,甜到哀伤。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木落根归,
无疾而终。 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成为少游的归根,亦或者,他们是两颗各自甜到哀伤的糖果。木棉花簌簌地落,她突然觉得,是不是真的小白哥哥已经无关紧要,那些如河川漫长的天光,夏夜的萤火虫,以及幼年时光里单纯又美好的小誓言,到了如今,埋葬在回忆里是最好的
结局。 而她现在所要做的,是飞
上火车,重新找回一个叫做李少游的红发少年,不管他同不同意,她要抱住他,告诉他她永远爱他。 谁也抢不走。 -END,
大家好,我是小福。爱文字爱
音乐爱
交友。 久违了!受伤的
人儿,祝你们幸福。 我只想有人愿意当我最忠实的听众听我的牢骚听我的故事听我一个人
疯子般自言自语的碎碎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