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9-26 02:41:07
出自魏晉陶淵明的《形影神三首》
貴賤賢愚,莫不營營以惜生,斯甚惑焉;故極陳形影之苦,言神辨自然以釋之。好事君子,共取其心焉。
形贈影天地長不沒,山川無改時。草木得常理,霜露榮悴之。謂人最靈智,獨複不如茲。适見在世中,奄去靡歸期。奚覺無一人,親識豈相思。但餘平生物,舉目情凄洏。我無騰化術,必爾不複疑。願君取吾言,得酒莫苟辭。
影答形存生不可言,衛生每苦拙。誠願遊昆華,邈然茲道絕。與子相遇來,未嘗異悲悅。憩蔭若暫乖,止日終不别。此同既難常,黯爾俱時滅。身沒名亦盡,念之五情熱。立善有遺愛,胡爲不自竭?酒雲能消憂,方此讵不劣!
神釋大鈞無私力,萬理自森著。人爲三才中,豈不以我故。與君雖異物,生而相依附。結托既喜同,安得不相語。三皇大聖人,今複在何處?彭祖愛永年,欲留不得住。老少同一死,賢愚無複數。日醉或能忘,将非促齡具?立善常所欣,誰當爲汝譽?甚念傷吾生,正宜委運去。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複獨多慮。
賞析形神問題是中國哲學中的一個重要命題,特别是老莊哲學中涉及形神關系的論述很多,如《文子·下德》中引老子語曰:“太上養神,其次養形。”《淮南子·原道訓》中說:“以神爲主者,形從而利;以形
形爲制者,神從而害。”都表示了以神爲主,以形爲輔,神貴于形的觀念。同時也指出了形神一緻,不可分割的聯系,如《淮南子·原道訓》中說:“夫形者,生之舍也;氣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一失位,則三者傷矣。”即指出了形、氣、神三者對于生命雖各有各的功用,然三者互相聯系,不可缺一。又如漢初推崇黃老思想的司馬談在《論六家要指》中說:“凡人之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太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離則死。”更直接地指出了形神合一,這便是老莊哲學中樸素唯物主義思想的體現。然而,在佛教興起之後,佛教徒鼓吹形滅神不滅,靈魂永恒的唯心思想,如與陶淵明同時的沙門慧遠曾作《形盡神不滅論》、《佛影銘》以發揮此種理論,《佛影銘》中就說:“廓矣大象,理玄無名,體神入化,落影離形。”意在宣揚神形分離,各自獨立的主張,這種對形、影、神三者關系的見解代表了佛教徒對形骸與精神的認識,在當時的知識界曾有過廣泛影響。慧遠就曾命其弟子道秉遠至江東,請深受佛教影響的著名的文學家謝靈運制銘文,以充刻石。陶淵明的這組詩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寫成的。慧遠本人與淵明也有交誼,如慧遠曾于義熙十年(414年)在廬山東林寺召集一百二十三人結白蓮社,講習
佛教,他曾邀淵明參加,而淵明卻“攢眉而去”,可見他們在論學旨趣上并不一緻,如對形影神的看法就有很明顯的分歧。淵明對此的認識可以說基本上本于道家的自然思想,這在他自己的小序中已加說明,陶淵明以爲世間的凡夫俗子,不管貧富智愚,都在拚命地維持生命,其實是十分糊塗的事,因而他極力陳述形影的苦惱,而以神來辨明自然的道理,解除人們的疑惑。他揭出“自然”兩字,以明其立論之根本。《老子》上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可見道家學說也以取法自然爲核心,由此可知陶淵明的思想淵薮。此組詩中他讓形影神三者的對話來表明自己的看法。
首先是形體對影子說道:天地永恒地存在,山川萬古如斯,草木循着自然的規律,受到風霜的侵襲而枯萎,得到雨露的滋潤而複榮,然而身爲萬物之靈的人類卻不能如此。人活在世上,就像匆匆的過客,剛才還在,倏忽已去,再也不能回來,而人們從此便忘了他,似乎世上從未有過這樣一個人。親戚朋友也不再思念他,隻留下了些生前遺物,令人見了感傷不已。我作爲形體又沒有飛天成仙的本領,你影子也用不着懷疑我這最終的歸宿,但願聽取我的勸告,開懷暢飲,不必推辭,還是在醉鄉去尋求暫時的歡樂吧。
接下去是影子回答
形體的話:想求長生不老來維持生命是不可靠的,欲保養生命也往往落得苦惱又拙劣的下場。一心一意要去昆侖山修仙學道,卻會發現此路的渺茫與不通。自從我影子與你形體相遇以來,一直同甘共苦,憂喜合一。我如憩息在樹蔭下,你就同我暫時分手;我若停在陽光下,你就和我不分離。這種形影相随的狀況也難以永久持續,當我一旦離世,你便也不複存在。人死名也随之而盡,想起此事便令人心憂如焚,五情俱熱。因而影勸形道:唯有立善可以立下美名,爲何不去努力留名後世呢?雖說酒能消憂,但同立善相比較,豈不等而下之了!
最後是神作的闡釋:造化沒有偏愛,萬物都按着自己的規律成長繁衍,人所以能跻身于“三才”(天地人)之中,豈不就是因爲有了我精神的緣故。我與你們形和影雖然不相同,但生來就互相依附,既然我們結合托體于一身,怎麽能不坦誠地說說我的看法:上古時的三皇被稱作大聖人,而今他們卻在何處?活到了八百多歲的彭祖雖力求長生,但也留不住他人間的生命,老的、少的、聰明的、愚笨的都将同樣走向墳茔,沒有什麽回生的運數可以挽救他們。每日沉湎于酒中或能忘憂,然如此豈不是反而促使生命盡快結束嗎?立善常常是人們喜歡做的事,可是當你身後,誰會加以稱贊呢?
極力去思索這些事情難免喪害了自身,還是聽其自然,随命運的安排去吧。在宇宙中縱情放浪,人生沒有什麽可喜,也沒有什麽可怕,當生命的盡頭來臨,那麽就讓生命之火熄滅吧,不必再有什麽顧慮了。
在這三首詩中陶淵明表達了他的人生哲學,故此三詩對理解陶淵明一生的思想極爲重要。據陳寅恪先生《陶淵明之思想與清談之關系》所述,淵明笃守先世崇奉之天師道信仰,故以道家自然觀爲立論之本,既不同于魏晉時期的自然崇仰者,以放情山水,服食求仙爲尚,如嵇康、阮籍等人,又不同于魏晉時期的尊奉孔孟、标舉名教者,如何曾之流,而淵明既接受了老莊的思想,又有感于晉宋之際的社會現實,于是創爲一種新的自然說。《形影神》這組詩中就典型地體現了這種思想。故此詩不僅體現了淵明個人之哲學觀,而且對理解自曹魏末至東晉時士大夫政治思想、人生觀念的演變曆程有極重要之意義。按此說法,《形贈影》一首就是拟托舊自然說的觀點,并加以批評。其中主旨在于說明人生之短暫,不如自然之永恒,這正是嵇康、阮籍等人對自然所抱的看法。持舊自然說的人又大多求長生,學神仙,而淵明詩中說:“我無騰化術,必爾不複疑”,其抨擊長生求仙之術的立場明顯可見。同時魏晉之間崇尚自然的人又
往往于酒中求得解脫,以求在亂世中苟全性命,如阮籍與劉伶等人,故陶詩中也拟其說而有“得酒莫苟辭”的說法。
《影答形》一首,則是依托主名教者的口吻而對舊自然說進行的非難,并提出了對人生的看法。此詩首先指出長生不可期,神仙不可求,即意在指責主自然說者的虛無荒誕,同時,以爲死生無常,形影相随,一旦離世,則形影俱滅,名同身亡。因而,他們主張由立善而留名,始可不朽,希望通過精神上的長生來達到永恒,這種主張得力于儒家立德、立功、立言爲三不朽的思想,以爲人有美名則可流芳百世,萬古長存,因而不滿于以酒消愁的處世态度,提倡追求身後之名。
《神釋》一首即體現了淵明新自然說的主張,借神的話批評了代表舊自然說的形和代表名教說的影。“三皇大聖人,今複在何處”及“立善常所欣,誰當爲汝譽”等語意在诋諆主名教者鼓吹的立善可以不朽之說;“彭祖愛永年”以下六句則破除主舊自然說者的長生求仙與沉湎醉鄉之論。最後提出縱浪大化,随順自然,使個人成爲自然的一部份,而無須别求騰化升仙之術,如此便可全神,死猶不亡,與天地共存。
陶淵明主張冥契自然,渾同造化的思想是取于老莊哲學,如《莊子·天地》中就說:“執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
者神全,神全者聖人之道也。”即充分肯定了神的重要,同時它是建立在德全與形全的基礎之上的,即強調了神與形與德(此詩中稱之爲“影”)的一緻。陶詩中對賢愚壽夭的等量齊觀也一本于《莊子》思想,故方東樹在《昭昧詹言》中也說明了陶詩的主旨出于《莊子》。陶淵明在形神的認識上有一個很不同于佛教徒的主張,即他認爲形神的相互依賴與一緻,《神釋》中說“生而相依附”,“結托既喜同”都表達了這種觀點,這與稍後的唯物主義思想家範缜的意見相近,範氏說:“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是則形稱其質,神言其用;形之與神,不得相異。”(《神滅論》)又說:“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也。”(同上)陶淵明可以說是範缜的先驅者,他對形神問題的看法具有樸素唯物主義的因素。
此詩在藝術上也是頗有特色的,全詩用了寓言的形式,以形、影、神三者之間的相互問答來展開論述,可謂奇思異想,令這一哲學上的讨論富有生動活潑的意趣,即使在說理之中也時時注意到附合寓言中形象的個性。如形對影的贈言中說:“願君取吾言,得酒莫苟辭。”正如一位主人請一位朋友來對酌而惟恐其推辭,後來李白《月下獨酌》中說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
徒随我身”等等,也是取陶詩之意。又如寫影對形的說話雲:“誠願遊昆華,邈然茲道絕。”因影子本身沒有行動的能力,所以用一“願”字說明其欲求成仙,可隻是一種不可實現的願望而已。又如“與子相遇來,未嘗異悲悅”數語狀寫形影不離的情景,可謂維妙維肖。
此詩的遣詞造句一氣流走,自然矯健,無過多的修飾成份,如《神釋》中說:“人爲三才中,豈不以我故?”說明神爲形體之主的道理,十分簡明有力。至如“縱浪大化中”四句,氣勢開闊,直出胸臆,而音調高朗,擲地可作金石之聲,故陳祚明就對此詩能作理語而不落熟套,能寓辨論于剛健明快的詩句之中作了充分的肯定。
創作背景這三首詩大約作于東晉義熙九年(413年),陶淵明當時四十九歲。陶淵明一般被認爲是田園詩人,寫的都是田園詩。這其實是一個誤解。田園詩隻是陶詩的一部份,田園詩不足以概括陶淵明的詩,田園詩人也不足以概括陶淵明。
作者簡介陶淵明(約365年—427年),字元亮,(又一說名潛,字淵明)號五柳先生,私谥“靖節”,東晉末期南朝宋初期詩人、文學家、辭賦家、散文家。漢族,東晉浔陽柴桑人(今江西九江)。曾做過幾年小官,後辭官回家,從此隐居,田園生活是陶淵明詩的主要題材,相關作品有《飲酒》、《歸
園田居》、《桃花源記》、《五柳先生傳》、《歸去來兮辭》等。
出自魏晋陶渊明的《形影神三首》
贵贱贤愚,莫不营营以惜生,斯甚惑焉;故极陈形影之苦,言神辨自然以释之。好事君子,共取其心焉。
形赠影天地长不没,山川无改时。草木得常理,霜露荣悴之。谓人最灵智,独复不如兹。适见在世中,奄去靡归期。奚觉无一人,亲识岂相思。但余平生物,举目情凄洏。我无腾化术,必尔不复疑。愿君取吾言,得酒莫苟辞。
影答形存生不可言,卫生每苦拙。诚愿游昆华,邈然兹道绝。与子相遇来,未尝异悲悦。憩荫若暂乖,止日终不别。此同既难常,黯尔俱时灭。身没名亦尽,念之五情热。立善有遗爱,胡为不自竭?酒云能消忧,方此讵不劣!
神释大钧无私力,万理自森著。人为三才中,岂不以我故。与君虽异物,生而相依附。结托既喜同,安得不相语。三皇大圣人,今复在何处?彭祖爱永年,欲留不得住。老少同一死,贤愚无复数。日醉或能忘,将非促龄具?立善常所欣,谁当为汝誉?甚念伤吾生,正宜委运去。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赏析形神问题是中国哲学中的一个重要命题,特别是老庄哲学中涉及形神关系的论述很多,如《文子·下德》中引老子语曰:“太上养神,其次养形。”《淮南子·原道训》中说:“以神为主者,形从而利;以形
形为制者,神从而害。”都表示了以神为主,以形为辅,神贵于形的观念。同时也指出了形神一致,不可分割的联系,如《淮南子·原道训》中说:“夫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一失位,则三者伤矣。”即指出了形、气、神三者对于生命虽各有各的功用,然三者互相联系,不可缺一。又如汉初推崇黄老思想的司马谈在《论六家要指》中说:“凡人之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太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离则死。”更直接地指出了形神合一,这便是老庄哲学中朴素唯物主义思想的体现。然而,在佛教兴起之后,佛教徒鼓吹形灭神不灭,灵魂永恒的唯心思想,如与陶渊明同时的沙门慧远曾作《形尽神不灭论》、《佛影铭》以发挥此种理论,《佛影铭》中就说:“廓矣大象,理玄无名,体神入化,落影离形。”意在宣扬神形分离,各自独立的主张,这种对形、影、神三者关系的见解代表了佛教徒对形骸与精神的认识,在当时的知识界曾有过广泛影响。慧远就曾命其弟子道秉远至江东,请深受佛教影响的著名的文学家谢灵运制铭文,以充刻石。陶渊明的这组诗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写成的。慧远本人与渊明也有交谊,如慧远曾于义熙十年(414年)在庐山东林寺召集一百二十三人结白莲社,讲习
佛教,他曾邀渊明参加,而渊明却“攒眉而去”,可见他们在论学旨趣上并不一致,如对形影神的看法就有很明显的分歧。渊明对此的认识可以说基本上本于道家的自然思想,这在他自己的小序中已加说明,陶渊明以为世间的凡夫俗子,不管贫富智愚,都在拚命地维持生命,其实是十分糊涂的事,因而他极力陈述形影的苦恼,而以神来辨明自然的道理,解除人们的疑惑。他揭出“自然”两字,以明其立论之根本。《老子》上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可见道家学说也以取法自然为核心,由此可知陶渊明的思想渊薮。此组诗中他让形影神三者的对话来表明自己的看法。
首先是形体对影子说道:天地永恒地存在,山川万古如斯,草木循着自然的规律,受到风霜的侵袭而枯萎,得到雨露的滋润而复荣,然而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却不能如此。人活在世上,就像匆匆的过客,刚才还在,倏忽已去,再也不能回来,而人们从此便忘了他,似乎世上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亲戚朋友也不再思念他,只留下了些生前遗物,令人见了感伤不已。我作为形体又没有飞天成仙的本领,你影子也用不着怀疑我这最终的归宿,但愿听取我的劝告,开怀畅饮,不必推辞,还是在醉乡去寻求暂时的欢乐吧。
接下去是影子回答
形体的话:想求长生不老来维持生命是不可靠的,欲保养生命也往往落得苦恼又拙劣的下场。一心一意要去昆仑山修仙学道,却会发现此路的渺茫与不通。自从我影子与你形体相遇以来,一直同甘共苦,忧喜合一。我如憩息在树荫下,你就同我暂时分手;我若停在阳光下,你就和我不分离。这种形影相随的状况也难以永久持续,当我一旦离世,你便也不复存在。人死名也随之而尽,想起此事便令人心忧如焚,五情俱热。因而影劝形道:唯有立善可以立下美名,为何不去努力留名后世呢?虽说酒能消忧,但同立善相比较,岂不等而下之了!
最后是神作的阐释:造化没有偏爱,万物都按着自己的规律成长繁衍,人所以能跻身于“三才”(天地人)之中,岂不就是因为有了我精神的缘故。我与你们形和影虽然不相同,但生来就互相依附,既然我们结合托体于一身,怎么能不坦诚地说说我的看法:上古时的三皇被称作大圣人,而今他们却在何处?活到了八百多岁的彭祖虽力求长生,但也留不住他人间的生命,老的、少的、聪明的、愚笨的都将同样走向坟茔,没有什么回生的运数可以挽救他们。每日沉湎于酒中或能忘忧,然如此岂不是反而促使生命尽快结束吗?立善常常是人们喜欢做的事,可是当你身后,谁会加以称赞呢?
极力去思索这些事情难免丧害了自身,还是听其自然,随命运的安排去吧。在宇宙中纵情放浪,人生没有什么可喜,也没有什么可怕,当生命的尽头来临,那么就让生命之火熄灭吧,不必再有什么顾虑了。
在这三首诗中陶渊明表达了他的人生哲学,故此三诗对理解陶渊明一生的思想极为重要。据陈寅恪先生《陶渊明之思想与清谈之关系》所述,渊明笃守先世崇奉之天师道信仰,故以道家自然观为立论之本,既不同于魏晋时期的自然崇仰者,以放情山水,服食求仙为尚,如嵇康、阮籍等人,又不同于魏晋时期的尊奉孔孟、标举名教者,如何曾之流,而渊明既接受了老庄的思想,又有感于晋宋之际的社会现实,于是创为一种新的自然说。《形影神》这组诗中就典型地体现了这种思想。故此诗不仅体现了渊明个人之哲学观,而且对理解自曹魏末至东晋时士大夫政治思想、人生观念的演变历程有极重要之意义。按此说法,《形赠影》一首就是拟托旧自然说的观点,并加以批评。其中主旨在于说明人生之短暂,不如自然之永恒,这正是嵇康、阮籍等人对自然所抱的看法。持旧自然说的人又大多求长生,学神仙,而渊明诗中说:“我无腾化术,必尔不复疑”,其抨击长生求仙之术的立场明显可见。同时魏晋之间崇尚自然的人又
往往于酒中求得解脱,以求在乱世中苟全性命,如阮籍与刘伶等人,故陶诗中也拟其说而有“得酒莫苟辞”的说法。
《影答形》一首,则是依托主名教者的口吻而对旧自然说进行的非难,并提出了对人生的看法。此诗首先指出长生不可期,神仙不可求,即意在指责主自然说者的虚无荒诞,同时,以为死生无常,形影相随,一旦离世,则形影俱灭,名同身亡。因而,他们主张由立善而留名,始可不朽,希望通过精神上的长生来达到永恒,这种主张得力于儒家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的思想,以为人有美名则可流芳百世,万古长存,因而不满于以酒消愁的处世态度,提倡追求身后之名。
《神释》一首即体现了渊明新自然说的主张,借神的话批评了代表旧自然说的形和代表名教说的影。“三皇大圣人,今复在何处”及“立善常所欣,谁当为汝誉”等语意在诋諆主名教者鼓吹的立善可以不朽之说;“彭祖爱永年”以下六句则破除主旧自然说者的长生求仙与沉湎醉乡之论。最后提出纵浪大化,随顺自然,使个人成为自然的一部份,而无须别求腾化升仙之术,如此便可全神,死犹不亡,与天地共存。
陶渊明主张冥契自然,浑同造化的思想是取于老庄哲学,如《庄子·天地》中就说:“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
者神全,神全者圣人之道也。”即充分肯定了神的重要,同时它是建立在德全与形全的基础之上的,即强调了神与形与德(此诗中称之为“影”)的一致。陶诗中对贤愚寿夭的等量齐观也一本于《庄子》思想,故方东树在《昭昧詹言》中也说明了陶诗的主旨出于《庄子》。陶渊明在形神的认识上有一个很不同于佛教徒的主张,即他认为形神的相互依赖与一致,《神释》中说“生而相依附”,“结托既喜同”都表达了这种观点,这与稍后的唯物主义思想家范缜的意见相近,范氏说:“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是则形称其质,神言其用;形之与神,不得相异。”(《神灭论》)又说:“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也。”(同上)陶渊明可以说是范缜的先驱者,他对形神问题的看法具有朴素唯物主义的因素。
此诗在艺术上也是颇有特色的,全诗用了寓言的形式,以形、影、神三者之间的相互问答来展开论述,可谓奇思异想,令这一哲学上的讨论富有生动活泼的意趣,即使在说理之中也时时注意到附合寓言中形象的个性。如形对影的赠言中说:“愿君取吾言,得酒莫苟辞。”正如一位主人请一位朋友来对酌而惟恐其推辞,后来李白《月下独酌》中说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
徒随我身”等等,也是取陶诗之意。又如写影对形的说话云:“诚愿游昆华,邈然兹道绝。”因影子本身没有行动的能力,所以用一“愿”字说明其欲求成仙,可只是一种不可实现的愿望而已。又如“与子相遇来,未尝异悲悦”数语状写形影不离的情景,可谓维妙维肖。
此诗的遣词造句一气流走,自然矫健,无过多的修饰成份,如《神释》中说:“人为三才中,岂不以我故?”说明神为形体之主的道理,十分简明有力。至如“纵浪大化中”四句,气势开阔,直出胸臆,而音调高朗,掷地可作金石之声,故陈祚明就对此诗能作理语而不落熟套,能寓辨论于刚健明快的诗句之中作了充分的肯定。
创作背景这三首诗大约作于东晋义熙九年(413年),陶渊明当时四十九岁。陶渊明一般被认为是田园诗人,写的都是田园诗。这其实是一个误解。田园诗只是陶诗的一部份,田园诗不足以概括陶渊明的诗,田园诗人也不足以概括陶渊明。
作者简介陶渊明(约365年—427年),字元亮,(又一说名潜,字渊明)号五柳先生,私谥“靖节”,东晋末期南朝宋初期诗人、文学家、辞赋家、散文家。汉族,东晋浔阳柴桑人(今江西九江)。曾做过几年小官,后辞官回家,从此隐居,田园生活是陶渊明诗的主要题材,相关作品有《饮酒》、《归
园田居》、《桃花源记》、《五柳先生传》、《归去来兮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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