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4-23 21:10:02
(一)
高三過後的暑假,我在一座被長江一分爲二的小城市度過。某一個星期六,我去書店買了一支派克的鋼筆用作學習之用。鋼筆的外觀很普通,金屬筆身,筆蓋底部寫着Parker。我不是很喜歡這杆鋼筆,但也不讨厭。如果喜歡和讨厭是一把刻度尺的兩端的話,我應該是在中間偏喜歡一點,不然的話我也不會買這支鋼筆。我用圓規在筆蓋上刻上了W字,代表它屬于我。
我有個女朋友,住河的那邊。她是個皮膚很白的,很漂亮的黑長直。有一天,她找到我讨論問題。讨論的核心話題是:我們的異地戀能否持久下去。
高考就像是一塊橫在大河中央的礁石一樣,把我們的人生分向兩個不同的地方,我會去一座北方的城市,她會去一個西方的國家。如果人生真是一條河,那它TM一定是世界第一大河,而這很令人難以面對。我對此表示遺憾。
然而,一切一本正經的讨論到後來都會越來越接近一個段子,到最後,就真的成了段子。如果讨論中的某一方刻意想讓它變成一個段子,那麽這個進程就會加快。我很早就懂了這個道理。
于是當太陽落山的時候,讨論的核心話題已經變成了什麽時候出去玩兒,以及怎麽玩兒了。關于這個問題,我提出了三點意見。
1. 由于我是個宅男,因此不适合一切運動激烈的活動,除了滾床單。
2. 由于有被打斷狗腿的憂慮,我不建議出去開房,當然如果沒有更優的解的話,爲了我們的革命友誼,這也不失爲可考慮的對象。
3. 綜上所述,我們還是出去看電影吧。
她很認真地說:&ldquo以後再一本正經地說這種話,可能會挨耳光的。&rdquo
于是第二天,我獨自去買了電影票,有部電影叫富春山居圖正在熱映,聽說是大制作,全明星卡斯,我又親眼看見有很多人在售票處排隊,所以覺得這一定會是一部好電影,于是便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買到之後,我小心翼翼地捏着兩張紅色的票,将它們塞到錢包裏面,然後我就心滿意足地走了。
晚上睡覺之前,我有寫日記的習慣。而今天的内容我都想好了。就寫,一次處男的升華之旅是如何悲慘地變成了狗血的電影院約會,是因爲君子之德?還是因爲羞澀之心?
其實,這個問題一點也不複雜,用口語化的說法,僅僅是因爲我的&ldquo慫&rdquo而已。我的慫是很早以前就埋下的禍根,它就像毫毛一樣遍布我的身體,深入我的每一個毛孔,沉重得讓我呼吸困難。
人要是太慫,便萬事不順。
我找遍了我的卧室,卻沒有發現我的鋼筆。當我放棄找到它的希望的時候,房間裏已經一片狼藉了。于是,我從爸媽卧室裏拿了一支中性筆,等要下筆時,卻也沒有了下筆的興緻。于是就徹底放棄,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左右,我醒了。我下床,想去熱牛奶,然而卻失敗了。在這件事情上失敗對我而言并不是一件特别罕見的事,原因往往是因爲發現家裏沒有牛奶了。今天早上失敗的原因卻很罕見,不是因爲沒找到牛奶,而是因爲冰箱不見了。然而此時冰箱不見了并沒有讓我感到詫異。因爲很快我就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因爲我現在并不在家,而是在一個并不怎麽合理的地方。一個似曾相識的樓梯口。
要達到現在這個狀況,有三種可能:
1. 我隐藏了多年的夢遊症終于被開發出來了。
2. 我在缸中的大腦蘇醒了。
3. 我是一串代碼,程序出bug了。
4. 我是一位妄想症患者,前17年的記憶都是我虛構出來的。而真實的記憶消失了。
我發現我無法否認其中任何一種可能性,這令我十分地尴尬。關于我們所在的這個宇宙,我有過很多的猜想。爲什麽,隻有&ldquo我&rdquo,才有&ldquo我&rdquo的意識?我曾想過,我是否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玩家,而其他人都是各式各樣的NPC。仔細想想,我的人生真是太幸運了,幸運得不真實。
我成功地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災難。在我17年的生命裏,我有過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曆。08年地震的前一天,我剛剛離開阿壩州。在高加索旅遊的時候,炸彈就在離我1條街的地方爆炸。
不僅如此,我的人生道路也超乎尋常地順利。我比常人早讀一年書,因此在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光榮地成爲了被放棄的對象。我對此毫不動容,然而在三年級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成績就開始上升,一直到上升到年級的最前面。父母親戚都對此感到十分的驚喜,認爲是他們的優良基因和我的刻苦奮鬥帶來的結果。我卻無法認同。
事實上,我無法理解三年級的我和二年級的我的區别。就像是,三年級的我與二年級的我确實是兩個我。但是,三年級的我誕生了,二年級的我卻并沒有死去,而是被活埋在了三年級的我的影子裏,不停地拍打着棺木,想要逃出生天,卻始終無法成功。
最後,結果卻是,我成了優等生。六年級的時候,我的成績在年級前三裏波動。這就如同是一些拙劣電影裏的flag一樣,不斷地預示着我在小升初考試中考出了3年最差成績。
回憶起那段時間裏,家裏愁雲籠罩的樣子并不困難。爸爸不停地抽煙,媽媽一邊不斷的應付各種各樣的明知故問的,幸災樂禍的關心,一邊查找各類學校信息。最後,一拍大腿,将我送到了省會城市讀初中。這是我17年學習生涯裏最成功的決策。
當我考上大學之後,回過頭看我留在家鄉的小學同學時,我以爲,我唯一沒有在某個工廠打工,或是進入一所職業技術學院的理由是當年那一張考砸的小升初試卷。命運真他媽的戲劇性。
初三的三次診斷考試,我都在重點線上打轉,最後卻考上了本省最好的高中。高考前的最後一個月,我每次考試都能保證被班主任臭罵一頓,最後卻以全班第一的成績考上了北方一所名字讓人聽了一愣的大學。
每當看到一些成功人士在講台上高高在上地演講,宣傳自己的成功經驗時,我都覺得,如果有一天,我也被邀請了,我是不配的。我沒有任何成功的經驗,我不比任何不學無術的人強,因爲我本身也是不學無術的。
唯一的合理的解釋是,我人生的一切都是被設定好了的。就像是命運石之門裏的世界線收束一樣,無論經過怎樣的曲折,都會走向同一個結果。我這樣想。
我站了起來,環視周圍。這個樓梯口明顯是筒子樓裏的樣式,沒有窗戶,樓道裏隻有一盞懸挂在天花板上的小燈泡,閃着微弱的橙光。樓梯又髒又舊,表面上有一層黑乎乎的,粘稠的東西。幾步遠的地方是一個安全出口,門的上方寫着&ldquoEXIT&rdquo的指示燈已經碎掉了,不過依然閃着綠光。雖然沒有标明1F,不過,看起來,這裏是一樓。有上下兩層樓梯,向下的樓梯應該是通往地下車庫的,因爲它透出了白色的光,不斷有冷冷的,帶着油漆味兒的空氣傳上來。
我走出寫着Exit的門。新鮮的空氣灌進了我的肺裏。我出現在了我家對面的那條街上。馬路邊,我每天早上都會光顧的早餐攤,40多歲的中年人吆喝着&ldquo新鮮豆漿,一塊五一袋&rdquo。一對穿着紅衣服的母女小心地從馬路外邊繞過這個攤點。
爲什麽?這一切有什麽意義?
我站在原地不停地思考。最後得出結論,我不能再熬夜看命運石之門了,它有加重中二病的危險。
(二)
沒錯,我是一個中二少年。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失去了對遊戲的興趣。我最愛的活動,是在腦内幻想自己是各種各樣的人物,我曾經在做将軍和做大俠之間産生過選擇性困難。長大後迷上了日本動漫,于是便變成了無所不能的日本高中生。我從未去看過心理醫生,不過我想,如果我去看的話,一個&ldquo妄想症&rdquo的診斷大概跑不掉了。
不過,盡管如此,我依然能分清楚現實和幻想的差别。所以,我清楚的認識到,一輛明顯超速的汽車剛剛減速了,減速了一會兒又迅速加速離開了。減速的原因是,它撞飛了那對穿着紅衣服的母女。
一對不知道叫什麽名字,從何處來,到何處去的母女是這個國家最基本的單元,一個家庭的三分之二。然而一旦她們死去,家庭便也不存在了,而并不是幸運的還殘留着一個三分之一。那麽,這個家庭的消失是在哪一刻呢?是在汽車撞上人的那一刻?還是頭顱折斷的那一刻?抑或是殘餘的三分之一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還來不及讓任何人驚呼,兩個頭顱就飛了出去,劃過一道恐怖的弧線,挂到了樹上。
到處都是血和腦漿。腸子流了一地。
街上的女孩們開始尖叫,一位中年婦女直接暈了過去。不少人開始打電話報警,一位父親面包用手緊緊地捂住了兒子的眼睛。更多的人則是不明所以地四處亂竄。
肇事車輛速度很快。清晨的小城市是不會堵車的,那名司機在殘忍的毀掉别人的希望之後,并沒有因爲罪孽而變得沉重。或許這世上本來就沒有這個叫做罪孽的東西。一騎紅塵,卻沒有妃子笑,隻有滿地悲慘。
半個小時過後,來了一輛警車。一名穿白大褂,戴口罩的警察蹲在地上對現場拍照,幾名警察在詢問離現場最近的目擊者相關的信息。旁邊圍觀的人群圍的現場水洩不通,于是周圍拉起了警戒線。
而我此時腦子裏一片空白。我努力地不去看那慘不忍睹的遺體。快離開這裏,我想。于是我小跑着回到了家。
一整天,我都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盡管沒有照鏡子,但我相信,我此時一定面色慘白。爸爸媽媽都上班去了,奇怪的是,我翻看了手機通訊記錄,整個昨晚到現在,他們沒有給我打一個電話。如果是平時,哪怕我回家稍晚一些,都會接受審訊式的盤問。因此可以确定,在他們最後一次檢查我的卧室之前,我都是一直在家裏的。
可以肯定的還有,我出去的時候并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爲我母親睡眠一點兒也不好,稍微有動靜就能把她弄醒。如果她被弄醒了,就會起身查看整個家裏的情況,發現我不在之後,不會沒有任何反應。
我父母往往會在半夜來查看我是否在玩手機。一般情況下,最後一次檢查我的房間是在淩晨三點左右,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而我醒來是在6點。也就是說,我是在這3個小時裏離開了我的房間,然後不發出任何聲響地來到了對面的筒子樓裏。
這樣想着,我打開了電視。本地電視台正在報道早晨慘烈的車禍,有目擊者拍下了車牌號,主持人不斷地重複着這個號碼,呼籲廣大市民提供相關信息。我很快翻台,電影頻道正在播放富春山居圖的預告片。
這時我才想起,今天晚上應該和我的女朋友去看電影。
我起身去翻我的錢包,我昨晚把它放到了書桌上。我的書桌一向亂糟糟的,翻了很久,我的錢包掉了出來。一起掉出來的,還有我的鋼筆。
我把它撿了起來,上面的W清晰可見,證明這确實是我的鋼筆。我打開筆蓋劃拉幾下,發現還能寫。我終于又找到了我的鋼筆,不過諷刺的是,今天晚上我是絕對不想寫日記的。
我把錢包塞進了口袋裏。然後想了想,把鋼筆夾在了襯衫的口袋上。給父母發個短信告知晚歸。然後出門,去電影院找我那女朋友。
(三)
小城市的公交車永遠是那麽空閑。整個車裏都是空蕩蕩的,寥寥幾個乘客靠着窗戶,望向不同 的風景。每個人的眼前都是不同的世界吧。枯燥無味的綠化帶,穿着校服的無聊女高中生,開始哭鬧的熊孩子。無論如何我也無法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事物。也許世界是連續不斷的沒錯,但你的眼睛不是。科學告訴我們,人眼對頻率大于75Hz的事物響應歸零,而閃爍感消失。這也就是說,誰都不敢保證你看的東西是真實的。
就算你所看見的是真實的,你大腦的感知也往往會被蒙騙,對信息做出錯誤的處理。事實上,我們一直都在被蒙騙。那個帶着小孩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一位稱職的父親,但你如果仔細觀察他,你會發現,他的眼神會時不時地不懷好意地停在女高中生的大腿上。
對,就是這樣。孔德将社會視作是自然的一部分,這當然沒錯。然而我們總會不自覺地抛棄掉觀察社會的客觀性原則,也就是它的&ldquo超精神性&rdquo&ldquo以我觀物,物皆着我之色彩。&rdquo王國維先生是個實誠人,道出了實情。沒人能真正客觀的看待事物。
沒錯,我說的就是常識這東西。它是人類史上最大的謊言。農場主會在每個星期三喂雞。久而久之,善于觀察的雞中的科學家就發現了這條規律,于是将它總結成了斯坦尼斯拉夫斯雞第一定律:每隔七天,就會有一次喂食。
雞們始終将它視爲颠撲不破的真理。然而雞中的思想家馬克思雞提出論點:真理是具體的,有條件的。于是,後繼者們不斷對斯坦尼斯拉夫斯雞第一定律進行完善。提出了更具概括性的論點,即羅曼波蘭斯雞第一定律:農場主會在大多數的星期三喂雞,但是,如果下雨則會推遲一天。
科學家們還發現,有的日子裏,即使不下雨,農場主也會推遲時間。而這些日子在時間上的分布具有一定的周期性,大約是以365天爲一個完整的周期,一個周期裏大約有40天,于是他們發現了節假日的秘密。如果再進一步,他們就會發現,每隔4年,整個周期都會後延一天。于是,他們發現了平年閏年。
然而很快,在某一個星期三,農場主沒有來喂食,而是把雞都殺掉了。
我一向是一個不相信任何常識的人。雖然我會去遵守所謂的常識,因爲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是當超越常識的事情出現的時候,我也能十分坦然的接受并試圖去理解。無法理解的話,則會選擇敬而遠之。
比如當我站在售票處門口時,而我的女朋友并沒有到的時候。一般情況下,出來約會都是需要她來等我的。我的解釋是,她可能是在打工的地方的,被殘忍的老板剝削了剩餘價值,留下來加班。
再比如,當我等了一個小時,電影即将開場時,我四下翻找我的錢包卻始終找不到電影票。我的解釋是,我一向是一個丢三落四的人,于是去重新買了兩張。
電影開場十五分鍾,她不光沒來,連電話也沒打一個。我于是打開通訊錄,搜索她的名字,卻顯示沒有結果。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然後,我憑記憶撥打了她的號碼。響了兩三聲之後,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ldquo喂,您好,你是誰啊?&rdquo
&ldquo是我。我親愛的革命戰友楊A小姐,您是否記得今晚我們應該出來看電影。&rdquo
&ldquo。。。看什麽電影啊。話說您是誰啊。&rdquo
&ldquo好吧我知道電話會使人的聲音失真,但是我覺得接受過高中教育的同學應該具有根據語境判斷對方的身份的能力才對哦。&rdquo
&ldquo神經病。。。我這兩年來沒有跟任何男生一起看過電影。我也不認識你。你是誰?&rdquo
&ldquo盡管您的裝傻技能已經達到了賣萌的程度,我也隻是差一點就相信了。不過,出于配合您的緣故,我可以告訴您,我的名字是經常被王小波提及的,王二です。&rdquo
&ldquo我好像聽說過你。哦對,初中你在4班。我還見過你幾次。。。&rdquo
她不是一個這麽有幽默感的人。她從不對一個笑話糾纏這麽久。
&ldquo。。。不過就算是初中同學,也不要說一些沒頭沒尾的話。我還有事,先挂了。&rdquo她繼續說。
&ldquo嘟。嘟。嘟。&rdquo那邊傳來電話挂斷的聲音。
我像是瘋了一樣,打開通訊記錄。我發現,曾經和她打過的無數通電話和發過的無數條短信全都不翼而飛。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我在QQ上找到一位我們共同的朋友,給她發訊息:&ldquo楊A還好麽?&rdquo
過了一會兒,傳來了&ldquo嘀嘀嘀&rdquo的回複聲。我急忙打開,她回複說:&ldquo你怎麽會認識楊A。她朋友那麽 少。&rdquo
于是,我有了4個猜想。
1. 她們聯合起來騙我,同時我的手機巧合地出了故障。
2. 她們不約而同地騙我,同時我的手機巧合地出了故障。
3. 她們聯合起來騙我,并對我的手機做了手腳。
4. 他們不約而同地騙我,并對我的手機做了手腳。
任何一個猜想都很難講的通。因爲你不能理解她們爲什麽這麽做。如果這是一個惡作 劇,那它未免太低級,簡直把我當成了智障。而且你想不清楚她們這麽大費周章是爲了什麽?想要分手的途徑有很多,何必要用這種幼兒園的方式。
于是我又在QQ上詢問了一圈兒朋友,他們都給出了相似的答案:&ldquo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rdquo
于是,我不得不做出違背一切常識的猜想。盡管答案已經很顯然了,但我不敢去面對。當違背常識的事情出現時,我會告訴自己,要坦然接受,試圖去理解。但是,當它真的發生時,我卻失去了勇氣。因爲我的&ldquo慫&rdquo。 我的慫是很早以前就埋下的禍根,它就像毫毛一樣遍布我的身體,深入我的每一個毛孔,沉重得讓我呼吸困難。
我深吸一口氣,理清了思路:
&ldquo我從來沒有過女朋友。&rdquo
(to be continued...)
 
(一)
高三过后的暑假,我在一座被长江一分为二的小城市度过。某一个星期六,我去书店买了一支派克的钢笔用作学习之用。钢笔的外观很普通,金属笔身,笔盖底部写着Parker。我不是很喜欢这杆钢笔,但也不讨厌。如果喜欢和讨厌是一把刻度尺的两端的话,我应该是在中间偏喜欢一点,不然的话我也不会买这支钢笔。我用圆规在笔盖上刻上了W字,代表它属于我。
我有个女朋友,住河的那边。她是个皮肤很白的,很漂亮的黑长直。有一天,她找到我讨论问题。讨论的核心话题是:我们的异地恋能否持久下去。
高考就像是一块横在大河中央的礁石一样,把我们的人生分向两个不同的地方,我会去一座北方的城市,她会去一个西方的国家。如果人生真是一条河,那它TM一定是世界第一大河,而这很令人难以面对。我对此表示遗憾。
然而,一切一本正经的讨论到后来都会越来越接近一个段子,到最后,就真的成了段子。如果讨论中的某一方刻意想让它变成一个段子,那么这个进程就会加快。我很早就懂了这个道理。
于是当太阳落山的时候,讨论的核心话题已经变成了什么时候出去玩儿,以及怎么玩儿了。关于这个问题,我提出了三点意见。
1. 由于我是个宅男,因此不适合一切运动激烈的活动,除了滚床单。
2. 由于有被打断狗腿的忧虑,我不建议出去开房,当然如果没有更优的解的话,为了我们的革命友谊,这也不失为可考虑的对象。
3. 综上所述,我们还是出去看电影吧。
她很认真地说:&ldquo以后再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可能会挨耳光的。&rdquo
于是第二天,我独自去买了电影票,有部电影叫富春山居图正在热映,听说是大制作,全明星卡斯,我又亲眼看见有很多人在售票处排队,所以觉得这一定会是一部好电影,于是便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买到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捏着两张红色的票,将它们塞到钱包里面,然后我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晚上睡觉之前,我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今天的内容我都想好了。就写,一次处男的升华之旅是如何悲惨地变成了狗血的电影院约会,是因为君子之德?还是因为羞涩之心?
其实,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复杂,用口语化的说法,仅仅是因为我的&ldquo怂&rdquo而已。我的怂是很早以前就埋下的祸根,它就像毫毛一样遍布我的身体,深入我的每一个毛孔,沉重得让我呼吸困难。
人要是太怂,便万事不顺。
我找遍了我的卧室,却没有发现我的钢笔。当我放弃找到它的希望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一片狼藉了。于是,我从爸妈卧室里拿了一支中性笔,等要下笔时,却也没有了下笔的兴致。于是就彻底放弃,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左右,我醒了。我下床,想去热牛奶,然而却失败了。在这件事情上失败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件特别罕见的事,原因往往是因为发现家里没有牛奶了。今天早上失败的原因却很罕见,不是因为没找到牛奶,而是因为冰箱不见了。然而此时冰箱不见了并没有让我感到诧异。因为很快我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我现在并不在家,而是在一个并不怎么合理的地方。一个似曾相识的楼梯口。
要达到现在这个状况,有三种可能:
2. 我在缸中的大脑苏醒了。
3. 我是一串代码,程序出bug了。
4. 我是一位妄想症患者,前17年的记忆都是我虚构出来的。而真实的记忆消失了。
我发现我无法否认其中任何一种可能性,这令我十分地尴尬。关于我们所在的这个宇宙,我有过很多的猜想。为什么,只有&ldquo我&rdquo,才有&ldquo我&rdquo的意识?我曾想过,我是否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玩家,而其他人都是各式各样的NPC。仔细想想,我的人生真是太幸运了,幸运得不真实。
我成功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灾难。在我17年的生命里,我有过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08年地震的前一天,我刚刚离开阿坝州。在高加索旅游的时候,炸弹就在离我1条街的地方爆炸。
不仅如此,我的人生道路也超乎寻常地顺利。我比常人早读一年书,因此在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光荣地成为了被放弃的对象。我对此毫不动容,然而在三年级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成绩就开始上升,一直到上升到年级的最前面。父母亲戚都对此感到十分的惊喜,认为是他们的优良基因和我的刻苦奋斗带来的结果。我却无法认同。
事实上,我无法理解三年级的我和二年级的我的区别。就像是,三年级的我与二年级的我确实是两个我。但是,三年级的我诞生了,二年级的我却并没有死去,而是被活埋在了三年级的我的影子里,不停地拍打着棺木,想要逃出生天,却始终无法成功。
最后,结果却是,我成了优等生。六年级的时候,我的成绩在年级前三里波动。这就如同是一些拙劣电影里的flag一样,不断地预示着我在小升初考试中考出了3年最差成绩。
回忆起那段时间里,家里愁云笼罩的样子并不困难。爸爸不停地抽烟,妈妈一边不断的应付各种各样的明知故问的,幸灾乐祸的关心,一边查找各类学校信息。最后,一拍大腿,将我送到了省会城市读初中。这是我17年学习生涯里最成功的决策。
当我考上大学之后,回过头看我留在家乡的小学同学时,我以为,我唯一没有在某个工厂打工,或是进入一所职业技术学院的理由是当年那一张考砸的小升初试卷。命运真他妈的戏剧性。
初三的三次诊断考试,我都在重点线上打转,最后却考上了本省最好的高中。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我每次考试都能保证被班主任臭骂一顿,最后却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北方一所名字让人听了一愣的大学。
每当看到一些成功人士在讲台上高高在上地演讲,宣传自己的成功经验时,我都觉得,如果有一天,我也被邀请了,我是不配的。我没有任何成功的经验,我不比任何不学无术的人强,因为我本身也是不学无术的。
唯一的合理的解释是,我人生的一切都是被设定好了的。就像是命运石之门里的世界线收束一样,无论经过怎样的曲折,都会走向同一个结果。我这样想。
我站了起来,环视周围。这个楼梯口明显是筒子楼里的样式,没有窗户,楼道里只有一盏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小灯泡,闪着微弱的橙光。楼梯又脏又旧,表面上有一层黑乎乎的,粘稠的东西。几步远的地方是一个安全出口,门的上方写着&ldquoEXIT&rdquo的指示灯已经碎掉了,不过依然闪着绿光。虽然没有标明1F,不过,看起来,这里是一楼。有上下两层楼梯,向下的楼梯应该是通往地下车库的,因为它透出了白色的光,不断有冷冷的,带着油漆味儿的空气传上来。
我走出写着Exit的门。新鲜的空气灌进了我的肺里。我出现在了我家对面的那条街上。马路边,我每天早上都会光顾的早餐摊,40多岁的中年人吆喝着&ldquo新鲜豆浆,一块五一袋&rdquo。一对穿着红衣服的母女小心地从马路外边绕过这个摊点。
为什么?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我站在原地不停地思考。最后得出结论,我不能再熬夜看命运石之门了,它有加重中二病的危险。
(二)
没错,我是一个中二少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失去了对游戏的兴趣。我最爱的活动,是在脑内幻想自己是各种各样的人物,我曾经在做将军和做大侠之间产生过选择性困难。长大后迷上了日本动漫,于是便变成了无所不能的日本高中生。我从未去看过心理医生,不过我想,如果我去看的话,一个&ldquo妄想症&rdquo的诊断大概跑不掉了。
不过,尽管如此,我依然能分清楚现实和幻想的差别。所以,我清楚的认识到,一辆明显超速的汽车刚刚减速了,减速了一会儿又迅速加速离开了。减速的原因是,它撞飞了那对穿着红衣服的母女。
一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的母女是这个国家最基本的单元,一个家庭的三分之二。然而一旦她们死去,家庭便也不存在了,而并不是幸运的还残留着一个三分之一。那么,这个家庭的消失是在哪一刻呢?是在汽车撞上人的那一刻?还是头颅折断的那一刻?抑或是残余的三分之一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还来不及让任何人惊呼,两个头颅就飞了出去,划过一道恐怖的弧线,挂到了树上。
到处都是血和脑浆。肠子流了一地。
街上的女孩们开始尖叫,一位中年妇女直接晕了过去。不少人开始打电话报警,一位父亲面包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儿子的眼睛。更多的人则是不明所以地四处乱窜。
肇事车辆速度很快。清晨的小城市是不会堵车的,那名司机在残忍的毁掉别人的希望之后,并没有因为罪孽而变得沉重。或许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这个叫做罪孽的东西。一骑红尘,却没有妃子笑,只有满地悲惨。
半个小时过后,来了一辆警车。一名穿白大褂,戴口罩的警察蹲在地上对现场拍照,几名警察在询问离现场最近的目击者相关的信息。旁边围观的人群围的现场水泄不通,于是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而我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努力地不去看那惨不忍睹的遗体。快离开这里,我想。于是我小跑着回到了家。
一整天,我都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尽管没有照镜子,但我相信,我此时一定面色惨白。爸爸妈妈都上班去了,奇怪的是,我翻看了手机通讯记录,整个昨晚到现在,他们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如果是平时,哪怕我回家稍晚一些,都会接受审讯式的盘问。因此可以确定,在他们最后一次检查我的卧室之前,我都是一直在家里的。
可以肯定的还有,我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母亲睡眠一点儿也不好,稍微有动静就能把她弄醒。如果她被弄醒了,就会起身查看整个家里的情况,发现我不在之后,不会没有任何反应。
我父母往往会在半夜来查看我是否在玩手机。一般情况下,最后一次检查我的房间是在凌晨三点左右,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而我醒来是在6点。也就是说,我是在这3个小时里离开了我的房间,然后不发出任何声响地来到了对面的筒子楼里。
这样想着,我打开了电视。本地电视台正在报道早晨惨烈的车祸,有目击者拍下了车牌号,主持人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号码,呼吁广大市民提供相关信息。我很快翻台,电影频道正在播放富春山居图的预告片。
这时我才想起,今天晚上应该和我的女朋友去看电影。
我起身去翻我的钱包,我昨晚把它放到了书桌上。我的书桌一向乱糟糟的,翻了很久,我的钱包掉了出来。一起掉出来的,还有我的钢笔。
我把它捡了起来,上面的W清晰可见,证明这确实是我的钢笔。我打开笔盖划拉几下,发现还能写。我终于又找到了我的钢笔,不过讽刺的是,今天晚上我是绝对不想写日记的。
我把钱包塞进了口袋里。然后想了想,把钢笔夹在了衬衫的口袋上。给父母发个短信告知晚归。然后出门,去电影院找我那女朋友。
(三)
小城市的公交车永远是那么空闲。整个车里都是空荡荡的,寥寥几个乘客靠着窗户,望向不同 的风景。每个人的眼前都是不同的世界吧。枯燥无味的绿化带,穿着校服的无聊女高中生,开始哭闹的熊孩子。无论如何我也无法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事物。也许世界是连续不断的没错,但你的眼睛不是。科学告诉我们,人眼对频率大于75Hz的事物响应归零,而闪烁感消失。这也就是说,谁都不敢保证你看的东西是真实的。
就算你所看见的是真实的,你大脑的感知也往往会被蒙骗,对信息做出错误的处理。事实上,我们一直都在被蒙骗。那个带着小孩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一位称职的父亲,但你如果仔细观察他,你会发现,他的眼神会时不时地不怀好意地停在女高中生的大腿上。
对,就是这样。孔德将社会视作是自然的一部分,这当然没错。然而我们总会不自觉地抛弃掉观察社会的客观性原则,也就是它的&ldquo超精神性&rdquo&ldquo以我观物,物皆着我之色彩。&rdquo王国维先生是个实诚人,道出了实情。没人能真正客观的看待事物。
没错,我说的就是常识这东西。它是人类史上最大的谎言。农场主会在每个星期三喂鸡。久而久之,善于观察的鸡中的科学家就发现了这条规律,于是将它总结成了斯坦尼斯拉夫斯鸡第一定律:每隔七天,就会有一次喂食。
鸡们始终将它视为颠扑不破的真理。然而鸡中的思想家马克思鸡提出论点:真理是具体的,有条件的。于是,后继者们不断对斯坦尼斯拉夫斯鸡第一定律进行完善。提出了更具概括性的论点,即罗曼波兰斯鸡第一定律:农场主会在大多数的星期三喂鸡,但是,如果下雨则会推迟一天。
科学家们还发现,有的日子里,即使不下雨,农场主也会推迟时间。而这些日子在时间上的分布具有一定的周期性,大约是以365天为一个完整的周期,一个周期里大约有40天,于是他们发现了节假日的秘密。如果再进一步,他们就会发现,每隔4年,整个周期都会后延一天。于是,他们发现了平年闰年。
然而很快,在某一个星期三,农场主没有来喂食,而是把鸡都杀掉了。
我一向是一个不相信任何常识的人。虽然我会去遵守所谓的常识,因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当超越常识的事情出现的时候,我也能十分坦然的接受并试图去理解。无法理解的话,则会选择敬而远之。
比如当我站在售票处门口时,而我的女朋友并没有到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出来约会都是需要她来等我的。我的解释是,她可能是在打工的地方的,被残忍的老板剥削了剩余价值,留下来加班。
再比如,当我等了一个小时,电影即将开场时,我四下翻找我的钱包却始终找不到电影票。我的解释是,我一向是一个丢三落四的人,于是去重新买了两张。
电影开场十五分钟,她不光没来,连电话也没打一个。我于是打开通讯录,搜索她的名字,却显示没有结果。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然后,我凭记忆拨打了她的号码。响了两三声之后,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ldquo喂,您好,你是谁啊?&rdquo
&ldquo是我。我亲爱的革命战友杨A小姐,您是否记得今晚我们应该出来看电影。&rdquo
&ldquo。。。看什么电影啊。话说您是谁啊。&rdquo
&ldquo好吧我知道电话会使人的声音失真,但是我觉得接受过高中教育的同学应该具有根据语境判断对方的身份的能力才对哦。&rdquo
&ldquo神经病。。。我这两年来没有跟任何男生一起看过电影。我也不认识你。你是谁?&rdquo
&ldquo尽管您的装傻技能已经达到了卖萌的程度,我也只是差一点就相信了。不过,出于配合您的缘故,我可以告诉您,我的名字是经常被王小波提及的,王二です。&rdquo
&ldquo我好像听说过你。哦对,初中你在4班。我还见过你几次。。。&rdquo
&ldquo。。。不过就算是初中同学,也不要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我还有事,先挂了。&rdquo她继续说。
&ldquo嘟。嘟。嘟。&rdquo那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
我像是疯了一样,打开通讯记录。我发现,曾经和她打过的无数通电话和发过的无数条短信全都不翼而飞。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我在QQ上找到一位我们共同的朋友,给她发讯息:&ldquo杨A还好么?&rdquo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ldquo嘀嘀嘀&rdquo的回复声。我急忙打开,她回复说:&ldquo你怎么会认识杨A。她朋友那么 少。&rdquo
于是,我有了4个猜想。
1. 她们联合起来骗我,同时我的手机巧合地出了故障。
2. 她们不约而同地骗我,同时我的手机巧合地出了故障。
3. 她们联合起来骗我,并对我的手机做了手脚。
4. 他们不约而同地骗我,并对我的手机做了手脚。
任何一个猜想都很难讲的通。因为你不能理解她们为什么这么做。如果这是一个恶作 剧,那它未免太低级,简直把我当成了智障。而且你想不清楚她们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想要分手的途径有很多,何必要用这种幼儿园的方式。
于是我又在QQ上询问了一圈儿朋友,他们都给出了相似的答案:&ldquo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rdquo
于是,我不得不做出违背一切常识的猜想。尽管答案已经很显然了,但我不敢去面对。当违背常识的事情出现时,我会告诉自己,要坦然接受,试图去理解。但是,当它真的发生时,我却失去了勇气。因为我的&ldquo怂&rdquo。 我的怂是很早以前就埋下的祸根,它就像毫毛一样遍布我的身体,深入我的每一个毛孔,沉重得让我呼吸困难。
我深吸一口气,理清了思路:
&ldquo我从来没有过女朋友。&rdquo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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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我的钢笔消失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