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汤三生石彼岸花忘川河_伤感日记_诗歌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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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汤三生石彼岸花忘川河

发布时间:2019-02-19 09:02:58

分类:伤感日记发布者:吻风
相傳過了鬼門關便上一條路叫黃泉路,路上盛開着隻見花,不見葉的彼岸花。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    路盡頭有一條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走過奈何橋有一個土台叫望鄉台。望鄉台邊有個亭子叫孟婆亭,有個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裏,給每個經過的路人遞上一碗孟婆湯。忘川河邊有一塊石頭叫三生石。喝下孟婆湯讓人忘了一切。三生石記載着前世今生來世。走過奈何橋,在望鄉台上看最後一眼人間,喝杯忘川水煮今生。      傳說人死先到鬼門關,出了鬼門關,途經黃泉路,來到忘川河邊,便是奈何橋。分三層,上層紅,下一層玄黃,最下層乃黑色。愈下層愈加兇險無比。裏面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河上有座奈何橋,橋分三層,生時行善事的走上層,善惡兼半的人走中層,行惡的人就走下層。奈何橋上有孟婆,要過奈何橋,就要喝孟婆湯,不喝孟婆湯,就過不得奈何橋,過不得奈何橋,就不得投生轉世。凡是喝過孟婆湯的人就會忘卻今生今世所有的牽絆,了無牽挂地進入輪回道開始了下一世的輪回。      孟婆湯又稱忘情水或忘憂散,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愛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這碗孟婆湯遺忘得幹幹淨淨。今生牽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來生都同陌路,相見不識。陽間的每個人在這裏都有自己的一隻碗,碗裏的孟婆湯,其實就是活着的人一生所流的淚。      每個人活着的時候,都會落淚: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愛。孟婆将他們一滴一滴的淚收集起來,煎熬成湯,在他們離開人間,走上奈何橋頭的時候,讓他們喝下去,忘卻活着時的愛恨情愁,幹幹淨淨走上黃泉路,重新進入六道,或爲仙,或爲人,或爲畜。      不是每個人都會心甘情願地喝下孟婆湯。因爲這一生,總會有愛過的人不想忘卻。孟婆會告訴他:你爲她一生所流的淚都熬成了這碗湯,喝下它,就是喝下了你對她的愛。來的人眼中最後的一抹記憶便是他今生摯愛的人,喝下湯,眼裏的人影慢慢淡去,眸子如初生嬰兒般清徹。    爲了來生再見今生最愛,你可以不喝孟婆湯,那便須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或會看到橋上走過今生最愛的人,但是言語不能相通,你看得他,他看不得你。千年之中,你看得他走過一遍又一遍奈何橋,喝過一碗又一碗孟婆湯,又盼他不喝孟婆湯,又怕他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      千年之後若心念不滅,還能記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間,去尋前生最愛的人。       奈何橋邊有塊青石叫三生石,三生石記載着每個人的前世今生,石身上的字鮮紅如血,上面刻着四個字"早登彼岸"……       有一段路,叫黃泉   有一條河,叫忘川   有一座橋,叫奈何   有一方台,叫望鄉   有一婦人,叫孟婆   有一塊石,叫三生  有一朵花,叫彼岸人都說一死萬事空,其實,很多事情都一直存在的,不堕不滅,無生無死。      我是一名鬼卒,一個輪回司主手下的小喽羅。我們可算是天上地下最低賤的生物,隻能在黑暗的地獄裏生活,永生永世。     我的職責就是在奈何橋邊巡邏,是個清閑的差事,因爲這裏除了偶爾經過孤魂野鬼,什麽都沒有,什麽也不會有。我經常呆呆的坐在奈何橋邊,呆呆的看着孤單的魂魄,孤單的飄來。天天,月月,年年,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有一天,輪回司主把我叫去,說我忠于職守,因爲我已經在奈何橋巡邏了300年,沒有出過差錯。所以他讓我做了勾魂使者,讓我有機會去人間看看。     人間的确很好啊,什麽都有,比起那隻有陰沉和黑暗的地獄簡直就是夢一樣。可惜我每次去人間都是半夜,而且都是去拿别人的魂魄。日子久了,我知道象我這種人,不,應該是鬼怪吧,是人們最害怕最痛恨的,因爲我們一去,就意味着人間生活的結束。我隻有苦笑,因爲人既相信命運,又害怕命運,順便連我們也恨了進去。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百年又匆匆過去了。輪回司主對我說,你已經有400年的道行,等到你有500年道行的時候,你就能去人間輪回,或者在地獄修行,去做一個神仙。當時我很開心啊,開心得笑了,這也許是我第一次笑吧。在場的白無常大哥取笑我,說我笑得比鬼還難看。我想:我本來就是鬼,而且白無常笑得比我還難看,人一見他笑,多半會吓死。     最後100年的時間裏,我繼續努力的辦着輪回司主交給我的每一件事情。可是我覺得這100年比原來的400年還要漫長,我多麽期望它快一點過去,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去輪回,去人間…   一天,我信步走到奈何橋邊,黑暗裏隐約傳來一陣輕微的抽泣。我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個女鬼在那裏哭。我問她爲什麽呆在這裏,她說她不小心弄滅了照亮輪回路的燈籠。我心情好的時候也樂意幫助别人(鬼),那時我心情很好,所以我就說我可以帶她去輪回司。她擦了擦眼淚,對我嫣然一笑:“謝謝你。”刹那間,我的胸口好象被什麽猛擊了一下,心裏好亂…我從來沒有見過笑得如此好看的鬼魂,我隻覺得自己的腳好象變軟了…     到了輪回司,司主查看了她的記錄,說她是枉死的,不能投胎轉世,隻能住在枉死城。她一下子哭了起來,我也一下子心軟了,問司主可不可以讓她去投胎。司主發了火,罵了我一通,罵得我渾身發抖,她也吓得不敢再哭。我垂頭喪氣的帶她去枉死城報到,路上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到了枉死城,我讓她進去,她點了點頭,走進城去。我目送着她遠去,這時,她回頭看着我,又說了一句:“謝謝你。”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城門,隻留下我呆呆的站在那裏。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驚奇的發現我還挂念着她。于是我偶爾就會跑到枉死城去,偷偷的看看她。我發現她經常很早就急匆匆的跑到望鄉台去,在那裏看上一整天,然後哭泣着離去。不知道爲什麽,每次看到她哭的時候,我也想哭… 春天已經悄悄離去,零落的楊花已經化做漫天的飛雪。燕子回時,天際陪伴着燦爛的落霞,遠去的已經消失在如水的眼眸,新來的早就烙上心頭。無意間,有一種隐隐心動的心緒卻似乎依然萦繞心頭,不曾随南燕歸去。     那年清明,我找到了她的墳墓。一捧黃土前,一杯水酒,三色果品,兩個痛哭的人,一個大人,一個小孩。我呆呆的看着那兩人,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傷心,失落一直萦繞在我心頭,我在那裏呆了很久,一直到深夜。喝了一杯人間的酒,劣酒苦澀,心裏卻感覺不出是什麽滋味。有一次,我不經意問白無常大哥,枉死的人怎麽樣才能投胎。他說需要因果。我問什麽是因果。他說因果其實也就是代價,如果有人把投胎的機會讓給沒有機會的人,那麽就可以投胎了。他又說,這機會白癡也不會願意讓給别人的。     日子又過去了很久,輪回司主把我叫去,說我已經滿了500年的修爲。問我有什麽選擇。我說我願意去投胎,輪回司主問我願意去哪裏,我說我願意讓她去投胎。司主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白無常更是驚奇得舌頭掉到了地上。司主告訴我,如果我放棄500年道行的話,将重新去做一個鬼卒。我說:“我願意這樣。”說完,我靜靜的離開了,這時我的心裏很平靜,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她走的那一天,我偷偷的看着她,直到她喝了孟婆婆的茶湯,上了轉輪台。遠遠的,我已經看不到她了,我忍不住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望向遠方。孟婆婆吃驚的看着我,慢慢歎了一口氣,繼續擺弄她的茶湯…     我又變成了一個鬼卒,還是負責巡邏,我天天都會去奈何橋頭,去看看。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再見到她…   …  日子又過了一天又一天,我在橋邊守了一天又一天,日子多得我已經數不清了。     輪回司主又把我叫去,說我又在地獄守了500年了,可以再選擇自己以後的路了。司主說完話,我茫然了,又是一個500年了,這500年裏我天天都守在橋邊,但我怎麽一直沒有看見她回來呢…司主看見我神智不清的樣子,歎了一口氣。迷迷茫芒中我又走到了奈何橋邊。在這橋邊,我坐了1000年,在這橋邊,我等了500年。500年桑田滄海,連頑石也長滿青苔。我卻沒有等到她的歸來…後來,白無常告訴我,人若是轉世投胎,天知道她會變成什麽模樣,是女還是男。     我突然之間發現自己好傻,好呆。爲什麽會有這樣的安排。我的眼睛在刹那間迷蒙了淚水…無底的黑暗中,一個痛哭的鬼魂。     這一次,我不知道我該再期盼什麽…過去的一切已經過去,如昨夜夢中的淚痕,今朝已無法尋覓。夢裏無盡的心思,依稀記得铿锵如鼓,震得世界崩落。夢醒時卻隻留下無法拼合的殘片,如遠古的文字,無從說起。但是那讓人隐約記憶的耳語,卻象閃電的光華,撕破腦海永恒的夜空。不知道夢到了什麽,也不願意去追尋夢中的浮雲。我知道,不會傷心,自然不會流淚。拂弦輕唱,不唱悲歌,紅塵中悲傷事,已太多。信手填詞,難填笑語,人世間歡樂趣,誰人知?而我猶如風霜中的野花,不知道将爲誰而開。猶如荒原孤獨的野草,不知道将爲誰而綠。   我再次放棄了投胎的願望,我怕再看到那誘惑我的萬丈紅塵…害怕再看到讓我無法忘懷的嫣然一笑…輪回司主歎息說象我這樣塵孽糾纏的鬼是做不成神仙的。我依然坐在奈何橋旁,做一個鬼卒,等待着一個也許不再存在的人。     再次坐在橋頭,我看着過橋的鬼魂們,他們的臉上似乎都寫着一個故事,在他們空洞的眼眸裏,似乎在講述着曾經以往的那個時刻。看着他們的迷茫,我慶幸自己還有知覺,我漸漸懂得,人間給了所有的人無數的問號,而答案需要在哪裏尋找呢?地獄嗎?我想不是,因爲我的心裏,也有太多太多的問號。我再次回到了沒有歡樂,沒有希望,沒憂愁的日子,一個鬼魂的日子。信手拂弦,本應随性長歌,誰料琴聲幽怨,杜鵑啼血,良人思歸。少年不識愁滋味,爲賦新詞強說愁…又誰能知亂弦之中兩重心字,一生愁! 弦随心動,恨手難如意,隻賦得半阕殘詞,一弦悲歌。淪落千載,腦海中隻拾取了無數殘缺的點滴。回望往昔,物是人非曆曆。滿懷希冀把記憶的點滴彙聚,誰知道卻變成一幅野渡無人舟自橫。     日子繼續一天一天過去,我一天一天在橋邊走過,雖然我已經不再期盼,但是我每次經過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的望過去,看看從橋那邊是否有那個我忘不了的影子。每次這樣,我都會暗自覺得自己很蠢,在心裏罵自己幾句,但是,隻要走到這裏,我都會做這件愚蠢的事情。甚至我還神經兮兮的跑去了枉死城,想看看是否還有那個在望鄉台上哭泣的魂。後來的日子裏,我開始有點後悔,後悔爲什麽在她離開的時候不去和她說最後一句話;後悔爲什麽在她離開的時候要偷偷躲起來而不看她最後一眼;後悔在她離開的時候…世間幸有記憶,能記得世界的顔色;世間哀有記憶,能記得世界的灰暗。時間的魔術把彩色與黑白重疊,把它撕裂,把它揮灑…留下漫天紛飛的紙片,讓我去追逐,去拼合…爲了忘卻的,爲了不能忘卻的,爲了忘卻不了的,一切。     在春雨裏綻放的花朵,随着秋風紛紛飛落,花瓣輕舞,讓最後的嬌豔在陽光下吟唱出一曲依依不舍的戀歌。不願離去的花瓣啊,就如我零落成泥的心。自然之神啊,你讓溫柔的春風喚醒花的魂魄,爲什麽又讓無情的秋雨湮滅花的生命,難道世間的一切都應該有始有終… 離别總是太匆匆,揮一揮手,天邊雲彩依舊。過客匆匆,不經意間蓦然回首才明白。而此時早已曲終人散,落幕的掌聲餘音在耳,舞台上卻隻有自己獨對清秋。離别總是太匆匆,揮一揮手,看似欲走還留。秋風聲裏人遠遊,曾經紛飛于身邊裙裾的褶皺萦繞耳際軟語的溫柔是那風筝的線,任風筝越飛越遠。絲線早已斷,風筝早已不知何處。我卻不知道一切已經結束,依然緊握着那一截斷線,等待着歸去,歸來。離别總是太匆匆,揮一揮手,還依稀記得你的氣息,還常常懷念你的長發,還偶爾尋找你的影子…等到秋風再來的時候,我不知道這一切是否也會象殘花一樣被雨打風吹去,零落,湮滅,了無痕迹。     難相見,易相别,又是玉樓花似雪…   很久以後,很久,很久…     那一天,我見到了地藏王菩薩。地藏王菩薩是地獄裏最高的神,也是最溫和最善良的。地藏王菩薩的慧眼一下子看穿了我心中千年積郁的迷茫踟躇,他很驚異于我,一個鬼魂居然也有如此的心事。他歎息道:“苦海衆生,回頭是岸。”可是我始終聽不明白他的話。我盡情的把我心裏積壓的一切講給了菩薩聽。菩薩問我:“什麽是緣。”我答不出來,菩薩又問我:“什麽是情。”我完全不明白。最後,菩薩問我:“你有什麽願望嗎?”     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痛哭流泣求菩薩讓我做一次人,求菩薩讓我和她,結一段塵緣。菩薩答應了,答應用我千年的修爲換一次與她同世爲人的輪回。最後,菩薩對我說:“萬事随緣,莫執着。”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這一天,我終于轉世爲人了。     我家是當地的豪門,我一生下來就是少爺。  慢慢的,我長大了,喜歡上了鄰家的姑娘。她家是我家的傭人,從小她就在我家幫工,小時候我們一起玩耍,可是長大了卻漸漸疏遠。可是我發現,我一天比一天喜歡她。而且我想,她應該也喜歡我吧。     在她18歲那年,父母禁不過我的請求,向她家提親了,她家自然答應了。     那天我在她家門口碰見她,滿心歡喜的想和她說句話,誰知,我看到她一雙眼睛裏卻流露出無比的憎恨。我的心一下子凝固了,我懷着不安的心情回了家。隐隐覺得将要發生什麽事情。果然,在迎娶她的那一天,她和鄰村的一男子私奔了。我爹大發雷霆,派出大批家丁出去追趕,我也心慌意亂的跟了去。不久就追上了她們,我驚訝,迷茫,膽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她。她也看着我,那一雙清澈的眼眸裏仇恨的旋渦将我吞噬。頓時百感交集,心一陣收縮“她恨我!!”我眼前一黑…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家丁告訴我她和鄰村的小夥子一路逃跑,最後雙雙跳崖自殺了…我一聽到這消息,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時空都化爲烏有…往昔的愛人隻留下灰色的輪廓。過去的水晶在我手中變做了松散的沙雕,被時空的潮流吹散,一點一點,變作了風。風去何處?你不願意帶我而去,但是你至少帶我的心離去,請不要丢下我一人,在世界的盡頭呼喚,無盡的呼喚。黑夜會來臨,生命也會消失,爲什麽兩重心字卻無法解開,爲什麽兩重心字又無法重疊!?   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發覺我已經在奈何橋頭了,白無常在我身邊站着。等我回過神來,白無常告訴我,我昏迷以後不久,就一命嗚呼了…他還告訴我,那個徇情自殺的女子,就是當年我苦苦等待的人,現在已經去了枉死城…     我頭腦一片混亂,所有殘破的記憶湧上心頭,我不知所措…白無常把我帶到了地藏王菩薩那裏,菩薩含笑不語。     我忍不住問菩薩:“爲什麽她會恨我?”     菩薩說,這是因果。我問,什麽是因果。   菩薩說:“有緣就是因果。你曾給她一次輪回,她半生服侍你,這就是因果。你給她一次輪回的緣,是因爲她因你而枉死。她因你而死,是她要還你一次輪回的緣。人常言前生後世,其實是沒有先後,前生在此,今生也在此。有來有去,始終卻無生無死。”   我感覺到這一切一切都是一個誤會,在一個特定的時刻,遇上了一個特定的人,發生了一件特定的事。似乎可以看到一個可以預見的結果,但是世事并非如此,是我錯了。錯過了一千年的光陰。錯過了兩段本該幸福的人生。我刹那間領悟了輪回,人之所以輪回,是因爲有無數的錯,無數的悔,無數的期盼,無數的失落,要到來世去補償去找回。但是即使不停的輪回,在那個凝滞的時空的人又怎麽能記憶起前生的往事去作爲今生的指針?!輪回是佛的經文,讓迷失在苦海的衆生明白回頭是岸,但是執着的人又怎麽能理解佛的心意,望世生悔。     至少,我無悔。     到最後,我明白了菩薩點化我的心意,但我還是沒有回應菩薩的話,我也不願意去品味菩薩的話。因爲我感覺過幸福,感覺過悲傷。有過快樂,有過心痛。有過千年不滅的夢,有過前世今生的緣,有這一切,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終于還是放棄了繼續的輪回或修行,我願意永遠生活在我那已經延續了千年的夢幻裏,永遠做一個奈何橋邊獨坐的鬼卒。     因爲,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再見到她,那個永遠不變的她………… 人有心,會去想很多很多的事情,也會忘掉很多很多的事情。我不知道地獄的鬼有沒有心。     日子天天的過去,我覺得自己一天天變得冷淡,很多過去的事情,都記不大清楚了,我漸漸忘了那些心動的,心傷的,心痛的時刻,忘了,幾乎全忘了…     忘了很多東西的腦子,需要有新的東西填進來,于是,我開始仔細琢磨當年菩薩的話語,似乎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又這樣過了200年,我很驚異于自己的耐性,依然能苦讀經書,雖然心不在,卻能讀。看來讀經是有好處的,讀經未成,卻蒙菩薩青眼有加,得以傳授修煉法門,很學了些禦氣飛升,辟谷養氣,殺伐變化之術。我本小小鬼卒,本沒有資格學的,也不知道學來有什麽用,但菩薩說,修習法力乃除魔衛道之根本。我沒明白,既然佛法無邊,爲什麽還有邪魔外道。但菩薩說,有本性頑惡之徒,不可教化。我唯唯諾諾。     有一天,我在地府轉悠,不知不覺來到了孟婆婆賣茶湯的地方。孟婆婆正在打瞌睡。我過去叫醒了她,孟婆婆猛然醒來,慌忙左右看看,半晌才松了一口氣。我很奇怪她那麽緊張,她說,如果有鬼魂沒有喝她的茶湯而去投胎的話,她就犯了大錯。我問她,爲什麽都要喝了迷魂湯才能去投胎?她說:是爲了讓鬼魂一世世的記憶不能連續,讓他們每一世都有無法彌補的遺憾,這樣等到他們厭倦了痛苦折磨的時候,就會放棄輪回,心向大道了。我很驚疑,這種方法對我而言,是欺騙别人,是故意在折磨人。我問,難道紅塵人世不好嗎?爲什麽不要他們做人呢?孟婆婆的臉色由驚異變的恐慌,什麽都沒有回答,匆匆把我打發走了…     從孟婆婆哪裏回來,我的心情一直無法平靜,我不願意相信這種對衆生的手段是合理的,但是它又的的确确是天條,爲什麽天條要如此不公平呢?佛經上說衆生平等,也就是說衆生有權利選擇自己向往的生活,即使有人無心大道,但也是可以理解的啊。但是,讓衆生飽受折磨而回頭大道,這顯然是一個騙局。大道也好,紅塵也好,宇宙萬物自然而生,就應該有它存在的價值,爲什麽要不擇手段的逼迫,誘使他們去心向大道呢?!     懷着疑問,我再次埋首經卷,不知道把經卷翻了多少遍,隻有一個答案,隻有心向大道才是對的,理由呢?卻沒有,也不需要理由。漸漸的,我也懶得多看經書了,隻是專心修煉所謂除魔衛道之法  時間又過500年以後,地獄發生了一件事情,在别人看來,是一件小事,在我看來,卻是一件大事,改變了我永遠的命運…     秦廣王手下的朱筆判官秦楚戀上一人間女子(這種事情時有發生),竟然偷跑人間。地獄使者勸說無效,十殿閻羅便派陰司鬼軍将他捉了回來。誰知他執迷不悟,一心要去人間與那凡間女子相會,膽大到逃獄而出。最後還是又被捉住,而且鬼軍還攝走了那女子的魂魄,把她永世監禁在幽冥地谷,讓判官永遠無法和她相會。判官悲憤而罵陰司諸神泯滅人性,諸神皆怒,要将判官誅滅,永世不得超生。     那一天,誅魂台上,判官被鐵鏈所綁,攝魂鈎穿了他的琵琶骨,此時除了判官高大的身材外,已經不成人形了。我覺得心裏一陣抽搐,偷眼望了一下高坐蓮台的地藏王菩薩,平時溫和仁慈的他現在卻面無表情,深邃的眼眸裏我依稀看出一絲寒意,我心中一冷,隻覺得自己在下沉,下沉…無比慈悲的菩薩啊,你現在的心裏難道失去了憐憫嗎?!     秦判官最終被五雷轟頂而灰飛湮滅… 大家都散去了很久,我又偷偷回到誅魂台,看着判官殘留的紅袍碎片,我隻感覺到無限的凄涼。這時,一陣風吹來,一方素絹被風吹起,我連忙抓住。奇怪,地獄怎麽會有風?我狐疑的拿起那方素絹一看,上面有字:那年清秋燕落橋邊巧相會脈脈如水 雲剪青山翠低眉莞爾 此生欲與醉便從此 癡癡長坐 夜夜雨聲碎好一阕《點绛唇》!好一句癡癡長坐,夜夜雨聲碎。我突然記起了千年的往事,寂寞橋邊,孤獨鬼魂,癡癡長坐,空等歸人。一滴淚水滑落,在素絹上浸潤開來,千年郁積的悲傷離别相思愁苦再次沖破層層心鎖湧上心頭,如素絹上的淚水般蔓延在心頭。隻是現在的我不知道,這一滴莫名悲傷的水珠是爲秦判官而流?是爲她而流?是爲相思而流?還是爲自己而流…   風繼續吹動着誅魂台上殘碎的布片,地獄是沒有風的?難道是秦判官魂魄不死嗎?風越來越大,吹動着我手中那一方素絹,我似乎明白的那風的意思,走下誅魂台,向幽冥地谷方向走去,回頭時,風已停,紛紛洋洋落着判官紅袍的碎片,宛如深秋落紅…我這時覺得,秦判官或許還在…     悄悄來到了那名被囚禁的魂魄的牢房,那張萬分憔悴的臉還能看到往昔的風韻,我不由得歎息。我沒有想到鬼魂也會因相思而苦,因離别而悲,因鴛鴦别偶而憔悴。把那方素絹給了那女鬼,我轉身離開了牢房,我不想聽到哭聲。     走了一段路,我沒有聽到哭聲,卻聽到牢房那邊傳來幽怨卻堅定的歌聲:那年清秋 燕落橋邊巧相會脈脈如水 雲剪青山翠低眉莞爾 此生欲與醉便從此 癡癡長坐夜夜雨聲碎歌聲怄啞,卻有一絲甜美;歌聲哀怨,卻帶半點欣慰。歌聲越來越遠,在我耳中卻如咫尺,我咬緊牙關,縱身化爲一道青煙,飛離了地谷… 那一天,我明白了情是何物,教人生死相許。     那一天,我厭倦了地獄迷茫的無底深淵。     那一天,我不再追尋佛經的大道。     那一天,我離開了地獄。     那一天,我再次來到了人間。     我叛離了地府,大道,我要去人間尋找真正的大道。     在逃出鬼門關的那一瞬間,我回首羁絆了我2000年的地府,“等我明白了真正的道理,我會再回來的!”     我想:到了那個時候,也就不會再迷茫,再痛苦…天蒙蒙亮,群山還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我漫無目的的漂浮在雲霧中。我的心裏充滿了說不出來的感覺,平靜而慌亂,堅決而踟躇。這一次的離開也許是我永遠的離開,隐隐湧上心頭的這種感覺,讓我感覺到無邊的迷茫和孤獨。離開很容易,也不用道别,也不用揮手,但是離開了自己生長之地,宛如浮萍一般飄搖在風雨的凄涼使人永遠忘不了這一時刻。鳥倦飛而知返,枯葉落地歸根,在這一刻,我終于理解了那些客死異鄉的遊子,人生已逝萬事了了也要讓人把自己的骸骨千裏還鄉的郁郁情結。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也許100年,也許1000年,也許10000年。一萬年很長,長得我都不知道有多久,但總有結束的時候,隻是不知道那一天,能否有人将我的屍骨帶回今天我棄之而去的地方。陽光刺破雲層,把萬丈光芒灑向人間。站在陽光下的我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通暢,一縷縷的陽光把一絲絲的熱力穿入我的心房,明媚的光華似乎穿透了我的身體,如雲霧一般宛如透明。本來鬼魂是見不得陽光的,幸當初菩薩傳授我修仙法門,我才能領受到自然的恩賜。我不由得想起了菩薩,在我心裏他就是慈祥的尊長,我尊敬他,愛戴他。但是,我幾乎又同時想起了秦判官那褪盡希望,散盡怨尤而如槁木的臉,那污濁的殘破如飛絮的片片衣炔,還有那時候菩薩冰涼如水的臉,那深邃如潭的眸…我不知道在那時爲什麽會對菩薩有那麽一絲的埋怨,也不明白會對秦判官有那麽多的不平。 忘不了平常慈祥如父的菩薩的笑。     忘不了天雷劈來時判官無神的眼。     忘不了幽冥深處那孤魂幽怨的歌。     腦子裏一片混亂,好象有無數人在哪裏争吵,拉着我往這邊,拉着我往那邊…我真的不知道我該在哪一邊,該去哪一邊。     我呆呆的站在路上,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我很羨慕他們,他們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而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裏,也沒有人告訴我,我應該去哪裏。人間的日子真是過得很快,一轉眼,太陽散盡了自己的光輝,就要天黑了,四周的行人也少了,偶爾一個匆匆路過的,臉上也挂着那種渴望回家的神情。家,多好啊。家中的妻子也許已經做好了飯,等着出外的丈夫回家團聚,兒女們也許正等着外出的父親帶回他們期待的零食,玩具…     而路上匆匆的行人,也許都想着家裏豐盛的飯菜溫柔的妻子和天真的兒女,還有回家那一刻兒女入懷,妻子含笑的無比溫馨… 家,我沒有家,也不知道哪裏才是我的家。     突然間,我想到了千年以前我初入輪回時的那個家,那裏有我的父親,母親,還有她…我宛如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浮木,黑夜行路的人看見了一絲燈火,我無法抑制心頭的激動“我要回家!”     在夜幕最後降臨的時候,在依稀的炊煙,點點的燈火中,我化作一陣風,向遠方飛去,遠方,是我的家,闊别了千年的家。     依稀還記得家鄉的位置,就在山的那邊了吧。我恢複本相,走在山路上。山路彎彎,山的那邊有一座城鎮,名叫“桃源鄉”,我就曾經住在那裏。走在山路上,四周綠樹環繞,飛鳥嘈雜,野花的香味帶給我人間的氣息。能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裏真是一種福分啊,我想。我再次從沉積的記憶裏找到了當年在這紅塵中的點滴,春花秋月杜鵑夏,白雪皚皚寒意加。故園堂前的桃花,不知道在我再次回來的時候是否盛開依舊?村口塘前的老柳樹下是否還有嬉戲的頑童?街上那飄香的酒館是否熱鬧如往昔?曾經住過的老屋是否依舊爲人遮風擋雨?曾經青梅竹馬的玩伴是否又輪回在此?     想着想着,我的腳步卻越來越慢,近鄉情怯,闊别了千年的時光,故鄉,是否依舊是我的故鄉?離城鎮越來越近,我的心越來越不平靜,心如亂麻,不知從何理起。心慌意亂中終于再次踏上的曾經的故土。   記憶中故園的印象已經蕩然無存,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樹木,還有永遠都是陌生的人。一切似乎又是那麽熟悉,街道的石板還是過去的顔色,樹木的風姿依然是過去的窈窕,人的面孔似乎都曾相識,隻是不知從何說起。     轉了大半天,終于找到了我千年以前的家,我曾經住過的地方,我曾經和父母家人生活的地方。老宅已經沒有了,這裏已經變成了一片桃花林,隻有林中孤單而立的那尊殘破的石獅讓我知道,這,就是我的家,千年以前的家,已經沒有了的家。     慢慢走在桃林,暗自琢磨着自己腳下的土地過去是家的哪個位置,哪個房間,我竟然有這麽好的記憶,能記起那麽遙遠的事情。輕輕擡頭,遠望桃林,雙眼卻霧水朦胧,依稀恍惚,桃林不見了,我身處在自己的家裏,畫窗樓閣,天井露台,曆曆在目。堂屋裏似乎傳來母親喚我吃飯的聲音,書房似乎又傳來父親怒我逃學的責罵。東牆小院,牆頭似乎還有點點青苔,那又是什麽聲音?分明是她隔牆喚我,要我爲她折一枝桃花,捉一隻小雀… 一片花瓣落下,在水中蕩起層層漣漪,漣漪一圈圈散開,波光微蕩中,房舍,庭院渺無蹤迹,父母家人,總角玩伴随波而逝。隻有桃花依舊,風中舞落的花瓣如夢如幻,如煙如雨,如泣如訴,我的心就象紛飛的雲煙,和着花瓣飄零,飄落…     夜晚,我帶着一壺酒,在石獅旁,和石獅說了一夜的話。我對它說我的往事,對它說我的前生,對它說我的父母,對它說我的無知,對它說我的悲傷,對它說我的無奈,對它說我的願望,對它說我的迷茫…最後我在石獅旁堆了三捧黃土,讓它們作爲我父母情人的冢,用殘留的酒,祭奠他們遠去的魂。酒入黃土,瞬間幹涸,我希望藉着這酒,能洗去千年以來我帶給他們的憂傷和不幸,能洗去他們心頭對我不孝的歎息,對我無理的仇恨。但是我不知道這酒是否有這力量,去慰藉千年的傷痕,去彌補千年的遺憾。     我決定在家鄉住下來,離開地府以後,我落魄浪蕩,再也不願意遠走,我想要有個家,這裏既然是我前世的家,也就是我今生的家。     我本來準備在桃花林長住,可是桃花林就在城邊,在地府裏養成的孤僻讓我無法和鄰居很好相處,鄰居都覺得我很古怪而遠遠避開我,我很難過,我想和他們一樣的生活,卻不知道如何開始。于是我幹脆搬到了城外的山裏,爲自己蓋了一間草屋。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日子很快過去,我也漸漸習慣了人間的生活,我自己開了幾畝薄田,種了兩塊菜地,還養了幾隻雞鴨。生活雖然清苦,但是比起在地府陰霾的日子,我覺得很滿足。偶爾也會下山,賣掉自己種的菜,養的雞鴨,然後在熟悉的店鋪裏喝上幾杯小酒。漸漸的,我忘了自己是鬼,忘了自己要追尋的大道,我似乎覺得自己是人,是一個悠閑的凡夫了。     有一天,原本平靜的山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一天,我正喂完雞鴨,準備休息片刻,喝壺茶。一個道士走到我門前,想化緣。我就将一些飯菜和茶水遞給他。他伸手接飯菜的時候臉色卻變了,變得很難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然後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跑了。我覺得很奇怪,卻沒想到一件禍事卻無端飛來… 第二天晌午,我還沒有吃飯,就看見那道士就帶了一大幫人跑來,有道士,有和尚,還有很多的村民。他們一看到我就很緊張的樣子,然後慢慢的圍上來,那些和尚不停的念經,念的什麽我居然聽不懂。那些道士到處亂丢符紙,拿着鈴铛亂晃,頓時搞的我的院子雞飛狗跳,菜地也被他們踩得亂七八糟。我實在忍不住了,沖上去質問到,你們到底在幹什麽!誰知那道士将一盆黑忽忽的東西向我潑來,一股腥臭撲鼻,原來是血!     我大怒,沖上前去,揮手就是一拳,那道士被打得飛出了好幾丈,口吐鮮血,倒在地上哼哼。我愣了一下,這才想起我修煉千年的力量不是凡人能承受的,幸好我沒有怎麽用力,否則那道士就死定了。這時,其他人哇哇亂叫,一個道士罵道:“好你個惡鬼!居然不怕黑狗血!”我心中一急,回應到:“你胡說八道什麽啊!我才不是惡鬼!我是…我是…”我頓時呆住了,我是鬼,我是鬼啊!那道士有叫到:“你個惡鬼,不好好呆在地獄卻跑到人間來害人!饒你不得!!”我憤怒了,我可曾害人!!我大聲叫道:“我沒有害人!!”道士大叫:“惡鬼不害人,跑到人間來做什麽!!還敢狡辯!!”     我心裏異常憤怒,我隻是想在自己的家鄉生活,想有個家。這難道有錯嗎?誰規定不準鬼到人間來!是誰!!我沒有害人,我從來就沒有害人。我隻是想在這裏生活而已!!!我的心越來越激動,那道士的叫罵更讓我無法抑制自己,念經聲,鈴聲,到處亂飛的符紙,打在我身上的破銅爛鐵更讓我煩躁。我身體裏潛藏的那一股力量突然爆發,我仰天狂叫,一股陰氣從我體内滲出,迅速變成一團青色的雲霧而化做強烈的旋風,飛沙走石,茅屋垮了,菜地裏的菜全被吹爛,樹木也被連根拔起…幾個和尚道士被風刮走,其餘的人驚恐萬狀,連滾帶爬的匆匆逃下山去… 第二天,我到城裏準備買點材料好修補房子。誰知一進城,看到我的人都臉色發青,驚慌逃跑。人們驚慌失措,連衙門的兵卒都不知道躲哪裏去了。我簡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直到我到熟識的老王的面館準備吃點東西的時候,我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老王看見我走了進來,吓得渾身發抖,連連說: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迷惑的看着他,他戰戰兢兢問道:“你真的是鬼?”我腦子頓時轟的一聲,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人,是不可能接受鬼的,也不可能容忍鬼和他們分享人間的。我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樣的感覺,是悲傷,是憤怒,是無奈,我呆呆的轉身走出了老王的鋪子,看着空無一人,滿地狼藉的街道。我想吼,想叫,想哭…我在空蕩蕩的酒館裏拿了一壺酒,丢下幾枚銅板,頭也不回的走出城。在桃花林,我一口氣喝了半壺酒,把剩下的半壺澆在土裏。本來想在今年桃花開的時候爲他們造個真正的墓,但是造了又有什麽用,反正我是沒有辦法再住在這裏。本來以爲這裏是自己的家鄉,但這裏卻不是,千年前是,但現在不是了!滄海桑田,天地無情,誰知道人間也如此無情,曾經熟識的朋友,卻因爲你不是他的同類而輕易舍棄你,曾經匆匆擦肩的路人也要躲開你,好象你是洪水,是毒藥…     這一次我沒有了淚水,但是心中的抽搐是如此之痛,痛得我無法呼吸…     “當啷”空空的酒壺破碎在地上,就如我破碎的家園,破碎的夢。 衰草斜陽外,斜陽外,水冷雲黃,縱使有腸也須斷,況無腸。     在人間的日子,我就如一隻趴在枯葉上漂流的蟲子,惶惶不可終日,人世間的潮流把我帶走,我想反抗,卻無力,也無從抗起。我不知道我的彼岸在何方,我隻能遠遠看着潮起潮落,一任漂泊。我是鬼,人們最讨厭的東西,無論我用什麽樣的心情去渴望溫柔,但都無法得到溫情的心,因爲我是鬼。漸漸的我安于了自己的宿命,白天,我躲在角落裏,偷偷看着人間花絮,夜晚,我混進人流,去體驗紅塵的樂趣。我爲自己鑄造了一個殼,讓自己背着它,在人間生活,苟且偷生。 清晨,懶散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天亮了…     我心情突然變的有些煩躁,我不喜歡清晨和陽光。清晨的微涼和朝陽的熱力讓我的皮膚感覺變的混亂,外邊一絲燥熱隐隐傳入還是涼的皮膚下,讓我感覺一陣極輕微的麻木與刺痛。皮膚上似乎有許多小蟲在爬,想抓癢也無從下手。心情也越來越煩… 又過了一個酗酒無度的通宵。對别人來說,一天剛剛開始,對我,快樂的生活結束了。我不禁憎惡起這個世界,還有世界上所有的神明。我喜歡黑夜,因爲我是鬼,在寂靜的聲音裏,我的心平靜了,漆黑的夜幕掩蓋了我不願意表露在别人面前的一切。在黑暗中我放松了自己,這時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我不需要在意周圍,不需要再對周圍的事物耿耿于懷,即使是旁邊隐伏着夜的夢魇我也不會在意。因爲,我和它一樣,屬于黑暗… 在無盡的夜色中,流淌着我的心緒,任它如潮水般洶湧,一切的外物,已經與我無關了…更重要的是在黑夜無邊的天幕下,我複活了。     我很孤獨。我渴望被接近,渴望被關心。希望有個人和我一起,無論何時,都和我在一起。那,應該是多麽美好的時光啊。現實是很讨厭的,我難得有機會和别人說說話,聊聊天。偶爾,我發現一個生命的亮點,都隻是驚鴻一瞥。慢慢的,我開始煩躁,開始抱怨。最後,我還是沒有得到神靈的眷顧,也許神已經抛棄了我,要我在黑暗中生活。華燈初上的時刻,人們就象蜂巢中的飛蟲一般喧嚣,我渴望體驗喧鬧的快意,但是我似乎和别人身處不同的空間,彼此雖然能看見,但永遠不能接觸。春去春歸,秋來秋去。曾經在春風裏舒展的嫩芽,長成了在夏夜裏亭亭的葉,在秋風裏舞過惜别的曲,在冬雪中化作了零落的泥,然後又魔術般出現在枝頭,依然一身油油的綠。草木皆有欣欣的生意,有生有死,有來有去,今日之來者皆昨日之去者。看着這些強悍的生靈,我的心弦似乎被人曲指一彈,铿然而急促。草木都可以如此,我雖然是一個鬼魂,但是我已經經曆了2000年的時光,也曾經修煉大道。看芸芸衆生,我也可以在人間安生立命的啊。我已經離開了地府,回去是不可以的,而且我也不想回去,我既然來到這十丈紅塵,就要做一個在人間生活“人”,不再做一個隻能在地獄生活的“鬼”。我四處漂泊,流離浪蕩,我要重新爲自己找一個地方,安生立命。我要爲自己找一個伴,相伴終身。忘記了看過多少次大雁南飛,忘記了見過多少次乳燕出巢。淡漠了腳下的黃塵古道,淡漠了身邊的依稀煙柳。天地間隻有我一個人在走…     記得那一年初秋… 塞外的風景的确和中原江南大不一樣,天高雲淡,一望無際,當地有歌唱到: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  我漫無目的的走在草原,遠望着威武的賀蘭山,陽光下山脈曆曆。草原上沒有路,隻有偶爾經過的牧人趕着成群的牛羊。我心情很輕松,也許是這塞外的廣闊打開了我的胸襟,呼嘯的風沙驅走了我心頭的陰霾。我很想和牧人們打個招呼,和他們說說話,但是我又怕别人發現我真實的身份,猶豫萬分。隻好看着牧人們趕着牛羊遠去…   有一天,我蹲坐在一座小草丘上,呆呆的看着天邊流動的雲彩。雲彩變幻,一會兒變成一座山,一會兒變成一頂帽子,一會兒又變做一匹馬,一頭羊…羊?!我突然發現,我的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來了一群吃草的羊,羊很可愛,隻會低着頭靜靜的吃草…我把一頭羊羔抱在懷裏,撫摩着柔軟的羊毛,這時,一條牧犬向我跑來,它停在我的面前,盯着我看,我也看着它。過了一會兒,牧犬懶洋洋的在我身邊趴了下來,我用手撫摩着它的頭頂,它用鼻子嗅着我的衣服,用舌頭舔我的手。一個身影向我跑來,是一個人,我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不知道是該離開,還是該…那人已經到了我的跟前,那條牧犬站起身來,親熱的用頭去蹭那人的腿,不停的搖着尾巴。那人仔細的打量着我,我也看着她,是一個女孩子,大概才十五,六歲吧。我不安起來,我怕被人誤會我是小賊,怕别人讨厭自己,怕和别人說話。我傻乎乎的對女孩子笑了笑,卻因爲更加緊張,手裏緊緊抱着小羊不放。女孩子蹲下來,從我手裏接過小羊,把它抱在懷裏。然後對我說,你是不是餓了?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問我,我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那女孩向山坡下走去,見我呆呆的沒有反應,于是轉過身來說:“跟我走啊!”然後燦爛的一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的笑容,不!我見過,我見過…我的心回到了那千年以前,在奈何橋邊,那無比燦爛的笑容…我的心裏一陣無比的激動“難道她?!”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或是該說些什麽,隻是自己的雙腳已經邁開了步子,跟随她而去。 山坡下有一個蒙古包,我站在外面,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她掀開門簾,又沖我一笑,然後向我招了招手。蒙古包裏的火盤上煮着香噴噴的羊肉,一個高大的男子招呼我坐下,她笑嘻嘻的遞給我一碗馬奶。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反正他們給我什麽我就吃什麽,聽他們說話知道那女孩子叫忽蘭,高大的男子是她的父親。我一心一意的吃着羊肉,喝着馬奶,他父親看着我哈哈大笑,她對着我偷偷的笑,我也陪着傻笑。吃喝完畢,我抹了抹嘴,這時,忽蘭似笑非笑卻一本正經的對我說:“你吃了我的東西,你就要做我的仆人,這是草原上的規矩!”我再一次目瞪口呆,不過我看着她那認真的臉,我隻好連連稱是。這時她卻發出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他的父親也再次爆發出爽朗的笑聲,隻有我坐在那裏,繼續目瞪口呆。他父親問我:“你是哪裏人?”我茫然的搖了搖頭,他再問我:“你多大了?”我不敢說我其實有2000多歲,于是,我又茫然的搖了搖頭。他父親暗自嘀咕了一句“不會是白癡吧?!”她卻一直在偷偷的笑,然後對他父親說:“這人好好玩,把他留下來吧!”他父親打量着我,沒有說話。我看了看她,從她清澈的眼眸裏,我似乎看到了遙遠的過去,過去的别離,過去的思念,過去哀愁,過去的一切一切…我忍不住淚流滿面,我把頭磕在地上,求他:“請讓我留下來吧,就算是做您的仆人,求您讓我留下來吧。”我真心的乞求,就如同當年我求菩薩。他們父女爲我突然的情緒所驚訝,不過看到我真誠的臉和淚水,還有無法編造的乞求的語氣,他們的臉上露出憐憫和同情。最後他父親決定将我留下。我的心裏有說不出來的開心,我偷偷的看着她,想知道她的心情,她的眼眸依舊那麽清澈,但是似乎在她心靈的深處,隐藏了一些疑惑。我不敢再看她,我心中記憶的潮水裏映出了過去那雙對我怒目而視的幽怨眼神,我害怕那眼神,我害怕再見到那眼神。我害怕宿命…我暗自對自己說:不管她如何看我,我這一生一世,就做她一生一世的仆人吧,就算我是奴仆,但是隻要能在一起,能看到她,就夠了…從此,我就在這裏住下,天天和她一起,騎馬牧羊。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一天天的祈禱,祈禱她永遠快樂,祈禱她永遠不要厭離我,永遠能讓我追随她,永遠做她的奴仆…雖然她從來沒有當我是奴仆,但我是一個鬼,一個隻能做奴仆的鬼…我曾經聽過傳說,說那些山石草木有了靈性,就一心一意去想做人,後來果真能變成人形。我雖然已經有了人形,但我還是天天想着做人,不知道多少次午夜夢回,我已經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     就這樣過了幾年,她長大了,我每每看着她的時候,就會癡癡的入迷,但我一直壓抑着自己對她的愛慕,對她的渴望。我永遠記得那刻骨銘心的前世的幻夢,那不堪我一廂情願毅然而死去的人那雙怨恨的眼。     “惟恐情深誤美人”我明白這個道理。我情願做一棵讓她乘涼的樹,我情願做一匹任她鞭策的馬,情願做一把她防身的匕首,情願做一壺她喜歡的奶茶。我也不願意再向她表白内心的傾慕,幻想着攬她入懷,笑看花開花落…我已經不敢相信自己是否有福分,不願意再猜測是否和她有緣,如果美麗的夢因爲我而再次幻滅,我将再也不能釋懷…     後來,她的父親死了,死前把她許給了另一個部落的一個年輕人。 迎親的那一天,她打扮得很漂亮,皮膚比馬奶還要酥潤,頭發比珍珠還要光澤,臉頰的紅暈好比天邊的落霞,眼眸的流光好象天際的寒星。我癡癡的看着她,如果她是我的新娘,如果她是我的新娘…我隻覺得自己堕入了地獄,沉沒在無盡的黑暗中,黑色的泥沼将我吞沒,一切就此終結。呆呆的看着她,我覺得她如此的耀眼,在燦爛的光芒中,我看見了一雙蕩漾着碧波的眼,眼中流露出無盡的疑問,我無法讀懂那眼光的含義,因爲那裏的話實在太多,太多。     迎親的隊伍遠去了,我獨自一人呆立在草原,站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知道,我的心已經被人掏空,什麽也沒有了。     夜晚的草原,我仰望天空,天穹那黑天鵝絨的幕布上,有她的面容燦然一笑,随即隐去。刹那間光華萬丈,目力所及,星光如雨缤紛灑落,世界也仿佛癡了,隻是不知道那隐去笑容是前世的回憶還是今生的未來。獨立中宵,竟然沒有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我覺得人生真是無奈,我不敢去想别人的心思,不敢去猜測,怕一切結束。誰知道世間的一切都有始有終,而且到了最後我才明白,其實自己早應該把握,但是,我怎麽會知道?!草原的夜晚是那麽甯靜,靜的讓自己聽着心跳也無法入眠,我摟着她用過的被褥,嗅着她若有若無的氣息,我的心裏沒有悲傷,沒有悔恨,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憶她的眼睛,清澈如水的眼睛…臨别的時候,總有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 該走的始終要走,你走後的日子,風會吹散你留下的氣息,日月會帶走你曾經的點滴,白雲會抹去你舊日的痕迹,星辰會掩蓋你最後揮手的那一瞬間。我永遠記得那時候,如初見時的你…     突然,一隻手撩開了帳房的門,銀色的月光一下子彌漫了帳房,帳房裏是驚恐萬分的我,帳房外,是讓我魂牽夢萦的臉!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直到她走進了帳房,緩緩的坐在了我身邊。我發覺自己還緊緊抱着她的被褥,我一下子羞愧萬分,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一擡頭,看見她,她正盯着我看,就猶如當年在山坡的時候看着我一樣。我說不出話來。     她輕輕的靠過來,輕輕的拿過我手中的被褥,輕輕的對我說:“抱我…” 我無法抗拒,不能抗拒,不想抗拒,一雙顫抖的手輕輕的摟住了她的腰。她一下子撲在我懷裏,失聲痛哭…我緊緊抱着她,她也緊緊摟着我,使勁抓着我的手,我們都在流淚。我們摟了很久,直到眼淚風幹了…     那一天晚上,她嫁給了我。我很開心,很幸福,看來千年的輪回裏我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陰郁的命運已經離我而去,我覺得在這一刻,地府裏也應該沐浴着陽光的吧。我不禁感謝起神明,感謝他們的慈悲,脫離了無盡苦海的我真心的祈禱。     我們到了一個很遠的草原安家,日子過得很幸福,如水一般平淡的幸福。我們依然和少年時一樣,一起騎馬,牧羊。夜晚,她偎依在我懷裏,絮絮的訴說着她心中的事情。我常常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然後她嗔怒着掐醒我,然後再絮絮的說着永遠不完的故事,永遠…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天地似乎有意戲弄我們,讓你品嘗一點點喜悅,然後讓你背負永恒的傷痛…     她生病了,越來越憔悴,任何藥物都沒有用,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宛如秋風裏的枯葉,我想盡的辦法,甚至打傷了昆侖西王母的侍從,盜走了雪蓮之精。但是她依然沒有好轉。我看着她日漸消瘦的蒼白面頰,看着她依依不舍的烏黑雙眸,我忍不住落淚。她凄然一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好啊,我不後悔…”     在這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了!我是一個鬼,一個吸人精氣的鬼!!是我害了她,我是一個害人的鬼!!!我泣不成聲,她緊緊的握着我的手,淚水迷蒙了我們的眼…她的手慢慢的從我手上滑落,我什麽也記不得了,隻聽到她留下的最後的話:“不要離開我…”     悲傷充斥了我的身體,不停的膨脹,最後噴湧而出,化作漫天的沙塵,淹沒了草原…沙塵中的我抹去了最後的淚,孤獨的走在茫茫世間。     輪回,因果,情緣,愛戀,傷痛,迷茫在這一刻化作了流星,劃過天際,悄然隐入無底的深淵。漆黑一片的世界,是我的心房,裏面劃過流星短暫而輝煌的光,世界在一刹那輝耀,永不磨滅的光… 我知道她再一次因爲我而死去,但我不後悔,因爲我們曾經幸福過,相知相守,不離不棄,一起擁抱的日子裏不會懼怕分離。我要再等她,等她再次轉世,我相信當我再回來的時候,一定能找到和她在一起的辦法。我相信,總有一天,她也會再回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萬世輪回,千影聚合,微醉至不堪一盞;夢回時冰涼如水。秋雨更漏,訴說的是夢想,是柔情,是迷茫,是懷念,明月知,我知,獨你不知;古道黃塵,掩去的是哀愁,是勇氣,是忠貞,是決絕,明月知,你知,獨我不知!刹那,前生後世;瞬間,千載百年。雲歸天際,月隐林梢。隻是不知道那不定的風往哪裏吹?是歸來,還是離去?  後記:   這一世,我變成了女人,一個長發飄飄,多情善感的女人。     有一天,洗頭的時候,無意間長長的指甲劃過脖子後面,帶起尖銳而劇烈的疼痛。草草沖洗幹淨,用吹風機吹幹,然後撥開自己脖子後面的頭發,小心地觸碰正中心刺痛的地方。那裏,有着一顆細小的痣,突兀地存在着,像烙印一般。      少女時候,奶奶跟我說,脖子後面正中的痣,叫做苦情痣。     相傳人死後,過了鬼門關便上了黃泉路,路上盛開着隻見花,不見葉的彼岸花。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路盡頭有一條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橋。有個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裏,給每個經過的路人遞上一碗孟婆湯,凡是喝過孟婆湯的人就會忘卻今生今世所有的牽絆,了無牽挂地進入六道,或爲仙,或爲人,或爲畜。     那些愛過的人,那些無法放下的事,那些滾滾紅塵中數不清的悲歡離合都隻會随着“孟婆湯”的緩緩入喉,永遠凝固于走在奈何橋上那欲言又止、充盈淚水的黯然回眸間,化做缥缈雲煙,淡然散去。是一世匆匆的悔恨?是陰陽永隔的遺憾?還是揮刀斬袖的決别?……都已然不再重要了。因爲在飲過這孟婆湯後,一切都忘了。  可是有那麽一部分人因爲種種原因,不願意喝下孟婆湯,孟婆沒辦法隻好答應他們。但在這些人身上做了記號,這個記號就是在脖子後面那顆痣。這樣的人,必須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輪回,轉世之後會帶着前世的記憶、帶着那顆痣尋找前世的戀人。 奶奶講這個傳說的時候,她低下頭給我看她脖子後面的痣,眼裏充滿着洞徹般的憐憫。而年少的我總不能理解她的苦從何而來。     摸着後脖上的這顆小小的痣,我想起了老公,他的後脖上也有一顆,與我不同的是,他是黑色的,而我是紅色的。關于我和老公的愛情故事,似乎是個不可思議的奇迹,從我們的相識、相知、相愛、相守過往的一切曾經讓我們感慨不已。他曾不止一次對我說,我們一定有一段凄美的前世愛情,否則,今生我怎麽可能如此奇迹般的遇到你呢!   我甯願相信苦情痣的傳說是真的,爲了這一世的牽手,前世的我們甯可鼓起勇氣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煎熬之苦,隻爲完成前世未了的心願。一顆小小的苦情痣,濃縮了前世愛情的諾言,這一世尋尋覓覓再續前緣,如果,如果注定要經過千世輪回,這一世終結時,我會再摔孟婆碗跳下忘川河,帶着愛的記憶,繼續尋找我的愛人,生生世世.........
相传过了鬼门关便上一条路叫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亭子叫孟婆亭,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喝下孟婆汤让人忘了一切。三生石记载着前世今生来世。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忘川水煮今生。      传说人死先到鬼门关,出了鬼门关,途经黄泉路,来到忘川河边,便是奈何桥。分三层,上层红,下一层玄黄,最下层乃黑色。愈下层愈加凶险无比。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河上有座奈何桥,桥分三层,生时行善事的走上层,善恶兼半的人走中层,行恶的人就走下层。奈何桥上有孟婆,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凡是喝过孟婆汤的人就会忘却今生今世所有的牵绊,了无牵挂地进入轮回道开始了下一世的轮回。      孟婆汤又称忘情水或忘忧散,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同陌路,相见不识。阳间的每个人在这里都有自己的一只碗,碗里的孟婆汤,其实就是活着的人一生所流的泪。      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会落泪: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孟婆将他们一滴一滴的泪收集起来,煎熬成汤,在他们离开人间,走上奈何桥头的时候,让他们喝下去,忘却活着时的爱恨情愁,干干净净走上黄泉路,重新进入六道,或为仙,或为人,或为畜。      不是每个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孟婆汤。因为这一生,总会有爱过的人不想忘却。孟婆会告诉他:你为她一生所流的泪都熬成了这碗汤,喝下它,就是喝下了你对她的爱。来的人眼中最后的一抹记忆便是他今生挚爱的人,喝下汤,眼里的人影慢慢淡去,眸子如初生婴儿般清彻。    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你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或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他,他看不得你。千年之中,你看得他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又盼他不喝孟婆汤,又怕他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      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奈何桥边有块青石叫三生石,三生石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石身上的字鲜红如血,上面刻着四个字"早登彼岸"……       有一段路,叫黄泉   有一条河,叫忘川   有一座桥,叫奈何   有一方台,叫望乡   有一妇人,叫孟婆   有一块石,叫三生  有一朵花,叫彼岸人都说一死万事空,其实,很多事情都一直存在的,不堕不灭,无生无死。      我是一名鬼卒,一个轮回司主手下的小喽罗。我们可算是天上地下最低贱的生物,只能在黑暗的地狱里生活,永生永世。     我的职责就是在奈何桥边巡逻,是个清闲的差事,因为这里除了偶尔经过孤魂野鬼,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会有。我经常呆呆的坐在奈何桥边,呆呆的看着孤单的魂魄,孤单的飘来。天天,月月,年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一天,轮回司主把我叫去,说我忠于职守,因为我已经在奈何桥巡逻了300年,没有出过差错。所以他让我做了勾魂使者,让我有机会去人间看看。     人间的确很好啊,什么都有,比起那只有阴沉和黑暗的地狱简直就是梦一样。可惜我每次去人间都是半夜,而且都是去拿别人的魂魄。日子久了我知道象我这种人,不,应该是鬼怪吧,是人们最害怕最痛恨的,因为我们一去,就意味着人间生活的结束。我只有苦笑,因为人既相信命运,又害怕命运,顺便连我们也恨了进去。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百年又匆匆过去了。轮回司主对我说,你已经有400年的道行,等到你有500年道行的时候,你就能去人间轮回,或者在地狱修行,去做一个神仙。当时我很开心啊,开心得笑了,这也许是我第一次笑吧。在场的白无常大哥取笑我,说我笑得比鬼还难看。我想:我本来就是鬼,而且白无常笑得比我还难看,人一见他笑,多半会吓死。     最后100年的时间里,我继续努力的办着轮回司主交给我的每一件事情。可是我觉得这100年比原来的400年还要漫长,我多么期望它快一点过去,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去轮回,去人间…   一天,我信步走到奈何桥边,黑暗里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泣。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女鬼在那里哭。我问她为什么呆在这里,她说她不小心弄灭了照亮轮回路的灯笼。我心情好的时候也乐意帮助别人(鬼),那时我心情很好,所以我就说我可以带她去轮回司。她擦了擦眼泪,对我嫣然一笑:“谢谢你。”刹那间,我的胸口好象被什么猛击了一下,心里好乱…我从来没有见过笑得如此好看的鬼魂,我只觉得自己的脚好象变软了…     到了轮回司,司主查看了她的记录,说她是枉死的,不能投胎转世,只能住在枉死城。她一下子哭了起来,我也一下子心软了,问司主可不可以让她去投胎。司主发了火,骂了我一通,骂得我浑身发抖,她也吓得不敢再哭。我垂头丧气的带她去枉死城报到,路上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到了枉死城,我让她进去,她点了点头,走进城去。我目送着她远去,这时,她回头看着我,又说了一句:“谢谢你。”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城门,只留下我呆呆的站在那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惊奇的发现我还挂念着她。于是我偶尔就会跑到枉死城去,偷偷的看看她。我发现她经常很早就急匆匆的跑到望乡台去,在那里看上一整天然后哭泣着离去。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哭的时候,我也想哭… 春天已经悄悄离去,零落的杨花已经化做漫天的飞雪。燕子回时,天际陪伴着灿烂的落霞,远去的已经消失在如水的眼眸,新来的早就烙上心头。无意间,有一种隐隐心动的心绪却似乎依然萦绕心头,不曾随南燕归去。     那年清明,我找到了她的坟墓。一捧黄土前,一杯水酒,三色果品,两个痛哭的人,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我呆呆的看着那两人,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伤心,失落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在那里呆了很久,一直到深夜。喝了一杯人间的酒,劣酒苦涩,心里却感觉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一次,我不经意问白无常大哥,枉死的人怎么样才能投胎。他说需要因果。我问什么是因果。他说因果其实也就是代价,如果有人把投胎的机会让给没有机会的人,那么就可以投胎了。他又说,这机会白痴也不会愿意让给别人的。     日子又过去了很久,轮回司主把我叫去,说我已经满了500年的修为。问我有什么选择。我说我愿意去投胎,轮回司主问我愿意去哪里,我说我愿意让她去投胎。司主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白无常更是惊奇得舌头掉到了地上。司主告诉我,如果我放弃500年道行的话,将重新去做一个鬼卒。我说:“我愿意这样。”说完,我静静的离开了,这时我的心里很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走的那一天,我偷偷的看着她,直到她喝了孟婆婆的茶汤,上了转轮台。远远的,我已经看不到她了,我忍不住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望向远方。孟婆婆吃惊的看着我,慢慢叹了一口气,继续摆弄她的茶汤…     我又变成了一个鬼卒,还是负责巡逻,我天天都会去奈何桥头,去看看。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见到她…   …  日子又过了一天又一天,我在桥边守了一天又一天,日子多得我已经数不清了。     轮回司主又把我叫去,说我又在地狱守了500年了,可以再选择自己以后的路了。司主说完话,我茫然了,又是一个500年了,这500年里我天天都守在桥边,但我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她回来呢…司主看见我神智不清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迷迷茫芒中我又走到了奈何桥边。在这桥边,我坐了1000年,在这桥边,我等了500年。500年桑田沧海,连顽石也长满青苔。我却没有等到她的归来…后来,白无常告诉我,人若是转世投胎,天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模样,是女还是男。     我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好傻,好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我的眼睛在刹那间迷蒙了泪水…无底的黑暗中,一个痛哭的鬼魂。     这一次,我不知道我该再期盼什么…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如昨夜梦中的泪痕,今朝已无法寻觅。梦里无尽的心思,依稀记得铿锵如鼓,震得世界崩落。梦醒时却只留下无法拼合的残片,如远古的文字,无从说起。但是那让人隐约记忆的耳语,却象闪电的光华,撕破脑海永恒的夜空。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也不愿意去追寻梦中的浮云。我知道,不会伤心,自然不会流泪。拂弦轻唱,不唱悲歌,红尘中悲伤事,已太多。信手填词,难填笑语,人世间欢乐趣,谁人知?而我犹如风霜中的野花,不知道将为谁而开。犹如荒原孤独的野草,不知道将为谁而绿。   我再次放弃了投胎的愿望,我怕再看到那诱惑我的万丈红尘…害怕再看到让我无法忘怀的嫣然一笑…轮回司主叹息说象我这样尘孽纠缠的鬼是做不成神仙的。我依然坐在奈何桥旁,做一个鬼卒,等待着一个也许不再存在的人。     再次坐在桥头,我看着过桥的鬼魂们,他们的脸上似乎都写着一个故事,在他们空洞的眼眸里,似乎在讲述着曾经以往的那个时刻。看着他们的迷茫,我庆幸自己还有知觉,我渐渐懂得,人间给了所有的人无数的问号,而答案需要在哪里寻找呢?地狱吗?我想不是,因为我的心里,也有太多太多的问号。我再次回到了没有欢乐,没有希望,没忧愁的日子,一个鬼魂的日子。信手拂弦,本应随性长歌,谁料琴声幽怨,杜鹃啼血,良人思归。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又谁能知乱弦之中两重心字,一生愁! 弦随心动,恨手难如意,只赋得半阕残词,一弦悲歌。沦落千载,脑海中只拾取了无数残缺的点滴。回望往昔,物是人非历历。满怀希冀把记忆的点滴汇聚,谁知道却变成一幅野渡无人舟自横。     日子继续一天一天过去,我一天一天在桥边走过,虽然我已经不再期盼,但是我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的望过去,看看从桥那边是否有那个我忘不了的影子。每次这样,我都会暗自觉得自己很蠢,在心里骂自己几句,但是,只要走到这里,我都会做这件愚蠢的事情。甚至我还神经兮兮的跑去了枉死城,想看看是否还有那个在望乡台上哭泣的魂。后来的日子里,我开始有点后悔,后悔为什么在她离开的时候不去和她说最后一句话;后悔为什么在她离开的时候要偷偷躲起来而不看她最后一眼;后悔在她离开的时候…世间幸有记忆,能记得世界的颜色;世间哀有记忆,能记得世界的灰暗。时间的魔术把彩色与黑白重叠,把它撕裂,把它挥洒…留下漫天纷飞的纸片,让我去追逐,去拼合…为了忘却的,为了不能忘却的,为了忘却不了的,一切。     在春雨里绽放的花朵,随着秋风纷纷飞落,花瓣轻舞,让最后的娇艳在阳光下吟唱出一曲依依不舍的恋歌。不愿离去的花瓣啊,就如我零落成泥的心。自然之神啊,你让温柔的春风唤醒花的魂魄,为什么又让无情的秋雨湮灭花的生命,难道世间的一切都应该有始有终… 离别总是太匆匆,挥一挥手,天边云彩依旧。过客匆匆,不经意间蓦然回首才明白。而此时早已曲终人散,落幕的掌声余音在耳,舞台上却只有自己独对清秋。离别总是太匆匆,挥一挥手,看似欲走还留。秋风声里人远游,曾经纷飞于身边裙裾的褶皱萦绕耳际软语的温柔是那风筝的线,任风筝越飞越远。丝线早已断,风筝早已不知何处。我却不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依然紧握着那一截断线,等待着归去,归来。离别总是太匆匆,挥一挥手,还依稀记得你的气息,还常常怀念你的长发,还偶尔寻找你的影子…等到秋风再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否也会象残花一样被雨打风吹去,零落,湮灭,了无痕迹。     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   很久以后,很久,很久…     那一天,我见到了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是地狱里最高的神,也是最温和最善良的。地藏王菩萨的慧眼一下子看穿了我心中千年积郁的迷茫踟躇,他很惊异于我,一个鬼魂居然也有如此的心事。他叹息道:“苦海众生,回头是岸。”可是我始终听不明白他的话。我尽情的把我心里积压的一切讲给了菩萨听。菩萨问我:“什么是缘。”我答不出来,菩萨又问我:“什么是情。”我完全不明白。最后,菩萨问我:“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痛哭流泣求菩萨让我做一次人,求菩萨让我和她,结一段尘缘。菩萨答应了,答应用我千年的修为换一次与她同世为人的轮回。最后,菩萨对我说:“万事随缘,莫执着。”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这一天,我终于转世为人了。     我家是当地的豪门,我一生下来就是少爷。  慢慢的,我长大了,喜欢上了邻家的姑娘。她家是我家的佣人,从小她就在我家帮工,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耍,可是长大了却渐渐疏远。可是我发现,我一天比一天喜欢她。而且我想,她应该也喜欢我吧。     在她18岁那年,父母禁不过我的请求,向她家提亲了,她家自然答应了。     那天我在她家门口碰见她,满心欢喜的想和她说句话,谁知,我看到她一双眼睛里却流露出无比的憎恨。我的心一下子凝固了,我怀着不安的心情回了家。隐隐觉得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果然,在迎娶她的那一天,她和邻村的一男子私奔了。我爹大发雷霆,派出大批家丁出去追赶,我也心慌意乱的跟了去。不久就追上了她们,我惊讶,迷茫,胆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她。她也看着我,那一双清澈的眼眸里仇恨的旋涡将我吞噬。顿时百感交集,心一阵收缩“她恨我!!”我眼前一黑…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家丁告诉我她和邻村的小伙子一路逃跑,最后双双跳崖自杀了…我一听到这消息,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时空都化为乌有…往昔的爱人只留下灰色的轮廓。过去的水晶在我手中变做了松散的沙雕,被时空的潮流吹散,一点一点,变作了风。风去何处?你不愿意带我而去,但是你至少带我的心离去,请不要丢下我一人,在世界的尽头呼唤,无尽的呼唤。黑夜会来临,生命也会消失,为什么两重心字却无法解开,为什么两重心字又无法重叠!?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发觉我已经在奈何桥头了,白无常在我身边站着。等我回过神来,白无常告诉我,我昏迷以后不久,就一命呜呼了…他还告诉我,那个徇情自杀的女子,就是当年我苦苦等待的人,现在已经去了枉死城…     我头脑一片混乱,所有残破的记忆涌上心头,我不知所措…白无常把我带到了地藏王菩萨那里,菩萨含笑不语。     我忍不住问菩萨:“为什么她会恨我?”     菩萨说,这是因果。我问,什么是因果。   菩萨说:“有缘就是因果。你曾给她一次轮回,她半生服侍你,这就是因果。你给她一次轮回的缘,是因为她因你而枉死。她因你而死,是她要还你一次轮回的缘。人常言前生后世,其实是没有先后,前生在此,今生也在此。有来有去,始终却无生无死。”   我感觉到这一切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在一个特定的时刻,遇上了一个特定的人,发生了一件特定的事。似乎可以看到一个可以预见的结果,但是世事并非如此,是我错了。错过了一千年的光阴。错过了两段本该幸福的人生。我刹那间领悟了轮回,人之所以轮回,是因为有无数的错,无数的悔,无数的期盼,无数的失落,要到来世去补偿去找回。但是即使不停的轮回,在那个凝滞的时空的人又怎么能记忆起前生的往事去作为今生的指针?!轮回是佛的经文,让迷失在苦海的众生明白回头是岸,但是执着的人又怎么能理解佛的心意,望世生悔。     至少,我无悔。     到最后,我明白了菩萨点化我的心意,但我还是没有回应菩萨的话,我也不愿意去品味菩萨的话。因为我感觉过幸福,感觉过悲伤。有过快乐,有过心痛。有过千年不灭的梦,有过前世今生的缘,有这一切,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终于还是放弃了继续的轮回或修行,我愿意永远生活在我那已经延续了千年的梦幻里,永远做一个奈何桥边独坐的鬼卒。     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再见到她,那个永远不变的她………… 人有心,会去想很多很多的事情,也会忘掉很多很多的事情。我不知道地狱的鬼有没有心。     日子天天的过去,我觉得自己一天天变得冷淡,很多过去的事情,都记不大清楚了,我渐渐忘了那些心动的,心伤的,心痛的时刻,忘了,几乎全忘了…     忘了很多东西的脑子,需要有新的东西填进来,于是,我开始仔细琢磨当年菩萨的话语,似乎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又这样过了200年,我很惊异于自己的耐性,依然能苦读经书,虽然心不在,却能读。看来读经是有好处的,读经未成,却蒙菩萨青眼有加,得以传授修炼法门,很学了些御气飞升,辟谷养气,杀伐变化之术。我本小小鬼卒,本没有资格学的,也不知道学来有什么用,但菩萨说,修习法力乃除魔卫道之根本。我没明白,既然佛法无边,为什么还有邪魔外道。但菩萨说,有本性顽恶之徒,不可教化。我唯唯诺诺。     有一天,我在地府转悠,不知不觉来到了孟婆婆卖茶汤的地方。孟婆婆正在打瞌睡。我过去叫醒了她,孟婆婆猛然醒来,慌忙左右看看,半晌才松了一口气。我很奇怪她那么紧张,她说,如果有鬼魂没有喝她的茶汤而去投胎的话,她就犯了大错。我问她,为什么都要喝了迷魂汤才能去投胎?她说:是为了让鬼魂一世世的记忆不能连续,让他们每一世都有无法弥补的遗憾,这样等到他们厌倦了痛苦折磨的时候,就会放弃轮回,心向大道了。我很惊疑,这种方法对我而言,是欺骗别人,是故意在折磨人。我问,难道红尘人世不好吗?为什么不要他们做人呢?孟婆婆的脸色由惊异变的恐慌,什么都没有回答,匆匆把我打发走了…     从孟婆婆哪里回来,我的心情一直无法平静,我不愿意相信这种对众生的手段是合理的,但是它又的的确确是天条,为什么天条要如此不公平呢?佛经上说众生平等,也就是说众生有权利选择自己向往的生活,即使有人无心大道,但也是可以理解的啊。但是,让众生饱受折磨而回头大道,这显然是一个骗局。大道也好,红尘也好,宇宙万物然而生,就应该有它存在的价值,为什么要不择手段的逼迫,诱使他们去心向大道呢?!     怀着疑问,我再次埋首经卷,不知道把经卷翻了多少遍,只有一个答案,只有心向大道才是对的,理由呢?却没有,也不需要理由。渐渐的,我也懒得多看经书了,只是专心修炼所谓除魔卫道之法  时间又过500年以后,地狱发生了一件事情,在别人看来,是一件小事,在我看来,却是一件大事,改变了我永远的命运…     秦广王手下的朱笔判官秦楚恋上一人间女子(这种事情时有发生),竟然偷跑人间。地狱使者劝说无效,十殿阎罗便派阴司鬼军将他捉了回来。谁知他执迷不悟,一心要去人间与那凡间女子相会,胆大到逃狱而出。最后还是又被捉住,而且鬼军还摄走了那女子的魂魄,把她永世监禁在幽冥地谷,让判官永远无法和她相会。判官悲愤而骂阴司诸神泯灭人性,诸神皆怒,要将判官诛灭,永世不得超生。     那一天,诛魂台上,判官被铁链所绑,摄魂钩穿了他的琵琶骨,此时除了判官高大的身材外,已经不成人形了。我觉得心里一阵抽搐,偷眼望了一下高坐莲台的地藏王菩萨,平时温和仁慈的他现在却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里我依稀看出一丝寒意,我心中一冷,只觉得自己在下沉,下沉…无比慈悲的菩萨啊,你现在的心里难道失去了怜悯吗?!     秦判官最终被五雷轰顶而灰飞湮灭… 大家都散去了很久,我又偷偷回到诛魂台,看着判官残留的红袍碎片,我只感觉到无限的凄凉。这时,一阵风吹来,一方素绢被风吹起,我连忙抓住。奇怪,地狱怎么会有风?我狐疑的拿起那方素绢一看,上面有字:那年清秋燕落桥边巧相会脉脉如水 云剪青山翠低眉莞尔 此生欲与醉便从此 痴痴长坐 夜夜雨声碎好一阕《点绛唇》!好一句痴痴长坐,夜夜雨声碎。我突然记起了千年的往事,寂寞桥边,孤独鬼魂,痴痴长坐,空等归人。一滴泪水滑落,在素绢上浸润开来,千年郁积的悲伤离别相思愁苦再次冲破层层心锁涌上心头,如素绢上的泪水般蔓延在心头。只是现在的我不知道,这一滴莫名悲伤的水珠是为秦判官而流?是为她而流?是为相思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   风继续吹动着诛魂台上残碎的布片,地狱是没有风的?难道是秦判官魂魄不死吗?风越来越大,吹动着我手中那一方素绢,我似乎明白的那风的意思,走下诛魂台,向幽冥地谷方向走去,回头时,风已停,纷纷洋洋落着判官红袍的碎片,宛如深秋落红…我这时觉得,秦判官或许还在…     悄悄来到了那名被囚禁的魂魄的牢房,那张万分憔悴的脸还能看到往昔的风韵,我不由得叹息。我没有想到鬼魂也会因相思而苦,因离别而悲,因鸳鸯别偶而憔悴。把那方素绢给了那女鬼,我转身离开了牢房,我不想听到哭声。     走了一段路,我没有听到哭声,却听到牢房那边传来幽怨却坚定的歌声:那年清秋 燕落桥边巧相会脉脉如水 云剪青山翠低眉莞尔 此生欲与醉便从此 痴痴长坐夜夜雨声碎歌声怄哑,却有一丝甜美;歌声哀怨,却带半点欣慰。歌声越来越远,在我耳中却如咫尺,我咬紧牙关,纵身化为一道青烟,飞离了地谷… 那一天,我明白了情是何物,教人生死相许。     那一天,我厌倦了地狱迷茫的无底深渊。     那一天,我不再追寻佛经的大道。     那一天,我离开了地狱。     那一天,我再次来到了人间。     我叛离了地府,大道,我要去人间寻找真正的大道。     在逃出鬼门关的那一瞬间,我回首羁绊了我2000年的地府,“等我明白了真正的道理,我会再回来的!”     我想:到了那个时候,也就不会再迷茫,再痛苦…天蒙蒙亮,群山还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我漫无目的的漂浮在云雾中。我的心里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感觉,平静而慌乱,坚决而踟躇。这一次的离开也许是我永远的离开,隐隐涌上心头的这种感觉,让我感觉到无边的迷茫和孤独。离开很容易,也不用道别,也不用挥手,但是离开了自己生长之地,宛如浮萍一般飘摇在风雨的凄凉使人永远忘不了这一时刻。鸟倦飞而知返,枯叶落地归根,在这一刻,我终于理解了那些客死异乡的游子,人生已逝万事了了也要让人把自己的骸骨千里还乡的郁郁情结。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也许100年,也许1000年,也许10000年。一万年很长,长得我都不知道有多久,但总有结束的时候,只是不知道那一天,能否有人将我的尸骨带回今天我弃之而去的地方。阳光刺破云层,把万丈光芒洒向人间。站在阳光下的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一缕缕的阳光把一丝丝的热力穿入我的心房,明媚的光华似乎穿透了我的身体,如云雾一般宛如透明。本来鬼魂是见不得阳光的,幸当初菩萨传授我修仙法门,我才能领受到自然的恩赐。我不由得想起了菩萨,在我心里他就是慈祥的尊长,我尊敬他,爱戴他。但是,我几乎又同时想起了秦判官那褪尽希望,散尽怨尤而如槁木的脸,那污浊的残破如飞絮的片片衣炔,还有那时候菩萨冰凉如水的脸,那深邃如潭的眸…我不知道在那时为什么会对菩萨有那么一丝的埋怨,也不明白会对秦判官有那么多的不平。 忘不了平常慈祥如父的菩萨的笑。     忘不了天雷劈来时判官无神的眼。     忘不了幽冥深处那孤魂幽怨的歌。     脑子里一片混乱,好象有无数人在哪里争吵,拉着我往这边,拉着我往那边…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在哪一边,该去哪一边。     我呆呆的站在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我很羡慕他们,他们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而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也没有人告诉我,我应该去哪里。人间的日子真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太阳散尽了自己的光辉,就要天黑了,四周的行人也少了,偶尔一个匆匆路过的,脸上也挂着那种渴望回家的神情。家,多好啊。家中的妻子也许已经做好了饭,等着出外的丈夫回家团聚,儿女们也许正等着外出的父亲带回他们期待的零食玩具…     而路上匆匆的行人,也许都想着家里丰盛的饭菜温柔的妻子和天真的儿女,还有回家那一刻儿女入怀,妻子含笑的无比温馨… 家,我没有家,也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     突然间,我想到了千年以前我初入轮回时的那个家,那里有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她…我宛如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浮木,黑夜行路的人看见了一丝灯火,我无法抑制心头的激动“我要回家!”     在夜幕最后降临的时候,在依稀的炊烟,点点的灯火中,我化作一阵风,向远方飞去,远方,是我的家,阔别了千年的家。     依稀还记得家乡的位置,就在山的那边了吧。我恢复本相,走在山路上。山路弯弯,山的那边有一座城镇,名叫“桃源乡”,我就曾经住在那里。走在山路上,四周绿树环绕,飞鸟嘈杂,野花的香味带给我人间的气息。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真是一种福分啊,我想。我再次从沉积的记忆里找到了当年在这红尘中的点滴,春花秋月杜鹃夏,白雪皑皑寒意加。故园堂前的桃花,不知道在我再次回来的时候是否盛开依旧?村口塘前的老柳树下是否还有嬉戏的顽童?街上那飘香的酒馆是否热闹如往昔?曾经住过的老屋是否依旧为人遮风挡雨?曾经青梅竹马的玩伴是否又轮回在此?     想着想着,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近乡情怯,阔别了千年的时光,故乡,是否依旧是我的故乡?离城镇越来越近,我的心越来越不平静,心如乱麻,不知从何理起。心慌意乱中终于再次踏上的曾经的故土。   记忆中故园的印象已经荡然无存,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树木,还有永远都是陌生的人。一切似乎又是那么熟悉,街道的石板还是过去的颜色,树木的风姿依然是过去的窈窕,人的面孔似乎都曾相识,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转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我千年以前的家,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我曾经和父母家人生活的地方。老宅已经没有了,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桃花林,只有林中孤单而立的那尊残破的石狮让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家,千年以前的家,已经没有了的家。     慢慢走在桃林,暗自琢磨着自己脚下的土地过去是家的哪个位置,哪个房间,我竟然有这么好的记忆,能记起那么遥远的事情。轻轻抬头,远望桃林,双眼却雾水朦胧,依稀恍惚,桃林不见了,我身处在自己的家里,画窗楼阁,天井露台,历历在目。堂屋里似乎传来母亲唤我吃饭的声音书房似乎又传来父亲怒我逃学的责骂。东墙小院,墙头似乎还有点点青苔,那又是什么声音?分明是她隔墙唤我,要我为她折一枝桃花,捉一只小雀… 一片花瓣落下,在水中荡起层层涟漪,涟漪一圈圈散开波光微荡中,房舍,庭院渺无踪迹,父母家人,总角玩伴随波而逝。只有桃花依旧,风中舞落的花瓣如梦如幻,如烟如雨,如泣如诉,我的心就象纷飞的云烟,和着花瓣飘零,飘落…     夜晚,我带着一壶酒,在石狮旁,和石狮说了一夜的话。我对它说我的往事,对它说我的前生,对它说我的父母,对它说我的无知,对它说我的悲伤,对它说我的无奈,对它说我的愿望,对它说我的迷茫…最后我在石狮旁堆了三捧黄土,让它们作为我父母情人的冢,用残留的酒,祭奠他们远去的魂。酒入黄土,瞬间干涸我希望藉着这酒,能洗去千年以来我带给他们的忧伤和不幸,能洗去他们心头对我不孝的叹息,对我无理的仇恨。但是我不知道这酒是否有这力量,去慰藉千年的伤痕,去弥补千年的遗憾。     我决定在家乡住下来,离开地府以后,我落魄浪荡,再也不愿意远走,我想要有个家,这里既然是我前世的家,也就是我今生的家。     我本来准备在桃花林长住,可是桃花林就在城边,在地府里养成的孤僻让我无法和邻居很好相处,邻居都觉得我很古怪而远远避开我,我很难过,我想和他们一样的生活,却不知道如何开始。于是我干脆搬到了城外的山里,为自己盖了一间草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很快过去,我也渐渐习惯了人间的生活,我自己开了几亩薄田,种了两块菜地,还养了几只鸡鸭。生活虽然清苦,但是比起在地府阴霾的日子,我觉得很满足。偶尔也会下山,卖掉自己种的菜,养的鸡鸭,然后在熟悉的店铺里喝上几杯小酒。渐渐的,我忘了自己是鬼,忘了自己要追寻的大道,我似乎觉得自己是人,是一个悠闲的凡夫了。     有一天,原本平静的山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一天,我正喂完鸡鸭,准备休息片刻,喝壶茶。一个道士走到我门前,想化缘。我就将一些饭菜和茶水递给他。他伸手接饭菜的时候脸色却变了,变得很难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然后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跑了。我觉得很奇怪,却没想到一件祸事却无端飞来… 第二天晌午,我还没有吃饭,就看见那道士就带了一大帮人跑来,有道士,有和尚,还有很多的村民。他们一看到我就很紧张的样子,然后慢慢的围上来,那些和尚不停的念经,念的什么我居然听不懂。那些道士到处乱丢符纸,拿着铃铛乱晃,顿时搞的我的院子鸡飞狗跳,菜地也被他们踩得乱七八糟。我实在忍不住了,冲上去质问到,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谁知那道士将一盆黑忽忽的东西向我泼来,一股腥臭扑鼻,原来是血!     我大怒,冲上前去,挥手就是一拳,那道士被打得飞出了好几丈,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哼哼。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我修炼千年的力量不是凡人能承受的,幸好我没有怎么用力,否则那道士就死定了。这时,其他人哇哇乱叫,一个道士骂道:“好你个恶鬼!居然不怕黑狗血!”我心中一急,回应到:“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才不是恶鬼!我是…我是…”我顿时呆住了,我是鬼,我是鬼啊!那道士有叫到:“你个恶鬼,不好好呆在地狱却跑到人间来害人!饶你不得!!”我愤怒了,我可曾害人!!我大声叫道:“我没有害人!!”道士大叫:“恶鬼不害人,跑到人间来做什么!!还敢狡辩!!”     我心里异常愤怒,我只是想在自己的家乡生活,想有个家。这难道有错吗?谁规定不准鬼到人间来!是谁!!我没有害人,我从来就没有害人。我只是想在这里生活而已!!!我的心越来越激动,那道士的叫骂更让我无法抑制自己,念经声,铃声,到处乱飞的符纸,打在我身上的破铜烂铁更让我烦躁。我身体里潜藏的那一股力量突然爆发,我仰天狂叫,一股阴气从我体内渗出,迅速变成一团青色的云雾而化做强烈的旋风,飞沙走石,茅屋垮了,菜地里的菜全被吹烂,树木也被连根拔起…几个和尚道士被风刮走,其余的人惊恐万状,连滚带爬的匆匆逃下山去… 第二天,我到城里准备买点材料好修补房子。谁知一进城,看到我的人都脸色发青,惊慌逃跑。人们惊慌失措,连衙门的兵卒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我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我到熟识的老王的面馆准备吃点东西的时候,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老王看见我走了进来,吓得浑身发抖,连连说: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迷惑的看着他,他战战兢兢问道:“你真的是鬼?”我脑子顿时轰的一声,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人,是不可能接受鬼的,也不可能容忍鬼和他们分享人间的。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是悲伤,是愤怒,是无奈,我呆呆的转身走出了老王的铺子,看着空无一人,满地狼藉的街道。我想吼,想叫,想哭…我在空荡荡的酒馆里拿了一壶酒,丢下几枚铜板,头也不回的走出城。在桃花林,我一口气喝了半壶酒,把剩下的半壶浇在土里。本来想在今年桃花开的时候为他们造个真正的墓,但是造了又有什么用,反正我是没有办法再住在这里。本来以为这里是自己的家乡,但这里却不是,千年前是,但现在不是了!沧海桑田,天地无情,谁知道人间也如此无情,曾经熟识的朋友,却因为你不是他的同类而轻易舍弃你,曾经匆匆擦肩的路人也要躲开你,好象你是洪水,是毒药…     这一次我没有了泪水,但是心中的抽搐是如此之痛,痛得我无法呼吸…     “当啷”空空的酒壶破碎在地上,就如我破碎的家园,破碎的梦。 衰草斜阳外,斜阳外,水冷云黄,纵使有肠也须断,况无肠。     在人间的日子,我就如一只趴在枯叶上漂流的虫子,惶惶不可终日,人世间的潮流把我带走,我想反抗,却无力,也无从抗起。我不知道我的彼岸在何方,我只能远远看着潮起潮落,一任漂泊。我是鬼,人们最讨厌的东西,无论我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渴望温柔,但都无法得到温情的心,因为我是鬼。渐渐的我安于了自己的宿命,白天,我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人间花絮,夜晚,我混进人流,去体验红尘的乐趣。我为自己铸造了一个壳,让自己背着它,在人间生活,苟且偷生。 清晨,懒散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天亮了…     我心情突然变的有些烦躁,我不喜欢清晨和阳光。清晨的微凉和朝阳的热力让我的皮肤感觉变的混乱,外边一丝燥热隐隐传入还是凉的皮肤下,让我感觉一阵极轻微的麻木与刺痛。皮肤上似乎有许多小虫在爬,想抓痒也无从下手。心情也越来越烦… 又过了一个酗酒无度的通宵。对别人来说,一天刚刚开始,对我,快乐的生活结束了。我不禁憎恶起这个世界,还有世界上所有的神明。我喜欢黑夜,因为我是鬼,在寂静的声音里,我的心平静了,漆黑的夜幕掩盖了我不愿意表露在别人面前的一切。在黑暗中我放松了自己,这时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我不需要在意周围,不需要再对周围的事物耿耿于怀,即使是旁边隐伏着夜的梦魇我也不会在意。因为,我和它一样,属于黑暗… 在无尽的夜色中,流淌着我的心绪,任它如潮水般汹涌,一切的外物,已经与我无关了…更重要的是在黑夜无边的天幕下,我复活了。     我很孤独。我渴望被接近,渴望被关心。希望有个人和我一起,无论何时,都和我在一起。那,应该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现实是很讨厌的,我难得有机会和别人说说话,聊聊天。偶尔,我发现一个生命的亮点,都只是惊鸿一瞥。慢慢的,我开始烦躁,开始抱怨。最后,我还是没有得到神灵的眷顾,也许神已经抛弃了我,要我在黑暗中生活。华灯初上的时刻,人们就象蜂巢中的飞虫一般喧嚣,我渴望体验喧闹的快意,但是我似乎和别人身处不同的空间,彼此虽然能看见,但永远不能接触。春去春归,秋来秋去。曾经在春风里舒展的嫩芽,长成了在夏夜里亭亭的叶,在秋风里舞过惜别的曲,在冬雪中化作了零落的泥,然后又魔术般出现在枝头,依然一身油油的绿。草木皆有欣欣的生意,有生有死,有来有去,今日之来者皆昨日之去者。看着这些强悍的生灵,我的心弦似乎被人曲指一弹,铿然而急促。草木都可以如此,我虽然是一个鬼魂,但是我已经经历了2000年的时光,也曾经修炼大道。看芸芸众生,我也可以在人间安生立命的啊。我已经离开了地府,回去是不可以的,而且我也不想回去,我既然来到这十丈红尘,就要做一个在人间生活“人”,不再做一个只能在地狱生活的“鬼”。我四处漂泊,流离浪荡,我要重新为自己找一个地方,安生立命。我要为自己找一个伴,相伴终身。忘记了看过多少次大雁南飞,忘记了见过多少次乳燕出巢。淡漠了脚下的黄尘古道,淡漠了身边的依稀烟柳。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在走…     记得那一年初秋… 塞外的风景的确和中原江南大不一样,天高云淡,一望无际,当地有歌唱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草原,远望着威武的贺兰山,阳光下山脉历历。草原上没有路,只有偶尔经过的牧人赶着成群的牛羊。我心情很轻松,也许是这塞外的广阔打开了我的胸襟,呼啸的风沙驱走了我心头的阴霾。我很想和牧人们打个招呼,和他们说说话,但是我又怕别人发现我真实的身份,犹豫万分。只好看着牧人们赶着牛羊远去…   有一天,我蹲坐在一座小草丘上,呆呆的看着天边流动的云彩。云彩变幻,一会儿变成一座山,一会儿变成一顶帽子,一会儿又变做一匹马,一头羊…羊?!我突然发现,我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一群吃草的羊,羊很可爱,只会低着头静静的吃草…我把一头羊羔抱在怀里,抚摩着柔软的羊毛,这时,一条牧犬向我跑来,它停在我的面前,盯着我看,我也看着它。过了一会儿,牧犬懒洋洋的在我身边趴了下来,我用手抚摩着它的头顶,它用鼻子嗅着我的衣服,用舌头舔我的手。一个身影向我跑来,是一个人,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该…那人已经到了我的跟前,那条牧犬站起身来,亲热的用头去蹭那人的腿,不停的摇着尾巴。那人仔细的打量着我,我也看着她,是一个女孩子,大概才十五,六岁吧。我不安起来,我怕被人误会我是小贼,怕别人讨厌自己,怕和别人说话。我傻乎乎的对女孩子笑了笑,却因为更加紧张,手里紧紧抱着小羊不放。女孩子蹲下来,从我手里接过小羊,把它抱在怀里。然后对我说,你是不是饿了?我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我,我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女孩向山坡下走去,见我呆呆的没有反应,于是转过身来说:“跟我走啊!”然后灿烂的一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笑容,不!我见过,我见过…我的心回到了那千年以前,在奈何桥边,那无比灿烂的笑容…我的心里一阵无比的激动“难道她?!”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是该说些什么,只是自己的双脚已经迈开了步子,跟随她而去。 山坡下有一个蒙古包,我站在外面,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她掀开门帘,又冲我一笑,然后向我招了招手。蒙古包里的火盘上煮着香喷喷的羊肉,一个高大的男子招呼我坐下,她笑嘻嘻的递给我一碗马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反正他们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听他们说话知道那女孩子叫忽兰,高大的男子是她的父亲。我一心一意的吃着羊肉,喝着马奶,他父亲看着我哈哈大笑,她对着我偷偷的笑,我也陪着傻笑。吃喝完毕,我抹了抹嘴,这时,忽兰似笑非笑却一本正经的对我说:“你吃了我的东西,你就要做我的仆人,这是草原上的规矩!”我再一次目瞪口呆,不过我看着她那认真的脸,我只好连连称是。这时她却发出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他的父亲也再次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只有我坐在那里,继续目瞪口呆。他父亲问我:“你是哪里人?”我茫然的摇了摇头,他再问我:“你多大了?”我不敢说我其实有2000多岁,于是,我又茫然的摇了摇头。他父亲暗自嘀咕了一句“不会是白痴吧?!”她却一直在偷偷的笑,然后对他父亲说:“这人好好玩,把他留下来吧!”他父亲打量着我,没有说话。我看了看她,从她清澈的眼眸里,我似乎看到了遥远的过去,过去的别离,过去的思念,过去哀愁,过去的一切一切…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我把头磕在地上,求他:“请让我留下来吧,就算是做您的仆人,求您让我留下来吧。”我真心的乞求,就如同当年我求菩萨。他们父女为我突然的情绪所惊讶,不过看到我真诚的脸和泪水,还有无法编造的乞求的语气,他们的脸上露出怜悯和同情。最后他父亲决定将我留下。我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开心,我偷偷的看着她,想知道她的心情,她的眼眸依旧那么清澈,但是似乎在她心灵的深处,隐藏了一些疑惑。我不敢再看她,我心中记忆的潮水里映出了过去那双对我怒目而视的幽怨眼神,我害怕那眼神,我害怕再见到那眼神。我害怕宿命…我暗自对自己说:不管她如何看我,我这一生一世,就做她一生一世的仆人吧,就算我是奴仆,但是只要能在一起,能看到她,就够了…从此,我就在这里住下,天天和她一起,骑马牧羊。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一天天的祈祷,祈祷她永远快乐,祈祷她永远不要厌离我,永远能让我追随她,永远做她的奴仆…虽然她从来没有当我是奴仆,但我是一个鬼,一个只能做奴仆的鬼…我曾经听过传说,说那些山石草木有了灵性,就一心一意去想做人,后来果真能变成人形。我虽然已经有了人形,但我还是天天想着做人,不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就这样过了几年,她长大了,我每每看着她的时候,就会痴痴的入迷,但我一直压抑着自己对她的爱慕,对她的渴望。我永远记得那刻骨铭心的前世的幻梦,那不堪我一厢情愿毅然而死去的人那双怨恨的眼。     “惟恐情深误美人”我明白这个道理。我情愿做一棵让她乘凉的树,我情愿做一匹任她鞭策的马,情愿做一把她防身的匕首,情愿做一壶她喜欢的奶茶。我也不愿意再向她表白内心的倾慕,幻想着揽她入怀,笑看花开花落…我已经不敢相信自己是否有福分,不愿意再猜测是否和她有缘,如果美丽的梦因为我而再次幻灭,我将再也不能释怀…     后来,她的父亲死了,死前把她许给了另一个部落的一个年轻人。 迎亲的那一天,她打扮得很漂亮,皮肤比马奶还要酥润,头发比珍珠还要光泽,脸颊的红晕好比天边的落霞,眼眸的流光好象天际的寒星。我痴痴的看着她,如果她是我的新娘,如果她是我的新娘…我只觉得自己堕入了地狱,沉没在无尽的黑暗中,黑色的泥沼将我吞没,一切就此终结。呆呆的看着她,我觉得她如此的耀眼,在灿烂的光芒中,我看见了一双荡漾着碧波的眼,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疑问,我无法读懂那眼光的含义,因为那里的话实在太多,太多。     迎亲的队伍远去了,我独自一人呆立在草原,站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我的心已经被人掏空,什么也没有了。     夜晚的草原,我仰望天空,天穹那黑天鹅绒的幕布上,有她的面容灿然一笑,随即隐去。刹那间光华万丈,目力所及,星光如雨缤纷洒落,世界也仿佛痴了,只是不知道那隐去笑容是前世的回忆还是今生的未来。独立中宵,竟然没有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觉得人生真是无奈,我不敢去想别人的心思,不敢去猜测,怕一切结束。谁知道世间的一切都有始有终,而且到了最后我才明白,其实自己早应该把握,但是,我怎么会知道?!草原的夜晚是那么宁静,静的让自己听着心跳也无法入眠,我搂着她用过的被褥,嗅着她若有若无的气息,我的心里没有悲伤,没有悔恨,我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她的眼睛,清澈如水的眼睛…临别的时候,总有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 该走的始终要走,你走后的日子,风会吹散你留下的气息,日月会带走你曾经的点滴,白云会抹去你旧日的痕迹,星辰会掩盖你最后挥手的那一瞬间。我永远记得那时候,如初见时的你…     突然,一只手撩开了帐房的门,银色的月光一下子弥漫了帐房,帐房里是惊恐万分的我,帐房外,是让我魂牵梦萦的脸!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直到她走进了帐房,缓缓的坐在了我身边。我发觉自己还紧紧抱着她的被褥,我一下子羞愧万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一抬头,看见她,她正盯着我看,就犹如当年在山坡的时候看着我一样。我说不出话来。     她轻轻的靠过来,轻轻的拿过我手中的被褥,轻轻的对我说:“抱我…” 我无法抗拒,不能抗拒,不想抗拒,一双颤抖的手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腰。她一下子扑在我怀里,失声痛哭…我紧紧抱着她,她也紧紧搂着我,使劲抓着我的手,我们都在流泪。我们搂了很久,直到眼泪风干了…     那一天晚上,她嫁给了我。我很开心,很幸福,看来千年的轮回里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阴郁的命运已经离我而去,我觉得在这一刻,地府里也应该沐浴着阳光的吧。我不禁感谢起神明,感谢他们的慈悲,脱离了无尽苦海的我真心的祈祷。     我们到了一个很远的草原安家,日子过得很幸福,如水一般平淡的幸福。我们依然和少年时一样,一起骑马,牧羊。夜晚,她偎依在我怀里,絮絮的诉说着她心中的事情。我常常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然后她嗔怒着掐醒我,然后再絮絮的说着永远不完的故事,永远…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天地似乎有意戏弄我们,让你品尝一点点喜悦,然后让你背负永恒的伤痛…     她生病了,越来越憔悴,任何药物都没有用,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宛如秋风里的枯叶,我想尽的办法,甚至打伤了昆仑西王母的侍从,盗走了雪莲之精。但是她依然没有好转。我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苍白面颊,看着她依依不舍的乌黑双眸,我忍不住落泪。她凄然一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好啊,我不后悔…”     在这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了!我是一个鬼,一个吸人精气的鬼!!是我害了她,我是一个害人的鬼!!!我泣不成声,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泪水迷蒙了我们的眼…她的手慢慢的从我手上滑落,我什么也记不得了,只听到她留下的最后的话:“不要离开我…”     悲伤充斥了我的身体,不停的膨胀,最后喷涌而出,化作漫天的沙尘,淹没了草原…沙尘中的我抹去了最后的泪,孤独的走在茫茫世间。     轮回,因果,情缘,爱恋,伤痛,迷茫在这一刻化作了流星,划过天际,悄然隐入无底的深渊。漆黑一片的世界,是我的心房,里面划过流星短暂而辉煌的光,世界在一刹那辉耀,永不磨灭的光… 我知道她再一次因为我而死去,但我不后悔,因为我们曾经幸福过,相知相守,不离不弃,一起拥抱的日子里不会惧怕分离。我要再等她,等她再次转世,我相信当我再回来的时候,一定能找到和她在一起的办法。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也会再回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万世轮回,千影聚合,微醉至不堪一盏;梦回时冰凉如水。秋雨更漏,诉说的是梦想,是柔情,是迷茫,是怀念,明月知,我知,独你不知;古道黄尘,掩去的是哀愁,是勇气,是忠贞,是决绝,明月知,你知,独我不知!刹那,前生后世;瞬间,千载百年。云归天际,月隐林梢。只是不知道那不定的风往哪里吹?是归来,还是离去?  后记:   这一世,我变成了女人,一个长发飘飘,多情善感的女人。     有一天,洗头的时候,无意间长长的指甲划过脖子后面,带起尖锐而剧烈的疼痛。草草冲洗干净,用吹风机吹干,然后拨开自己脖子后面的头发,小心地触碰正中心刺痛的地方。那里,有着一颗细小的痣,突兀地存在着,像烙印一般。      少女时候,奶奶跟我说,脖子后面正中的痣,叫做苦情痣。     相传人死后,过了鬼门关便上了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桥。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凡是喝过孟婆汤的人就会忘却今生今世所有的牵绊,了无牵挂地进入六道,或为仙,或为人,或为畜。     那些爱过的人,那些无法放下的事,那些滚滚红尘中数不清的悲欢离合都只会随着“孟婆汤”的缓缓入喉,永远凝固于走在奈何桥上那欲言又止、充盈泪水的黯然回眸间,化做缥缈云烟,淡然散去。是一世匆匆的悔恨?是阴阳永隔的遗憾?还是挥刀斩袖的决别?……都已然不再重要了。因为在饮过这孟婆汤后,一切都忘了。  可是有那么一部分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喝下孟婆汤,孟婆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但在这些人身上做了记号,这个记号就是在脖子后面那颗痣。这样的人,必须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轮回,转世之后会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那颗痣寻找前世的恋人。 奶奶讲这个传说的时候,她低下头给我看她脖子后面的痣,眼里充满着洞彻般的怜悯。而年少的我总不能理解她的苦从何而来。     摸着后脖上的这颗小小的痣,我想起了老公,他的后脖上也有一颗,与我不同的是,他是黑色的,而我是红色的。关于我和老公的爱情故事,似乎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从我们的相识、相知、相爱、相守过往的一切曾经让我们感慨不已。他曾不止一次对我说,我们一定有一段凄美的前世爱情,否则,今生我怎么可能如此奇迹般的遇到你呢!   我宁愿相信苦情痣的传说是真的,为了这一世的牵手,前世的我们宁可鼓起勇气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煎熬之苦,只为完成前世未了的心愿。一颗小小的苦情痣,浓缩了前世爱情的诺言,这一世寻寻觅觅再续前缘,如果,如果注定要经过千世轮回,这一世终结时,我会再摔孟婆碗跳下忘川河,带着爱的记忆,继续寻找我的爱人,生生世世.........

故事、

在某一天.      某男和某女相遇了.      地点.      网吧.      某女QQ;      喂.大猩猩.      你在网吧.是不?      某男;      ....[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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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孟婆汤三生石彼岸花忘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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