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9-14 14:54:55
出自南北朝鮑照的《拟行路難十八首》
奉君金巵之美酒,瑇瑁玉匣之雕琴。七彩芙蓉之羽帳,九華蒲萄之錦衾。紅顔零落歲将暮,寒光宛轉時欲沉。願君裁悲且減思,聽我扺節行路吟。不見柏梁、銅雀上,甯聞古時清吹音。
洛陽名工鑄爲金博山,千斵複萬镂,上刻秦女攜手仙。承君清夜之歡娛,列置帳裏明燭前。外發龍鱗之丹彩,内含麝芬之紫煙。如今君心一朝異,對此長歎終百年。
璇閨玉墀上椒閣,文窗繡戶垂羅幕。中有一人字金蘭,被服纖羅采芳藿。春燕差池風散梅,開帏對景弄禽爵。含歌攬涕恒抱愁,人生幾時得爲樂。甯作野中之雙凫,不願雲間之别鶴。
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歎複坐愁?酌酒以自寬,舉杯斷絕歌路難。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踯躅不敢言。
君不見河邊草,冬時枯死春滿道。君不見城上日,今暝沒盡去,明朝複更出。今我何時當得然,一去永滅入黃泉。人生苦多歡樂少,意氣敷腴在盛年。且願得志數相就,床頭恒有沽酒錢。功名竹帛非我事,存亡貴賤付皇天。
對案不能食,拔劍擊柱長歎息。丈夫生世會幾時,安能蹀躞垂羽翼?棄置罷官去,還家自休息。朝出與親辭,暮還在親側。弄兒床前戲,看婦機中織。自古聖賢盡貧賤,何況我輩孤且直!
愁思忽而至,跨馬出北門。舉頭
頭四顧望,但見松柏荊棘郁樽樽。中有一鳥名杜鵑,言是古時蜀帝魂。聲音哀苦鳴不息,羽毛憔悴似人髠。飛走樹間啄蟲蟻,豈憶往日天子尊。念此死生變化非常理,中心恻怆不能言。
中庭五株桃,一株先作花。陽春妖冶二三月,從風簸蕩落西家。西家思婦見悲惋,零淚沾衣撫心歎。初送我君出戶時,何言淹留節回換。床席生塵明鏡垢,纖腰瘦削發蓬亂。人生不得恒稱悲,惆怅徙倚至夜半。
锉蘖染黃絲,黃絲曆亂不可治。昔我與君始相值,爾時自謂可君意。結帶與我言,死生好惡不相置。今日見我顔色衰,意中索寞與先異。還君金钗瑇瑁簪,不忍見之益愁思。
君不見蕣華不終朝,須臾淹冉零落銷。盛年妖豔浮華輩,不久亦當詣冢頭。一去無還期,千秋萬歲無音詞。孤魂茕茕空隴間,獨魄徘徊遶墳基。但聞風聲野鳥吟,憶平生盛年時。爲此令人多悲悒,君當縱意自熙怡。
君不見枯箨走階庭,何時複青著故莖。君不見亡靈蒙享祀,何時傾杯竭壺罂。君當見此起憂思,甯及得與時人争。人生倐忽如絕電,華年盛德幾時見。但令縱意存高尚,旨酒嘉肴相胥讌。持此從朝竟夕暮,差得亡憂消愁怖。胡爲惆怅不得已,難盡此曲令君忤。
今年陽初花滿林,明年冬末雪盈岑。推移代謝紛交轉,我君邊戍獨稽沉。執袂分别已三載,迩來寂
淹無分音。朝悲慘慘遂成滴,暮思遶遶最傷心。膏沐芳餘久不禦,蓬首亂鬓不設簪。徒飛輕埃舞空帷,粉筐黛器靡複遺。自生留世苦不幸,心中惕惕恒懷悲。
春禽喈喈旦暮鳴,最傷君子憂思情。我初辭家從軍僑,榮志溢氣幹雲霄。流浪漸冉經三齡,忽有白發素髭生。今暮臨水拔已盡,明日對鏡複已盈。但恐羁死爲鬼客,客思寄滅生空精。每懷舊鄉野,念我舊人多悲聲。忽見過客問何我,甯知我家在南城。答雲我曾居君鄉,知君遊宦在此城。我行離邑已萬裏,今方羁役去遠征。來時聞君婦,閨中孀居獨宿有貞名。亦雲悲朝泣閑房,又聞暮思淚沾裳。形容憔悴非昔悅,蓬鬓衰顔不複妝。見此令人有餘悲,當願君懷不暫忘。
君不見少壯從軍去,白首流離不得還。故鄉窅窅日夜隔,音塵斷絕阻河關。朔風蕭條白雲飛,胡笳哀急邊氣寒。聽此愁人兮奈何,登山遠望得留顔。将死胡馬迹,甯見妻子難。男兒生世轗轲欲何道,綿憂摧抑起長歎。
君不見柏梁台,今日丘墟生草萊。君不見阿房宮,寒雲澤雉栖其中。歌妓舞女今誰在,高墳壘壘滿山隅。長袖紛紛徒競世,非我昔時千金軀。随酒逐樂任意去,莫令含歎下黃垆。
君不見冰上霜,表裏陰且寒。雖蒙朝日照,信得幾時安。民生故如此,誰令摧折強相看。年去年來自如削,白發零落不
勝冠。
君不見春鳥初至時,百草含青俱作花。寒風蕭索一旦至,竟得幾時保光華。日月流邁不相饒,令我愁思怨恨多。
諸君莫歎貧,富貴不由人。丈夫四十強而仕,餘當二十弱冠辰。莫言草木委冬雪,會應蘇息遇陽春。對酒叙長篇,窮途運命委皇天。但願樽中酒醞滿,莫惜床頭百個錢。直得優遊卒一歲,何勞辛苦事百年。
鑒賞三《拟行路難·其六》 鑒賞
這首詩也是反映的仕途失意與坎坷。和《拟行路難·瀉水置平地》相比,表現形式上純用賦體,抒述情懷似亦更爲直切。
全詩分三層。前四句集中寫自己仕宦生涯中倍受摧抑的悲憤心情。一上來先刻畫憤激的神态,從“不能食”、“拔劍擊柱”、“長歎息”這樣三個緊相連結的行爲動作中,充分展示了内心的憤懑不平。詩篇這一開頭劈空而來,猶如巨石投江,轟地激起百丈波瀾,一下子抓住了讀者的關注。接着便叙說憤激的内容,從“蹀躞”、“垂羽翼”的形象化比喻中,表明了自己在重重束縛下有志難伸、有懷難展的處境。再聯想到生命短促、歲月不居,更叫人心焦神躁,急迫難忍。整個心情的表達,都采取十分亢奮的語調;反問句式的運用,也加強了語言的感情色彩。
中間六句是個轉折。退一步着想,既然在政治上不能有所作爲,不如丢開自己的志
向,罷官回家休息,還得與親人朝夕團聚,共叙天倫之樂。于是适當鋪寫了家庭日常生活的場景,雖則寥寥幾筆,卻見得情趣盎然,跟前述官場生活的苦厄與不自由,構成了強烈的反差。當然,這裏寫的不必盡是事實,也可能爲詩人想象之辭。如果根據這幾句話,徑自考斷此詩作于詩人三十來歲一度辭官之時,不免過于拘泥。
然而,閑居家園畢竟是不得已的做法,并不符合作者一貫企求伸展抱負的本意,自亦不可能真正解決其思想上的矛盾。故而結末兩句又由甯靜的家庭生活的叙寫,一躍而爲牢騷愁怨的迸發。這兩句詩表面上引證古聖賢的貧賤以自嘲自解,實質上是将個人的失意擴大、深化到整個曆史的層面——懷才不遇并非個别人的現象,而是自古皆然,連大聖大賢在所不免,這足以證明現實生活本身的不合理。于是詩篇的主旨便由抒寫個人失意情懷,提升到了揭發、控訴時世不公道的新的高度,這是一次有重大意義的升華。還可注意的是,詩篇終了用“孤且直”三個字,具體點明了像作者一類的志士才人坎坷凜冽、抱恨終身的社會根源。所謂“孤”,就是指的“孤門細族”(亦稱“寒門庶族”),這是跟當時占統治地位的“世家大族”相對講的一個社會階層。六朝門閥制度盛行,世族壟斷政權,寒門士子很少
有仕進升遷的機會。出身孤寒,又以“直”道相标榜,自然爲世所不容了。鍾嵘《詩品》慨歎其“才秀人微,故取湮當代”,是完全有根據的。他的詩裏不時迸響着的那種近乎絕望的抗争與哀歎之音,也不難于此得到解答。
前面說過,同爲詩人抗議人生的哀歌,此詩較之《拟行路難·瀉水置平地》的正言若反、半吐半吞,寫法上要直露得多,但此詩也并非一瀉到底。起調的高亢,轉爲中間的平和,再翻出結語的峭拔,照樣是有張有弛,波瀾頓挫。音節安排上由開首時七言長調爲主,過渡到中間行雲流水式的五言短句,而繼以奇峰突出的兩個長句作收煞,其節奏的高下抗墜也正相應于情感旋律的變化。所以兩首雜言體樂府仍有許多共同之處。再進一步,拿這兩首感憤言志之作,來同前面那些借思婦口吻言情的篇什相比較,風格上又有不少異同。前詩婉曲達意,這裏直抒胸臆;前詩節拍舒徐,這裏律動緊促;前詩情辭華美,這裏文氣樸拙——随物賦形,各有勝境。不過無論哪一類題材,都能顯現出作者特有的那種奇思煥發、筆力健勁的色調,這正是鮑照詩歌最能打動人心的所在。《南史》本傳用“遒麗”二字評論他的樂府創作,後來也以“俊逸”概括其詩風,其實“俊”和“麗”還隻标示出它的體貌,“逸”和“遒”
才真正攝得它的神理。從鮑照的“俊逸”到的“飄逸”,是有着一脈相承的關系的。
鑒賞拟行路難(其四)鮑照
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歎複坐愁!
酌酒以自寬,舉杯斷絕歌路難。
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踯躅不敢言!
這首“瀉水置平地”是鮑照《拟行路難》中的第四篇,抒寫詩人在門閥制度重壓下,深感世路艱難激發起的憤慨不平之情,其思想内容與原題妙合無垠。
詩歌起筆陡然,入手便寫水瀉地面,四方流淌的現象。既沒有波濤萬頃的壯闊場面,也不見澄靜如練的幽美意境。然而,就在這既不神奇又不玄妙的普通自然現象裏,詩人卻頓悟出了與之相似相通的某種人生哲理。作者運用的是以“水”喻人的比興手法,那流向“東西南北”不同方位的“水”,恰好比喻了社會生活中高低貴賤不同處境的人。“水”的流向,是地勢造成的;人的處境,是門第決定的。因此說,這起首兩句,通過瀉水的尋常現象的描寫,形象地揭示出了現實社會裏門閥制度的不合理性。詩人借水“瀉”和“流”的動态描繪,造成了一種令人驚疑的氣勢。正如沈确士(沈德潛)所說:“起手萬端下,如黃河落天走東海也。”如此筆法,正好曲折地表達了詩人由于激憤不平而一瀉無餘的悲憤
抑郁心情。
接下四句,詩人轉向自己的心态剖白。他并沒有直面人間的不平去歌呼呐喊,而是首先以“人生亦有命”的宿命論觀點,來解釋社會與人生的錯位現象,并渴望借此從“行歎複坐愁”的苦悶之中求得解脫。繼而又以“酌酒以自寬”來慰藉心态失去的平衡。然而,“舉杯銷愁愁更愁”,就連借以傾吐心中悲憤的《行路難》歌聲,也因“舉杯”如鲠在喉而“斷絕”了。這裏詩人有意回避了正面訴說自己的悲哀和苦悶,胸中郁積的塊壘,已無法借酒澆除,他便着筆于如何從怅惘中求得解脫,在煩憂中獲得寬慰了。這口吻,這筆調,反倒愈加透露出那深沉濃重的愁苦悲憤的情感,這就造成了一種含蓄不露,蘊藉深厚的藝術效果。
詩的結尾,才吐出真情。“心非木石豈無感”,是呵,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面對社會的黑暗,遭遇人間的不平,豈能無動于衷,無所感慨?應當說,此刻詩人心中的憤懑,已郁積成最大密度,似乎達到了随時都可能爆炸的程度。不盡情渲瀉,不放聲歌唱,已不足以傾吐滿懷的愁苦了。然而,出人意料,下面出現的竟是一聲低沉的哀歎:“吞聲踯躅不敢言!”到了嘴邊的呼喊,卻突然“吞聲”強忍,“踯躅”克制住了。社會政治的黑暗,殘酷無情的統治,窒息着人們的靈魂。不難想見
,對于寒微士人的壓抑,已經到了敢怒而不敢言,令人道路以目的地步!人們要呼不能呼,要喊不得喊,隻能忍氣吞聲,默默地把憤怒和痛苦強咽到肚裏,該是人間多麽大的不幸呵!作者有着正确的感知,讀者亦有正确的感應。這不幸從何而來,已盡在言外,全可理喻的了。所以,回顧前文,那“人生亦有命”的話題,也隻能看作是詩人在忍氣吞氣,無可奈何之下的一句憤激之詞罷了。
從讀者的審美心理角度來說,這首詩托物寓意,比興遙深,而又明白曉暢,使讀者心領神會,從而達到了啓人思索、耐人品味的藝術境界。從作者的表達情感方式來說,全篇構思迂曲婉轉,蘊藉深厚。前人王船山(王夫之)曾評論此詩說:“先破除,後申理,一俯一仰,神情無限。”沈确士(沈德潛)曾說:“妙在不曾說破”。這都準确地指明了本詩的藝術特點。伴随感情曲折婉轉的流露,五、七言詩句錯落有緻地相互搭配,韻腳由“流”、“愁”到“難”、“言”靈活的變換,這一切,便自然形成了全詩起伏跌宕的氣勢格調。鍾嵘《詩品》曾批評鮑照“不避危仄,頗傷清雅之調”,豈不知,這恰是鮑照詩作獨具藝術特色之所在。
鑒賞二南朝宋著名詩人鮑照的《拟行路難》詩共有十八首,這裏所選的是其中的第十四首(以下簡稱《
拟行路難》)。此詩寫一個出征在外的老兵,反映其遭遇,抒發其情感,從而揭露戰亂給平民百姓造成的沉重災難。
開頭兩句,直言老兵"少壯從軍",直至"白首"仍流離在外,不得回家。此處,"白首"與"少壯"想對照;"不得還"與"從軍去"相對應。這與漢樂府《十五從軍征》的開頭兩句同中有異,異中有同。說同,這兩首詩中的兩個老兵,都是年少時就從軍了。對此,《十五從軍征》直言"十五從軍征",《拟行路難》則明說"君不見少壯從軍去"。而且,二者均采用了對照與呼應的表現手法。說異,一個老兵在年老時得以回家:"八十始得歸";而另一個老兵則仍流離在外,不得回家:"白首流離不得還"。但這異中也有同,也就是兩個老兵的命運都是凄慘的。
正因爲"少壯從軍","白首流離不得還",老兵對故鄉與親人的思念是刻骨銘心的。《拟行路難》從第三句開始對此作了集中的描繪。"故鄉"兩句,寫老兵日夜思念故鄉。詩人先以"窅窅"二字形容老兵的故鄉與老兵從軍所到之處相距遙遠,突出一個"遠"字;又以"日夜隔"三字突出一個"隔"字,一方面表明老兵與故鄉的離别時間之久,另一方面暗示老兵對故鄉的思念時間之久;再以"河關"二字比喻路途阻隔,續寫一個"隔"字,突出一個"難"字;而"音塵斷絕"四字則寫足了老兵日思夜念故鄉的原因。這兩句有景有情,情景交融。
"朔風"四句,訴諸視覺、聽覺、觸覺,以意象組合來續寫其思念故鄉的愁情。"朔風"與"白雲",兩個意象分别訴諸觸覺與視覺,各以"蕭條"與"飛"加以描繪,以此襯托老兵的愁情,恰到好處。"胡笳"與"邊氣",兩個意象分别訴諸聽覺與觸覺。詩人以"哀急"狀寫"胡笳"之聲,當是以哀景襯托哀情;以"寒"反映"邊氣",既實寫"邊氣"給人的肌體之寒,又映襯老兵思念故鄉卻"不得歸"的心頭之寒。唯其如此,老兵才感到無可奈何。詩中的"聽此愁人兮奈何",直接引用屈原詩句"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楚辭·九歌·大司命》)中的前一句,狀寫老兵的無奈,如同己出,不着痕迹。無奈之下,老兵隻得"登山遠望",希望能借此排解心頭之愁,保留好自己的容顔,所謂"得留顔"。可"此情無計可消除",又豈是"登山遠望"所能解決的?這幾句,視線由天上轉至地上,内容由寫景抒情轉爲描寫人物的動作抒情,化無形爲有形,從中可看出詩人運用寫作技法的娴熟。
"将死"兩句,由上文寫老兵對故鄉的思念歸結爲對妻子的懷戀。此處,寫老兵設想自己将死在"胡馬迹",也即他從軍所到之處,究竟将死于何種原因,并未明言,但讀者完全可以推斷出其原因不外乎兩種:一是老死,一是戰死。一方面是老兵"将死胡馬迹",另一方面是他"能見妻子難",二者對比強烈。老兵對妻子的懷戀未随
時光的流逝而淡化,而是與日俱增。他推想自己将客死異鄉,卻無法在死前與妻子再見上一面。這是多麽悲哀的事啊!
于是,詩的結句直抒胸臆:"男兒生世坎坷欲何道?綿憂摧抑起長歎。""綿憂":連綿不斷的憂愁。"摧抑":悲痛壓抑。老兵面對自己坎坷的生世無可奈何,隻能将心頭無盡的邊愁鄉思化成長長的慨歎!弦外之音:身處如此社會,遭遇無休止的戰亂,即便是熱血男兒又能怎樣?何況是"白首不得還"的老兵呢?悲哀之中分明蘊涵着老兵與詩人對社會現實的不滿!
不難看出,此詩主題思想與漢樂府《十五從軍征》是一脈相承的,但其着眼點、寫法等,與《十五從軍征》相比,有不同之處。《十五從軍征》寫老兵,由"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寫起,着眼于他返鄉途中與到家後的情景,主要采用以哀景寫哀情的寫法,重在抒發其家破人亡、舉目無親的悲哀。而鮑照的《拟行路難》寫老兵,則着眼于他"少壯從軍",直至"白首"仍流離在外,不得回家,運用多種寫法,通過意象組合,層層推進詩意,重在抒發其無法回故鄉與親人團聚的悲哀。兩首詩中的兩個老兵,都是少小從軍,其中,一個在年老時得以回家,而另一個在年老時則仍流離在外,但無論他們最終能否回家,其命運都是凄慘的,心中也都是極其悲哀的。所有這些,都是當時的戰亂造
成的,而戰亂又是由當時的統治者一手挑起的。因而,描叙老兵的悲慘遭遇,抒發其真情實感,便有力地揭露了當時黑暗的社會現實。因而,鮑照的這首《拟行路難》與漢樂府《十五從軍征》一樣流傳至今,令人難忘。
作者簡介鮑照(約415年~466年)南朝宋文學家,與顔延之、謝靈運合稱“元嘉三大家”。字明遠,漢族,祖籍東海(治所在今山東郯城西南,轄區包括今江蘇漣水,久居建康(今南京)。家世貧賤,臨海王劉子顼鎮荊州時,任前軍參軍。劉子顼作亂,照爲亂兵所殺。他長于樂府詩,其七言詩對唐代詩歌的發展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有《鮑參軍集》。
出自南北朝鲍照的《拟行路难十八首》
奉君金巵之美酒,瑇瑁玉匣之雕琴。七彩芙蓉之羽帐,九华蒲萄之锦衾。红颜零落岁将暮,寒光宛转时欲沉。愿君裁悲且减思,听我扺节行路吟。不见柏梁、铜雀上,宁闻古时清吹音。
洛阳名工铸为金博山,千斵复万镂,上刻秦女携手仙。承君清夜之欢娱,列置帐里明烛前。外发龙鳞之丹彩,内含麝芬之紫烟。如今君心一朝异,对此长叹终百年。
璇闺玉墀上椒阁,文窗绣户垂罗幕。中有一人字金兰,被服纤罗采芳藿。春燕差池风散梅,开帏对景弄禽爵。含歌揽涕恒抱愁,人生几时得为乐。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君不见河边草,冬时枯死春满道。君不见城上日,今暝没尽去,明朝复更出。今我何时当得然,一去永灭入黄泉。人生苦多欢乐少,意气敷腴在盛年。且愿得志数相就,床头恒有沽酒钱。功名竹帛非我事,存亡贵贱付皇天。
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弃置罢官去,还家自休息。朝出与亲辞,暮还在亲侧。弄儿床前戏,看妇机中织。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
愁思忽而至,跨马出北门。举头
头四顾望,但见松柏荆棘郁樽樽。中有一鸟名杜鹃,言是古时蜀帝魂。声音哀苦鸣不息,羽毛憔悴似人髠。飞走树间啄虫蚁,岂忆往日天子尊。念此死生变化非常理,中心恻怆不能言。
中庭五株桃,一株先作花。阳春妖冶二三月,从风簸荡落西家。西家思妇见悲惋,零泪沾衣抚心叹。初送我君出户时,何言淹留节回换。床席生尘明镜垢,纤腰瘦削发蓬乱。人生不得恒称悲,惆怅徙倚至夜半。
锉蘖染黄丝,黄丝历乱不可治。昔我与君始相值,尔时自谓可君意。结带与我言,死生好恶不相置。今日见我颜色衰,意中索寞与先异。还君金钗瑇瑁簪,不忍见之益愁思。
君不见蕣华不终朝,须臾淹冉零落销。盛年妖艳浮华辈,不久亦当诣冢头。一去无还期,千秋万岁无音词。孤魂茕茕空陇间,独魄徘徊遶坟基。但闻风声野鸟吟,忆平生盛年时。为此令人多悲悒,君当纵意自熙怡。
君不见枯箨走阶庭,何时复青著故茎。君不见亡灵蒙享祀,何时倾杯竭壶罂。君当见此起忧思,宁及得与时人争。人生倐忽如绝电,华年盛德几时见。但令纵意存高尚,旨酒嘉肴相胥讌。持此从朝竟夕暮,差得亡忧消愁怖。胡为惆怅不得已,难尽此曲令君忤。
今年阳初花满林,明年冬末雪盈岑。推移代谢纷交转,我君边戍独稽沉。执袂分别已三载,迩来寂
淹无分音。朝悲惨惨遂成滴,暮思遶遶最伤心。膏沐芳余久不御,蓬首乱鬓不设簪。徒飞轻埃舞空帷,粉筐黛器靡复遗。自生留世苦不幸,心中惕惕恒怀悲。
春禽喈喈旦暮鸣,最伤君子忧思情。我初辞家从军侨,荣志溢气干云霄。流浪渐冉经三龄,忽有白发素髭生。今暮临水拔已尽,明日对镜复已盈。但恐羁死为鬼客,客思寄灭生空精。每怀旧乡野,念我旧人多悲声。忽见过客问何我,宁知我家在南城。答云我曾居君乡,知君游宦在此城。我行离邑已万里,今方羁役去远征。来时闻君妇,闺中孀居独宿有贞名。亦云悲朝泣闲房,又闻暮思泪沾裳。形容憔悴非昔悦,蓬鬓衰颜不复妆。见此令人有余悲,当愿君怀不暂忘。
君不见少壮从军去,白首流离不得还。故乡窅窅日夜隔,音尘断绝阻河关。朔风萧条白云飞,胡笳哀急边气寒。听此愁人兮奈何,登山远望得留颜。将死胡马迹,宁见妻子难。男儿生世轗轲欲何道,绵忧摧抑起长叹。
君不见柏梁台,今日丘墟生草莱。君不见阿房宫,寒云泽雉栖其中。歌妓舞女今谁在,高坟垒垒满山隅。长袖纷纷徒竞世,非我昔时千金躯。随酒逐乐任意去,莫令含叹下黄垆。
君不见冰上霜,表里阴且寒。虽蒙朝日照,信得几时安。民生故如此,谁令摧折强相看。年去年来自如削,白发零落不
胜冠。
君不见春鸟初至时,百草含青俱作花。寒风萧索一旦至,竟得几时保光华。日月流迈不相饶,令我愁思怨恨多。
诸君莫叹贫,富贵不由人。丈夫四十强而仕,余当二十弱冠辰。莫言草木委冬雪,会应苏息遇阳春。对酒叙长篇,穷途运命委皇天。但愿樽中酒酝满,莫惜床头百个钱。直得优游卒一岁,何劳辛苦事百年。
鉴赏三《拟行路难·其六》 鉴赏
这首诗也是反映的仕途失意与坎坷。和《拟行路难·泻水置平地》相比,表现形式上纯用赋体,抒述情怀似亦更为直切。
全诗分三层。前四句集中写自己仕宦生涯中倍受摧抑的悲愤心情。一上来先刻画愤激的神态,从“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这样三个紧相连结的行为动作中,充分展示了内心的愤懑不平。诗篇这一开头劈空而来,犹如巨石投江,轰地激起百丈波澜,一下子抓住了读者的关注。接着便叙说愤激的内容,从“蹀躞”、“垂羽翼”的形象化比喻中,表明了自己在重重束缚下有志难伸、有怀难展的处境。再联想到生命短促、岁月不居,更叫人心焦神躁,急迫难忍。整个心情的表达,都采取十分亢奋的语调;反问句式的运用,也加强了语言的感情色彩。
中间六句是个转折。退一步着想,既然在政治上不能有所作为,不如丢开自己的志
向,罢官回家休息,还得与亲人朝夕团聚,共叙天伦之乐。于是适当铺写了家庭日常生活的场景,虽则寥寥几笔,却见得情趣盎然,跟前述官场生活的苦厄与不自由,构成了强烈的反差。当然,这里写的不必尽是事实,也可能为诗人想象之辞。如果根据这几句话,径自考断此诗作于诗人三十来岁一度辞官之时,不免过于拘泥。
然而,闲居家园毕竟是不得已的做法,并不符合作者一贯企求伸展抱负的本意,自亦不可能真正解决其思想上的矛盾。故而结末两句又由宁静的家庭生活的叙写,一跃而为牢骚愁怨的迸发。这两句诗表面上引证古圣贤的贫贱以自嘲自解,实质上是将个人的失意扩大、深化到整个历史的层面——怀才不遇并非个别人的现象,而是自古皆然,连大圣大贤在所不免,这足以证明现实生活本身的不合理。于是诗篇的主旨便由抒写个人失意情怀,提升到了揭发、控诉时世不公道的新的高度,这是一次有重大意义的升华。还可注意的是,诗篇终了用“孤且直”三个字,具体点明了像作者一类的志士才人坎坷凛冽、抱恨终身的社会根源。所谓“孤”,就是指的“孤门细族”(亦称“寒门庶族”),这是跟当时占统治地位的“世家大族”相对讲的一个社会阶层。六朝门阀制度盛行,世族垄断政权,寒门士子很少
有仕进升迁的机会。出身孤寒,又以“直”道相标榜,自然为世所不容了。钟嵘《诗品》慨叹其“才秀人微,故取湮当代”,是完全有根据的。他的诗里不时迸响着的那种近乎绝望的抗争与哀叹之音,也不难于此得到解答。
前面说过,同为诗人抗议人生的哀歌,此诗较之《拟行路难·泻水置平地》的正言若反、半吐半吞,写法上要直露得多,但此诗也并非一泻到底。起调的高亢,转为中间的平和,再翻出结语的峭拔,照样是有张有弛,波澜顿挫。音节安排上由开首时七言长调为主,过渡到中间行云流水式的五言短句,而继以奇峰突出的两个长句作收煞,其节奏的高下抗坠也正相应于情感旋律的变化。所以两首杂言体乐府仍有许多共同之处。再进一步,拿这两首感愤言志之作,来同前面那些借思妇口吻言情的篇什相比较,风格上又有不少异同。前诗婉曲达意,这里直抒胸臆;前诗节拍舒徐,这里律动紧促;前诗情辞华美,这里文气朴拙——随物赋形,各有胜境。不过无论哪一类题材,都能显现出作者特有的那种奇思焕发、笔力健劲的色调,这正是鲍照诗歌最能打动人心的所在。《南史》本传用“遒丽”二字评论他的乐府创作,后来也以“俊逸”概括其诗风,其实“俊”和“丽”还只标示出它的体貌,“逸”和“遒”
才真正摄得它的神理。从鲍照的“俊逸”到的“飘逸”,是有着一脉相承的关系的。
鉴赏拟行路难(其四)鲍照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这首“泻水置平地”是鲍照《拟行路难》中的第四篇,抒写诗人在门阀制度重压下,深感世路艰难激发起的愤慨不平之情,其思想内容与原题妙合无垠。
诗歌起笔陡然,入手便写水泻地面,四方流淌的现象。既没有波涛万顷的壮阔场面,也不见澄静如练的幽美意境。然而,就在这既不神奇又不玄妙的普通自然现象里,诗人却顿悟出了与之相似相通的某种人生哲理。作者运用的是以“水”喻人的比兴手法,那流向“东西南北”不同方位的“水”,恰好比喻了社会生活中高低贵贱不同处境的人。“水”的流向,是地势造成的;人的处境,是门第决定的。因此说,这起首两句,通过泻水的寻常现象的描写,形象地揭示出了现实社会里门阀制度的不合理性。诗人借水“泻”和“流”的动态描绘,造成了一种令人惊疑的气势。正如沈确士(沈德潜)所说:“起手万端下,如黄河落天走东海也。”如此笔法,正好曲折地表达了诗人由于激愤不平而一泻无余的悲愤
抑郁心情。
接下四句,诗人转向自己的心态剖白。他并没有直面人间的不平去歌呼呐喊,而是首先以“人生亦有命”的宿命论观点,来解释社会与人生的错位现象,并渴望借此从“行叹复坐愁”的苦闷之中求得解脱。继而又以“酌酒以自宽”来慰藉心态失去的平衡。然而,“举杯销愁愁更愁”,就连借以倾吐心中悲愤的《行路难》歌声,也因“举杯”如鲠在喉而“断绝”了。这里诗人有意回避了正面诉说自己的悲哀和苦闷,胸中郁积的块垒,已无法借酒浇除,他便着笔于如何从怅惘中求得解脱,在烦忧中获得宽慰了。这口吻,这笔调,反倒愈加透露出那深沉浓重的愁苦悲愤的情感,这就造成了一种含蓄不露,蕴藉深厚的艺术效果。
诗的结尾,才吐出真情。“心非木石岂无感”,是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面对社会的黑暗,遭遇人间的不平,岂能无动于衷,无所感慨?应当说,此刻诗人心中的愤懑,已郁积成最大密度,似乎达到了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程度。不尽情渲泻,不放声歌唱,已不足以倾吐满怀的愁苦了。然而,出人意料,下面出现的竟是一声低沉的哀叹:“吞声踯躅不敢言!”到了嘴边的呼喊,却突然“吞声”强忍,“踯躅”克制住了。社会政治的黑暗,残酷无情的统治,窒息着人们的灵魂。不难想见
,对于寒微士人的压抑,已经到了敢怒而不敢言,令人道路以目的地步!人们要呼不能呼,要喊不得喊,只能忍气吞声,默默地把愤怒和痛苦强咽到肚里,该是人间多么大的不幸呵!作者有着正确的感知,读者亦有正确的感应。这不幸从何而来,已尽在言外,全可理喻的了。所以,回顾前文,那“人生亦有命”的话题,也只能看作是诗人在忍气吞气,无可奈何之下的一句愤激之词罢了。
从读者的审美心理角度来说,这首诗托物寓意,比兴遥深,而又明白晓畅,使读者心领神会,从而达到了启人思索、耐人品味的艺术境界。从作者的表达情感方式来说,全篇构思迂曲婉转,蕴藉深厚。前人王船山(王夫之)曾评论此诗说:“先破除,后申理,一俯一仰,神情无限。”沈确士(沈德潜)曾说:“妙在不曾说破”。这都准确地指明了本诗的艺术特点。伴随感情曲折婉转的流露,五、七言诗句错落有致地相互搭配,韵脚由“流”、“愁”到“难”、“言”灵活的变换,这一切,便自然形成了全诗起伏跌宕的气势格调。钟嵘《诗品》曾批评鲍照“不避危仄,颇伤清雅之调”,岂不知,这恰是鲍照诗作独具艺术特色之所在。
鉴赏二南朝宋著名诗人鲍照的《拟行路难》诗共有十八首,这里所选的是其中的第十四首(以下简称《
拟行路难》)。此诗写一个出征在外的老兵,反映其遭遇,抒发其情感,从而揭露战乱给平民百姓造成的沉重灾难。
开头两句,直言老兵"少壮从军",直至"白首"仍流离在外,不得回家。此处,"白首"与"少壮"想对照;"不得还"与"从军去"相对应。这与汉乐府《十五从军征》的开头两句同中有异,异中有同。说同,这两首诗中的两个老兵,都是年少时就从军了。对此,《十五从军征》直言"十五从军征",《拟行路难》则明说"君不见少壮从军去"。而且,二者均采用了对照与呼应的表现手法。说异,一个老兵在年老时得以回家:"八十始得归";而另一个老兵则仍流离在外,不得回家:"白首流离不得还"。但这异中也有同,也就是两个老兵的命运都是凄惨的。
正因为"少壮从军","白首流离不得还",老兵对故乡与亲人的思念是刻骨铭心的。《拟行路难》从第三句开始对此作了集中的描绘。"故乡"两句,写老兵日夜思念故乡。诗人先以"窅窅"二字形容老兵的故乡与老兵从军所到之处相距遥远,突出一个"远"字;又以"日夜隔"三字突出一个"隔"字,一方面表明老兵与故乡的离别时间之久,另一方面暗示老兵对故乡的思念时间之久;再以"河关"二字比喻路途阻隔,续写一个"隔"字,突出一个"难"字;而"音尘断绝"四字则写足了老兵日思夜念故乡的原因。这两句有景有情,情景交融。
"朔风"四句,诉诸视觉、听觉、触觉,以意象组合来续写其思念故乡的愁情。"朔风"与"白云",两个意象分别诉诸触觉与视觉,各以"萧条"与"飞"加以描绘,以此衬托老兵的愁情,恰到好处。"胡笳"与"边气",两个意象分别诉诸听觉与触觉。诗人以"哀急"状写"胡笳"之声,当是以哀景衬托哀情;以"寒"反映"边气",既实写"边气"给人的肌体之寒,又映衬老兵思念故乡却"不得归"的心头之寒。唯其如此,老兵才感到无可奈何。诗中的"听此愁人兮奈何",直接引用屈原诗句"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楚辞·九歌·大司命》)中的前一句,状写老兵的无奈,如同己出,不着痕迹。无奈之下,老兵只得"登山远望",希望能借此排解心头之愁,保留好自己的容颜,所谓"得留颜"。可"此情无计可消除",又岂是"登山远望"所能解决的?这几句,视线由天上转至地上,内容由写景抒情转为描写人物的动作抒情,化无形为有形,从中可看出诗人运用写作技法的娴熟。
"将死"两句,由上文写老兵对故乡的思念归结为对妻子的怀恋。此处,写老兵设想自己将死在"胡马迹",也即他从军所到之处,究竟将死于何种原因,并未明言,但读者完全可以推断出其原因不外乎两种:一是老死,一是战死。一方面是老兵"将死胡马迹",另一方面是他"能见妻子难",二者对比强烈。老兵对妻子的怀恋未随
时光的流逝而淡化,而是与日俱增。他推想自己将客死异乡,却无法在死前与妻子再见上一面。这是多么悲哀的事啊!
于是,诗的结句直抒胸臆:"男儿生世坎坷欲何道?绵忧摧抑起长叹。""绵忧":连绵不断的忧愁。"摧抑":悲痛压抑。老兵面对自己坎坷的生世无可奈何,只能将心头无尽的边愁乡思化成长长的慨叹!弦外之音:身处如此社会,遭遇无休止的战乱,即便是热血男儿又能怎样?何况是"白首不得还"的老兵呢?悲哀之中分明蕴涵着老兵与诗人对社会现实的不满!
不难看出,此诗主题思想与汉乐府《十五从军征》是一脉相承的,但其着眼点、写法等,与《十五从军征》相比,有不同之处。《十五从军征》写老兵,由"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写起,着眼于他返乡途中与到家后的情景,主要采用以哀景写哀情的写法,重在抒发其家破人亡、举目无亲的悲哀。而鲍照的《拟行路难》写老兵,则着眼于他"少壮从军",直至"白首"仍流离在外,不得回家,运用多种写法,通过意象组合,层层推进诗意,重在抒发其无法回故乡与亲人团聚的悲哀。两首诗中的两个老兵,都是少小从军,其中,一个在年老时得以回家,而另一个在年老时则仍流离在外,但无论他们最终能否回家,其命运都是凄惨的,心中也都是极其悲哀的。所有这些,都是当时的战乱造
成的,而战乱又是由当时的统治者一手挑起的。因而,描叙老兵的悲惨遭遇,抒发其真情实感,便有力地揭露了当时黑暗的社会现实。因而,鲍照的这首《拟行路难》与汉乐府《十五从军征》一样流传至今,令人难忘。
作者简介鲍照(约415年~466年)南朝宋文学家,与颜延之、谢灵运合称“元嘉三大家”。字明远,汉族,祖籍东海(治所在今山东郯城西南,辖区包括今江苏涟水,久居建康(今南京)。家世贫贱,临海王刘子顼镇荆州时,任前军参军。刘子顼作乱,照为乱兵所杀。他长于乐府诗,其七言诗对唐代诗歌的发展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有《鲍参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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