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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兵借道

发布时间:2022-04-14 23:45:02

分类:神话故事发布者:夕幽窗

一、長八十裏寬一裏的死亡帶

  塞北城外胡楊村,幾百戶半農半牧的村民,居住在一片背靠陰山的戈壁灘上。雖說是村,各家各戶爲放牧方便,住得星羅棋布,從村東頭到西頭,差不多有幾十裏。内裏一家有三口人,丈夫是個屢次落第的秀才,整天教十四歲的兒子李天寶讀書。他教書不教科考的八股文,隻教莊子《逍遙遊》、範鎮《神滅論》這類閑書,被村裏人視爲怪物。

  這裏天高皇帝遠,城裏的太守劉政清正廉潔,所以算得上是世外樂土。惟一不好的是,戈壁灘外的沙漠裏有一股三四千人的馬匪,首領號稱半天風,時不時地要騷擾騷擾塞北城,雖然不殺人,搶幾頭牛羊是難免的。這一天,大漠的商隊帶回消息,說半天風從沙子裏挖出一方玉印,鬼迷心竅的以爲自己是真龍轉世,竟自立爲帝。爲示仁義,還發出诏書說,大漠周圍免賦三年,也就是三年不劫掠。

  誰做了皇帝,胡楊村的草民們不在乎,但三年不劫掠,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李天寶父親面包高興之下,攜着一袋馬奶酒,領着老婆孩子去了村東頭的張老爹家裏,舉杯慶賀。大人喝酒用碗,李天寶也沒閑着,找了個小酒盅倒上,蹲在馬紮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這一啜就喝多了,他搖搖晃晃地奔後面茅房上廁所。鄉下廁所就是挖一個土坑,上面架一條木板。李天寶剛跨上去,褲子還沒解呢,撲通一聲就摔茅坑裏了。好在廁所是前天新挖的,也沒多少污穢,李天寶酒意上湧,竟在這茅坑裏頭睡熟了。

  等他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早晨。李天寶爬出茅坑,生怕大人罵,就悄悄到房後洗淨污穢,然後穿着濕衣繞到房前。通過敞開的屋門,他看見父親手握酒杯,正在舉手相勸,就那麽懸在半空。張老爹正在倒酒,左手的酒壺早就空了,還是不肯放下。母親蹲在鍋台下,一鍋菜都糊了也沒發覺。

  這都一天了,怎麽這頓酒還沒喝完?李天寶走進去叫了聲:&ldquo爹。&rdquo爹沒有理睬他,他伸手一推,爹的身子泥塑一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起一片灰塵,還是一動不動。這時他才發覺,爹的眼珠成了死灰色,那是死人的顔色啊。猛回頭,他看一眼娘和張老爹,兩人也是同樣的眼睛,同樣一動不動。三個人三對死魚般的眼珠,都盯在小小年紀的李天寶身上,他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恐懼,跌跌撞撞跑出屋,撞開大門,眼前就是一白!隻見路上樹上,一片片紙錢漫天飛舞,像下了一場雪。

  踩着咯吱咯吱的紙錢,李天寶一陣猛跑,去敲離得最近一家的院門。明明天光大亮,卻沒人應聲,他一膀子撞開柴門,沖進去,眼前一幕讓他目瞪口呆。夫妻兩人正在吵架,妻子指着丈夫破口大罵,惱羞成怒的丈夫舉起拳頭,八歲的孩子正掩面大哭。忽然間一切都停頓了,三個人的魂魄好像同時被抽走,隻剩下一副軀殼保持原樣。

  刹那間成了孤兒的李天寶茫然走在大街上,他好像也失去了魂魄,不知該去哪裏。時近正午,村子裏沒有&mdash個人露面,隻有紙錢随風亂舞,罩在李天寶幼小的身軀上,鑽進他的衣兜裏。小小胡楊村,一夜之間已經成爲死村。

  透過紙錢的縫隙,他看見好像有黑影在閃,那是從頭到腳的黑,連面孔也罩在黑影裏。是招魂使者嗎?李天寶反而不害怕了,就這樣跟着爹娘去也不錯。然而就在此刻,傳來開路的鑼聲。&ldquo回避,威武!&rdquo

  黑影一閃而逝,李天寶眼前現出一台官轎。兩隊衙役。塞北城太守劉政本是路過,他見村子裏紙錢飛舞,便繞道過來看看,結果被眼前的景況吓了一跳。他讓衙役喊過李天寶,問詢詳情。李天寶抖着嗓子講完,劉政的腦門子頓時冒出汗來,他火速進屋,面對詭異死亡的屍體看了又看,卻沒有發現什麽線索。不多時奉命查探的衙役回來了,報告了一個更驚人的消息,說不光是胡楊村,還有綠柳村、罩沙村,都有同樣死人情況。奇怪的是,好像存在一條死亡帶,這條帶長八十裏寬一裏,起自陰山腳下,尾部在大沙漠。帶子裏的人家無一幸免,帶子外的哪怕是僅僅隔百米,也安然無恙。

  衙役說完,又小心翼翼地嘀咕了一句: &ldquo會不會是陰兵借道?&rdquo這話一說,劉政揚起了軒眉。李天寶也支起了耳朵。衙役說了下去: &ldquo我們這裏老人有個說法,說陰山是直通陰曹地府的鬼門關,地府裏有七萬陰兵,如果陽世上有了大惡人,閻羅王就會派出陰兵剿滅。陰兵路過的道路陰氣太重,附近活人魂魄會被攝走,跟着隊伍一起前進。現在死亡帶從陰山起首,到大漠終止,又是遍地紙錢,看樣子真像陰兵借道啊。&rdquo

  話還沒說完,劉政就是一聲怒斥:&ldquo明明是起滔天大案,說什麽怪力亂神。&rdquo他回頭看一眼李天寶,不由歎口氣:&ldquo你這樣年紀就父母雙亡,先跟我回家吧。!

  二、陰曹地府的東西活人碰不得

  回到塞北城府衙,劉政把李天寶叫上堂來,問了幾句文字,見聰明伶俐,心裏很是歡喜。他對李天寶說: &ldquo我兒子劉知禮比你大兩歲,你就跟他一起學習八股文吧。等你倆學有所成,我送你們一起趕考。至于你爹娘的事,我拼盡全力也要偵破此案!&rdquo李天寶撲通跪倒,幹脆拜劉太守做了義父。

  接下來幾天,李天寶就和劉知禮在府衙裏一起讀書。劉知禮是個年輕俊秀的公子,卻沒有纨绔子弟的習氣。對李天寶很是熱情。這一天,他倆正在書齋攻讀,劉政手執一個紙袋走了進來,他對李天寶說:&ldquo你爹娘的案子有結果了,那一天确實是陰兵借道,讨伐悍匪。&rdquo說着把袋子裏的邸報給李天寶看。&ldquo這是朝廷剛剛下發的邸報,說悍匪半天風就在那天夜裏,全軍覆沒于沙漠腹地的月亮湖畔。據線報說,當夜狂沙大作,看不到一個敵人蹤迹,但三千餘匪徒無一不是身軀完整,卻陡然失去了生命。這樣的怪異事情,隻有鬼神之說可以解釋。&rdquo

  李天寶看着手中邸報,讀完左側的陰兵過道,目光落在右側的内容上。擡頭幾行字:聖上冊立十二皇子爲太子。看日期正是陰兵借道的第三天。正要細看,劉政劈手就搶過來,語音競微微顫抖: &ldquo跟你無關的東西不要看,記着好好讀書,凡是跟陰曹地府有關的事,不要多問。&rdquo說畢徑直走了。

  當晚李天寶翻來覆去睡不着,越回想劉政的态度越奇怪,以前他不信鬼神之說,如今卻咬定是陰兵借道。若是真的,那自己爲什麽沒有死?還有邸報,爲什麽不敢讓自己看下去?第二天天亮,他出門到野外晨讀,忽見一個商隊正要啓程,目的地正是月亮湖畔的一座小城。李天寶熟讀《神滅論》,一向不信鬼神之說,決心跟去看看。他掏出劉知禮給他的幾兩紋銀,要領頭的商人帶他去月亮湖轉一遭,假裝說是探望親戚。商人頭領見他年少老成,就答應下來。

  月亮湖離塞北城并不遠,一天的腳程就到了。湖水不大,方圓幾裏,卻是周圍綠洲的惟一水源。李天寶随着商隊,不久就看見了半天風覆沒的地方。那一座座新墳,像是蒸籠裏的饅頭一樣密密麻麻。其他痕迹由于風沙大,早就看不出什麽了。李天寶想起了爹娘,心頭酸楚,不由撲通跪倒,磕了三個頭。這一磕,反倒磕出個硬物,像是木料所制的半月彤木盒,卻隻剩下一半,上面畫着複雜的花紋,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李天寶拿給商人頭領看,見多識廣的頭領看半天也沒看明白,隻說照花紋看好像是傳說中的雷紋,這種紋路隻在兵器上刻,據說能增強兵器的威力。講完後,頭領讓李天寶把這東西扔了,他也聽說過陰兵在這裏打過仗的傳言, &ldquo陰曹地府的東西

活人碰不得,誰碰誰就會遭禍!&rdquo他疾言厲色地說。

  李天寶當着頭領的面扔了木盒,頭領一走開,他就又撿起來。藏在懷裏。他有種直覺,隻要搞清這木盒是什麽,就能知道爹娘去了哪裏。

  商隊賣完貨,帶着李天寶又回了塞北城。李天寶送大家進了客店,才帶着這半拉木頭盒去了張鐵匠的鋪子,他想既然可能是兵器,那麽鐵匠多半會知道是什麽。張鐵匠是個打鐵多年的老師傅,接過木頭盒左看右看。說挺像一樣東西,找出一樣圖紙給李天寶看,果然也是半月形的木頭盒子,還有扳機。張鐵匠說:&ldquo這是當年諸葛亮畫的神弩圖,由于這東西威力太大,本朝把弩作爲民間禁止的武器,所以一般人不認識。但你這盒子太小。插不上弩箭,又不大像弩。你是從哪裏找到的?&rdquo

  李天寶就講了這東西的來曆,張鐵匠聽完大驚失色,又是燒香又是磕頭:&ldquo這麽說,多半是陰兵剿滅半天風的兵器啊,陰曹地府的東西活人碰不得,你快拿走,不然我也跟着遭禍。&rdquo

  李天寶心裏還是存疑,要是真的陰兵借道,爲什麽單單自己沒有死?他把木頭盒子又揣起來,起身往外走。剛走了幾步,就見商隊住宿的客店人聲鼎沸,劉太守帶六七個衙役正勘察現場。他怕被劉政看見麻煩,就悄悄問圍觀的人,才知道就在方才,一夥黑衣蒙面匪徒闖進客店,跟剛剛歸來的商隊索要金銀,商隊的七人不肯,竟被格殺當場。等官府的人匆匆趕來,這夥匪徒就像人了地似的,很快就消失了。

  想着一路上這群人對自己的關照,李天寶不由灑了一陣眼淚。回過頭,隻見一頭瘋牛紅着兩隻眼沖過來。把路上的攤子沖得到處飛灑。等瘋牛過去,後面響起張鐵匠老婆的哭聲,原來剛才張鐵匠給牛釘掌,平時老老實實的大犍牛,忽然就狂性大發,一犄角頂在他小肚子上。當場身亡。

  轉眼之間兩起命案,不由李天寶不信,陰曹地府的東西活人确實碰不得。他摸了摸懷裏的半拉木盒,手不由直抖。正想掏出來扔了,忽然又摸出一樣東西,是枚紙錢。那天紙錢滿天飛舞,其中一枚飛到他衣兜裏,因爲輕薄細小,一直都沒發現。他看見這紙錢形式古怪,不像是本城的樣式,就萌生了再問一問的念頭,便踏進了一家紙紮店,拿出紙錢給老板看。老板是個酒鬼,他邊喝酒邊說:&ldquo咱這裏窮啊,做個紙錢也是仿銅錢來的,這一張仿的是元寶,是京城的做法。&rdquo

  李天寶有些納悶,京城的東西怎會出現在這裏?就跟老板講了陰兵借道的事。老板一聽,當場把手裏的紙錢扔了,說: &ldquo陰間紙錢是陽世各地的人燒給他們的,所以什麽樣的都有。你那天掉入糞坑,身沾污穢,陰兵才放過你啊。這種東西沾不得,你快把紙錢跟木盒子都燒了!&rdquo

  這麽一說,李天寶心裏的疑問解除了,原來自己那天不死,是沾了茅坑污穢的光啊。他忙取出木盒跟紙錢放在一起,在店前檐下點着。火勢一起。忽然不知哪裏吹來一陣怪風。把燃着的紙錢吹進紙紮店裏,登時點着了花圈等物。李天寶招呼老板救火,老板卻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看樣子是喝多了。李天寶一個人來來回回救火,哪裏來得及。眼睜睜看着紙紮店燒毀,老板也葬身火窟。&rsquo 這該是第三起沾染陰物喪生的吧。李天寶不由呆呆發愣。就在這時,被火光吸引的劉太守過來了,身邊還跟着個武官裝束的人,被稱爲馬侍衛。劉政看見李天寶像是不認識似的,下令抓起這個縱火犯!

  三、你的八字太硬

  劉太守開堂問案,旁邊放把太師椅,坐着那位馬侍衛。李天寶供認不諱,說火是他無心放的。劉太守還沒開言呢,一旁的馬侍衛說話了: &ldquo咱家瞧這小孩兒歲數不大,就讓他自生自滅吧。&rdquo舌頭卷曲拐彎,不是本地人。劉太守語調溫和。但意思堅決: &ldquo我朝律法,無心傷人要判監禁,還是關上幾年再說。&rdquo話剛說完,馬侍衛的手就青筋一蹦,但看看劉太守,又強笑一聲: &ldquo你上馬管軍下馬管民,誰生誰死還不是一句話?&rdquo

  李天寶聽得分明,對馬侍衛生了好感,跪倒朝上磕了個頭,沒有理睬劉太守,跟着獄卒下到大牢裏。

  像他這樣的幾年監禁,本是輕罪,有種十人大號專門關押這種罪犯。但這種牢房又髒又臭,還經常有牢霸把持,讓新犯人吃盡苦頭。獄卒打開大號牢門,正要推他進去,忽聽有腳步聲,卻是馬侍衛到了。馬侍衛态度和藹,指着李天寶說: &ldquo這孩兒我看着乖,你别難爲他,找個好點兒的房住住。&rdquo說着一指一間小號:&ldquo就那間吧。&rdquo獄卒慌忙搖頭:&ldquo大人,那是死囚牢。關着明天就要開斬的重犯,劉大人安排要隔離的。&rdquo馬侍衛神色就是一變:&ldquo我是從四品殿前侍衛,你到底聽誰的?&rdquo獄卒不敢争辯,忙不叠地給李天寶換了牢房。

  牢房很小,裏面有酒有菜,一條彪形大漢趴在桌子上鼾聲如雷。此人滿臉都是大胡子,面孔上到處是污泥。李天寶聽獄卒說過,這人明天就要問斬的,出于憐憫,他拿出自己的手巾,給他擦了擦臉。這一擦,大胡子就醒了。見一個小孩子給自己擦臉,心裏過意不去,就招呼李天寶喝酒吃菜。

  這酒叫斷頭酒,李天寶心知肚明,替大胡子暗暗難過。大胡子毫不介意,反問李天寶爲何入了監。李天寶就把這些天來的遭遇,原原本本說了。大胡子聽完,忽然哈哈大笑: &ldquo你畢竟年紀小,竟看不出一心想救你的是劉政,那個說話卷舌頭的馬侍衛,才是真想殺你滅口!&rdquo

  李天寶懵懵懂懂。不知道對方說什麽。大胡子喝一口酒。才壓低聲音說:&ldquo什麽陰兵借道,就是爲了隐藏&mdash個秘密。那個半圓形木盒,是一種高手所用的暗器,叫針弩,所射弩箭細小如針,上面淬有劇毒,活人一旦被射中,全身無傷,但即刻僵硬而死。商隊被劫,鐵匠之死,就是爲了怕人看出木盒是針弩,要知道針弩本是朝廷禁器。民間所無。後來的紙紮店被燒,老板死掉,是因爲怕查出紙錢的來處,乃是京師!殺人的指揮者,多半就是一口官話的馬侍衛,大内高手啊,裝個強盜,驚個犍牛,放個大火還不是小菜?&rdquo

  話語雖低,落在李天寶耳朵裏卻像打雷。他想起了一個問題: &ldquo那我屢次追查,爲什麽不殺我?&rdquo大胡子微微一笑: &ldquo因爲劉政保你啊。他是一城太守,就是這裏的土皇帝,馬侍衛做什麽事哪能瞞得了他,但此人是官油子,不過裝糊塗罷了。但他對你這個義子全力守護,所以大内高手也不敢輕易觸怒這位疆城大吏。方才審判,若你無罪釋放,馬侍衛必然派人暗殺,劉政問起來就一推六二五。現在你進了監,就進了劉政的保護圈,馬侍衛就不敢公然動手了。不過這人還是不安好心,讓你跟我住在一起,若你知道那個大秘密,劉政膽子再大,也不得不同意殺你了。&rdquo

  李天寶似信非信,不由說:&ldquo這些都是你推測啊,不一定就是真的。&rdquo大胡子眼睛裏忽然發出豪光:&ldquo我就是兵敗被擒的半天風,沒有人比我更明白針弩的恐怖,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個秘密的可怕。記着,你千萬不要再追查那個秘密,以後不論任何人問起你,你都不要提我跟你說過話。&rdquo說到這裏,半天風猛灌一口酒,然後歎一聲:&ldquo殺不盡的仇人頭!&rdquo撲地醉倒在桌子下面。

  第二天一大早,劉政就同馬侍衛來牢房提取半天風,到演武場問斬。眼見李天寶跟半天風關押在一起,劉政不由暗暗叫苦,喚過獄卒一問,才知又是馬侍衛使了壞。馬侍衛笑呵呵的,問李天寶:&ldquo乖孩兒,你跟這位大叔說過話沒有?&rdquo李天寶謹記半天風的囑咐,搖了搖頭。劉政暗捏一把汗,慌忙催促半天風起身。半天風振衣而起,臨出門,趁别人不注意,朝李天寶擠了擠眼睛,像是告别。李天寶一時沖動,不由說了聲:&ldquo風大叔走好。&rdquo

  這話一出口就壞了,馬侍衛如獲至寶,冷哼一聲:&ldquo你不是說沒跟半天風說過話嗎?怎會稱他風大叔?&rdquo他扭頭對劉政說:&ldquo這小孩兒留不得了。一起綁了赴演武場吧。&rdquo事已至此,劉政也無法了,隻好同意,但出于不忍。沒有跟去演武場監斬。

  演武場上,李天寶同半天風綁在兩截斷頭樁上,身後是手執鬼頭刀的劊子手。死到臨頭,李天寶心裏還有個疑問未解:&ldquo風大叔,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麽?這時候還不肯告訴我?&rdquo半天風慘然一笑:&ldquo風某一生殺人如草,可是知道那個秘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發抖。這個秘密我就帶進墳墓吧,你要是聽了,下輩子爲人也睡不着覺。&rdquo

  馬侍衛見兩人嘀嘀咕咕,生怕有變,讓劊子手立刻行刑。一聲炮響,半天風人頭落地,下一聲炮就輪到李天寶了。就在這一刻,劉政匆匆騎馬而來,高舉着手裏的公文叫道:&ldquo刀下留人!十二皇子登基坐殿,天下大赦!&rdquo

  天下大赦就是說李天寶不用死了。馬侍衛尤有不甘,狠狠地對李天寶說:&ldquo乖孩兒,你的八字還真硬,那天在胡楊村&hellip&hellip&rdquo一旁劉太守沉聲喝道:&ldquo馬侍衛,不要亂說話。&rdquo馬侍衛聞言一愕,轉對劉太守說:&ldquo天恩浩蕩,我不說别的,但這孩子不能再居住在塞北城。我有密旨的,在當地造謠惑衆者格殺勿論!&rdquo

  四、藏在國史裏的殘酷真相

  劉太守在塞北城勢力雖大,也不敢過于違拗馬侍衛的意思,隻好給了李天寶五百兩銀子,讓他遠遠離開塞北城。臨别時,劉政握着李天寶的手說:&ldquo你成人後做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要再讀書,萬一讀了書,也千萬不要當官。不要學我兒子劉知禮,他官迷心竅,我是想勸也勸不住他。&rdquo說畢,親手把他扶上馬背。

  李天寶遠遷千裏,住在一座讀書氣息濃厚的小城裏。受不住熏陶,他又抄起了書本,學的還是以前他爹不屑一顧的八股文。八年之後,經同窗學友的慫恿,一同上京趕了考,竟考上了狀元。當朝曹太師膝下有一女,年方二八,看中了這位年少有才的新科狀元,就招徕他做了乘龍快婿。一時間富貴臨門,就把太守劉政的囑咐忘在腦後了。

  婚後一個月,曹太師就開始操心他的官職了,按曆朝慣例來說,狀元最好的職位是翰林院編修,主管國史編纂。雖是史官,但因爲時常面見皇上,升遷機會極多,被稱爲&ldquo上天梯&rdquo。可是現任翰林院編修的劉知禮,官聲一向不錯。

  曹太師招來李天寶商議,他說出一計,乃是派武林高手把龍袍龍冠藏進劉知禮家中,然後由李天寶借口拜訪,乘機翻出來當場定罪。李天寶一聽劉知禮三個字,忙問此人籍貫,才知道就是自己義兄,太守劉政的惟一兒子。李天寶便向曹太師講明關系,不料對方勃然變色:&ldquo此人多次跟我作對,這回若不狠狠打擊,等他升了職,必将是我心腹之患!&rdquo李天寶無奈,隻好提議說,能否換一種辦法?搜出龍袍龍冠,是要滅九族的。曹太師從牙縫裏進出一句話來:&ldquo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rdquo

  李天寶回到住處,想起劉政父子對自己的好,不由左右爲難。若是不按曹太師說的辦,隻怕自己的官也當到頭了。正自愁腸百結,一位自稱是家鄉人的布衣老者來拜訪。李天寶一看就愣住了,竟是塞北城主劉政!

  劉政看看四下沒人,撲通跪倒:&ldquo我聽到風聲,說你嶽父要對付小兒劉知禮,請你念在往日情分,放他一馬。&rdquo李天寶不善作僞,伸手扶起劉政,卻不知怎樣回答才好。

  劉政略一沉吟,忽的從衣袖裏取出一本書來:&ldquo我勸你當心你老丈人吧,這是小兒編纂的本朝國史,不對外的,還記得胡揚村陰兵借道嗎?真相就在這國史裏!&rdquo說畢揚手一禮,徑自走了。

  李天寶頓時想起八年前父母離奇死亡的一幕來。他打開國史,翻到八年前一頁,&ldquo塞北城&rdquo&ldquo半天風&rdquo等熟悉的字眼撲面而來。

  &ldquo先皇龍體欠安,但太子之位遲遲未定。時塞北城悍匪半天風自立爲帝,先帝聞之震怒,命諸皇子速繳此匪,先成功者立爲太子。十二皇子納曹太師之計,密遣三百大内高手先行開路,後随陰山兵營三千鐵甲,一路偃旗息鼓,雞犬不聞,襲悍匪于月亮湖,生擒匪首。十二皇子遂冊封太子。後爲防謠言,大内高手駐塞北城三月乃歸。&rdquo

  國史在李天寶手中顫抖不停,他仿佛看到,一群黑衣蒙面人手持針弩,沿行軍道路挨家挨戶殺人滅口,以防有人以飛鴿之類報信。之後一隊隊鐵甲軍人銜枚,馬裹蹄,疾風一樣殺向大漠。最後是大内高手大撒紙錢,制造陰兵過道的假象,凡有懷疑者格殺勿論。這一切都是因爲,太子之位的争奪已白熱化,絕不能出一點差錯。數千草民,生命如草。

  李天寶合上國史,一把火燒了,然後脫下狀元的袍服衣冠,星夜出城隐居去了。他要把劉太守當年說的一句話作爲子孫家訓:做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要讀書,萬一讀了書,千萬不要爲官!

一、长八十里宽一里的死亡

  塞北城外胡杨村,几百户半农半牧的村民,居住在一片背靠阴山的戈壁滩上。虽说是村,各家各户为放牧方便,住得星罗棋布,从村东头到西头,差不多有几十里。内里一家有三口人,丈夫是个屡次落第的秀才,整天教十四岁儿子李天宝读书。他教书不教科考的八股文,只教庄子《逍遥游》、范镇《神灭论》这类闲书,被村里人视为怪物

  这里天高皇帝远,城里的太守刘政清正廉洁,所以算得上是世外乐土。惟一不好的是,戈壁滩外的沙漠里有一股三四千人的马匪,首领号称半天风,时不时地要骚扰骚扰塞北城,虽然不杀人,抢几头牛羊是难免的。这一天,大漠的商队带回消息,说半天风从沙子里挖出一方玉印,鬼迷心窍的以为自己是真龙转世,竟自立为帝。为示仁义,还发出诏书说,大漠周围免赋三年,也就是三年不劫掠。

  谁做了皇帝,胡杨村的草民们不在乎,但三年不劫掠,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李天宝父亲面包高兴之下,携着一袋马奶酒,领着老婆孩子去了村东头的张老爹家里,举杯庆贺。大人喝酒用碗,李天宝也没闲着,找了个小酒盅倒上,蹲在马扎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这一啜就喝多了,他摇摇晃晃地奔后面茅房上厕所。乡下厕所就是挖一个土坑,上面架一条木板。李天宝刚跨上去,裤子还没解呢,扑通一声就摔茅坑里了。好在厕所是前天新挖的,也没多少污秽,李天宝酒意上涌,竟在这茅坑里头睡熟了。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李天宝爬出茅坑,生怕大人骂,就悄悄到房后洗净污秽,然后穿着湿衣绕到房前。通过敞开的屋门,他看见父亲手握酒杯,正在举手相劝,就那么悬在半空。张老爹正在倒酒,左手的酒壶早就空了,还是不肯放下。母亲蹲在锅台下,一锅菜都糊了也没发觉。

  这都一天了,怎么这顿酒还没喝完?李天宝走进去叫了声:&ldquo爹。&rdquo爹没有理睬他,他伸手一推,爹的身子泥塑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起一片灰尘,还是一动不动。这时他才发觉,爹的眼珠成了灰色那是死人的颜色啊。猛回头,他看一眼娘和张老爹,两人也是同样的眼睛,同样一动不动。三个人三对死鱼般的眼珠,都盯在小小年纪的李天宝身上,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恐惧,跌跌撞撞跑出屋,撞开大门,眼前就是一白!只见路上树上,一片片纸钱漫天飞舞,像下了一场雪。

  踩着咯吱咯吱的纸钱,李天宝一阵猛跑,去敲离得最近一家的院门。明明天光大亮,却没人应声,他一膀子撞开柴门,冲进去,眼前一幕让他目瞪口呆。夫妻两人正在吵架妻子指着丈夫破口大骂,恼羞成怒的丈夫举起拳头,八岁的孩子正掩面大哭。忽然间一切都停顿了,三个人的魂魄好像同时被抽走,只剩下一副躯壳保持原样。

  刹那间成了孤儿的李天宝茫然走在大街上,他好像也失去了魂魄,不知该去哪里。时近正午,村子里没有&mdash个人露面,只有纸钱随风乱舞,罩在李天宝幼小的身躯上,钻进他的衣兜里。小小胡杨村,一夜之间已经成为死村。

  透过纸钱的缝隙,他看见好像有黑影在闪,那是从头到脚的黑,连面孔也罩在黑影里。是招魂使者吗?李天宝反而不害怕了,就这样跟着爹娘去也不错。然而就在此刻,传来开路的锣声。&ldquo回避,威武!&rdquo

  黑影一闪而逝,李天宝眼前现出一台官轿。两队衙役。塞北城太守刘政本是路过,他见村子里纸钱飞舞,便绕道过来看看结果被眼前的景况吓了一跳。他让衙役喊过李天宝,问询详情。李天宝抖着嗓子讲完,刘政的脑门子顿时冒出汗来,他火速进屋,面对诡异死亡的尸体看了又看,却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不多时奉命查探的衙役回来了,报告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说不光是胡杨村,还有绿柳村、罩沙村,都有同样死人情况。奇怪的是,好像存在一条死亡带,这条带长八十里宽一里,起自阴山脚下,尾部在大沙漠。带子里的人家无一幸免,带子外的哪怕是仅仅隔百米,也安然无恙。

  衙役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嘀咕了一句: &ldquo会不会是阴兵借道?&rdquo这话一说,刘政扬起了轩眉。李天宝也支起了耳朵。衙役说了下去: &ldquo我们这里老人有个说法,说阴山是直通阴曹地府的鬼门关,地府里有七万阴兵,如果阳世上有了大恶人,阎罗王就会派出阴兵剿灭。阴兵路过的道路阴气太重,附近活人魂魄会被摄走,跟着队伍一起前进。现在死亡带从阴山起首,到大漠终止,又是遍地纸钱,看样子真像阴兵借道啊。&rdquo

  话还没说完,刘政就是一声怒斥:&ldquo明明是起滔天大案,说什么怪力乱神。&rdquo他回头看一眼李天宝,不由叹口气:&ldquo你这样年纪就父母双亡,先跟我回家吧。!

  二、阴曹地府的东西活人碰不得

  回到塞北城府衙,刘政把李天宝叫上堂来,问了几句文字,见聪明伶俐,心里很是欢喜。他对李天宝说: &ldquo我儿子刘知礼比你大两岁,你就跟他一起学习八股文吧。等你俩学有所成,我送你们一起赶考。至于你爹娘的事,我拼尽全力也要侦破此案!&rdquo李天宝扑通跪倒,干脆拜刘太守做了义父。

  接下来几天,李天宝就和刘知礼在府衙里一起读书。刘知礼是个年轻俊秀的公子,却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气。对李天宝很是热情。这一天,他俩正在书斋攻读,刘政手执一个纸袋走了进来,他对李天宝说:&ldquo你爹娘的案子有结果了,那一天确实是阴兵借道,讨伐悍匪。&rdquo说着把袋子里的邸报给李天宝看。&ldquo这是朝廷刚刚下发的邸报,说悍匪半天风就在那天夜里,全军覆没于沙漠腹地的月亮湖畔。据线报说,当夜狂沙大作,看不到一个敌人踪迹,但三千余匪徒无一不是身躯完整,却陡然失去了生命。这样的怪异事情,只有鬼神之说可以解释。&rdquo

  李天宝看着手中邸报,读完左侧的阴兵过道,目光落在右侧的内容上。抬头几行字:圣上册立十二皇子为太子。看日期正是阴兵借道的第三天。正要细看,刘政劈手就抢过来,语音微微颤抖: &ldquo跟你无关的东西不要看,记着好好读书,凡是跟阴曹地府有关的事,不要多问。&rdquo说毕径直走了。

  当晚李天宝翻来覆去睡不着,越回想刘政的态度越奇怪,以前他不信鬼神之说,如今却咬定是阴兵借道。若是真的,那自己为什么没有死?还有邸报,为什么不敢让自己看下去?第二天天亮,他出门到野外晨读,忽见一个商队正要启程目的地正是月亮湖畔的一座小城。李天宝熟读《神灭论》,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决心跟去看看。他掏出刘知礼给他的几两纹银,要领头的商人带他去月亮湖转一遭,假装说是探望亲戚。商人头领见他年少老成,就答应下来。

  月亮湖离塞北城并不远,一天的脚程就到了。湖水不大,方圆几里,却是周围绿洲的惟一水源。李天宝随着商队,不久就看见了半天风覆没的地方。那一座座新坟,像是蒸笼里的馒头一样密密麻麻。其他痕迹由于风沙大,早就看不出什么了。李天宝想起了爹娘,心头酸楚,不由扑通跪倒,磕了三个头。这一磕,反倒磕出个硬物,像是木料所制的半月彤木盒,却只剩下一半,上面画着复杂花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李天宝拿给商人头领看,见多识广的头领看半天也没看明白,只说照花纹看好像是传说中的雷纹,这种纹路只在兵器上刻,据说能增强兵器的威力。讲完后,头领让李天宝把这东西扔了,他也听说过阴兵在这里打过仗的传言, &ldquo阴曹地府的东西

活人碰不得,谁碰谁就会遭祸!&rdquo他疾言厉色地说

  李天宝当着头领的面扔了木盒,头领一走开,他就又捡起来。藏在怀里。他有种直觉,只要搞清这木盒是什么,就能知道爹娘去了哪里。

  商队卖完货,带着李天宝又回了塞北城。李天宝送大家进了客店,才带着这半拉木头盒去了张铁匠的铺子,他想既然可能是兵器,那么铁匠多半会知道是什么。张铁匠是个打铁多年的老师傅,接过木头盒左看右看。说挺像一样东西,找出一样图纸给李天宝看,果然也是半月形的木头盒子,还有扳机。张铁匠说:&ldquo这是当年诸葛亮画的神弩图,由于这东西威力太大,本朝把弩作为民间禁止的武器,所以一般人不认识。但你这盒子太小。插不上弩箭,又不大像弩。你是从哪里找到的?&rdquo

  李天宝就讲了这东西的来历,张铁匠听完大惊失色,又是烧香又是磕头:&ldquo这么说,多半是阴兵剿灭半天风的兵器啊,阴曹地府的东西活人碰不得,你快拿走,不然我也跟着遭祸。&rdquo

  李天宝心里还是存疑,要是真的阴兵借道,为什么单单自己没有死?他把木头盒子又揣起来,起身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就见商队住宿的客店人声鼎沸,刘太守带六七个衙役正勘察现场。他怕被刘政看见麻烦,就悄悄问围观的人,才知道就在方才,一伙黑衣蒙面匪徒闯进客店,跟刚刚归来的商队索要金银,商队的七人不肯,竟被格杀当场。等官府的人匆匆赶来,这伙匪徒就像人了地似的,很快就消失了。

  想着一路上这群人对自己的关照,李天宝不由洒了一阵眼泪。回过头,只见一头疯牛红着两只眼冲过来。把路上的摊子冲得到处飞洒。等疯牛过去,后面响起张铁匠老婆的哭声,原来刚才张铁匠给牛钉掌,平时老老实实的大犍牛,忽然就狂性大发,一犄角顶在他小肚子上。当场身亡。

  转眼之间两起命案,不由李天宝不信,阴曹地府的东西活人确实碰不得。他摸了摸怀里的半拉木盒,手不由直抖。正想掏出来扔了,忽然又摸出一样东西,是枚纸钱。那天纸钱满天飞舞,其中一枚飞到他衣兜里,因为轻薄细小,一直都没发现。他看见这纸钱形式古怪,不像是本城的样式,就萌生了再问一问的念头,便踏进了一家纸扎店,拿出纸钱给老板看。老板是个酒鬼,他边喝酒边说:&ldquo咱这里穷啊,做个纸钱也是仿铜钱来的,这一张仿的是元宝,是京城的做法。&rdquo

  李天宝有些纳闷,京城的东西怎会出现在这里?就跟老板讲了阴兵借道的事。老板一听,当场把手里的纸钱扔了,说: &ldquo阴间纸钱是阳世各地的人烧给他们的,所以什么样的都有。你那天掉入粪坑,身沾污秽,阴兵才放过你啊。这种东西沾不得,你快把纸钱跟木盒子都烧了!&rdquo

  这么一说,李天宝心里的疑问解除了,原来自己那天不死,是沾了茅坑污秽的光啊。他忙取出木盒跟纸钱放在一起,在店前檐下点着。火势一起。忽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怪风。把燃着的纸钱吹进纸扎店里,登时点着了花圈等物。李天宝招呼老板救火,老板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喝多了。李天宝一个人来来回回救火,哪里来得及。眼睁睁看着纸扎店烧毁,老板也葬身火窟。&rsquo 这该是第三起沾染阴物丧生的吧。李天宝不由呆呆发愣。就在这时,被火光吸引的刘太守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个武官装束的人,被称为马侍卫。刘政看见李天宝像是不认识似的,下令抓起这个纵火犯!

  三、你的八字太硬

  刘太守开堂问案,旁边放把太师椅,坐着那位马侍卫。李天宝供认不讳,说火是他无心放的。刘太守还没开言呢,一旁的马侍卫说话了: &ldquo咱家瞧这小孩儿岁数不大,就让他自生自灭吧。&rdquo舌头卷曲拐弯,不是本地人。刘太守语调温和。但意思坚决: &ldquo我朝律法,无心伤人要判监禁,还是关上几年再说。&rdquo话刚说完,马侍卫的手就青筋一蹦,但看看刘太守,又强笑一声: &ldquo你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谁生谁死还不是一句话?&rdquo

  李天宝听得分明,对马侍卫生了好感,跪倒朝上磕了个头,没有理睬刘太守,跟着狱卒下到大牢里。

  像他这样的几年监禁,本是轻罪,有种十人大号专门关押这种罪犯。但这种牢房又脏又臭,还经常有牢霸把持,让新犯人吃尽苦头。狱卒打开大号牢门,正要推他进去,忽听有脚步声,却是马侍卫到了。马侍卫态度和蔼,指着李天宝说: &ldquo这孩儿我看着乖,你别难为他,找个好点儿的房住住。&rdquo说着一指一间小号:&ldquo就那间吧。&rdquo狱卒慌忙摇头:&ldquo大人,那是死囚牢。关着明天就要开斩的重犯,刘大人安排隔离的。&rdquo马侍卫神色就是一变:&ldquo我是从四品殿前侍卫,你到底听谁的?&rdquo狱卒不敢争辩,忙不迭地给李天宝换了牢房。

  牢房很小,里面有酒有菜,一条彪形大汉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此人满脸都是大胡子,面孔上到处是污泥。李天宝听狱卒说过,这人明天就要问斩的,出于怜悯,他拿出自己的手巾,给他擦了擦脸。这一擦,大胡子就醒了。见一个小孩子给自己擦脸,心里过意不去,就招呼李天宝喝酒吃菜

  这酒叫断头酒,李天宝心知肚明,替大胡子暗暗难过。大胡子毫不介意,反问李天宝为何入了监。李天宝就把这些天来的遭遇,原原本本说了。大胡子听完,忽然哈哈大笑: &ldquo你毕竟年纪小,竟看不出一心想救你的是刘政,那个说话卷舌头的马侍卫,才是真想杀你灭口!&rdquo

  李天宝懵懵懂懂。不知道对方说什么。大胡子喝一口酒。才压低声音说:&ldquo什么阴兵借道,就是为了隐藏&mdash个秘密。那个半圆形木盒,是一种高手所用的暗器,叫针弩,所射弩箭细小如针,上面淬有剧毒,活人一旦被射中,全身无伤,但即刻僵硬而死。商队被劫,铁匠之死,就是为了怕人看出木盒是针弩,要知道针弩本是朝廷禁器。民间所无。后来的纸扎店被烧,老板死掉,是因为怕查出纸钱的来处,乃是京师!杀人的指挥者,多半就是一口官话的马侍卫,大内高手啊,装个强盗,惊个犍牛,放个大火还不是小菜?&rdquo

  话语虽低,落在李天宝耳朵里却像打雷。他想起了一个问题: &ldquo那我屡次追查,为什么不杀我?&rdquo大胡子微微一笑: &ldquo因为刘政保你啊。他是一城太守,就是这里的土皇帝,马侍卫做什么事哪能瞒得了他,但此人是官油子,不过装糊涂罢了。但他对你这个义子全力守护,所以大内高手也不敢轻易触怒这位疆城大吏。方才审判,若你无罪释放,马侍卫必然派人暗杀,刘政问起来就一推六二五。现在你进了监,就进了刘政的保护圈,马侍卫就不敢公然动手了。不过这人还是不安好心,让你跟我住在一起,若你知道那个大秘密,刘政胆子再大,也不得不同意杀你了。&rdquo

  李天宝似信非信,不由说:&ldquo这些都是你推测啊,不一定就是真的。&rdquo大胡子眼睛里忽然发出豪光:&ldquo我就是兵败被擒的半天风,没有人比我更明白针弩的恐怖,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个秘密的可怕。记着,你千万不要再追查那个秘密,以后不论任何人问起你,你都不要提我跟你说过话。&rdquo说到这里,半天风猛灌一口酒,然后叹一声:&ldquo杀不尽的仇人头!&rdquo扑地醉倒在桌子下面。

  第二天一大早,刘政就同马侍卫来牢房提取半天风,到演武场问斩。眼见李天宝跟半天风关押在一起,刘政不由暗暗叫苦,唤过狱卒一问,才知又是马侍卫使了坏。马侍卫笑呵呵的,问李天宝:&ldquo乖孩儿,你跟这位大叔说过话没有?&rdquo李天宝谨记半天风的嘱咐,摇了摇头。刘政暗捏一把汗,慌忙催促半天风起身。半天风振衣而起,临出门,趁别人不注意,朝李天宝挤了挤眼睛,像是告别。李天宝一时冲动,不由说了声:&ldquo风大叔走好。&rdquo

  这话一出口坏了,马侍卫如获至宝,冷哼一声:&ldquo你不是说没跟半天风说过话吗?怎会称他风大叔?&rdquo他扭头对刘政说:&ldquo这小孩儿留不得了。一起绑了赴演武场吧。&rdquo事已至此,刘政也无法了,只好同意,但出于不忍。没有跟去演武场监斩。

  演武场上,李天宝同半天风绑在两截断头桩上,身后是手执鬼头刀的刽子手。死到临头,李天宝心里还有个疑问未解:&ldquo风大叔,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这时候还不肯告诉我?&rdquo半天风惨然一笑:&ldquo风某一生杀人如草,可是知道那个秘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抖。这个秘密我就带进坟墓吧,你要是听了,下辈子为人也睡不着觉。&rdquo

  马侍卫见两人嘀嘀咕咕,生怕有变,让刽子手立刻行刑。一声炮响,半天风人头落地,下一声炮就轮到李天宝了。就在这一刻,刘政匆匆骑马而来,高举着手里的公文叫道:&ldquo刀下留人!十二皇子登基坐殿,天下大赦!&rdquo

  天下大赦就是说李天宝不用死了。马侍卫尤有不甘,狠狠地对李天宝说:&ldquo乖孩儿,你的八字还真硬,那天在胡杨村&hellip&hellip&rdquo一旁刘太守沉声喝道:&ldquo马侍卫,不要乱说话。&rdquo马侍卫闻言一愕,转对刘太守说:&ldquo天恩浩荡,我不说别的,但这孩子不能再居住在塞北城。我有密旨的,在当地造谣惑众者格杀勿论!&rdquo

  四、藏在国史里的残酷真相

  刘太守在塞北城势力虽大,也不敢过于违拗马侍卫的意思,只好给了李天宝五百两银子,让他远远离开塞北城。临别时,刘政握着李天宝的手说:&ldquo你成人后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再读书,万一读了书,也千万不要当官。不要学我儿子刘知礼,他官迷心窍,我是想劝也劝不住他。&rdquo说毕,亲手把他扶上马背。

  李天宝远迁千里,住在一座读书气息浓厚的小城里。受不住熏陶,他又抄起了书本,学的还是以前他爹不屑一顾的八股文。八年之后,经同窗学友的怂恿,一同上京赶了考,竟考上了状元。当朝曹太师膝下有一女,年方二八,看中了这位年少有才的新科状元,就招徕他做了乘龙快婿。一时间富贵临门,就把太守刘政的嘱咐忘在脑后了。

  婚后一个月,曹太师就开始操心他的官职了,按历朝惯例来说,状元最好的职位是翰林院编修,主管国史编纂。虽是史官,但因为时常面见皇上,升迁机会极多,被称为&ldquo上天梯&rdquo。可是现任翰林院编修的刘知礼,官声一向不错。

  曹太师招来李天宝商议,他说出一计,乃是派武林高手把龙袍龙冠藏进刘知礼家中,然后由李天宝借口拜访,乘机翻出来当场定罪。李天宝一听刘知礼三个字,忙问此人籍贯,才知道就是自己义兄,太守刘政的惟一儿子。李天宝便向曹太师讲明关系,不料对方勃然变色:&ldquo此人多次跟我作对,这回若不狠狠打击,等他升了职,必将是我心腹之患!&rdquo李天宝无奈,只好提议说,能否换一种办法?搜出龙袍龙冠,是要灭九族的。曹太师从牙缝里进出一句话来:&ldquo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rdquo

  李天宝回到住处,想起刘政父子对自己的好,不由左右为难。若是不按曹太师说的办,只怕自己的官也当到头了。正自愁肠百结,一位自称是家乡人的布衣老者来拜访。李天宝一看就愣住了,竟是塞北城主刘政!

  刘政看看四下没人,扑通跪倒:&ldquo我听到风声,说你岳父要对付小儿刘知礼,请你念在往日情分,放他一马。&rdquo李天宝不善作伪,伸手扶起刘政,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刘政略一沉吟,忽的从衣袖里取出一本书来:&ldquo我劝你当心你老丈人吧,这是小儿编纂的本朝国史,不对外的,还记得胡扬村阴兵借道吗?真相就在这国史里!&rdquo说毕扬手一礼,径自走了。

  李天宝顿时想起八年前父母离奇死亡的一幕来。他打开国史,翻到八年前一页,&ldquo塞北城&rdquo&ldquo半天风&rdquo等熟悉的字眼扑面而来。

  &ldquo先皇龙体欠安,但太子之位迟迟未定。时塞北城悍匪半天风自立为帝,先帝闻之震怒,命诸皇子速缴此匪,先成功者立为太子。十二皇子纳曹太师之计,密遣三百大内高手先行开路,后随阴山兵营三千铁甲,一路偃旗息鼓,鸡犬不闻,袭悍匪于月亮湖,生擒匪首。十二皇子遂册封太子。后为防谣言,大内高手驻塞北城三月乃归。&rdquo

  国史在李天宝手中颤抖不停,他仿佛看到一群黑衣蒙面人手持针弩,沿行军道路挨家挨户杀人灭口,以防有人以飞鸽之类报信。之后一队队铁甲军人衔枚,马裹蹄,疾风一样杀向大漠。最后是大内高手大撒纸钱,制造阴兵过道的假象,凡有怀疑者格杀勿论。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之位的争夺已白热化,绝不能出一点差错。数千草民,生命如草。

  李天宝合上国史,一把火烧了,然后脱下状元的袍服衣冠,星夜出城隐居去了。他要把刘太守当年说的一句话作为子孙家训: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读书,万一读了书,千万不要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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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阴兵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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