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6-04-17 08:50:41
從前有一條家庭出身很好的小海魚,它的名字我記不清楚——隻有有學問的人才能告訴你。這條小魚有一千八百個兄弟和姊妹,它們的年齡都一樣。它們不認識自己的父親或母親,它們隻好自己照顧自己,遊來遊去,不過這是很愉快的事情。
它們有吃不盡的水——整個大洋都是屬于它們的。因此它們從來不在食物上費腦筋——食物就擺在那兒。每條魚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喜歡聽什麽故事就聽什麽故事。但是誰也不想這個問題。
太陽光射進水裏來,在它們的周圍照着。一切都照得非常清楚,這簡直是充滿了最奇異的生物的世界。有的生物大得可怕,嘴巴很寬,一口就能把這一千八百個兄弟姊妹吞下去。不過它們也沒有想這個問題,因爲它們沒有誰被吞過。
小魚都在一塊兒遊,挨得很緊,像鲱魚和鲭魚那樣。不過當它們正在水裏遊來遊去、什麽事情也不想的時候,忽然有一條又長又粗的東西,從上面墜到它們中間來了。它發出可怕的響聲,而且一直不停地往下墜。這東西越伸越長;小魚一碰到它就會被打得粉碎或受重傷,再也複元不了。所有的小魚兒——大的也不例外——從海面一直到海底,都在驚恐地逃命。這個粗大的重家夥越沉越深,越變越長,變成許多裏路長,穿過大海。
魚和蝸牛——一切能夠遊、能夠爬、或者随着水流動的生物——都注意到了這個可怕的東酉,這條來曆不明的、忽然從上面落下來的、龐大的海鳝。
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東西呢?是的,我們知道!它就是無數裏長的粗大的電纜。人類正在把它安放在歐洲和美洲之間。
凡是電纜落到的地方,海裏的合法居民就感到驚惶,引起一陣騷動。飛魚沖出海面,使勁地向高空飛去。鲂鮄在水面上飛過槍彈所能達到的整個射程,因爲它有這套本領。别的魚則往海底鑽;它們逃得飛快,電纜還沒有出現,它們就已經跑得老遠了。鳍魚和比目魚在海的深處自由自在地遊泳,吃它們的同類,但是現在也被别的魚吓慌了。
有一對海參吓得那麽厲害,它們連腸子都吐出來了。不過它們仍然能活下去,因爲它們有這套本領。有許多龍蝦和螃蟹從自己的甲殼裏沖出來,把腿都扔在後面。
在這種驚慌失措的混亂中,那一千八百個兄弟姊妹就被打散了。它們再也聚集不到一起,彼此也沒有辦法認識。它們隻有一打留在原來的地方。當它們靜待了個把鍾頭以後,總算從開頭的一陣驚恐中恢複過來,開始感到有些奇怪。它們向周圍看,向上面看,也向下面看。它們相信在海的深處看見了那個可怕的東西——那個把它們吓住,同時也把大大小小的魚兒都吓住的東西。憑它們的肉眼所能看見的,這東西是躺在海底,伸得很遠,相當細,但是它們不知道它能變得多粗,或者變得多結實。它靜靜地躺着,不過它們認爲它可能是在搗鬼。
“讓它在那兒躺着吧!這跟我們沒有什麽關系!”小魚中一條最謹慎的魚說,不過最小的那條魚仍然想知道,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東西。它是從上面沉下來的,人們一定可以從上面得到可靠的消息,因此它們都浮到海面上去。天氣非常晴朗。
它們在海面上遇見一隻海豚。這是一個耍武藝的家夥,一個海上的流浪漢:它能在海面上翻筋鬥。它有眼睛看東西,因此一定看到和知道一切情況。它們向它請教,不過它老是想着自己和自己翻的筋鬥。它什麽也沒有看到,因此也回答不出什麽來。它隻是一言不發,做出一副很驕傲的樣子。
它們隻好請教一隻海豹。海豹隻會鑽水。雖然它吃掉小魚,它還是比較有禮貌的,不過它今天吃得很飽。它比海豚知道得稍微多一點。
“有好幾夜我躺在潮濕的石頭上,朝許多裏路以外的陸地望。那兒有許多呆笨的生物——在他們的語言中叫做‘人’。他們總想捉住我們,不過我們經常逃脫了。我知道怎樣逃,你們剛才問起的海鳝也知道。海鳝一直是被他們控制着的,因爲它無疑從遠古起就一直躺在陸地上。他們把它從陸地運到船上,然後又把它從海上運到另一個遙遠的陸地上去。我看見他們碰到多少麻煩,但是他們卻有辦法應付,因爲它在陸地上是很聽話的。他們把它卷成一團。我聽到它被放下水的時候發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不過它從他們手中逃脫了,逃到這兒來了。他們使盡氣力來捉住它,許多手來抓住它,但是它仍然溜走了,跑到海底上來。我想它現在還躺在海底上吧!”
“它倒是很細呢!”小魚說。
“他們把它餓壞了呀!”海豹說。“不過它馬上就可以複元,恢複它原來粗壯的身體。我想它就是人類常常談起而又害怕的那種大海蟒吧。我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它,也從來不相信它。現在我可相信了:它就是那家夥!”于是海豹就鑽進水裏去了。
“它知道的事情真多,它真能講!”小魚說。“我從來沒有這樣聰明過!——隻要這不是說謊!”
“我們可以遊下去調查一下!”最小的那條魚說。“我們沿路還可以向别人打聽打聽!”
“我什麽都不想知道了,我連鳍都不願意動一下,”别的魚兒說,掉轉身就走。
“不過我要去!”最小的魚兒說。于是它便鑽到深水裏去了。但是這離開“沉下的那個長東西”躺着的地方還很遠。小魚在海底朝各方面探望和尋找。
它從來沒有注意到,它所住的世界是這樣龐大。鲱魚結成大隊在遊動,亮得像銀色的大船。鲭魚在後回跟着,樣子更是富麗堂皇。各種形狀的魚和各種顔色的魚都來了。水母像半透明的花朵,随着水流在前後飄動。海底上長着巨大的植物,一人多高的草和類似棕榈的樹,它們的每一片葉子上都附有亮晶晶的貝殼。
最後小魚發現下面有一條長長的黑條,于是它向它遊去。但是這既不是魚,也不是電纜,而是一艘沉下的大船的欄杆。因爲海水的壓力,這艘船的上下兩層裂成了兩半。小魚遊進船艙裏去。當船下沉的時候,船艙裏有許多人都死了,而且被水沖走了。現在隻剩下兩個人:一個年輕的女人直直地躺着,懷裏抱着一個小孩。水把她們托起來,好像在搖着她們似的。她們好像是在睡覺。小魚非常害怕;它一點也不知道,她們是再也醒不過來的。海藻像藤蔓似的懸在欄杆上,懸在母親和孩子的美麗的屍體上。這兒是那麽沉靜和寂寞。小魚拼命地遊——遊到水比較清亮和别的魚遊泳的地方去。它沒有遊遠就碰見一條大得可怕的年輕的鲸魚。
“請不要把我吞下去,”小魚說。“我連味兒都沒有,因爲我是這樣小,但是我覺得活着是多麽愉快啊!”
“你跑到這麽深的地方來幹什麽?爲什麽你的族人沒有來呢?”鲸魚問。
于是小魚就談起了那條奇異的長鳝魚來——不管它叫什麽名字吧。這東西從上面沉下來,甚至把海裏最大膽的居民都吓慌了。
“乖乖!”鲸魚說。它喝了一大口水,當它跑到水面上來呼吸的時候,不得不吐出一根龐大的水柱。“乖乖!”它說,“當我翻身的時候,把我的背擦得怪癢的那家夥原來就是它!我還以爲那是一艘船的桅杆,可以拿來當作搔癢的棒子呢!但是它并不在這附近。不,這東西躺在很遠的地方。我現在沒有别的事情可幹,我倒要去找找它!”
于是它在前面遊,小魚跟在後面——并不太近,因爲有一股激流卷過來,大鲸魚很快地就先沖過去了。
它們遇見了一條鲨魚和一條老鋸鳐。這兩條魚也聽到關于這條又長又瘦的奇怪海鳝的故事。它們沒有看見過它,但是想去看看。
這時有一條鲶魚遊過來了。
“我也跟你們一道去吧,”它說。它也是朝這個方向遊來。“如果這條大海蟒并不比錨索粗多少,那麽我一口就要把它咬斷。”于是它把嘴張開,露出六排牙齒。“我可以在船錨上咬出一個印迹來,當然也可以把那東西的身子咬斷!”
“它在那兒呢!”大鲸魚說,“我看見了!”
它以爲自己看事情要比别人清楚得多。“請看它怎樣浮起來,怎樣擺動、拐彎和打卷吧!”
可是它卻看錯了。朝它們遊過來的是一條龐大的海鳗,有好幾碼長。
“這家夥我從前曾經看見過!”鋸鳐說。“它在海裏從來不鬧事,也從來不吓唬任何大魚的。”
因此它們就和它談起那條新來的海鳝,同時問它願意不願意一同去找它。
“難道那條鳝魚比我還要長嗎?”海鳗問。“這可要出亂子了!”
“那是肯定的!”其餘的魚說。“我們的數目不少,倒是不怕它的。”于是它們就趕忙向前遊。
正在這時候,有一件東西擋住了它們的去路——一個比它們全體加到一起還要龐大的怪物。
這東西像一座浮着的海島,而又浮不起來。
這是一條很老的鲸魚。它的頭上長滿了海藻,背上堆滿了爬行動物,一大堆牡蛎和贻貝,弄得它的黑皮上布滿了白點。
“老頭子,跟我們一塊來吧!”它們說。“這兒現在來了一條新魚,我們可不能容忍它。”
“我情願躺在我原來的地方,”老鲸魚說。“讓我休息吧!讓我躺着吧!啊,是的,是的,是的。我正害着一場大病!我隻有浮到海面上.把背露出水面,才會覺得舒服一點!這時龐大的海鳥就飛過來啄我。隻要它們不啄得太深,這倒是蠻舒服的。它們有時一直啄到我的肥肉裏去。你們瞧吧!有一隻鳥的全部骨架還卡在我的背上呢。它把爪子抓得太深,當我潛到海底的時候,它還取不出來。于是小魚又來啄它。請看看它的樣子,再看看我的樣子!我病了!”
“這全是想象!”那條年輕的鲸魚說,“我從來就不生病。沒有魚會生病的!”
“請原諒我,”老鲸魚說,“鳝魚有皮膚病,鯉魚會出天花,而我們大家都有寄生蟲!”
“胡說!”鲨魚說。它不願意再拖延下去,别的魚也一樣,因爲它們有别的事情要考慮。
最後它們來到電纜躺着的那塊地方。它橫躺在海底,從歐洲一直伸到美洲,越過沙丘、泥地、石底、茫茫一片的海中植物和整個珊瑚林。這兒激流在不停地變動,漩渦在打轉,魚在成群結隊地遊——它們比我們看到的無數成群地飛過的候鳥還要多。這兒有騷動聲、濺水聲、嘩啦聲和嗡嗡聲——當我們把大個的空貝殼放在耳邊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微微地聽到這種嗡嗡聲。現在它們就來到了這塊地方。
“那家夥就躺在這兒!”大魚說。小魚也随聲附和着。它們看見了電纜,而這電纜的頭和尾所在的地方都超出了它們的視線。
海綿、水螅和珊蝴蟲在海底飄蕩,有的垂挂着,不時沉下來,垂落下來蓋在它上面,因此它一忽兒顯露,一忽兒隐沒。海膽、蝸牛和蠕蟲在它上面爬來爬去。龐大的蜘蛛,背上背着整群的爬蟲,在電纜上邁着步子。深藍色的海參——不管這種爬蟲叫什麽,它是用整個的身體來吃東西的——躺在那兒,似乎在喚海底的這個新的動物。比目魚和鳍魚在水裏遊來遊去,靜聽各方面的響聲。海盤車喜歡鑽進泥巴裏去,隻是把長着眼睛的兩根長腳伸出來。它靜靜地躺着,看這番騷動究竟會産生一個什麽結果。
電纜靜靜地躺着,但是生命和思想卻在它的身體裏活動。人類的思想在它身體内通過。
“這家夥很狡猾!”鲸魚說。“它能打中我的肚皮,而我的肚皮是最容易受傷的地方!”
“讓我們摸索前進吧!”水螅說。“我有細長的手臂,我有靈巧的手指。我摸過它。我現在要把它抓緊一點試試看。”
它把靈巧的長臂伸到電纜底下,然後繞在它上面。
“它并沒有鱗!”水螅說,“也沒有皮!我相信它永遠也養不出有生命的孩子!”
海鳗在電纜旁躺下來,盡量把自己伸長。
“這家夥比我還要長!”它說。“不過長并不是了不起的事情,一個人應該有皮、肚子和靈活性才行。”
鲸魚——這條年輕和強壯的鲸魚——向下沉,沉得比平時要深得多【兒童故事:www.qigushi.com】。
“請問你是魚呢,還是植物?”它問。“也許你是從上面落下來的一件東西,在我們中間生活不下去吧?”
但是電纜卻什麽也不回答——這不是它的事兒。它裏面有思想在通過——人類的思想。這些思想,在一秒鍾以内,從這個國家傳到那個國家,要跑幾千裏。
“你願意回答呢,還是願意被咬斷?”兇猛的鲨魚問。别的大魚也都随聲附和。“你願意回答呢,還是願意被咬斷?”
電纜一點也不理會,它有它自己的思想。它在思想,這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因爲它全身充滿了思想。
“讓它們把我咬斷吧。人們會把我撈起來,又把我聯結好。我有許多族人在較小的水道曾經碰到過這類事情。”
因此它就不回答;它有别的事情要做。它在傳送電報;它躺在海底完全是合法的。
這時候,像人類所說的一樣,太陽落下去了。天空看上去像紅彤彤的火焰,天上的雲塊發出火一般的光彩——一塊比一塊好看。
“現在我們可以有紅色的亮光了!”水螅說。“我們可以更清楚地瞧瞧這家夥——假如這是必要的話。”
“瞧瞧吧!瞧瞧吧!”鲶魚說,同時露出所有的牙齒。
“瞧瞧吧!瞧瞧吧!”旗魚、鲸魚和海鳗一起說。
它們一齊向前沖。鲶魚跑在前面。不過當它們正要去咬電纜的時候,鋸鳐把它的鋸猛力刺進鳝魚的背。這是一個嚴重的錯誤:鲶魚再也沒有力量來咬了。
泥巴裏現在是一團混亂。大魚和小魚,海參和蝸牛都在橫沖直撞,互相亂咬亂打,亂擠亂壓。電纜在靜靜地躺着,做它應該做的事情。
海上是一片黑夜,但是成千上萬的海中生物發出光來。不夠針頭大的螃蟹也在發着光。這真是奇妙得很,不過事實是如此。
海裏的動物望着這根電纜。
“這家夥是一件東西呢,還是不是一件東西呢?”
是的,問題就在這兒。
這時有一頭老海象來了。人類把這種東西叫海姑娘或海人。這是一頭母海象,有一個尾巴、兩隻劃水用的短臂和一個下垂的胸脯。她的頭上有許多海藻和爬行動物,而她因這些東西而感到非常驕傲。
“你們想不想知道和了解呢?”她說。“我是唯一可以告訴你們的人。不過我要求一件事情:我要求我和我的族人有在海底自由吃草的權利。我像你們一樣,也是魚,但在動作方面我又是一個爬行動物。我是海裏最聰明的生物。我知道生活在海裏的一切東西,也知道生活在海上的一切東西。那個讓你們大傷腦筋的東西是從上面下來的,凡是從上面放下來的東西都是死的,或者變成死的,沒有任何力量。讓它躺在那兒吧。它不過是人類的一種發明罷了!”
“我相信它還不止是如此!”小魚說。
“小鲭魚,住口!”大海象說。
“刺魚!”别的魚兒說;此外還有更加無禮的話。
海象解釋給它們聽,說這個一言不發的、吓人的家夥不過是陸地上的一種發明罷了。她還作了一番短短的演講,說明人類是如何讨厭。
“他們想捉住我們,”她說。“這就是他們生活的唯一目的。他們撒下網來,在鈎子上安着餌來捉我們。那兒躺着的家夥是一條大繩子。他們以爲我們會咬它,他們真傻!我們可不會這樣傻!不要動這廢物吧,它自己會消散,變成灰塵和泥巴的。上面放下來的東西都是有毛病和破綻的——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所有的魚兒都說。它們爲了要表示意見,所以就全都贊同海象的意見。
小魚卻有自己的看法:“這條又長又瘦的海蟒可能是海裏最奇異的魚。我有這種感覺。”
“最奇異的!”我們人類也這樣說,而且有把握和理由這樣說。
這條巨大的海蟒,好久以前就曾在歌曲和故事中被談到過的。它是從人類的智慧中孕育和産生出來的,它躺在海底,從東方的國家伸展到西方的國家去。它傳遞消息,像光從太陽傳到我們地球上一樣快。它在發展,它的威力和範圍在發展,一年一年地在發展。它穿過大海,環繞着地球;它深入波濤洶湧的水,也深入一平如鏡的水——在這水上,船長像在透明的空氣中航行一樣,可以朝下看,望見像五顔六色的焰火似的魚群。
這蟒蛇——一條帶來幸運的中層界①的蟒蛇——向極遠的地方伸展,它環繞着地球一周,可以咬到自己的尾巴。魚和爬蟲硬着頭皮向它沖來,它們完全不懂得上面放下來的東西:人類的思想,用種種不同的語言,無聲無息地,爲了好的或壞的目的,在這條知識的蛇裏流動着。它是海裏奇物中一件最奇異的東西——我們時代的海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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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是Midgaard,按照宗教傳說,認爲宇宙分天堂、人間和地獄三層。中間這層就是我們人類居住的世界。
从前有一条家庭出身很好的小海鱼,它的名字我记不清楚——只有有学问的人才能告诉你。这条小鱼有一千八百个兄弟和姊妹,它们的年龄都一样。它们不认识自己的父亲或母亲,它们只好自己照顾自己,游来游去,不过这是很愉快的事情。
它们有吃不尽的水——整个大洋都是属于它们的。因此它们从来不在食物上费脑筋——食物就摆在那儿。每条鱼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听什么故事就听什么故事。但是谁也不想这个问题。
太阳光射进水里来,在它们的周围照着。一切都照得非常清楚,这简直是充满了最奇异的生物的世界。有的生物大得可怕,嘴巴很宽,一口就能把这一千八百个兄弟姊妹吞下去。不过它们也没有想这个问题,因为它们没有谁被吞过。
小鱼都在一块儿游,挨得很紧,像鲱鱼和鲭鱼那样。不过当它们正在水里游来游去、什么事情也不想的时候,忽然有一条又长又粗的东西,从上面坠到它们中间来了。它发出可怕的响声,而且一直不停地往下坠。这东西越伸越长;小鱼一碰到它就会被打得粉碎或受重伤,再也复元不了。所有的小鱼儿——大的也不例外——从海面一直到海底,都在惊恐地逃命。这个粗大的重家伙越沉越深,越变越长,变成许多里路长,穿过大海。
鱼和蜗牛——一切能够游、能够爬、或者随着水流动的生物——都注意到了这个可怕的东酉,这条来历不明的、忽然从上面落下来的、庞大的海鳝。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呢?是的,我们知道!它就是无数里长的粗大的电缆。人类正在把它安放在欧洲和美洲之间。
凡是电缆落到的地方,海里的合法居民就感到惊惶,引起一阵骚动。飞鱼冲出海面,使劲地向高空飞去。鲂鮄在水面上飞过枪弹所能达到的整个射程,因为它有这套本领。别的鱼则往海底钻;它们逃得飞快,电缆还没有出现,它们就已经跑得老远了。鳍鱼和比目鱼在海的深处自由自在地游泳,吃它们的同类,但是现在也被别的鱼吓慌了。
有一对海参吓得那么厉害,它们连肠子都吐出来了。不过它们仍然能活下去,因为它们有这套本领。有许多龙虾和螃蟹从自己的甲壳里冲出来,把腿都扔在后面。
在这种惊慌失措的混乱中,那一千八百个兄弟姊妹就被打散了。它们再也聚集不到一起,彼此也没有办法认识。它们只有一打留在原来的地方。当它们静待了个把钟头以后,总算从开头的一阵惊恐中恢复过来,开始感到有些奇怪。它们向周围看,向上面看,也向下面看。它们相信在海的深处看见了那个可怕的东西——那个把它们吓住,同时也把大大小小的鱼儿都吓住的东西。凭它们的肉眼所能看见的,这东西是躺在海底,伸得很远,相当细,但是它们不知道它能变得多粗,或者变得多结实。它静静地躺着,不过它们认为它可能是在捣鬼。
“让它在那儿躺着吧!这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小鱼中一条最谨慎的鱼说,不过最小的那条鱼仍然想知道,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它是从上面沉下来的,人们一定可以从上面得到可靠的消息,因此它们都浮到海面上去。天气非常晴朗。
它们在海面上遇见一只海豚。这是一个耍武艺的家伙,一个海上的流浪汉:它能在海面上翻筋斗。它有眼睛看东西,因此一定看到和知道一切情况。它们向它请教,不过它老是想着自己和自己翻的筋斗。它什么也没有看到,因此也回答不出什么来。它只是一言不发,做出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它们只好请教一只海豹。海豹只会钻水。虽然它吃掉小鱼,它还是比较有礼貌的,不过它今天吃得很饱。它比海豚知道得稍微多一点。
“有好几夜我躺在潮湿的石头上,朝许多里路以外的陆地望。那儿有许多呆笨的生物——在他们的语言中叫做‘人’。他们总想捉住我们,不过我们经常逃脱了。我知道怎样逃,你们刚才问起的海鳝也知道。海鳝一直是被他们控制着的,因为它无疑从远古起就一直躺在陆地上。他们把它从陆地运到船上,然后又把它从海上运到另一个遥远的陆地上去。我看见他们碰到多少麻烦,但是他们却有办法应付,因为它在陆地上是很听话的。他们把它卷成一团。我听到它被放下水的时候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不过它从他们手中逃脱了,逃到这儿来了。他们使尽气力来捉住它,许多手来抓住它,但是它仍然溜走了,跑到海底上来。我想它现在还躺在海底上吧!”
“它倒是很细呢!”小鱼说。
“他们把它饿坏了呀!”海豹说。“不过它马上就可以复元,恢复它原来粗壮的身体。我想它就是人类常常谈起而又害怕的那种大海蟒吧。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它,也从来不相信它。现在我可相信了:它就是那家伙!”于是海豹就钻进水里去了。
“它知道的事情真多,它真能讲!”小鱼说。“我从来没有这样聪明过!——只要这不是说谎!”
“我们可以游下去调查一下!”最小的那条鱼说。“我们沿路还可以向别人打听打听!”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我连鳍都不愿意动一下,”别的鱼儿说,掉转身就走。
“不过我要去!”最小的鱼儿说。于是它便钻到深水里去了。但是这离开“沉下的那个长东西”躺着的地方还很远。小鱼在海底朝各方面探望和寻找。
它从来没有注意到,它所住的世界是这样庞大。鲱鱼结成大队在游动,亮得像银色的大船。鲭鱼在后回跟着,样子更是富丽堂皇。各种形状的鱼和各种颜色的鱼都来了。水母像半透明的花朵,随着水流在前后飘动。海底上长着巨大的植物,一人多高的草和类似棕榈的树,它们的每一片叶子上都附有亮晶晶的贝壳。
最后小鱼发现下面有一条长长的黑条,于是它向它游去。但是这既不是鱼,也不是电缆,而是一艘沉下的大船的栏杆。因为海水的压力,这艘船的上下两层裂成了两半。小鱼游进船舱里去。当船下沉的时候,船舱里有许多人都死了,而且被水冲走了。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直直地躺着,怀里抱着一个小孩。水把她们托起来,好像在摇着她们似的。她们好像是在睡觉。小鱼非常害怕;它一点也不知道,她们是再也醒不过来的。海藻像藤蔓似的悬在栏杆上,悬在母亲和孩子的美丽的尸体上。这儿是那么沉静和寂寞。小鱼拼命地游——游到水比较清亮和别的鱼游泳的地方去。它没有游远就碰见一条大得可怕的年轻的鲸鱼。
“请不要把我吞下去,”小鱼说。“我连味儿都没有,因为我是这样小,但是我觉得活着是多么愉快啊!”
“你跑到这么深的地方来干什么?为什么你的族人没有来呢?”鲸鱼问。
于是小鱼就谈起了那条奇异的长鳝鱼来——不管它叫什么名字吧。这东西从上面沉下来,甚至把海里最大胆的居民都吓慌了。
“乖乖!”鲸鱼说。它喝了一大口水,当它跑到水面上来呼吸的时候,不得不吐出一根庞大的水柱。“乖乖!”它说,“当我翻身的时候,把我的背擦得怪痒的那家伙原来就是它!我还以为那是一艘船的桅杆,可以拿来当作搔痒的棒子呢!但是它并不在这附近。不,这东西躺在很远的地方。我现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干,我倒要去找找它!”
于是它在前面游,小鱼跟在后面——并不太近,因为有一股激流卷过来,大鲸鱼很快地就先冲过去了。
它们遇见了一条鲨鱼和一条老锯鳐。这两条鱼也听到关于这条又长又瘦的奇怪海鳝的故事。它们没有看见过它,但是想去看看。
这时有一条鲶鱼游过来了。
“我也跟你们一道去吧,”它说。它也是朝这个方向游来。“如果这条大海蟒并不比锚索粗多少,那么我一口就要把它咬断。”于是它把嘴张开,露出六排牙齿。“我可以在船锚上咬出一个印迹来,当然也可以把那东西的身子咬断!”
“它在那儿呢!”大鲸鱼说,“我看见了!”
它以为自己看事情要比别人清楚得多。“请看它怎样浮起来,怎样摆动、拐弯和打卷吧!”
可是它却看错了。朝它们游过来的是一条庞大的海鳗,有好几码长。
“这家伙我从前曾经看见过!”锯鳐说。“它在海里从来不闹事,也从来不吓唬任何大鱼的。”
因此它们就和它谈起那条新来的海鳝,同时问它愿意不愿意一同去找它。
“难道那条鳝鱼比我还要长吗?”海鳗问。“这可要出乱子了!”
“那是肯定的!”其余的鱼说。“我们的数目不少,倒是不怕它的。”于是它们就赶忙向前游。
正在这时候,有一件东西挡住了它们的去路——一个比它们全体加到一起还要庞大的怪物。
这东西像一座浮着的海岛,而又浮不起来。
这是一条很老的鲸鱼。它的头上长满了海藻,背上堆满了爬行动物,一大堆牡蛎和贻贝,弄得它的黑皮上布满了白点。
“老头子,跟我们一块来吧!”它们说。“这儿现在来了一条新鱼,我们可不能容忍它。”
“我情愿躺在我原来的地方,”老鲸鱼说。“让我休息吧!让我躺着吧!啊,是的,是的,是的。我正害着一场大病!我只有浮到海面上.把背露出水面,才会觉得舒服一点!这时庞大的海鸟就飞过来啄我。只要它们不啄得太深,这倒是蛮舒服的。它们有时一直啄到我的肥肉里去。你们瞧吧!有一只鸟的全部骨架还卡在我的背上呢。它把爪子抓得太深,当我潜到海底的时候,它还取不出来。于是小鱼又来啄它。请看看它的样子,再看看我的样子!我病了!”
“这全是想象!”那条年轻的鲸鱼说,“我从来就不生病。没有鱼会生病的!”
“请原谅我,”老鲸鱼说,“鳝鱼有皮肤病,鲤鱼会出天花,而我们大家都有寄生虫!”
“胡说!”鲨鱼说。它不愿意再拖延下去,别的鱼也一样,因为它们有别的事情要考虑。
最后它们来到电缆躺着的那块地方。它横躺在海底,从欧洲一直伸到美洲,越过沙丘、泥地、石底、茫茫一片的海中植物和整个珊瑚林。这儿激流在不停地变动,漩涡在打转,鱼在成群结队地游——它们比我们看到的无数成群地飞过的候鸟还要多。这儿有骚动声、溅水声、哗啦声和嗡嗡声——当我们把大个的空贝壳放在耳边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微微地听到这种嗡嗡声。现在它们就来到了这块地方。
“那家伙就躺在这儿!”大鱼说。小鱼也随声附和着。它们看见了电缆,而这电缆的头和尾所在的地方都超出了它们的视线。
海绵、水螅和珊蝴虫在海底飘荡,有的垂挂着,不时沉下来,垂落下来盖在它上面,因此它一忽儿显露,一忽儿隐没。海胆、蜗牛和蠕虫在它上面爬来爬去。庞大的蜘蛛,背上背着整群的爬虫,在电缆上迈着步子。深蓝色的海参——不管这种爬虫叫什么,它是用整个的身体来吃东西的——躺在那儿,似乎在唤海底的这个新的动物。比目鱼和鳍鱼在水里游来游去,静听各方面的响声。海盘车喜欢钻进泥巴里去,只是把长着眼睛的两根长脚伸出来。它静静地躺着,看这番骚动究竟会产生一个什么结果。
电缆静静地躺着,但是生命和思想却在它的身体里活动。人类的思想在它身体内通过。
“这家伙很狡猾!”鲸鱼说。“它能打中我的肚皮,而我的肚皮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
“让我们摸索前进吧!”水螅说。“我有细长的手臂,我有灵巧的手指。我摸过它。我现在要把它抓紧一点试试看。”
它把灵巧的长臂伸到电缆底下,然后绕在它上面。
“它并没有鳞!”水螅说,“也没有皮!我相信它永远也养不出有生命的孩子!”
海鳗在电缆旁躺下来,尽量把自己伸长。
“这家伙比我还要长!”它说。“不过长并不是了不起的事情,一个人应该有皮、肚子和灵活性才行。”
鲸鱼——这条年轻和强壮的鲸鱼——向下沉,沉得比平时要深得多【儿童故事:www.qigushi.com】。
“请问你是鱼呢,还是植物?”它问。“也许你是从上面落下来的一件东西,在我们中间生活不下去吧?”
但是电缆却什么也不回答——这不是它的事儿。它里面有思想在通过——人类的思想。这些思想,在一秒钟以内,从这个国家传到那个国家,要跑几千里。
“你愿意回答呢,还是愿意被咬断?”凶猛的鲨鱼问。别的大鱼也都随声附和。“你愿意回答呢,还是愿意被咬断?”
电缆一点也不理会,它有它自己的思想。它在思想,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因为它全身充满了思想。
“让它们把我咬断吧。人们会把我捞起来,又把我联结好。我有许多族人在较小的水道曾经碰到过这类事情。”
因此它就不回答;它有别的事情要做。它在传送电报;它躺在海底完全是合法的。
这时候,像人类所说的一样,太阳落下去了。天空看上去像红彤彤的火焰,天上的云块发出火一般的光彩——一块比一块好看。
“现在我们可以有红色的亮光了!”水螅说。“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瞧瞧这家伙——假如这是必要的话。”
“瞧瞧吧!瞧瞧吧!”鲶鱼说,同时露出所有的牙齿。
“瞧瞧吧!瞧瞧吧!”旗鱼、鲸鱼和海鳗一起说。
它们一齐向前冲。鲶鱼跑在前面。不过当它们正要去咬电缆的时候,锯鳐把它的锯猛力刺进鳝鱼的背。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鲶鱼再也没有力量来咬了。
泥巴里现在是一团混乱。大鱼和小鱼,海参和蜗牛都在横冲直撞,互相乱咬乱打,乱挤乱压。电缆在静静地躺着,做它应该做的事情。
海上是一片黑夜,但是成千上万的海中生物发出光来。不够针头大的螃蟹也在发着光。这真是奇妙得很,不过事实是如此。
海里的动物望着这根电缆。
“这家伙是一件东西呢,还是不是一件东西呢?”
是的,问题就在这儿。
这时有一头老海象来了。人类把这种东西叫海姑娘或海人。这是一头母海象,有一个尾巴、两只划水用的短臂和一个下垂的胸脯。她的头上有许多海藻和爬行动物,而她因这些东西而感到非常骄傲。
“你们想不想知道和了解呢?”她说。“我是唯一可以告诉你们的人。不过我要求一件事情:我要求我和我的族人有在海底自由吃草的权利。我像你们一样,也是鱼,但在动作方面我又是一个爬行动物。我是海里最聪明的生物。我知道生活在海里的一切东西,也知道生活在海上的一切东西。那个让你们大伤脑筋的东西是从上面下来的,凡是从上面放下来的东西都是死的,或者变成死的,没有任何力量。让它躺在那儿吧。它不过是人类的一种发明罢了!”
“我相信它还不止是如此!”小鱼说。
“小鲭鱼,住口!”大海象说。
“刺鱼!”别的鱼儿说;此外还有更加无礼的话。
海象解释给它们听,说这个一言不发的、吓人的家伙不过是陆地上的一种发明罢了。她还作了一番短短的演讲,说明人类是如何讨厌。
“他们想捉住我们,”她说。“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唯一目的。他们撒下网来,在钩子上安着饵来捉我们。那儿躺着的家伙是一条大绳子。他们以为我们会咬它,他们真傻!我们可不会这样傻!不要动这废物吧,它自己会消散,变成灰尘和泥巴的。上面放下来的东西都是有毛病和破绽的——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所有的鱼儿都说。它们为了要表示意见,所以就全都赞同海象的意见。
小鱼却有自己的看法:“这条又长又瘦的海蟒可能是海里最奇异的鱼。我有这种感觉。”
“最奇异的!”我们人类也这样说,而且有把握和理由这样说。
这条巨大的海蟒,好久以前就曾在歌曲和故事中被谈到过的。它是从人类的智慧中孕育和产生出来的,它躺在海底,从东方的国家伸展到西方的国家去。它传递消息,像光从太阳传到我们地球上一样快。它在发展,它的威力和范围在发展,一年一年地在发展。它穿过大海,环绕着地球;它深入波涛汹涌的水,也深入一平如镜的水——在这水上,船长像在透明的空气中航行一样,可以朝下看,望见像五颜六色的焰火似的鱼群。
这蟒蛇——一条带来幸运的中层界①的蟒蛇——向极远的地方伸展,它环绕着地球一周,可以咬到自己的尾巴。鱼和爬虫硬着头皮向它冲来,它们完全不懂得上面放下来的东西:人类的思想,用种种不同的语言,无声无息地,为了好的或坏的目的,在这条知识的蛇里流动着。它是海里奇物中一件最奇异的东西——我们时代的海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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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是Midgaard,按照宗教传说,认为宇宙分天堂、人间和地狱三层。中间这层就是我们人类居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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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海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