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9-16 15:41:36
出自魏晉曹植的《贈白馬王彪·并序》
黃初四年五月,白馬王、任城王與餘俱朝京師、會節氣。到洛陽,任城王薨。至七月,與白馬王還國。後有司以二王歸藩,道路宜異宿止,意毒恨之。蓋以大别在數日,是用自剖,與王辭焉,憤而成篇。
谒帝承明廬,逝将歸舊疆。清晨發皇邑,日夕過首陽。伊洛廣且深,欲濟川無梁。泛舟越洪濤,怨彼東路長。顧瞻戀城阙,引領情内傷。
太谷何寥廓,山樹郁蒼蒼。霖雨泥我塗,流潦浩縱橫。中逵絕無軌,改轍登高崗。修坂造雲日,我馬玄以黃。
玄黃猶能進,我思郁以纡。郁纡将何念,親愛在離居。本圖相與偕,中更不克俱。鸱枭鳴衡轭,豺狼當路衢。蒼蠅間白黑,讒巧令親疏。欲還絕無蹊,攬辔止踟蹰。(衡轭 通:衡扼)
踟蹰亦何留?相思無終極。秋風發微涼,寒蟬鳴我側。原野何蕭條,白日忽西匿。歸鳥赴喬林,翩翩厲羽翼。孤獸走索群,銜草不遑食。感物傷我懷,撫心長太息。
太息将何爲,天命與我違。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歸。孤魂翔故域,靈柩寄京師。存者忽複過,亡殁身自衰。人生處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間,影響不能追。自顧非金石,咄唶令心悲。
心悲動我神,棄置莫複陳。丈夫志四海,萬裏猶比鄰。恩愛苟不虧,在遠分日親。何必
必同衾帱,然後展慇懃。憂思成疾疢,無乃兒女仁。倉卒骨肉情,能不懷苦辛?
苦辛何慮思,天命信可疑。虛無求列仙,松子久吾欺。變故在斯須,百年誰能持?離别永無會,執手将何時?王其愛玉體,俱享黃髪期。收淚即長路,援筆從此辭。
賞析《贈白馬王彪》一詩共分七章,表現了曹植恐怖、悲傷、痛恨和憤怒相互交織的複雜感情,深刻地揭發了統治階級内部的尖銳矛盾。
第一章共十句,寫這次“會節氣”結束之後啓程返回封地的經過和心情。詩人在“承明廬”朝見了魏文帝曹丕之後,将要返回自己的封地鄄城。按曹植于黃初二年(221年)改封鄄城侯,次年立爲鄄城王。清晨從京都洛陽出發,傍晚經過了首陽山。這前四句都是過程的介紹。接着“伊洛廣且深,欲濟川無梁”則寓有深意。說伊水、洛水既寬廣又幽深,已經感到路途艱難。“欲濟川無梁”竟然說過河無橋,更表明是難以克服的因難。作者瞻望前途,寸步難行。隻好從水路“泛舟”,卻又遇見“洪濤”,因而“怨彼東路長”:東歸鄄城還有好長一段路呢!這個“怨”字,不止怨路,實際還包括怨人,怨曹丕和他的爪牙。“顧瞻戀城阙,引領情内傷”是在旅途的困苦之中回頭再朝京城看了一眼,内心不是懷念曹丕,更不是留戀“會節氣”的活動
,而是想到了曹彰在洛陽暴死得不明不白,引起作者的極大悲憤,甚至恐怖,所以在伸着脖子遙望城阙時心情也是悲傷的。
第二章共八句,寫歸途中的困苦。詩人經過寥廓的太谷關,山上的樹木郁郁蒼蒼。接上章可知詩人棄舟登岸,走入山谷。不巧“霖雨泥我途,流潦浩縱橫”,連降大雨,道路泥濘不堪,積水縱橫流淌,行路和“泛舟”同樣困難。這裏路途難行,也隐喻處境危險。下文“中途絕無軌”和上文“欲濟川無梁”一樣,還是無路可走,這裏可以體會出曹植身受的痛苦和威脅多麽深重。水上有洪濤,山谷遇大雨,隻好改道登上山坡,然而長長的斜坡直入雲天,前面的路程遼遠而又高峻。恰在此時馬又得了玄黃的病。困難加劇,矛盾激化,東行歸藩的路途竟然如此充滿險阻,有如唐詩人李白《行路難三首》說的那樣:“欲渡黃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滿山”,隐約說明了曹植人生的道路多麽坎坷不平。
第三章共十二句,開始直接抒發内心的悲憤,進入詩的核心部分。在這進退兩難之際,作者還得騎着病馬前進,說明當時詩人已失去自由,隻能返回封地,沒有其他選擇。因此“我思郁以纡”,心中愁悶郁結。接着提出自己和親密的弟弟曹彪不得團聚的問題:“親愛在離居。”這點明了寫這首詩的直接原因。
途中派有監國使者灌均,灌均使他們弟兄“離居”。灌均其人,過去就曾經“奏植酒醉悖慢,劫脅使者”(《三國志》曹植本傳)。如今曹植想在途中同曹彪互叙兄弟情誼,灌均竟然不準,因此曹植對他恨之人骨。把他比做鸱枭、豺狼、蒼蠅。他們竊據要津,混淆黑白,搬弄是非,挑撥離間,進讒言,說壞話,使得親人之間都疏遠了。這裏當然有難言之隐和違心之論。由于當時的惡劣的政治環境和君臣名份的限制,詩人不能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表露對曹丕的不滿,而隻能把滿腔怒火燒向使他們“親愛在離居”的監國使者灌均之流。詩人表面還要回護一下曹丕,好像曹丕對他們本來很好,是“讒巧令親疏”的。“中更不克俱”是說中途才改變主意不讓他們弟兄同行的,似乎說曹丕本來是沒有明确讓他們分路而行的。曹植的這種用心是清清楚楚的,也是可以理解的。詩人受到這幫勢利小人的脅迫,心情沮喪憤慨,一時想要重回京城,但“欲還絕無蹊”,沒有退路,隻能拉起繩在那裏徘徊猶豫。
第四章十二句,詩人于路上觸景生情,感物傷懷。曹植在路上徘徊,前途茫茫,自己不禁發問:但在這裏又有什麽可以留戀的呢?原來相思之情是無窮無盡的。“相思”指弟兄之間的關懷,也就是指他對曹彰的悼念和對曹彪的思念。
在陷入相思的苦痛之中,又面對着秋風、寒蟬、蕭條的原野和西匿的白日。秋風沒有溫暖,寒蟬發出哀鳴,一派肅殺凄清景色。此外“歸鳥赴喬林,翩翩厲羽翼;孤獸走索群,銜草不遑食”,更引起詩人的無限傷感。歸鳥有林可赴,孤獸有群可歸,鳥獸尚且各自尋求歸宿,然而曹植本人卻無路可走,無家可歸,從而産生人不如物的感觸,這就是“感物傷我懷”。最後隻能“撫心長太息”,拍着胸脯長歎罷了,現實生活,沒有前途和希望。
第五章共十四句,表現了曹植對曹彰暴死的哀悼和對人生的感慨。這章接觸到寫這首詩的根本原因。作者深知,歎息沒有什麽用。好像上天安排的命運故意和他作對。這種念頭是由曹彰暴死引起的。根本不會料想到一母所生的兄弟,一道來到洛陽就突然死去了,落得“孤魂翔故域,靈柩寄京師”,曹彰如果死而有知,也會感到孤獨寂寞的。其實這是作者當時的心境。曹彰之死,使曹植感到前途未蔔,命運難料,不免産生兔死狐悲的頹喪情緒。曹彰突然間就死去,活着的人身體也漸漸衰弱下來。人生一世,隻不過像早晨的露水那樣,太陽出來一照就幹了。而且進入晚年,時光流逝更快得驚人。詩人又自知不如金石長壽,隻能歎息悲傷。曹植寫作此詩時年齡不過32歲,正在有爲的壯年,然
而居然認爲“年在桑榆間”,到了人生的暮年,這種反常的心理,是他對個人命運難以把握的反映。“人生如朝露”或“人命若朝霜”(曹植《送應氏二首》),爲漢代末年士大夫中較爲流行的思想。《古詩十九首·驅車上東門》就有“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的詩句,但較之曹植的憂憤深廣就顯得膚淺得多了。
第六章共十二句,詩人以豪言壯語和曹彪互相慰勉。上一章詩表現的是由曹彰之死引起的悲憤,感人肺腑,催人落淚。然而一味沉湎于憂傷之中,于身無益,于事無補。曹植清醒地知道“心悲動我神”,因而毅然“棄置莫複陳”,不能陷入憂傷的深淵而不能自拔。詩人抖擻精神振作起來,用“丈夫志四海,萬裏猶比鄰”的豪言壯語和曹彪共勉。唐代詩人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名句(《送杜少府之任蜀川》)是受了曹植的啓發。情緒的由低沉而變得昂揚,使詩的情調也變得開朗豪邁了。下面“恩愛苟不虧,在遠分日親。何必同衾帱,然後展殷勤。憂思成疾疢,無乃兒女仁”是對曹彪的開導。告訴他:弟兄之間的情誼如果沒有減弱,離得遠了情份反倒會日益親密。不一定要像後漢姜肱那樣,和弟弟常常共被而眠才算表示深情。言外之意是說對這次途中沒得同行不要介
意。如果因此而得病,那就是失掉了大丈夫的氣概而沉溺于兒女之情了。和上文所引的王勃詩中的“無爲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是一個意思。話是這樣說,但詩人還是不能從沉重的憂憤之中完全解脫出來,因此末二句“倉卒骨肉情,能不懷苦辛?”情緒又急轉直下,曹彰的暴死以及由此産生的兄弟殘殺的恐怖陰影是永遠不能忘懷和消除的。
最後的第七章共十二句,在贈詩惜别的情意之中,表示了詩人對天命的懷疑和對神仙的否定。作者後半生形同囚禁,動辄得咎,生活沒有樂趣,前途沒有希望。經過這次“會節氣”和歸國途中受到的刁難,使他對統治階級内部的矛盾和弟兄骨肉之間的權力之争的殘酷性,有了深刻的認識。以前還認爲命運不好,“天命與我違”;如今知道“天命信可疑”了。似乎意識到,他的遭遇,不是上天意志的安排,而是人世鬥争的産物。至于神仙,更是騙人已久了。漢末建安時期,求仙之風很盛行,曹操的詩有一半是描寫神仙世界的。曹植也有不少遊仙題材的詩。略早于建安産生的《古詩十九首·驅車上東門》裏也有“服食求神仙,多爲藥所誤”的抒寫。曹植對神仙的虛無有所認識,不能不說是一種覺悟。曹植感到“變故在斯須”,頃刻之間就會發生曹彰暴死的慘劇。那麽,人生百年,誰能
把握不了,曹丕随時都可能加害于他,所以他說“離别永無會,執手将何時”,不然,和年青的兄弟分手是不會有訣别之感的。在這作者看來是生離死别的時刻,隻能祝願對方保重身體,并且互相祝福而已。詩人與白馬王曹彪最後灑淚而别。
《贈白馬王彪》一詩,直接反映的是曹植對曹丕手下的鷹犬爪牙的仇恨和憤慨,實際是對其兄曹丕對他們弟兄殘酷迫害的抗議。
這首詩是繼屈原《離騷》之後,中國文學史上又一首長篇抒情詩。詩的正文共80句,400字,篇幅之長,結構之巧,感情之深都是在古典文學作品中罕見的。全詩氣魄宏偉,結構嚴謹。曹彰之死有如一個陰影籠罩全篇,由此構成的悲劇氣氛,在序文和一、五、六、七各章裏都反覆渲染,突出了這一事件的嚴重後果。中間“欲濟川無梁”,“中途絕無軌”,“欲還絕無蹊”的“三無”,把作者走投無路,進退失據,悲憤交加的境遇和心情聯結起來,并使文氣貫通,前後勾連,全詩是一個有機的整體。
全詩結構的渾然一體,和各章之間運用辘轳體有密切的關系。辘轳體即修辭學裏的“頂真格”,它要求行文在段與段或句與句之間用相同的字句相互銜接。古代《詩經》中的《大雅·文王》和《大雅·既醉》兩篇;樂府詩《平陵東》、《西洲曲》都運用了這種
形式。《贈白馬王彪》除第一章和第二章沒有使用辘轳體(《古詩源》把第一章和第二章視爲一章)之外,其餘各章都用了。如第二章的末句是“我馬玄以黃”,第三章的首句就是“玄黃猶能進”;第三章的末句是“攬辔止踟蹰”,第四章的首句就是“踟蹰亦何留”,下皆仿此。這種手法能夠使結構緊湊、段落分明而又便于人們記憶和傳誦。
此詩抒情的方式也時有變化,有時直抒胸臆,有時卻把抒情和叙事、寫景結合起來。“伊洛廣且深,欲濟川無梁”,“霖雨泥我途,流潦浩縱橫”,看起來是叙事,實際是抒情。第四章借景抒情,情景相生,發人深思,耐人尋味。詩中的寒蟬、歸鳥、孤獸都是詩人自身的寫照。冷落空曠的秋季原野,也是當時詩人所處的政治環境的形象再現。
另外,恰當的比喻也是此詩的特色之一。作者把監國使者比之爲“鸱枭”、“豺狼”和“蒼蠅”,惟妙惟肖,入木三分。這些比喻不僅可以收到強烈的藝術效果,而且免于授人以柄。
創作背景曹植一生以曹丕稱帝爲界分爲前後兩期。這是曹植後期創作的代表作,寫于黃初四年(223年)七月。當年,曹植和他兄弟曹彰,以及異母之弟曹彪一道來京師洛陽參加“會節氣”的活動。于此期間,曹彰突然暴死。返回途中被人監視,于是寫出這首
傳誦千古的名詩《贈白馬王彪》。
作者簡介曹植(192-232),字子建,沛國谯(今安徽省亳州市)人。三國曹魏著名文學家,建安文學代表人物。魏武帝曹操之子,魏文帝曹丕之弟,生前曾爲陳王,去世後谥號“思”,因此又稱陳思王。後人因他文學上的造詣而将他與曹操、曹丕合稱爲“三曹”,南朝宋文學家謝靈運更有“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占八鬥”的評價。王士祯嘗論漢魏以來二千年間詩家堪稱“仙才”者,曹植、李白、蘇轼三人耳。
出自魏晋曹植的《赠白马王彪·并序》
黄初四年五月,白马王、任城王与余俱朝京师、会节气。到洛阳,任城王薨。至七月,与白马王还国。后有司以二王归藩,道路宜异宿止,意毒恨之。盖以大别在数日,是用自剖,与王辞焉,愤而成篇。
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清晨发皇邑,日夕过首阳。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泛舟越洪涛,怨彼东路长。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
太谷何寥廓,山树郁苍苍。霖雨泥我涂,流潦浩纵横。中逵绝无轨,改辙登高岗。修坂造云日,我马玄以黄。
玄黄犹能进,我思郁以纡。郁纡将何念,亲爱在离居。本图相与偕,中更不克俱。鸱枭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欲还绝无蹊,揽辔止踟蹰。(衡轭 通:衡扼)
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感物伤我怀,抚心长太息。
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存者忽复过,亡殁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
必同衾帱,然后展慇懃。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王其爱玉体,俱享黄髪期。收泪即长路,援笔从此辞。
赏析《赠白马王彪》一诗共分七章,表现了曹植恐怖、悲伤、痛恨和愤怒相互交织的复杂感情,深刻地揭发了统治阶级内部的尖锐矛盾。
第一章共十句,写这次“会节气”结束之后启程返回封地的经过和心情。诗人在“承明庐”朝见了魏文帝曹丕之后,将要返回自己的封地鄄城。按曹植于黄初二年(221年)改封鄄城侯,次年立为鄄城王。清晨从京都洛阳出发,傍晚经过了首阳山。这前四句都是过程的介绍。接着“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则寓有深意。说伊水、洛水既宽广又幽深,已经感到路途艰难。“欲济川无梁”竟然说过河无桥,更表明是难以克服的因难。作者瞻望前途,寸步难行。只好从水路“泛舟”,却又遇见“洪涛”,因而“怨彼东路长”:东归鄄城还有好长一段路呢!这个“怨”字,不止怨路,实际还包括怨人,怨曹丕和他的爪牙。“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是在旅途的困苦之中回头再朝京城看了一眼,内心不是怀念曹丕,更不是留恋“会节气”的活动
,而是想到了曹彰在洛阳暴死得不明不白,引起作者的极大悲愤,甚至恐怖,所以在伸着脖子遥望城阙时心情也是悲伤的。
第二章共八句,写归途中的困苦。诗人经过寥廓的太谷关,山上的树木郁郁苍苍。接上章可知诗人弃舟登岸,走入山谷。不巧“霖雨泥我途,流潦浩纵横”,连降大雨,道路泥泞不堪,积水纵横流淌,行路和“泛舟”同样困难。这里路途难行,也隐喻处境危险。下文“中途绝无轨”和上文“欲济川无梁”一样,还是无路可走,这里可以体会出曹植身受的痛苦和威胁多么深重。水上有洪涛,山谷遇大雨,只好改道登上山坡,然而长长的斜坡直入云天,前面的路程辽远而又高峻。恰在此时马又得了玄黄的病。困难加剧,矛盾激化,东行归藩的路途竟然如此充满险阻,有如唐诗人李白《行路难三首》说的那样:“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隐约说明了曹植人生的道路多么坎坷不平。
第三章共十二句,开始直接抒发内心的悲愤,进入诗的核心部分。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作者还得骑着病马前进,说明当时诗人已失去自由,只能返回封地,没有其他选择。因此“我思郁以纡”,心中愁闷郁结。接着提出自己和亲密的弟弟曹彪不得团聚的问题:“亲爱在离居。”这点明了写这首诗的直接原因。
途中派有监国使者灌均,灌均使他们弟兄“离居”。灌均其人,过去就曾经“奏植酒醉悖慢,劫胁使者”(《三国志》曹植本传)。如今曹植想在途中同曹彪互叙兄弟情谊,灌均竟然不准,因此曹植对他恨之人骨。把他比做鸱枭、豺狼、苍蝇。他们窃据要津,混淆黑白,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进谗言,说坏话,使得亲人之间都疏远了。这里当然有难言之隐和违心之论。由于当时的恶劣的政治环境和君臣名份的限制,诗人不能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露对曹丕的不满,而只能把满腔怒火烧向使他们“亲爱在离居”的监国使者灌均之流。诗人表面还要回护一下曹丕,好像曹丕对他们本来很好,是“谗巧令亲疏”的。“中更不克俱”是说中途才改变主意不让他们弟兄同行的,似乎说曹丕本来是没有明确让他们分路而行的。曹植的这种用心是清清楚楚的,也是可以理解的。诗人受到这帮势利小人的胁迫,心情沮丧愤慨,一时想要重回京城,但“欲还绝无蹊”,没有退路,只能拉起绳在那里徘徊犹豫。
第四章十二句,诗人于路上触景生情,感物伤怀。曹植在路上徘徊,前途茫茫,自己不禁发问:但在这里又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原来相思之情是无穷无尽的。“相思”指弟兄之间的关怀,也就是指他对曹彰的悼念和对曹彪的思念。
在陷入相思的苦痛之中,又面对着秋风、寒蝉、萧条的原野和西匿的白日。秋风没有温暖,寒蝉发出哀鸣,一派肃杀凄清景色。此外“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更引起诗人的无限伤感。归鸟有林可赴,孤兽有群可归,鸟兽尚且各自寻求归宿,然而曹植本人却无路可走,无家可归,从而产生人不如物的感触,这就是“感物伤我怀”。最后只能“抚心长太息”,拍着胸脯长叹罢了,现实生活,没有前途和希望。
第五章共十四句,表现了曹植对曹彰暴死的哀悼和对人生的感慨。这章接触到写这首诗的根本原因。作者深知,叹息没有什么用。好像上天安排的命运故意和他作对。这种念头是由曹彰暴死引起的。根本不会料想到一母所生的兄弟,一道来到洛阳就突然死去了,落得“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曹彰如果死而有知,也会感到孤独寂寞的。其实这是作者当时的心境。曹彰之死,使曹植感到前途未卜,命运难料,不免产生兔死狐悲的颓丧情绪。曹彰突然间就死去,活着的人身体也渐渐衰弱下来。人生一世,只不过像早晨的露水那样,太阳出来一照就干了。而且进入晚年,时光流逝更快得惊人。诗人又自知不如金石长寿,只能叹息悲伤。曹植写作此诗时年龄不过32岁,正在有为的壮年,然
而居然认为“年在桑榆间”,到了人生的暮年,这种反常的心理,是他对个人命运难以把握的反映。“人生如朝露”或“人命若朝霜”(曹植《送应氏二首》),为汉代末年士大夫中较为流行的思想。《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就有“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的诗句,但较之曹植的忧愤深广就显得肤浅得多了。
第六章共十二句,诗人以豪言壮语和曹彪互相慰勉。上一章诗表现的是由曹彰之死引起的悲愤,感人肺腑,催人落泪。然而一味沉湎于忧伤之中,于身无益,于事无补。曹植清醒地知道“心悲动我神”,因而毅然“弃置莫复陈”,不能陷入忧伤的深渊而不能自拔。诗人抖擞精神振作起来,用“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的豪言壮语和曹彪共勉。唐代诗人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名句(《送杜少府之任蜀川》)是受了曹植的启发。情绪的由低沉而变得昂扬,使诗的情调也变得开朗豪迈了。下面“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殷勤。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是对曹彪的开导。告诉他:弟兄之间的情谊如果没有减弱,离得远了情份反倒会日益亲密。不一定要像后汉姜肱那样,和弟弟常常共被而眠才算表示深情。言外之意是说对这次途中没得同行不要介
意。如果因此而得病,那就是失掉了大丈夫的气概而沉溺于儿女之情了。和上文所引的王勃诗中的“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是一个意思。话是这样说,但诗人还是不能从沉重的忧愤之中完全解脱出来,因此末二句“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情绪又急转直下,曹彰的暴死以及由此产生的兄弟残杀的恐怖阴影是永远不能忘怀和消除的。
最后的第七章共十二句,在赠诗惜别的情意之中,表示了诗人对天命的怀疑和对神仙的否定。作者后半生形同囚禁,动辄得咎,生活没有乐趣,前途没有希望。经过这次“会节气”和归国途中受到的刁难,使他对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和弟兄骨肉之间的权力之争的残酷性,有了深刻的认识。以前还认为命运不好,“天命与我违”;如今知道“天命信可疑”了。似乎意识到,他的遭遇,不是上天意志的安排,而是人世斗争的产物。至于神仙,更是骗人已久了。汉末建安时期,求仙之风很盛行,曹操的诗有一半是描写神仙世界的。曹植也有不少游仙题材的诗。略早于建安产生的《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里也有“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的抒写。曹植对神仙的虚无有所认识,不能不说是一种觉悟。曹植感到“变故在斯须”,顷刻之间就会发生曹彰暴死的惨剧。那么,人生百年,谁能
把握不了,曹丕随时都可能加害于他,所以他说“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不然,和年青的兄弟分手是不会有诀别之感的。在这作者看来是生离死别的时刻,只能祝愿对方保重身体,并且互相祝福而已。诗人与白马王曹彪最后洒泪而别。
《赠白马王彪》一诗,直接反映的是曹植对曹丕手下的鹰犬爪牙的仇恨和愤慨,实际是对其兄曹丕对他们弟兄残酷迫害的抗议。
这首诗是继屈原《离骚》之后,中国文学史上又一首长篇抒情诗。诗的正文共80句,400字,篇幅之长,结构之巧,感情之深都是在古典文学作品中罕见的。全诗气魄宏伟,结构严谨。曹彰之死有如一个阴影笼罩全篇,由此构成的悲剧气氛,在序文和一、五、六、七各章里都反覆渲染,突出了这一事件的严重后果。中间“欲济川无梁”,“中途绝无轨”,“欲还绝无蹊”的“三无”,把作者走投无路,进退失据,悲愤交加的境遇和心情联结起来,并使文气贯通,前后勾连,全诗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全诗结构的浑然一体,和各章之间运用辘轳体有密切的关系。辘轳体即修辞学里的“顶真格”,它要求行文在段与段或句与句之间用相同的字句相互衔接。古代《诗经》中的《大雅·文王》和《大雅·既醉》两篇;乐府诗《平陵东》、《西洲曲》都运用了这种
形式。《赠白马王彪》除第一章和第二章没有使用辘轳体(《古诗源》把第一章和第二章视为一章)之外,其余各章都用了。如第二章的末句是“我马玄以黄”,第三章的首句就是“玄黄犹能进”;第三章的末句是“揽辔止踟蹰”,第四章的首句就是“踟蹰亦何留”,下皆仿此。这种手法能够使结构紧凑、段落分明而又便于人们记忆和传诵。
此诗抒情的方式也时有变化,有时直抒胸臆,有时却把抒情和叙事、写景结合起来。“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霖雨泥我途,流潦浩纵横”,看起来是叙事,实际是抒情。第四章借景抒情,情景相生,发人深思,耐人寻味。诗中的寒蝉、归鸟、孤兽都是诗人自身的写照。冷落空旷的秋季原野,也是当时诗人所处的政治环境的形象再现。
另外,恰当的比喻也是此诗的特色之一。作者把监国使者比之为“鸱枭”、“豺狼”和“苍蝇”,惟妙惟肖,入木三分。这些比喻不仅可以收到强烈的艺术效果,而且免于授人以柄。
创作背景曹植一生以曹丕称帝为界分为前后两期。这是曹植后期创作的代表作,写于黄初四年(223年)七月。当年,曹植和他兄弟曹彰,以及异母之弟曹彪一道来京师洛阳参加“会节气”的活动。于此期间,曹彰突然暴死。返回途中被人监视,于是写出这首
传诵千古的名诗《赠白马王彪》。
作者简介曹植(192-232),字子建,沛国谯(今安徽省亳州市)人。三国曹魏著名文学家,建安文学代表人物。魏武帝曹操之子,魏文帝曹丕之弟,生前曾为陈王,去世后谥号“思”,因此又称陈思王。后人因他文学上的造诣而将他与曹操、曹丕合称为“三曹”,南朝宋文学家谢灵运更有“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的评价。王士祯尝论汉魏以来二千年间诗家堪称“仙才”者,曹植、李白、苏轼三人耳。
魏王恐,使人止晋鄙,留军壁邺,名为救赵,实持两端以观望。全诗译文及注释赏析
出自两汉司马迁的《魏公子列传》 魏公子无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异母弟也。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为信陵君。是时范睢亡魏相秦,以怨魏齐故,秦兵围大梁,破魏...[全文阅读]
出自魏晋曹植的《杂诗七首》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之子在万里,江湖逈且深。方舟安可极,离思故难任。孤鴈飞南游,过庭长哀吟。翘思慕远人,愿欲托遗音。形影忽不见,翩...[全文阅读]
出自明代张煌言的《满江红·屈指兴亡》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便几个、孤忠大义,冰清玉烈。赵信城边羌笛雨,李陵台上胡笳月。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汉宫露...[全文阅读]
出自近现代鲁迅的《题三义塔》三义塔者,中国上海闸北三义里遗鸠埋骨之塔也,在日本,农人共建。奔霆飞熛歼人子,败井颓垣剩饿鸠。 偶值大心离火宅,终遗高塔念瀛洲。精禽...[全文阅读]
出自两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 亡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则失矣,而齐亦未为得也。夫使诸侯纳贡者,非为财币,所以述职也。封疆画界者,非为守御,所以禁淫也。今齐列为东...[全文阅读]
出自宋代张孝祥的《菩萨蛮·庭叶翻翻秋向晚》庭叶翻翻秋向晚。凉砧敲月催金剪。楼上已清寒。不堪频倚栏。 邻翁开社瓮。唤客情应重。不醉且无归。醉时归路迷。作...[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