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4-21 01:55:02
柏林東郊的小劇場
2009年盛夏的黃昏,柏林東郊的小劇場發生了一場小火災,冒出的滾滾濃煙引起了狹窄街道上行人的駐足,火勢并不兇猛,很快就被撲滅了。
此時的你,穿嫩綠色的Polo衫,來來往往地幫坐在輪椅上的老伯搬碟片。人群散的時候太驚慌,你的身上不知被誰潑了不少橙汁,一大片被烤焦的黃色。我站在一群圍觀的群衆中,看到來來回回的你,義無反顧地跑進滾煙濃濃的小劇場,灰頭土臉地幫你抱出那些外殼都已經發黃的DVD。
你在濃煙稠密的劇場裏發現了我,幫你一同抱碟的我,臉上的表情從驚訝到微笑,然後你做了一個捂嘴的動作,說小心點,别被嗆到。于是你把你的口罩脫下來圍在我的臉上。
那天晚上,這個華裔老頭在被燒得焦黑的劇場裏調試設備,我幫他把碟片重新放到鐵架上,他挑出一盤《花樣年華》來試機器,我同你一起坐在後排沒被燒壞的椅子上看。
老頭給我們燒好吃的,糖醋排骨和魚香茄子,你仔細地幫他包紮着傷口,然後說今晚的菜真好吃,來柏林這麽久,好久沒吃中國菜了。就這樣,我和你在廚房昏黃的燈光下洗碗,你背對着燈吃我切給你的番茄,下巴上有細密的胡茬。這個畫面溫馨得讓我有些恍惚,這不過是我們第二次遇見。
然後你說,我叫郭宇,柏林大學臨床醫學系,你呢?
開往春天的地鐵
我從沒想過會有一場有驚無險的火災,讓我再次在柏林360萬的人潮中又一次與你百轉千回地遇見。
2008年冬天,我到柏林大學來進修心理學,被分到博士生的寝室樓裏,沒日沒夜地看他們做實驗,留長了頭發專心讀書與世無争。
天氣開始轉熱的一天下午,我到市區的supermarket買了些排骨蔥蒜打算煲湯,然後搭三號線的地鐵回學校。
地鐵站裏人潮湧動,我就是這個時候遇見了你。你站在我前面,正在同一個和你差不多高的女孩用中文吵架,她情緒激動地甩開你的手,然後走進車廂,你來不及拉住她,就被人群沖散了。
你看着呼嘯而過的地鐵愣了許久,一回頭撞翻了我手裏的購物袋,排骨蔥蒜滾了一地。你很紳士地幫我撿好遞給我,艱難地抽動了一下嘴角,對我笑了。我被你哭笑不得的表情逗樂,友好地用母語對你說,謝謝。
你低着頭轉過身去背對我,說你聽到了啊。
這個時候我們被人潮擁進了地鐵,你坐在我旁邊。地鐵開了三個站後,你把脖子上的項鏈取下來丢到垃圾桶裏,然後閉上眼睛,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你們的事。
你們相戀三年,這條項鏈是她追你的時候吃了兩個月的方便面省下錢來定做的,是一條項鏈,上面有你們的名字,鑰匙在她脖子上。三年裏,你們分分合合多少次,這一次,她把脖子上的鑰匙取下給你,坐上一班地鐵離開。因爲你放棄了學校留校的名額,報考了國際青年志願者駐貝甯醫學站,你想和她一起去非洲,幫助那些受疾病困擾又無能爲力的人。她反複勸過你許多次,你依然這樣堅持着,最後她甩開你的手,罵你:神經病。
說完這些後,你睜開布滿血色的眼睛看着我,從購物袋裏掏出大蒜來剝出一小瓣遞到你嘴裏,你想都沒想地吞了下去。
我整理好購物袋準備下車,站起來對你說它能分泌一種物質讓你心情變好,祝你堅持夢想生活美好。
就在這個時候地鐵到了站,我被人群擠出了車廂,我站在站台上,看到車廂裏的你用唇語對我說,我叫郭宇,你呢?
緊接着,我沒來得及回答,地鐵帶走了你。
若憑一顆心能綁住永遠
因爲那場火災,我們重遇又熟悉了起來,就在這個華裔老頭開的小劇場裏,一起看了一場又一場電影,電影放到一半,你才會偷偷地進來,坐在最後排的我旁邊,小聲地問我今天會做什麽菜。
從夏天到冬天,你都騎着單車,在晚飯後載我回學校,偶爾我會太累靠着你的背沉沉睡去,它總給人很安全的依靠。
直到你的志願申請快要批下來,你開始準備籌備一批小學生的衣服,帶給那些你即将去醫治的染有麻風病肺結核的小朋友。然而捐贈出來的衣物都過于寬大,你隻好買了一批布料,用老頭的舊縫紉機自己做。
所以那段時間我們每天晚上都泡在那裏趕那批衣服,一共200件,每一件你把它們下水曬幹,工整地放在紙箱裏。
老縫紉機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你在一邊認真地剪線頭,我透過縫紉機的間隙看到你緊鎖的眉頭,時光把你的輪廓重疊到我的心裏。
完工那天是聖誕節,我和你抱着兩個大紙箱走在路上。這個時候的柏林下着很大的雪,你站在我前面幫我擋風。那個時候的我想,如果能一直這樣走下去,你永遠在我前面,讓我擡頭就看見,該多好。
我想得太過投入,一下子腳底打滑摔了一跤。衣服散落了一地。你彎下身子來扶我,卻也摔了下來。你的臉離我很近,我可以感受到你溫熱黏稠的呼吸,那一天後來的路,你一直把我摟在懷裏。
每個人都有一片森林
然後你就消失了,沒有再來老頭的小劇院。
我陸陸續續從老頭那裏得知你的消息。你去了貝甯,把我們做的衣服發給小朋友。你完成了那裏的研究課題,即将離開去别的地方,那裏的小朋友舍不得你,對着你唱了一支你聽不明白的歌曲。你把你所有的衣服和錢都留給他們,教他們背簡單的單詞,坐颠簸的吉普車到了别的站點。
2010年4月,青海發生地震。我結束了柏林大學的進修,回國加入志願者支援醫護隊。
我提着大箱子來向老頭告别,他詫異地問我,唐卡,你也是國際志願者嗎?
我點頭。
然後他搖着輪椅到那些放DVD的架子旁邊,翻出了厚厚一打明信片,都是你寄來的。你說,你很想念我,卻不敢跟我聯系。你說,你不能自私地爲了你的夢想,賠上我的幸福&hellip&hellip
最後老頭告訴我,你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再寄來明信片,站點的遷徙太過頻繁,他也沒辦法聯系上你。
我對他笑,說沒關系。
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裏寫道: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許我們從來不曾去過,但它一直在那裏,總會在那裏,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2010年4月17日,玉樹縣天氣驟變,下起了小冰雹。
我跟着醫護隊一起,穿過小樹林給另一邊的站點支援。在新站點的帳篷裏,我見到了給傷員配藥的你,依然緊鎖的眉頭,認真的模樣。我走到你的旁邊,幫你把藥包起來。
你最後擡起頭,對我說謝謝。然後激動地打翻了桌上的葡萄糖瓶,顫抖着聲音問我,你怎麽在這裏?
柏林东郊的小剧场
2009年盛夏的黄昏,柏林东郊的小剧场发生了一场小火灾,冒出的滚滚浓烟引起了狭窄街道上行人的驻足,火势并不凶猛,很快就被扑灭了。
此时的你,穿嫩绿色的Polo衫,来来往往地帮坐在轮椅上的老伯搬碟片。人群散的时候太惊慌,你的身上不知被谁泼了不少橙汁,一大片被烤焦的黄色。我站在一群围观的群众中,看到来来回回的你,义无反顾地跑进滚烟浓浓的小剧场,灰头土脸地帮你抱出那些外壳都已经发黄的DVD。
你在浓烟稠密的剧场里发现了我,帮你一同抱碟的我,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微笑,然后你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说小心点,别被呛到。于是你把你的口罩脱下来围在我的脸上。
那天晚上,这个华裔老头在被烧得焦黑的剧场里调试设备,我帮他把碟片重新放到铁架上,他挑出一盘《花样年华》来试机器,我同你一起坐在后排没被烧坏的椅子上看。
老头给我们烧好吃的,糖醋排骨和鱼香茄子,你仔细地帮他包扎着伤口,然后说今晚的菜真好吃,来柏林这么久,好久没吃中国菜了。就这样,我和你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洗碗,你背对着灯吃我切给你的番茄,下巴上有细密的胡茬。这个画面温馨得让我有些恍惚,这不过是我们第二次遇见。
然后你说,我叫郭宇,柏林大学临床医学系,你呢?
开往春天的地铁
我从没想过会有一场有惊无险的火灾,让我再次在柏林360万的人潮中又一次与你百转千回地遇见。
2008年冬天,我到柏林大学来进修心理学,被分到博士生的寝室楼里,没日没夜地看他们做实验,留长了头发专心读书与世无争。
天气开始转热的一天下午,我到市区的supermarket买了些排骨葱蒜打算煲汤,然后搭三号线的地铁回学校。
地铁站里人潮涌动,我就是这个时候遇见了你。你站在我前面,正在同一个和你差不多高的女孩用中文吵架,她情绪激动地甩开你的手,然后走进车厢,你来不及拉住她,就被人群冲散了。
你看着呼啸而过的地铁愣了许久,一回头撞翻了我手里的购物袋,排骨葱蒜滚了一地。你很绅士地帮我捡好递给我,艰难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对我笑了。我被你哭笑不得的表情逗乐,友好地用母语对你说,谢谢。
你低着头转过身去背对我,说你听到了啊。
这个时候我们被人潮拥进了地铁,你坐在我旁边。地铁开了三个站后,你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丢到垃圾桶里,然后闭上眼睛,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们的事。
你们相恋三年,这条项链是她追你的时候吃了两个月的方便面省下钱来定做的,是一条项链,上面有你们的名字,钥匙在她脖子上。三年里,你们分分合合多少次,这一次,她把脖子上的钥匙取下给你,坐上一班地铁离开。因为你放弃了学校留校的名额,报考了国际青年志愿者驻贝宁医学站,你想和她一起去非洲,帮助那些受疾病困扰又无能为力的人。她反复劝过你许多次,你依然这样坚持着,最后她甩开你的手,骂你:神经病。
说完这些后,你睁开布满血色的眼睛看着我,从购物袋里掏出大蒜来剥出一小瓣递到你嘴里,你想都没想地吞了下去。
我整理好购物袋准备下车,站起来对你说它能分泌一种物质让你心情变好,祝你坚持梦想生活美好。
就在这个时候地铁到了站,我被人群挤出了车厢,我站在站台上,看到车厢里的你用唇语对我说,我叫郭宇,你呢?
若凭一颗心能绑住永远
因为那场火灾,我们重遇又熟悉了起来,就在这个华裔老头开的小剧场里,一起看了一场又一场电影,电影放到一半,你才会偷偷地进来,坐在最后排的我旁边,小声地问我今天会做什么菜。
从夏天到冬天,你都骑着单车,在晚饭后载我回学校,偶尔我会太累靠着你的背沉沉睡去,它总给人很安全的依靠。
直到你的志愿申请快要批下来,你开始准备筹备一批小学生的衣服,带给那些你即将去医治的染有麻风病肺结核的小朋友。然而捐赠出来的衣物都过于宽大,你只好买了一批布料,用老头的旧缝纫机自己做。
所以那段时间我们每天晚上都泡在那里赶那批衣服,一共200件,每一件你把它们下水晒干,工整地放在纸箱里。
老缝纫机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你在一边认真地剪线头,我透过缝纫机的间隙看到你紧锁的眉头,时光把你的轮廓重叠到我的心里。
完工那天是圣诞节,我和你抱着两个大纸箱走在路上。这个时候的柏林下着很大的雪,你站在我前面帮我挡风。那个时候的我想,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你永远在我前面,让我抬头就看见,该多好。
我想得太过投入,一下子脚底打滑摔了一跤。衣服散落了一地。你弯下身子来扶我,却也摔了下来。你的脸离我很近,我可以感受到你温热黏稠的呼吸,那一天后来的路,你一直把我搂在怀里。
每个人都有一片森林
然后你就消失了,没有再来老头的小剧院。
我陆陆续续从老头那里得知你的消息。你去了贝宁,把我们做的衣服发给小朋友。你完成了那里的研究课题,即将离开去别的地方,那里的小朋友舍不得你,对着你唱了一支你听不明白的歌曲。你把你所有的衣服和钱都留给他们,教他们背简单的单词,坐颠簸的吉普车到了别的站点。
2010年4月,青海发生地震。我结束了柏林大学的进修,回国加入志愿者支援医护队。
我提着大箱子来向老头告别,他诧异地问我,唐卡,你也是国际志愿者吗?
我点头。
然后他摇着轮椅到那些放DVD的架子旁边,翻出了厚厚一打明信片,都是你寄来的。你说,你很想念我,却不敢跟我联系。你说,你不能自私地为了你的梦想,赔上我的幸福&hellip&hellip
最后老头告诉我,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寄来明信片,站点的迁徙太过频繁,他也没办法联系上你。
我对他笑,说没关系。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写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2010年4月17日,玉树县天气骤变,下起了小冰雹。
我跟着医护队一起,穿过小树林给另一边的站点支援。在新站点的帐篷里,我见到了给伤员配药的你,依然紧锁的眉头,认真的模样。我走到你的旁边,帮你把药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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