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8-27 15:14:28
出自宋代王安石的《明妃曲二首》
明妃初出漢宮時,淚濕春風鬓腳垂。低徊顧影無顔色,尚得君王不自持。歸來卻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幾曾有;意态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一去心知更不歸,可憐着盡漢宮衣;寄聲欲問塞南事,隻有年年鴻雁飛。家人萬裏傳消息,好在氈城莫相憶;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
明妃初嫁與胡兒,氈車百兩皆胡姬。含情欲語獨無處,傳與琵琶心自知。黃金杆撥春風手,彈看飛鴻勸胡酒。漢宮侍女暗垂淚,沙上行人卻回首。漢恩自淺胡恩深,人生樂在相知心。可憐青冢已蕪沒,尚有哀弦留至今。
譯文及注釋譯文明妃當時初起程出行離别漢宮時,淚濕桃花春風面鬓腳微微亦低垂。低頭回看身影間周圍無有此顔色,還讓我君王的感情都難以控制。離别歸來卻怪罪丹青畫圖手,美貌如此在眼中平生實未曾見有。天仙意态由自生畫筆難以描摹成,當時冤枉殺死畫工毛延壽。從此一離去心知更不能回歸,可憐還不能穿盡漢朝皇城之宮衣。萬裏寄語欲相問塞南遙遠家鄉事,隻有年年日日裏眼望鴻雁往南飛。家人雖然在萬裏傳來親人之消息,好好安心在氈城不要常将家相憶。您還不曾見近在咫尺長門裏幽幽阿嬌被鎖閉,人生如果要失意無分天南和地北。
明妃當初嫁給胡人的時候,身旁
旁上百兩的氈車上乘坐的都是胡人女子。她多想找個人說話但無處可說,隻能把心語寄托于琵琶聲中,心事隻有自己知道。她用能彈出美妙聲音的手撥動黃金做的杆撥,彈起琵琶仰望空中飛鴻勸着胡酒。随嫁的漢宮侍女暗中垂淚,行走在大漠上的返國者頻頻回首。漢朝之恩實在是淺薄啊,胡人之恩還要更深,人生的歡樂在于心與心相知。可憐王昭君的青冢已經荒蕪埋沒,還是有悲哀的樂曲流傳至今。
注釋明妃:即王昭君,漢元帝宮女,容貌美麗,品行正直。晉人避司馬昭諱,改昭爲明,後人沿用。春風;比喻面容之美。杜甫《詠懷古迹五首》中詠昭君一首有“畫圖省識春風面”之句。這裏的春風即春風面的省稱。低徊:徘徊不前。不自持: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歸來:回過來。丹青手:指畫師毛延壽。意态:風神。着盡漢宮衣:指昭君仍全身穿着漢服。塞南:指漢王朝。氈城:此指匈奴王宮。遊牧民族以氈爲帳篷(現名蒙古包)。咫尺:極言其近。長門閉阿嬌:西漢武帝曾将陳皇後幽禁長門宮。長門:漢宮名。阿嬌:陳皇後小名字。“氈車”句:寫匈奴派了大隊胡姬來接昭君。《詩經·召南·鵲巢》:“之子于歸,百兩禦之。”寫貴族女子出 嫁,陪從很多。兩:同輛。杆撥:彈琵琶的工具。春風手:形容手能彈出美妙
的聲音。漢宮侍女:指陪昭君遠嫁的漢官女。青冢:杜甫詩中有“獨留青冢向黃昏”及“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諸句,此用其意。相傳昭君墓上的草常青,故名青冢,在今呼和浩特市南。
賞析其一
梅堯臣、歐陽修對《明妃曲》的和詩皆直斥“漢計拙”,對宋王朝屈辱政策提出批評。王安石則極意刻畫明妃的愛國思鄉的純潔、深厚感情,并有意把這種感情與個人恩怨區别開來,尤爲卓見。
針對當時的社會背景,王安石歌頌明妃的不以恩怨易心,具有現實意義。當時有些人誤解了他的用意,那是由于他用古文筆法寫詩,轉折很多,跳躍很大,而某些人又以政治偏見來看待王安石,甚至惡意羅織之故。清代蔡上翔在《王荊公年譜考略》中千方百計地替王安石辯解,但還未說得透徹。
明妃是悲劇人物。這個悲劇可以從“入漢宮”時寫起,也可以從“出漢宮”時寫起。而從“出漢宮”時寫起,更能突出“昭君和番”這個主題。王安石從“明妃初出漢宮時”寫起,選材是得當的。
絕代佳人,離鄉去國,描寫她的容貌愈美,愈能引起人們的同情。《後漢書·南匈奴傳》的記載是:“昭君豐容靓飾,光明漢官,顧影徘徊,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江淹《恨賦》上也着重寫了她“仰天大息”這一細節。
王安石以這些爲根據,一面寫她的“淚濕春風”,“徘徊顧影”,着重刻畫她的神态;一面從“君王”眼中,寫出“入眼平生未曾有”,并因此而“不自持”,烘托出明妃容貌動人。所以“意态白來畫不成”一句是對她更進一層的烘托。“意态”不僅是指容貌,還反映了她的心靈。明妃“徘徊顧影無顔色”正是其眷戀故國無限柔情的表現。至于“殺畫師”這件事,出自《西京雜記》。《西京雜記》是小說,事之有無不可知,王安石也不是在考證曆史、評論史實,他隻是借此事來加重描繪明妃的“意态”而已。而且,這些描繪,又都是爲明妃的“失意”這一悲劇結局作鋪墊,以加重氣氛。
上面寫“去時”,下面寫“去後”。對于去後,作者沒有寫“紫台朔漠”的某年某事;而是把數十年間之事,概括爲“一去心知更不歸,可憐着盡漢宮衣”。這兩句間,省略了“然而猶且”,意思是說:“明妃心裏明知絕無回到漢宮之望,然而,她仍眷眷于漢,不改漢服。”
近代學者陳寅恪曾經指出,中國古代所言胡漢之分,實質不在血統而在文化。孔子修《春秋》就是“夷而進于中國則中國之”的。而在曆史上尤其是文學上,用爲文化的标志常常是所謂“衣冠文物”。《左傳》上講“南冠”,《論語》中講“左衽”,後來一直
用爲文學典故。杜甫寫明妃也是着重寫“環佩空歸月夜魂”,這與王安石寫的“着盡漢宮衣”,實際是同一手法。杜甫、王安石皆設想通過“不改漢服”來表現明妃愛鄉愛國的真摯深厚感情,這種感情既不因在漢“失意”而減弱,更不是出于對皇帝有什麽希冀(已經“心知更不歸”了),不是“争寵取憐”。因此,感情更爲純潔,形象更爲高大。接着又補上“寄聲欲問塞南事,隻有年年鴻雁飛”,把明妃一心向漢、曆久不渝的心聲,寫到镂心刻骨。梅堯臣也說“鴻雁爲之悲,肝腸爲之摧”。王安石寫得比梅堯臣更爲生動形象。
最後,又用“家人萬裏傳”來說,以無可奈何之語強爲寬解,愈解而愈悲,把悲劇氣氛寫得更加濃厚。更妙的是:筆鋒一帶,又點出了悲劇根源,擴大了悲劇範圍。明妃這一悲劇的起點可叙從“入漢宮”時寫起。漢宮,或者說“長門”,就是《紅樓夢》中賈元春所說的“見不得人的地方”,從陳阿嬌到賈元春,千千萬萬“如花女”,深鎖長閉于其中。以千萬人(有時三千,有時三萬)之青春,供一人之淫欲。宮女之凄涼寂寞,可想而知,而況宮女的失寵與志士的懷才不遇,又有某種情況的類似,所以從司馬相如《長門賦》到劉禹錫的《阿嬌怨》,還有《西宮怨》之類,大都旨寫這一題材,表現
出對被侮辱、被損害的廣大宮女的同情,或者抒發出“士不遇”的憤慨。唐人“宮中多少如花女,不嫁單于君不知”,早在王安石之前就描寫過了,隻是說得“怨而不怒”;王安石卻多少有點怒了。李壁說:王安石“求出前人所未道”,是符合實際的;至于“不知其言之失”,則是受了王回、範沖等人的影響。王回引孔子說的“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也”,卻忘了孔子也說過“夷而進于中國則中國之”(《論語》);特别是誤解了“人生失意無南北”一句。王回本是反對王安石變法的人,他以政治偏見來論詩,難以做到公允。
其二
首兩句寫明妃(王昭君)嫁胡,胡人以氈車百輛相迎。《詩經》上有“之子于歸,百兩(同‘輛’)禦(迎接)之”的詩句,可見胡人是以迎接王姬之禮來迎明妃。在通常情況下,禮儀之隆重,反映恩義之深厚,爲下文“胡(恩)自深”作了伏筆。其中“皆胡姬”三字,又爲下文“含情欲說獨無處”作伏筆。
關于明妃對此的反應,詩中寫她“含情欲說獨無處,傳與琵琶心自知”。梅堯臣《依韻和原甫昭君辭》中也說:“情語既不通,豈止腸九回?”他們意思是說明妃與胡人言語也不通,談不上“知心”,所以哀而不樂。
王安石通過在詩中突出一個細節描繪來表現明妃的“哀
”情:明妃一面手彈琵琶以“勸胡”飲酒,一面眼“看飛鴻”,心向“塞南”。通過這一細節,巧妙地刻畫了明妃内心的矛盾與痛苦。接着,他又用明妃所彈的琵琶音調,感動得“漢宮侍女暗垂淚,沙上行人卻回首”,聽者被感動到這個地步,則彈者之内心痛苦自不待言。“哀弦”之哀,是從聽者的反應中寫出的。
前面是明妃入胡及其在胡中的情況與心情的描寫;末四句則是進一步加以分析、議論。這四句分爲三層:第一層是“漢恩自淺胡自深”——明妃在漢爲禁閉于長門中的宮女,又被當作禮物送去“和番”,所以“漢恩”是“淺”的;胡人對她以“百輛”相迎,“恩”禮相對較“深”。這句講的是事實。第二層講“人生樂在相知心”,這是講人之常情。如果按此常情,明妃在胡就應該樂而不哀了。然而事實卻不是這樣。這就接入第三層:明妃在胡不樂而哀,其“哀弦”尚“留至今”,當時之哀可想而知。明妃之心之所以與常情不同,是因爲她深明大義,不以個人恩怨得失改變心意,而況胡人也并非“知心”。四句分三層,中有兩個轉折,有一個矛盾,隻有把其中曲折、跳宕理清,才能看出王安石的“用意深”及其“眼孔心胸大”處(方東樹《昭昧詹言》)。南宋初,範沖“對高宗論此詩,直斥爲壞人心術,無
父無君”(李壁注解中的話,此據《唐宋詩舉要》轉引),完全是沒有懂得此詩。範沖是範祖禹之子,範祖禹是一貫反對新法的人,挾嫌攻擊,更不足據。其實王安石這樣描寫明妃,這樣委曲深入地刻畫明妃心事,用以突出民族大義,恰恰是可以“正人心,厚風俗”的,在當時是針對施宜生、張元之流而發的,對後人也有教育意義。
《明妃曲二首》體現出王安石注意刻畫人物的特點,從描繪人物“意态”,到解剖人物心理,有渲染,有烘托,有細節描寫,相當于是把寫小說的一些手法用入詩中。而在“用筆布置逆順”及“章法疏密伸縮裁剪”等方面,則又是把韓愈、柳宗元等古文家的技法用來寫詩。這樣,就使詩歌的藝術手法更加多樣化,詩歌的表現能力更強。由于兩者結合得較好,故雖以文爲詩,而形象性并不因之減弱,此詩末四句以形象來進行議論,即其明證。王安石既以小說手法與古文筆法來寫詩,讀者也就應以讀小說、讀古文之法來讀它,才能讀懂詩。
争議郭沫若在一篇文章中說,王安石闖了詩禍。這是指王安石的《明妃曲》,今選本皆不錄,不知何故。其詩曰:“明妃初嫁與胡兒,氈車百輛皆胡姬。含情欲語獨無處,傳語琵琶心自知。黃金捍拔春風手,彈看飛鴻勸胡酒。漢宮侍女暗垂淚,沙上行人
卻回首。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可憐青冢已蕪沒,尚有哀弦留至今。”
所謂詩禍,當然是指“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一聯。此語一出,議論洶洶。或謂“今之背君父之恩投拜而爲盜賊者皆合乎王安石之意”;或謂“苟心不相知,臣可叛其君,妻可棄其夫乎?”爲王安石辯護的人也隻好說,“漢恩自淺胡自深”的“恩”是專指男女關系,無關君臣之義。我想,王安石這裏所說的恩,确是指男女關系。但不是一般的男女關系,而是從更高的角度,即從社會的角度來看問題的。也可說,此語即對前一首所提問題的答案,即男女結合應以“相知心”爲準則。這思想非常近代化,有資本主義萌芽味道。不過,男女關系也要從政治上看問題,例如我們在大批判中就是這樣,那情況就有所不同了。
還有,王安石這詩的結尾是錯誤的。曾經拜訪過明妃的青冢,而明妃的“哀弦”卻并未“留至今”(留下的是詞)。
王安石是曆史上有名的“拗相公”,這兩首詩大做翻案文章,也充分表現了他“拗”的性格。一則說“意态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死毛延壽。”替毛延壽開脫。再則說“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和認爲昭君出塞是悲劇的唱反調。三則說“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
。”着重“相知”二字,這就更進一步了。既然失意無分南北,與其留在漢宮做被困長門的“阿嬌”(其實對王昭君而言,假如她不是自請遣嫁匈奴,根本就沒有機會見到漢元帝,連阿嬌都做不成的),倒不如遠嫁匈奴,得到知心夫婿了。翻案文章,做到這個地步,那已不是“昭君怨”而是“昭君樂”了。
創作背景北宋時,遼國、西夏“交侵,歲币百萬”。自景祐年間(1034—1038)以來,“西(夏)事尤棘”。當時的施宜生、張元之流,就因在宋不得志而投向遼、夏,爲遼、夏出謀獻策,造成宋的邊患。詩人們借漢言宋,想到明妃。王安石的《明妃曲二首》就是在這種社會背景下創作的。
作者簡介王安石(1021年12月18日-1086年5月21日),字介甫,號半山,谥文,封荊國公。世人又稱王荊公。漢族,北宋撫州臨川人(今江西省撫州市臨川區鄧家巷人),中國北宋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改革家,唐宋八大家之一。歐陽修稱贊王安石:“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憐心尚在,後來誰與子争先。”傳世文集有《王臨川集》、《臨川集拾遺》等。其詩文各體兼擅,詞雖不多,但亦擅長,且有名作《桂枝香》等。而王荊公最得世人哄傳之詩句莫過于《泊船瓜洲》中的“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出自宋代王安石的《明妃曲二首》
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脚垂。低徊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家人万里传消息,好在毡城莫相忆;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两皆胡姬。含情欲语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黄金杆拨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译文及注释译文明妃当时初起程出行离别汉宫时,泪湿桃花春风面鬓脚微微亦低垂。低头回看身影间周围无有此颜色,还让我君王的感情都难以控制。离别归来却怪罪丹青画图手,美貌如此在眼中平生实未曾见有。天仙意态由自生画笔难以描摹成,当时冤枉杀死画工毛延寿。从此一离去心知更不能回归,可怜还不能穿尽汉朝皇城之宫衣。万里寄语欲相问塞南遥远家乡事,只有年年日日里眼望鸿雁往南飞。家人虽然在万里传来亲人之消息,好好安心在毡城不要常将家相忆。您还不曾见近在咫尺长门里幽幽阿娇被锁闭,人生如果要失意无分天南和地北。
明妃当初嫁给胡人的时候,身旁
旁上百两的毡车上乘坐的都是胡人女子。她多想找个人说话但无处可说,只能把心语寄托于琵琶声中,心事只有自己知道。她用能弹出美妙声音的手拨动黄金做的杆拨,弹起琵琶仰望空中飞鸿劝着胡酒。随嫁的汉宫侍女暗中垂泪,行走在大漠上的返国者频频回首。汉朝之恩实在是浅薄啊,胡人之恩还要更深,人生的欢乐在于心与心相知。可怜王昭君的青冢已经荒芜埋没,还是有悲哀的乐曲流传至今。
注释明妃:即王昭君,汉元帝宫女,容貌美丽,品行正直。晋人避司马昭讳,改昭为明,后人沿用。春风;比喻面容之美。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中咏昭君一首有“画图省识春风面”之句。这里的春风即春风面的省称。低徊:徘徊不前。不自持: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归来:回过来。丹青手:指画师毛延寿。意态:风神。着尽汉宫衣:指昭君仍全身穿着汉服。塞南:指汉王朝。毡城:此指匈奴王宫。游牧民族以毡为帐篷(现名蒙古包)。咫尺:极言其近。长门闭阿娇:西汉武帝曾将陈皇后幽禁长门宫。长门:汉宫名。阿娇:陈皇后小名字。“毡车”句:写匈奴派了大队胡姬来接昭君。《诗经·召南·鹊巢》:“之子于归,百两御之。”写贵族女子出 嫁,陪从很多。两:同辆。杆拨:弹琵琶的工具。春风手:形容手能弹出美妙
的声音。汉宫侍女:指陪昭君远嫁的汉官女。青冢:杜甫诗中有“独留青冢向黄昏”及“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诸句,此用其意。相传昭君墓上的草常青,故名青冢,在今呼和浩特市南。
赏析其一
梅尧臣、欧阳修对《明妃曲》的和诗皆直斥“汉计拙”,对宋王朝屈辱政策提出批评。王安石则极意刻画明妃的爱国思乡的纯洁、深厚感情,并有意把这种感情与个人恩怨区别开来,尤为卓见。
针对当时的社会背景,王安石歌颂明妃的不以恩怨易心,具有现实意义。当时有些人误解了他的用意,那是由于他用古文笔法写诗,转折很多,跳跃很大,而某些人又以政治偏见来看待王安石,甚至恶意罗织之故。清代蔡上翔在《王荆公年谱考略》中千方百计地替王安石辩解,但还未说得透彻。
明妃是悲剧人物。这个悲剧可以从“入汉宫”时写起,也可以从“出汉宫”时写起。而从“出汉宫”时写起,更能突出“昭君和番”这个主题。王安石从“明妃初出汉宫时”写起,选材是得当的。
绝代佳人,离乡去国,描写她的容貌愈美,愈能引起人们的同情。《后汉书·南匈奴传》的记载是:“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官,顾影徘徊,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江淹《恨赋》上也着重写了她“仰天大息”这一细节。
王安石以这些为根据,一面写她的“泪湿春风”,“徘徊顾影”,着重刻画她的神态;一面从“君王”眼中,写出“入眼平生未曾有”,并因此而“不自持”,烘托出明妃容貌动人。所以“意态白来画不成”一句是对她更进一层的烘托。“意态”不仅是指容貌,还反映了她的心灵。明妃“徘徊顾影无颜色”正是其眷恋故国无限柔情的表现。至于“杀画师”这件事,出自《西京杂记》。《西京杂记》是小说,事之有无不可知,王安石也不是在考证历史、评论史实,他只是借此事来加重描绘明妃的“意态”而已。而且,这些描绘,又都是为明妃的“失意”这一悲剧结局作铺垫,以加重气氛。
上面写“去时”,下面写“去后”。对于去后,作者没有写“紫台朔漠”的某年某事;而是把数十年间之事,概括为“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这两句间,省略了“然而犹且”,意思是说:“明妃心里明知绝无回到汉宫之望,然而,她仍眷眷于汉,不改汉服。”
近代学者陈寅恪曾经指出,中国古代所言胡汉之分,实质不在血统而在文化。孔子修《春秋》就是“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的。而在历史上尤其是文学上,用为文化的标志常常是所谓“衣冠文物”。《左传》上讲“南冠”,《论语》中讲“左衽”,后来一直
用为文学典故。杜甫写明妃也是着重写“环佩空归月夜魂”,这与王安石写的“着尽汉宫衣”,实际是同一手法。杜甫、王安石皆设想通过“不改汉服”来表现明妃爱乡爱国的真挚深厚感情,这种感情既不因在汉“失意”而减弱,更不是出于对皇帝有什么希冀(已经“心知更不归”了),不是“争宠取怜”。因此,感情更为纯洁,形象更为高大。接着又补上“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把明妃一心向汉、历久不渝的心声,写到镂心刻骨。梅尧臣也说“鸿雁为之悲,肝肠为之摧”。王安石写得比梅尧臣更为生动形象。
最后,又用“家人万里传”来说,以无可奈何之语强为宽解,愈解而愈悲,把悲剧气氛写得更加浓厚。更妙的是:笔锋一带,又点出了悲剧根源,扩大了悲剧范围。明妃这一悲剧的起点可叙从“入汉宫”时写起。汉宫,或者说“长门”,就是《红楼梦》中贾元春所说的“见不得人的地方”,从陈阿娇到贾元春,千千万万“如花女”,深锁长闭于其中。以千万人(有时三千,有时三万)之青春,供一人之淫欲。宫女之凄凉寂寞,可想而知,而况宫女的失宠与志士的怀才不遇,又有某种情况的类似,所以从司马相如《长门赋》到刘禹锡的《阿娇怨》,还有《西宫怨》之类,大都旨写这一题材,表现
出对被侮辱、被损害的广大宫女的同情,或者抒发出“士不遇”的愤慨。唐人“宫中多少如花女,不嫁单于君不知”,早在王安石之前就描写过了,只是说得“怨而不怒”;王安石却多少有点怒了。李壁说:王安石“求出前人所未道”,是符合实际的;至于“不知其言之失”,则是受了王回、范冲等人的影响。王回引孔子说的“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却忘了孔子也说过“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论语》);特别是误解了“人生失意无南北”一句。王回本是反对王安石变法的人,他以政治偏见来论诗,难以做到公允。
其二
首两句写明妃(王昭君)嫁胡,胡人以毡车百辆相迎。《诗经》上有“之子于归,百两(同‘辆’)御(迎接)之”的诗句,可见胡人是以迎接王姬之礼来迎明妃。在通常情况下,礼仪之隆重,反映恩义之深厚,为下文“胡(恩)自深”作了伏笔。其中“皆胡姬”三字,又为下文“含情欲说独无处”作伏笔。
关于明妃对此的反应,诗中写她“含情欲说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梅尧臣《依韵和原甫昭君辞》中也说:“情语既不通,岂止肠九回?”他们意思是说明妃与胡人言语也不通,谈不上“知心”,所以哀而不乐。
王安石通过在诗中突出一个细节描绘来表现明妃的“哀
”情:明妃一面手弹琵琶以“劝胡”饮酒,一面眼“看飞鸿”,心向“塞南”。通过这一细节,巧妙地刻画了明妃内心的矛盾与痛苦。接着,他又用明妃所弹的琵琶音调,感动得“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听者被感动到这个地步,则弹者之内心痛苦自不待言。“哀弦”之哀,是从听者的反应中写出的。
前面是明妃入胡及其在胡中的情况与心情的描写;末四句则是进一步加以分析、议论。这四句分为三层:第一层是“汉恩自浅胡自深”——明妃在汉为禁闭于长门中的宫女,又被当作礼物送去“和番”,所以“汉恩”是“浅”的;胡人对她以“百辆”相迎,“恩”礼相对较“深”。这句讲的是事实。第二层讲“人生乐在相知心”,这是讲人之常情。如果按此常情,明妃在胡就应该乐而不哀了。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这就接入第三层:明妃在胡不乐而哀,其“哀弦”尚“留至今”,当时之哀可想而知。明妃之心之所以与常情不同,是因为她深明大义,不以个人恩怨得失改变心意,而况胡人也并非“知心”。四句分三层,中有两个转折,有一个矛盾,只有把其中曲折、跳宕理清,才能看出王安石的“用意深”及其“眼孔心胸大”处(方东树《昭昧詹言》)。南宋初,范冲“对高宗论此诗,直斥为坏人心术,无
父无君”(李壁注解中的话,此据《唐宋诗举要》转引),完全是没有懂得此诗。范冲是范祖禹之子,范祖禹是一贯反对新法的人,挟嫌攻击,更不足据。其实王安石这样描写明妃,这样委曲深入地刻画明妃心事,用以突出民族大义,恰恰是可以“正人心,厚风俗”的,在当时是针对施宜生、张元之流而发的,对后人也有教育意义。
《明妃曲二首》体现出王安石注意刻画人物的特点,从描绘人物“意态”,到解剖人物心理,有渲染,有烘托,有细节描写,相当于是把写小说的一些手法用入诗中。而在“用笔布置逆顺”及“章法疏密伸缩裁剪”等方面,则又是把韩愈、柳宗元等古文家的技法用来写诗。这样,就使诗歌的艺术手法更加多样化,诗歌的表现能力更强。由于两者结合得较好,故虽以文为诗,而形象性并不因之减弱,此诗末四句以形象来进行议论,即其明证。王安石既以小说手法与古文笔法来写诗,读者也就应以读小说、读古文之法来读它,才能读懂诗。
争议郭沫若在一篇文章中说,王安石闯了诗祸。这是指王安石的《明妃曲》,今选本皆不录,不知何故。其诗曰:“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辆皆胡姬。含情欲语独无处,传语琵琶心自知。黄金捍拔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
却回首。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所谓诗祸,当然是指“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一联。此语一出,议论汹汹。或谓“今之背君父之恩投拜而为盗贼者皆合乎王安石之意”;或谓“苟心不相知,臣可叛其君,妻可弃其夫乎?”为王安石辩护的人也只好说,“汉恩自浅胡自深”的“恩”是专指男女关系,无关君臣之义。我想,王安石这里所说的恩,确是指男女关系。但不是一般的男女关系,而是从更高的角度,即从社会的角度来看问题的。也可说,此语即对前一首所提问题的答案,即男女结合应以“相知心”为准则。这思想非常近代化,有资本主义萌芽味道。不过,男女关系也要从政治上看问题,例如我们在大批判中就是这样,那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还有,王安石这诗的结尾是错误的。曾经拜访过明妃的青冢,而明妃的“哀弦”却并未“留至今”(留下的是词)。
王安石是历史上有名的“拗相公”,这两首诗大做翻案文章,也充分表现了他“拗”的性格。一则说“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死毛延寿。”替毛延寿开脱。再则说“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和认为昭君出塞是悲剧的唱反调。三则说“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
。”着重“相知”二字,这就更进一步了。既然失意无分南北,与其留在汉宫做被困长门的“阿娇”(其实对王昭君而言,假如她不是自请遣嫁匈奴,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汉元帝,连阿娇都做不成的),倒不如远嫁匈奴,得到知心夫婿了。翻案文章,做到这个地步,那已不是“昭君怨”而是“昭君乐”了。
创作背景北宋时,辽国、西夏“交侵,岁币百万”。自景祐年间(1034—1038)以来,“西(夏)事尤棘”。当时的施宜生、张元之流,就因在宋不得志而投向辽、夏,为辽、夏出谋献策,造成宋的边患。诗人们借汉言宋,想到明妃。王安石的《明妃曲二首》就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创作的。
作者简介王安石(1021年12月18日-1086年5月21日),字介甫,号半山,谥文,封荆国公。世人又称王荆公。汉族,北宋抚州临川人(今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邓家巷人),中国北宋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改革家,唐宋八大家之一。欧阳修称赞王安石:“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传世文集有《王临川集》、《临川集拾遗》等。其诗文各体兼擅,词虽不多,但亦擅长,且有名作《桂枝香》等。而王荆公最得世人哄传之诗句莫过于《泊船瓜洲》中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魏王恐,使人止晋鄙,留军壁邺,名为救赵,实持两端以观望。全诗译文及注释赏析
出自两汉司马迁的《魏公子列传》 魏公子无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异母弟也。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为信陵君。是时范睢亡魏相秦,以怨魏齐故,秦兵围大梁,破魏...[全文阅读]
出自魏晋曹植的《杂诗七首》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之子在万里,江湖逈且深。方舟安可极,离思故难任。孤鴈飞南游,过庭长哀吟。翘思慕远人,愿欲托遗音。形影忽不见,翩...[全文阅读]
出自明代张煌言的《满江红·屈指兴亡》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便几个、孤忠大义,冰清玉烈。赵信城边羌笛雨,李陵台上胡笳月。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汉宫露...[全文阅读]
出自宋代张孝祥的《菩萨蛮·庭叶翻翻秋向晚》庭叶翻翻秋向晚。凉砧敲月催金剪。楼上已清寒。不堪频倚栏。 邻翁开社瓮。唤客情应重。不醉且无归。醉时归路迷。作...[全文阅读]
出自近现代鲁迅的《题三义塔》三义塔者,中国上海闸北三义里遗鸠埋骨之塔也,在日本,农人共建。奔霆飞熛歼人子,败井颓垣剩饿鸠。 偶值大心离火宅,终遗高塔念瀛洲。精禽...[全文阅读]
出自两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 亡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则失矣,而齐亦未为得也。夫使诸侯纳贡者,非为财币,所以述职也。封疆画界者,非为守御,所以禁淫也。今齐列为东...[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