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2-20 10:59:14
【一】
葉枯榮的原身是一塊石頭。她在天界隻是一位散仙,但她那一手點石成金的法術卻叫她有了天界第一土豪的稱號,日子過得那叫一個逍遙自在。
但誰說土豪就沒有煩惱了?葉枯榮搖頭感歎:如果晉權仙尊能跟她在一起,那她才是天地間最逍遙自在的仙。
土豪小仙在财路上順順當當,唯獨在情路上不得章法
晉權仙尊,你與我結成仙侶可好?我許你生生世世無限榮華富貴。葉枯榮頭戴鳳冠,身着火紅嫁衣,一身的珠光寶氣,高坐在大紅轎上朗聲說着。
她今日求親的排場當真是盛大,無數的真金白銀、玉石寶器鋪就了十裏的紅毯,來湊熱鬧的胖嘟嘟的小仙童還學着他的主子,撚撚根本就不存在的胡須說:葉枯榮這顆頑石,又在炫富了。
葉枯榮的想法其實再簡單不過了,隻要是她喜歡的人,他理所應當就該得到這天地間最好的東西。
隻是天界出了名寡言少語的晉權仙尊依舊不爲所動。
你回去吧。我一心修道,生生世世都不會與仙人結成仙侶。
晉權站在高高的石階上,眼觀鼻,鼻觀心,連看那個爲他盛裝而來的小仙子一眼都不肯。
葉枯榮着急了:狗屁!與我結成仙侶,怎麽就會妨礙你修道了!自百年前在蟠桃大會上見過這高高在上的仙尊一眼後,她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冷面的晉權。可她次次示好求愛,次次皆遭到拒絕。
一開始他對她完全視而不見,後來也許是她叫他煩了,晉權仙尊就說要閉關練功,要參悟佛法,要一心修道,騙得她一年又一年地老老實實地在洞府裏待着,等着他出關。
而如今晉權就更是懶得敷衍了:我永生永世都不會與人結成仙侶,言盡至此,你不必再強求我。說完,他繡着騰龍的寬袖一揮,轉身進入殿中,大門徐徐關上,關上了衆仙看熱鬧的視線,也關上了這一幕鬧劇。
葉枯榮連忙跟上去,卻被結界震了回來。她有些狼狽地從石階上爬了起來,扶着歪掉的鳳冠說:晉權,我不會放棄的!
還是那個小仙童,他小大人似的說:葉枯榮看上誰不好?偏偏是這位晉權仙尊。
葉枯榮的原身是石頭,心卻跟嫩豆腐似的,但這位仙尊胸膛裏跳的可真是一顆堅硬冰冷的石頭心。
【二】
晉權仙尊向來說一不二,他說不會與人結成仙侶,就是說他不會喜歡上任何人。所以即使求親被拒,在大庭廣衆下丢臉,葉枯榮也不覺得是什麽羞辱,她有千百年的時間可以讓晉權喜歡上她。
她曾聽聞凡人說過:隻要真心誠意,便能感動天地。而她隻要感動一個晉權,不難吧?
想通後,葉枯榮又嬉皮笑臉地往晉權殿裏跑了,新學做的點心、剛收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都可以是她的理由。晉權嚴詞趕過她幾次,無效,便隻得避而不見,但葉枯榮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可多得是。
晉權仙尊這日與菩提老祖探讨佛法,那日與上将軍比武切磋,過幾日又應邀去南海參加龍族靈女的封位大典葉枯榮在洞府喝着美酒,爲自己掌控了他的全部行程洋洋自得着。可她卻忘了,什麽都可以操控,唯獨人心不可控。
轉眼又是百年,這一日,天奴火急火燎地跑進來,氣喘籲籲地說:晉權仙尊在凡間渡天劫了!
葉枯榮手裏的酒杯霎時就落了地,怎麽可能!晉權的幾個大劫不是早就過了嗎?!
葉枯榮不久就到達了凡間,此時凡間正大雨傾盆、電閃雷鳴,而葉枯榮的心像是在這風雨中搖曳的樹葉。
晉權就站在林子中央的空地上,任由一道雷電從他頭頂劈下。他不閃不躲,背脊挺直得宛如一把劍。平時他的衣着發冠總是整齊得近乎苛刻,可此刻他的水藍色道袍盡是焦灼痕迹,發冠也散落在了地上,更讓葉枯榮驚訝的是他懷裏護着的是一個姑娘。
今日本該是主子陪梵音姑娘渡天劫的,誰知道梵音姑娘撐不過第一道雷,主子沒法隻好上前幫忙。晉權身邊的天奴一臉着急地說着。
渡天劫本就是件危險的事,饒是晉權修爲再高,這九道重雷打下來,會發生什麽後果,誰也無法預測。
葉枯榮眼睜睜地看着他,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梵音姑娘在晉權心裏該是何等重要,要不然晉權也不會不顧一切地去幫她。
眼看一道重雷又要打下來,葉枯榮急了,趕緊去拽他的袖子:晉權,你瘋了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晉權的眼神很黑很深,在風雨之中擡頭看她的這一眼顯得更加漠然:走開!
他袖子一揮,用法力震得她飛出了四五米遠--她憑什麽管他!
又一道重雷至。
葉枯榮看見,晉權用自己的懷抱抱緊梵音,将她護住,用他的背脊去替她承受不屬于自己的傷害,那樣的動作分明是憐惜,是心疼啊。他拒絕葉枯榮時曾說自己永遠不會去愛人,但原來真正遇到自己所愛之人,昔日承諾皆可抛棄,就是仙尊也是如此。
那個天奴扶她起來說:仙子,你快幫幫我家主子吧!
誰會想幫那個騙子!
風雨中她的呢喃被雷聲掩蓋,天奴還想湊過去聽,卻發現葉枯榮亮光一閃化爲了原身,本是夜明珠大小的灰色石頭霎時變得跟傘蓋差不多。它橫于晉權上方,替他擋下了最後一道天雷。
雷電風雨驟停,一切歸于平靜,葉枯榮變回了原形摔倒在地上。她看到晉權勉強看了梵音一眼後,才敢放心昏過去。可她呢?她的原形龜裂了一個口子,毀了半數的修爲,他怎麽不看看她?
【三】
晉權有一段時日常去南海,也許就是那時,他和梵音的感情已經見了端倪。可葉枯榮隻以爲是南海的法術吸引了他,她太過笃定冷面冷心的晉權仙尊不會愛人,卻不知道他們之間最大的變數會是他愛上了别人。
梵音的原身是一顆珍珠,她是南海最聖潔的靈女。世人皆愛溫潤的珍珠而非冷硬的石頭,葉枯榮一瞬間就明白了她和梵音的雲泥之别。
但那又怎樣?梵音受傷被南海的人接回去療傷,而此刻在晉權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她葉枯榮在救他。
晉權承受了梵音該應的劫,本就逆了天數,虧得他道行高深才不至于魂飛魄散。可他也受了重傷,一身法力倒行逆施,腦子不甚清醒。
葉枯榮進了房間,果然又看到晉權蹲在角落。他穿着她給他做的嫩黃長袍,顯出幾分稚氣,即使高挑挺拔,也顯得毫無違和感。
小蘑菇,快起來。
晉權自昏迷清醒後就不記事了,一直以爲自己是朵小蘑菇,乖乖地蹲在角落生長。
要澆水長大,不要起來。
如果不是葉枯榮親自把他帶回來,她也不會相信這個說話呆呆的男人會是那個倨傲的晉權仙尊。
葉枯榮雙手扶住他的腰,使了點小法術就把他整個人給提了起來:好了,小蘑菇被我摘了,小蘑菇要吃丹藥了。
眼看着自己被比自己瘦弱的葉枯榮提了起來,晉權也不沮喪,仍是眉眼高興的樣子,他溫順地坐在椅子上,啊的一聲張大嘴,方便她把丹藥送進他的嘴裏。
這枚丹藥是葉枯榮從老君那裏讨來的,雖根治不了他的傷,卻有少許修補的作用。
枯榮,我沒病爲什麽要吃藥?他歪着腦袋,懵懵懂懂地問着。
他醒來後第一眼便看到了她,所以即使不記事了,對她也顯得格外親近,而葉枯榮自然求之不得。
葉枯榮的私心是不願意他好得太快的,她好不容易才得了這個機會與他接近,她希望他可以永遠神志不清,依賴着她,她不會不耐煩的。可她更怕晉權的身體出問題。
葉枯榮想了想,用哄小孩的口氣說:那是能讓你好喜歡我的藥啊!
他面對着房門坐着,屋外的綠樹藤蔓、藍天白雲盡數倒映在他眼裏,他有些苦惱的表情像極了孩子:可是,我明明已經好喜歡你了。
葉枯榮的心霎時劇烈一跳,她求之不得了那麽久的喜歡,竟然是由神志不清的晉權大大方方地給了她。
晉權探過身體,攬住了她的腰,把腦袋放在她的頸窩貓兒似的蹭着她,嘴裏感歎道:枯榮,香香。
他表現親近的方式讓葉枯榮的身體在一瞬間有些僵硬,然而當她試探着把手掌心放到他的頭發上時,仿佛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她的心裏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葉枯榮在天界這麽久,日子并不憂愁,可也隻有這陣子她是打從心裏歡喜的。
即使她和晉權同爲仙人,可晉權從來都是她高不可攀的神祗。如今,他待在她身邊扮演一朵蘑菇,樂此不疲地和她玩種蘑菇和摘蘑菇的遊戲。更重要的是,他親近她、喜愛她并且唯她是從。
葉枯榮給晉權送來她剛做好的衣裳時,就看到晉權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手中捏好的泥人,自言自語地說:這是誰?
捏泥人是葉枯榮用來陪他消遣用的遊戲,葉枯榮手腳笨,捏了沒兩下就不樂意了,他卻迷上了。
你捏的不是我嗎?葉枯榮好笑地問着。晉權用那張俊美無俦的臉做出這種表情,總叫她覺得他在傻乎乎的同時又有幾分天真可愛。
她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泥人,隻一眼便笑容盡失,口氣和表情皆失控了:你怎麽捏了别人?
晉權趕緊把自己的雙手攤到她的面前,推卸責任:是它們要捏的。
見她還是不說話,他起身有些忐忑地撫摸她的頭發說:不要生氣,要乖,我再給你做一個。他學着她哄他時的模樣,笨拙地讨她開心。
葉枯榮想,我不是因爲你不捏我而不開心,我是因爲你明明什麽都不記得了,卻還将梵音捏得如此逼真而難過。
原來他就是這麽不清醒、這麽無害的時候,也能兵不血刃地傷到她。
葉枯榮本想告訴他自己沒事,但剛一擡頭就看到他突然揪住了自己的領口:枯榮,我疼,我好疼。他的嘴裏吐出了一口鮮血,表情痛苦萬分。
葉枯榮的心霎時緊縮成了一團。
晉權仙尊一身法力淩亂,像是失去了屏障,讓煞氣入侵了五髒六腑才會吐了血,再這麽下去,怕是不妙。
藥仙這麽跟葉枯榮說的時候,葉枯榮沉默片刻後隻問了治療的方法。
晉權消耗太大,在溫暖的褥子上睡得正香。葉枯榮坐在榻邊叫醒他時,他看了她一眼,就下意識去抓住她的手。
葉枯榮看着他臉頰貼着被子,迷迷糊糊地沖她笑着,明知道他是無意識的行爲,她的一顆心卻柔軟了萬分。她把一顆珠子塞到他的手裏,說:我出去一趟,你等我回來,你别忘記我。
那是一顆漂亮極了的夜明珠,晉權看着就十分喜歡,便歡歡喜喜地收下了,嘟囔着明天要挂在腰帶上。
你要想我啊。
葉枯榮沒得到回答,因爲晉權握着那顆明珠睡着了。
葉枯榮輕歎了口氣,不知怎的,她的心裏頭有些不安。
【四】
在昆侖雪山之巅,生長着一株可以除煞氣、增加修爲的至真至純的花--冰凝花。此花可謂稀世珍寶,但數百年來無人敢去摘取。昆侖雪山是一片特殊的地域,無論仙妖,到了這兒都會失去法力。仙妖都不敢輕易接近,更何況是凡人了。
藥仙叫葉枯榮再想想别的法子,不必冒險,隻是土豪小仙卻一意孤行。
她可以接受晉權不喜歡她,卻無法忍受他受苦、受累、受痛。
沒了法力,葉枯榮就像蝼蟻一樣攀爬着這座大山,其中的艱險自不必說。月色清亮地撒在白雪上,昆侖雪山如披了一層細紗,美得溫柔而細膩,并不知道有個小仙子從山上滾下去了多少次。葉枯榮自以爲是個頂堅強的人,可當她把冰凝花抓在手裏時,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這一路上太難了,太苦了,可是現在她太開心了。
葉枯榮不知道,她此刻拿到冰凝花是多麽的喜不自禁,來日便是多大的痛苦。
葉枯榮單單取冰凝花就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即便她在拿到冰凝花後連休息都沒有就回到了天界,天界也還是發生了她意想不到的變故。
她歡天喜地正要回洞府,就有等在門口的天奴迅速跑了過來:您可回來了!您離開後不久,晉權仙尊就被梵音靈女帶走。她用南海秘術治好了晉權仙尊的傷,今天恰好是他們結成仙侶的大典。
也許是爲自己的主子感到委屈,那天奴的表情像要哭出來似的。
葉枯榮一怔,轉身就往晉權殿内趕。
那裏果然是張燈結彩,喜樂非凡。
葉枯榮風塵仆仆地趕來,在喜樂融融的大殿門口站着,顯得格外的突兀。
她渾身狼狽不堪,像是從泥地裏滾了一圈回來,臉上也有些髒兮兮的,而她看着殿内晉權的眼神竟是茫然的。
他穿鮮豔的紅色果然也很好看,原來他不板着臉的時候是這副模樣。他舉杯同其他仙人對飲,眼角是說不盡的快意風流,連那斜入鬓角的眉也沾染了喜氣。他與那氣質高貴的梵音站在一起,姿态親昵,俨然是伉俪情深的模樣
葉枯榮伸手捂住了胸口,強壓下心頭那不斷翻湧的思緒。終于有位仙人注意到她,随即滿殿的聲響漸弱,滿殿的眼睛都看向了她。
晉權走向她時,已經收回了面對梵音時溫馴的眼神,微皺的眉頭隐約露出不滿:你來幹什麽?
他生怕她來搗亂,連客套都不願意了。
葉枯榮動作有些呆滞地把一直妥善收藏在懷裏的冰凝花遞給他:給你的。
她牢牢地盯着晉權看,不過三個月未見,竟恍如隔世。他的傷好了,他又變回了那個連跟她說句話都不耐煩的晉權仙尊了。
晉權雖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道了聲謝,随手就把她的冰凝花塞到大門邊上的花瓶裏。那麽一朵遺世獨立、珍貴萬分的花朵就這麽被淹沒在一堆姹紫嫣紅中,她千辛萬苦得來的寶物竟是他随手就可扔的玩意兒。
晉權忘了,他忘記他不清醒的時候如何依賴她,忘了自己有多愛黏着她,忘了自己說好喜歡她。葉枯榮急了,有些語無倫次地大聲說:你對我曾經也是極其喜愛的。
話音一落,整個大殿一片寂靜,繼而是哄堂大笑。其實仙人們也沒有惡意,隻是笑這石頭小仙太不自量力,以爲撒個謊就能搶下晉權仙尊。
晉權的丹鳳眼裏盡是戒備和譏诮地說道:我就算是魂飛魄散、灰飛煙滅都不會喜歡你。
他把所有柔情都給予了梵音,所以對一直糾纏的她總是這麽無情而決絕,當真以爲她也是石頭心,怎麽糟踐都可以。
葉枯榮全身冰冷,隻覺得在雪山之巅最冷的時候也比不上此刻。她的嘴角扯了又扯,終于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反悔了,你把花還我。
也不等晉權回答,她就自己伸手拿回了冰凝花。之後她卻并不将冰凝花收回,而是在晉權詫異的視線裏,挽起她的寬袖,露出了傷痕累累的胳膊,然後不知疼似的在掌心騰出一小簇焰火,轉眼便把花燒成了灰。
晉權和她站得近,以至于他能看到随着火苗的熄滅,她眼裏的波光也随之暗淡下去,成爲了一片死水,再無其他。
葉枯榮拍拍手,轉身便走。衆仙總算松了口氣,他們實在擔心這個在天界行爲向來乖張的葉枯榮會做出什麽事來。
晉權也不知怎的,就一直站在門邊看着葉枯榮昂首闊步走到了院子裏,看着她突然停了下來,舉袖往臉上摸,似乎在擦拭什麽。
是眼淚?
下一刻,他就聽見葉枯榮擲地有聲地說着:從今時今日起,我葉枯榮若是再喜歡晉權仙尊,便叫我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不得輪回轉世。
好重的毒誓!
晉權聽得眉頭一跳、心一顫,她卻潇灑揮袖,頭也不回地離開,背影落拓卻孤傲。
直到很久後晉權才知道,就是在這一天,他把那個全天上、天下最最喜歡他、疼他的小仙子傷得體無完膚卻不自知,他把那個小仙子逼得立了毒誓,卻轉身和梵音完成了典禮,高調地結成了仙侶。
【五】
之後的數百年裏,葉枯榮走到哪都會被天界的大小仙人調侃幾句,遇到關系不好的直接就冷嘲熱諷。
喲,這不是聲稱被晉權仙尊喜歡,又被仙尊當衆打臉的小石頭嗎?
石頭和明珠,明眼人都會選明珠啊,那石子又硬又冷,還真把自己當香饽饽了。
葉枯榮聽見時就隻是冷笑一聲,扔了一堆法器,就有天奴上前爲她揍人,一貫的逍遙自在、任性妄爲。
自然,也有人多嘴在她耳邊閑話家常:晉權仙尊和靈女的修爲又提升一階了;晉權仙尊和靈女手牽手去參加老祖的誕辰,酒醉正酣時仙尊情不自禁親靈女的那一下被傳爲了美談葉枯榮隻以一把桃花扇掩面,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但漸漸地也有了不好的消息:鲛人爲害南海,晉權仙尊和靈女已經和鲛人對戰了三天三夜,鲛人雖敗,但重傷了靈女.
這個消息在晉權親自上門後得到了證實。晉權仙尊這回不僅帶着數不盡的厚禮,還帶上了誠意十足的笑容。
他開口便說要她收的一顆仙君煉了千年才煉出的藥丹。
葉枯榮輕抿了一口茶,不回話,故意吊着他。她又怎會不知道他冷靜自持的表象下焦灼的心情。
兩人沉默了約一炷香的工夫,晉權突然開口說:枯榮仙子,如果你還記恨着我,那我随你處置,隻是這丹藥是急用,望仙子慷慨相贈。
他許是等得不耐煩,态度也有些強硬起來,他向來對她最是沒有耐心了。
葉枯榮趕緊賠笑着說:哎喲,仙尊說的什麽話,我适才隻是在想這丹藥叫我放到哪裏去了。說完,她自掌心變出了一個瓶子:晉權仙尊想要,我哪裏有不給的道理。
她笑眯眯的,仿佛他們之間毫無芥蒂,她亦不曾在晉權殿痛苦萬分地說過不再喜歡他。晉權稍微松了口氣,伸手去接,卻見她手一揚,瓶子骨碌碌地滾到了他的腳邊。
不小心手滑了。
她攤開雙手,表情無辜又天真。
其實葉枯榮的這個動作是故意要羞辱晉權的,然而心高氣傲的晉權仙尊隻是皺眉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睛裏有掙紮,還有對她的不滿,而後他卻隻是心平氣和地彎身去撿。
隻是他即使在她面前俯首,卻依舊顯得高不可攀。
葉枯榮袖子裏的手握成了拳。
昔日她爲了救他搜盡了天地間的良藥,費盡心機,最後卻隻是落得了一場空。
如今他爲了救别人,甘願向她屈服,她怎麽可以甘心和服氣!
晉權拿了丹藥,檢查了是真的後,他擡頭看向葉枯榮。她的臉色青了又白,而後她蓦地站起來放聲大笑,笑得肆意又悲涼。
她該不會又有什麽把戲吧?不會是反悔了吧?
晉權正思索着,卻見葉枯榮利落地轉身進了裏屋,隻留下一句:仙尊,好走,不送。
隻是再多的靈丹妙藥也沒能救回那可憐的靈女。
那日正是最舒爽的午後,葉枯榮正支着腦袋昏昏欲睡時,卻聽見一聲咆哮響徹了天界。
聽這聲音,是晉權仙尊。這聲音悲切得撕心裂肺,入了她的耳,像要撕裂她的心肺。
葉枯榮拼了命告訴自己,他已經是别人的了,他再怎麽傷心和難過,她都不會再去珍惜他!
當天就有天奴跑來告訴她,那靈女救不回了,晉權仙尊悲痛萬分,将她的仙身封印了。
葉枯榮靜靜地聽着,歎息了一聲之後,卻并無大仇将報的快感。
不久後,天界又出了大事。晉權仙尊妄圖轉動乾坤盤回到百年前與梵音相遇之時,差點叫三界大亂。
天帝念他爲情所困,隻是判他鞭笞數百,以儆效尤。
行刑那日,散仙們都跑去看了,與晉權交好的仙人自然是惋惜和同情的,就隻有一個葉枯榮,當着衆仙的面哈哈大笑。
那日在他結成仙侶的大典上,他風光無限,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的狼狽不堪。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在輪回台上受刑,并不比她那日的狼狽好多少。
晉權聞聲,擡頭看了她一眼,複又垂首,仿佛她就真的是過路遊客,無關緊要;又仿佛自梵音離開後,就再無旁的能吸引他的興趣。
葉枯榮微微一怔,随後笑得更加大聲。她坐在寬大的軟墊上,轎子由八個天奴擡着。她執酒大笑,惹得旁邊的仙子頻頻皺眉。
他們以爲她在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可她是笑他癡情得近乎癡傻,堂堂天界一位仙尊,爲了一個女子落到這步田地。
她更是笑自己,明明知道他這麽癡傻地愛着他人,卻終究舍不得、放不下他,簡直是活該又犯賤。
行刑終于結束,晉權一下子就攤在地上。他的上半身傷痕累累,他臉上的棱角依舊分明,隻是那倨傲皆沉澱爲一片死寂。
葉枯榮看他的眼睛,裏面是生不如死的絕望。那絕望她認識的,多少次她總會不經意在鏡中看到這樣的眼神.。
可是這是他活該。
晉權隻看到一雙鑲着碧玉的鞋子停在他眼前,跟着輕佻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晉權仙尊,我忘了跟你說了,那次給你的丹藥裏不小心淬了點毒,是一種任你法力再高也查不出來的毒,服用後雖然短期内會有好轉,但過後内傷就會加重,藥石無靈
你的梵音,是我害的。
晉權原先無神的眼睛霎時睜大,裏頭瞬間聚集的是對她洶湧的恨意。
難怪她無條件就給了他那顆奇藥,原來早有預謀。
【六】
晉權這下子是對她恨之入骨了,但葉枯榮一點都不在意,與其不被愛、被無視,還不如被他恨着。
葉枯榮想了很多辦法,希望他能把她放在心上,卻沒想到最簡單的辦法原來是被他記恨。
自輪回台受了鞭刑後,晉權就像換了個人,以往的克己端方、一絲不苟變成今日的浪蕩不羁、不修邊幅。他連自己的晉權殿都不回了,隻執一壺酒,在三界惹了事也不還手,任由凡人的拳腳,傷人的法術、妖術往他身上招呼。
這哪還是那個不染煙火的晉權仙尊啊!葉枯榮跟在他身後善後,還唯恐被他發現。那日她告訴他梵音實則是被她所害時,他一身傷口還要施法對付她,如果不是有天兵天将在場,隻怕她此刻也不能好端端地偷偷跟着他了。
葉枯榮苦笑,隻是才一回過神來,卻發現晉權已經被不知從哪來的二十幾個鲛人團團包圍。
他們這兩天都在南海,葉枯榮跟着晉權故地重遊,這些鲛人或許是上次叛變的鲛人族餘孽,是來找晉權尋仇的。
他們此時靠近湖泊,霧氣蔓延在這片地區,叫不遠處躲着的葉枯榮看得有些模糊了。她雖然爲晉權擔心着,卻不認爲晉權在面對重傷梵音的鲛人們時會無動于衷。
但是葉枯榮錯了。
随着其中一個鲛人試探性地攻擊晉權得逞,晉權就像稻草人,任由他們在他身上施展攻擊,卻毫無反抗的意思。
晉權!
葉枯榮這時候什麽都顧不得了,她騰空出現在晉權面前,阻擋着鲛人們的進攻,同時大喊出聲,企圖喚醒晉權的理智,但沒有用。
葉枯榮本來攻擊力便不高,更何況那次爲晉權擋最後一道天雷就損了大半修爲,面對攻擊力強勁的對手,她幾乎很快便落于下風。她的四肢被四個鲛人鎖住,整個人被騰空挂起,她眼睜睜地看着鲛人們用幻化出的劍氣将晉權刺了個千瘡百孔。
不要!
不要傷害他!
她喊着晉權的名字,但他隻是擡頭看了她一眼,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譏笑,眼裏毫無情緒。
葉枯榮突然明白了,梵音死了,他早就不想活了,他甚至是高興的,因爲隻要他死了,她就再也不能從他身上得到什麽了。
葉枯榮最痛苦、最煎熬的便是此刻了,她無能爲力,隻能看着他在她面前緩緩倒下。
她曾發了重誓說不再喜歡他,然而終究割舍不下,無論是天真的他,腦子不清醒卻依賴她的他,還是對她冷酷無情、始終不喜歡她的他。
她隻是喜歡他,隻是希望他的歡喜和愉悅都是她給的罷了,怎麽感情的發展卻與她的初衷背道而馳?怎麽還要殘忍地讓她面對他的死亡?
晉權。
所有的隐忍、仇恨、不甘,在霎時波濤似的湧向了葉枯榮。她的眼前漸漸被一片血霧遮擋
【七】
葉枯榮陷入魔障,她成魔了,她在南海滅了鲛人一族,手段何其的血腥殘忍。
這個消息一經流傳,便在天界引起了轟動。天界竟然會出現這種事,一個修得正果的散仙竟然還會誤入歧途!這無疑讓天界狠狠地丢了顔面,自然天界再也容不下葉枯榮。
天帝大發雷霆的時候,有一個仙人站了出來,自動請纓圍剿那成魔的葉枯榮。他的姿态不卑不亢,眉眼依舊冷漠,一襲穿得一絲不苟的道袍襯得他即使在仙人中也顯得格外的仙風道骨。
葉枯榮的腦子一直渾渾噩噩的,眼前依舊是一片紅,周圍是那些鲛人的殘骸,而她緊緊抱着晉權的仙身呆坐在中央。
她的長發暴長,蜿蜒到了身後的草地上。她的眼睛通紅,眉間是一顆朱砂痣,身上的靈氣卻已盡失,已然是成魔的模樣。
一群天兵天将小心翼翼地上前,還未靠近便被一股強大的法力掃得飛出了十米遠。葉枯榮收回了袖子,厲聲道:别煩我!
她和晉權終于在一起了,誰也别想拆散他們!
你現在終于知道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自己卻無能爲力的感覺了吧?
是誰?誰在說話?聲音怎麽這麽熟悉!
有人出現在她眼前的血紅裏,那人的模樣漸漸清晰起來,高挺的鼻,上挑的眉,削薄的唇怎麽他跟她懷裏的晉權長得一模一樣?
你是誰?怎麽跟我的晉權長得那麽相似?葉枯榮其他的記憶皆模糊了,唯有一個晉權成爲了記憶的全部。
你的?呵。你好好看清你懷裏的是什麽!
他居高臨下地看她,眼裏依舊是輕蔑、嘲諷。
他的指尖往她懷裏的晉權一點,葉枯榮後知後覺地低頭,她的晉權怎麽變成一塊木頭了?
死的這個晉權是我制造的分身。本來我隻是想讓你體會下我失去梵音時的感覺,沒想到你會因此崩潰墜入魔道。
這樣剛好,我可以名正言順地對付你。
葉枯榮,你别覺得我卑鄙,早在你害死梵音的那一刻你就該知道會有今日這個下場。
與葉枯榮渾身的血迹相反,晉權一身白衣,不染纖塵。
葉枯榮小心翼翼地放下那塊木頭,一眨眼的工夫就閃到了他的跟前。她用沾血的手指輕碰了一下他的臉頰,是溫暖的。
晉權
她像小孩子一樣,在确認他是真的後,發出了雀躍的聲音,然而卻被自己的一聲痛呼中斷。
她像是不知道晉權已經趁機把劍插入她的胸口似的,繼續用歡喜的聲音說:晉權,你還在,我好高興。
我以爲你死了,我難過得也像要死了一樣,現在胸口還是痛的。
她有些委屈又有些乞求地說:你抱一抱我好不好?我的胸口就不會痛了。
她聽不進他說的那些陷害、那些欺騙,隻知道她最喜歡的晉權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晉權面無表情,猛地收回了劍。葉枯榮筆挺地向後倒在地上,鮮血大片大片地在她胸口前綻放,深一層淺一層地濡濕了她的衣裳。她還不死心地對着晉權伸手,仍然隻是想要一個擁抱,可是晉權一動不動,隻是冷冷地看着她。她的手指在空中孤獨地抓了抓,然後從指尖開始,她的身體漸漸幻化成了虛無
周圍是一片死寂,葉枯榮似乎聽見了自己腦海深處遠遠傳來一個倔強中猶帶哭腔的聲音--從今時今日起,我葉枯榮若是再喜歡晉權仙尊,便叫我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不得輪回轉世。
原來如此
【八】
晉權上前收回了自己的劍,彎身的瞬間他的懷中卻滾出了一顆明珠,剛好落在葉枯榮魂飛魄散的地方。晉權不快地皺眉,梵音的明珠怎麽可以碰上這麽污穢的東西!
晉權正要彎身去撿,卻聽到咔擦一聲,明珠已經裂開,碎成了好多片,裏頭盡是些碎石頭。
這是怎麽回事?
很快,浮在空中的碎石塊解答了晉權的疑惑。灰色的碎石變成了透明的,裏頭是一幅幅記憶中的場景。
--葉枯榮專注地看着他,逗着他,照顧他,他向她撒嬌說好喜歡她的場景。
--葉枯榮把一塊巴掌大的石頭交給那個傻乎乎的晉權,他卻揮手說不要,說好難看。她默默地收回,轉身叫匠仙替她把石頭僞裝成了明珠。
--葉枯榮攀過雪山,攀過荊棘,在月光下熱淚盈眶地将一株白花攏在懷裏。
--葉枯榮問着鏡子裏滿面愁容的自己,她騙晉權丹藥有毒的事到底做得對不對?可不那樣做,晉權哪裏會有求生的欲望?
亮光消失了,碎石皆變得暗淡,落到了地上。這是葉枯榮的本命石,葉枯榮死,石頭碎。
晉權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頭一次出現這麽明顯的失态。他以爲他受傷後是梵音所救,明珠是她所贈;他以爲葉枯榮在他與梵音結成仙侶的法典上贈白花是去搗亂的;他以爲葉枯榮嫉妒梵音,所以不擇手段地害她原來他的以爲就真的隻是他自己的以爲。
葉枯榮從頭到尾何其無辜。
晉權突然失聲笑了,笑到最後驟停,他蹲下身去,顫抖着手指将碎石收起,然後輕輕地說:葉枯榮,對不起。
一直都是他對不起她,包括他的自以爲是。在那一刻,晉權終于知道,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裏,自己終将孤獨下去,再也不會見到葉枯榮
我可能就是葉枯榮的一部分吧.
不知道你是否記得我這個小笨蛋
【一】
叶枯荣的原身是一块石头。她在天界只是一位散仙,但她那一手点石成金的法术却叫她有了天界第一土豪的称号,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但谁说土豪就没有烦恼了?叶枯荣摇头感叹:如果晋权仙尊能跟她在一起,那她才是天地间最逍遥自在的仙。
土豪小仙在财路上顺顺当当,唯独在情路上不得章法
晋权仙尊,你与我结成仙侣可好?我许你生生世世无限荣华富贵。叶枯荣头戴凤冠,身着火红嫁衣,一身的珠光宝气,高坐在大红轿上朗声说着。
她今日求亲的排场当真是盛大,无数的真金白银、玉石宝器铺就了十里的红毯,来凑热闹的胖嘟嘟的小仙童还学着他的主子,捻捻根本就不存在的胡须说:叶枯荣这颗顽石,又在炫富了。
叶枯荣的想法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只要是她喜欢的人,他理所应当就该得到这天地间最好的东西。
你回去吧。我一心修道,生生世世都不会与仙人结成仙侣。
晋权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眼观鼻,鼻观心,连看那个为他盛装而来的小仙子一眼都不肯。
叶枯荣着急了:狗屁!与我结成仙侣,怎么就会妨碍你修道了!自百年前在蟠桃大会上见过这高高在上的仙尊一眼后,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冷面的晋权。可她次次示好求爱,次次皆遭到拒绝。
一开始他对她完全视而不见,后来也许是她叫他烦了,晋权仙尊就说要闭关练功,要参悟佛法,要一心修道,骗得她一年又一年地老老实实地在洞府里待着,等着他出关。
而如今晋权就更是懒得敷衍了:我永生永世都不会与人结成仙侣,言尽至此,你不必再强求我。说完,他绣着腾龙的宽袖一挥,转身进入殿中,大门徐徐关上,关上了众仙看热闹的视线,也关上了这一幕闹剧。
叶枯荣连忙跟上去,却被结界震了回来。她有些狼狈地从石阶上爬了起来,扶着歪掉的凤冠说:晋权,我不会放弃的!
还是那个小仙童,他小大人似的说:叶枯荣看上谁不好?偏偏是这位晋权仙尊。
叶枯荣的原身是石头,心却跟嫩豆腐似的,但这位仙尊胸膛里跳的可真是一颗坚硬冰冷的石头心。
【二】
晋权仙尊向来说一不二,他说不会与人结成仙侣,就是说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所以即使求亲被拒,在大庭广众下丢脸,叶枯荣也不觉得是什么羞辱,她有千百年的时间可以让晋权喜欢上她。
她曾听闻凡人说过:只要真心诚意,便能感动天地。而她只要感动一个晋权,不难吧?
想通后,叶枯荣又嬉皮笑脸地往晋权殿里跑了,新学做的点心、刚收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都可以是她的理由。晋权严词赶过她几次,无效,便只得避而不见,但叶枯荣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可多得是。
晋权仙尊这日与菩提老祖探讨佛法,那日与上将军比武切磋,过几日又应邀去南海参加龙族灵女的封位大典叶枯荣在洞府喝着美酒,为自己掌控了他的全部行程洋洋自得着。可她却忘了,什么都可以操控,唯独人心不可控。
转眼又是百年,这一日,天奴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晋权仙尊在凡间渡天劫了!
叶枯荣手里的酒杯霎时就落了地,怎么可能!晋权的几个大劫不是早就过了吗?!
叶枯荣不久就到达了凡间,此时凡间正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而叶枯荣的心像是在这风雨中摇曳的树叶。
晋权就站在林子中央的空地上,任由一道雷电从他头顶劈下。他不闪不躲,背脊挺直得宛如一把剑。平时他的衣着发冠总是整齐得近乎苛刻,可此刻他的水蓝色道袍尽是焦灼痕迹,发冠也散落在了地上,更让叶枯荣惊讶的是他怀里护着的是一个姑娘。
今日本该是主子陪梵音姑娘渡天劫的,谁知道梵音姑娘撑不过第一道雷,主子没法只好上前帮忙。晋权身边的天奴一脸着急地说着。
渡天劫本就是件危险的事,饶是晋权修为再高,这九道重雷打下来,会发生什么后果,谁也无法预测。
叶枯荣眼睁睁地看着他,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梵音姑娘在晋权心里该是何等重要,要不然晋权也不会不顾一切地去帮她。
眼看一道重雷又要打下来,叶枯荣急了,赶紧去拽他的袖子:晋权,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晋权的眼神很黑很深,在风雨之中抬头看她的这一眼显得更加漠然:走开!
他袖子一挥,用法力震得她飞出了四五米远--她凭什么管他!
又一道重雷至。
叶枯荣看见,晋权用自己的怀抱抱紧梵音,将她护住,用他的背脊去替她承受不属于自己的伤害,那样的动作分明是怜惜,是心疼啊。他拒绝叶枯荣时曾说自己永远不会去爱人,但原来真正遇到自己所爱之人,昔日承诺皆可抛弃,就是仙尊也是如此。
那个天奴扶她起来说:仙子,你快帮帮我家主子吧!
谁会想帮那个骗子!
风雨中她的呢喃被雷声掩盖,天奴还想凑过去听,却发现叶枯荣亮光一闪化为了原身,本是夜明珠大小的灰色石头霎时变得跟伞盖差不多。它横于晋权上方,替他挡下了最后一道天雷。
雷电风雨骤停,一切归于平静,叶枯荣变回了原形摔倒在地上。她看到晋权勉强看了梵音一眼后,才敢放心昏过去。可她呢?她的原形龟裂了一个口子,毁了半数的修为,他怎么不看看她?
【三】
晋权有一段时日常去南海,也许就是那时,他和梵音的感情已经见了端倪。可叶枯荣只以为是南海的法术吸引了他,她太过笃定冷面冷心的晋权仙尊不会爱人,却不知道他们之间最大的变数会是他爱上了别人。
梵音的原身是一颗珍珠,她是南海最圣洁的灵女。世人皆爱温润的珍珠而非冷硬的石头,叶枯荣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和梵音的云泥之别。
但那又怎样?梵音受伤被南海的人接回去疗伤,而此刻在晋权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她叶枯荣在救他。
晋权承受了梵音该应的劫,本就逆了天数,亏得他道行高深才不至于魂飞魄散。可他也受了重伤,一身法力倒行逆施,脑子不甚清醒。
叶枯荣进了房间,果然又看到晋权蹲在角落。他穿着她给他做的嫩黄长袍,显出几分稚气,即使高挑挺拔,也显得毫无违和感。
小蘑菇,快起来。
晋权自昏迷清醒后就不记事了,一直以为自己是朵小蘑菇,乖乖地蹲在角落生长。
要浇水长大,不要起来。
如果不是叶枯荣亲自把他带回来,她也不会相信这个说话呆呆的男人会是那个倨傲的晋权仙尊。
叶枯荣双手扶住他的腰,使了点小法术就把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好了,小蘑菇被我摘了,小蘑菇要吃丹药了。
眼看着自己被比自己瘦弱的叶枯荣提了起来,晋权也不沮丧,仍是眉眼高兴的样子,他温顺地坐在椅子上,啊的一声张大嘴,方便她把丹药送进他的嘴里。
这枚丹药是叶枯荣从老君那里讨来的,虽根治不了他的伤,却有少许修补的作用。
他醒来后第一眼便看到了她,所以即使不记事了,对她也显得格外亲近,而叶枯荣自然求之不得。
叶枯荣的私心是不愿意他好得太快的,她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与他接近,她希望他可以永远神志不清,依赖着她,她不会不耐烦的。可她更怕晋权的身体出问题。
他面对着房门坐着,屋外的绿树藤蔓、蓝天白云尽数倒映在他眼里,他有些苦恼的表情像极了孩子:可是,我明明已经好喜欢你了。
叶枯荣的心霎时剧烈一跳,她求之不得了那么久的喜欢,竟然是由神志不清的晋权大大方方地给了她。
晋权探过身体,揽住了她的腰,把脑袋放在她的颈窝猫儿似的蹭着她,嘴里感叹道:枯荣,香香。
他表现亲近的方式让叶枯荣的身体在一瞬间有些僵硬,然而当她试探着把手掌心放到他的头发上时,仿佛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的心里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叶枯荣在天界这么久,日子并不忧愁,可也只有这阵子她是打从心里欢喜的。
即使她和晋权同为仙人,可晋权从来都是她高不可攀的神祗。如今,他待在她身边扮演一朵蘑菇,乐此不疲地和她玩种蘑菇和摘蘑菇的游戏。更重要的是,他亲近她、喜爱她并且唯她是从。
叶枯荣给晋权送来她刚做好的衣裳时,就看到晋权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手中捏好的泥人,自言自语地说:这是谁?
捏泥人是叶枯荣用来陪他消遣用的游戏,叶枯荣手脚笨,捏了没两下就不乐意了,他却迷上了。
你捏的不是我吗?叶枯荣好笑地问着。晋权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做出这种表情,总叫她觉得他在傻乎乎的同时又有几分天真可爱。
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泥人,只一眼便笑容尽失,口气和表情皆失控了:你怎么捏了别人?
晋权赶紧把自己的双手摊到她的面前,推卸责任:是它们要捏的。
见她还是不说话,他起身有些忐忑地抚摸她的头发说:不要生气,要乖,我再给你做一个。他学着她哄他时的模样,笨拙地讨她开心。
叶枯荣想,我不是因为你不捏我而不开心,我是因为你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将梵音捏得如此逼真而难过。
原来他就是这么不清醒、这么无害的时候,也能兵不血刃地伤到她。
叶枯荣本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但刚一抬头就看到他突然揪住了自己的领口:枯荣,我疼,我好疼。他的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表情痛苦万分。
叶枯荣的心霎时紧缩成了一团。
晋权仙尊一身法力凌乱,像是失去了屏障,让煞气入侵了五脏六腑才会吐了血,再这么下去,怕是不妙。
药仙这么跟叶枯荣说的时候,叶枯荣沉默片刻后只问了治疗的方法。
晋权消耗太大,在温暖的褥子上睡得正香。叶枯荣坐在榻边叫醒他时,他看了她一眼,就下意识去抓住她的手。
叶枯荣看着他脸颊贴着被子,迷迷糊糊地冲她笑着,明知道他是无意识的行为,她的一颗心却柔软了万分。她把一颗珠子塞到他的手里,说:我出去一趟,你等我回来,你别忘记我。
那是一颗漂亮极了的夜明珠,晋权看着就十分喜欢,便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嘟囔着明天要挂在腰带上。
你要想我啊。
叶枯荣没得到回答,因为晋权握着那颗明珠睡着了。
叶枯荣轻叹了口气,不知怎的,她的心里头有些不安。
【四】
在昆仑雪山之巅,生长着一株可以除煞气、增加修为的至真至纯的花--冰凝花。此花可谓稀世珍宝,但数百年来无人敢去摘取。昆仑雪山是一片特殊的地域,无论仙妖,到了这儿都会失去法力。仙妖都不敢轻易接近,更何况是凡人了。
药仙叫叶枯荣再想想别的法子,不必冒险,只是土豪小仙却一意孤行。
她可以接受晋权不喜欢她,却无法忍受他受苦、受累、受痛。
没了法力,叶枯荣就像蝼蚁一样攀爬着这座大山,其中的艰险自不必说。月色清亮地撒在白雪上,昆仑雪山如披了一层细纱,美得温柔而细腻,并不知道有个小仙子从山上滚下去了多少次。叶枯荣自以为是个顶坚强的人,可当她把冰凝花抓在手里时,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这一路上太难了,太苦了,可是现在她太开心了。
叶枯荣不知道,她此刻拿到冰凝花是多么的喜不自禁,来日便是多大的痛苦。
叶枯荣单单取冰凝花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即便她在拿到冰凝花后连休息都没有就回到了天界,天界也还是发生了她意想不到的变故。
她欢天喜地正要回洞府,就有等在门口的天奴迅速跑了过来:您可回来了!您离开后不久,晋权仙尊就被梵音灵女带走。她用南海秘术治好了晋权仙尊的伤,今天恰好是他们结成仙侣的大典。
也许是为自己的主子感到委屈,那天奴的表情像要哭出来似的。
叶枯荣一怔,转身就往晋权殿内赶。
那里果然是张灯结彩,喜乐非凡。
叶枯荣风尘仆仆地赶来,在喜乐融融的大殿门口站着,显得格外的突兀。
她浑身狼狈不堪,像是从泥地里滚了一圈回来,脸上也有些脏兮兮的,而她看着殿内晋权的眼神竟是茫然的。
他穿鲜艳的红色果然也很好看,原来他不板着脸的时候是这副模样。他举杯同其他仙人对饮,眼角是说不尽的快意风流,连那斜入鬓角的眉也沾染了喜气。他与那气质高贵的梵音站在一起,姿态亲昵,俨然是伉俪情深的模样
叶枯荣伸手捂住了胸口,强压下心头那不断翻涌的思绪。终于有位仙人注意到她,随即满殿的声响渐弱,满殿的眼睛都看向了她。
晋权走向她时,已经收回了面对梵音时温驯的眼神,微皱的眉头隐约露出不满:你来干什么?
他生怕她来捣乱,连客套都不愿意了。
叶枯荣动作有些呆滞地把一直妥善收藏在怀里的冰凝花递给他:给你的。
她牢牢地盯着晋权看,不过三个月未见,竟恍如隔世。他的伤好了,他又变回了那个连跟她说句话都不耐烦的晋权仙尊了。
晋权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道了声谢,随手就把她的冰凝花塞到大门边上的花瓶里。那么一朵遗世独立、珍贵万分的花朵就这么被淹没在一堆姹紫嫣红中,她千辛万苦得来的宝物竟是他随手就可扔的玩意儿。
晋权忘了,他忘记他不清醒的时候如何依赖她,忘了自己有多爱黏着她,忘了自己说好喜欢她。叶枯荣急了,有些语无伦次地大声说:你对我曾经也是极其喜爱的。
话音一落,整个大殿一片寂静,继而是哄堂大笑。其实仙人们也没有恶意,只是笑这石头小仙太不自量力,以为撒个谎就能抢下晋权仙尊。
晋权的丹凤眼里尽是戒备和讥诮地说道:我就算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都不会喜欢你。
他把所有柔情都给予了梵音,所以对一直纠缠的她总是这么无情而决绝,当真以为她也是石头心,怎么糟践都可以。
叶枯荣全身冰冷,只觉得在雪山之巅最冷的时候也比不上此刻。她的嘴角扯了又扯,终于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反悔了,你把花还我。
也不等晋权回答,她就自己伸手拿回了冰凝花。之后她却并不将冰凝花收回,而是在晋权诧异的视线里,挽起她的宽袖,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胳膊,然后不知疼似的在掌心腾出一小簇焰火,转眼便把花烧成了灰。
晋权和她站得近,以至于他能看到随着火苗的熄灭,她眼里的波光也随之暗淡下去,成为了一片死水,再无其他。
叶枯荣拍拍手,转身便走。众仙总算松了口气,他们实在担心这个在天界行为向来乖张的叶枯荣会做出什么事来。
晋权也不知怎的,就一直站在门边看着叶枯荣昂首阔步走到了院子里,看着她突然停了下来,举袖往脸上摸,似乎在擦拭什么。
是眼泪?
下一刻,他就听见叶枯荣掷地有声地说着:从今时今日起,我叶枯荣若是再喜欢晋权仙尊,便叫我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不得轮回转世。
好重的毒誓!
晋权听得眉头一跳、心一颤,她却潇洒挥袖,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落拓却孤傲。
直到很久后晋权才知道,就是在这一天,他把那个全天上、天下最最喜欢他、疼他的小仙子伤得体无完肤却不自知,他把那个小仙子逼得立了毒誓,却转身和梵音完成了典礼,高调地结成了仙侣。
【五】
之后的数百年里,叶枯荣走到哪都会被天界的大小仙人调侃几句,遇到关系不好的直接就冷嘲热讽。
哟,这不是声称被晋权仙尊喜欢,又被仙尊当众打脸的小石头吗?
石头和明珠,明眼人都会选明珠啊,那石子又硬又冷,还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
叶枯荣听见时就只是冷笑一声,扔了一堆法器,就有天奴上前为她揍人,一贯的逍遥自在、任性妄为。
自然,也有人多嘴在她耳边闲话家常:晋权仙尊和灵女的修为又提升一阶了;晋权仙尊和灵女手牵手去参加老祖的诞辰,酒醉正酣时仙尊情不自禁亲灵女的那一下被传为了美谈叶枯荣只以一把桃花扇掩面,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但渐渐地也有了不好的消息:鲛人为害南海,晋权仙尊和灵女已经和鲛人对战了三天三夜,鲛人虽败,但重伤了灵女.
这个消息在晋权亲自上门后得到了证实。晋权仙尊这回不仅带着数不尽的厚礼,还带上了诚意十足的笑容。
他开口便说要她收的一颗仙君炼了千年才炼出的药丹。
叶枯荣轻抿了一口茶,不回话,故意吊着他。她又怎会不知道他冷静自持的表象下焦灼的心情。
两人沉默了约一炷香的工夫,晋权突然开口说:枯荣仙子,如果你还记恨着我,那我随你处置,只是这丹药是急用,望仙子慷慨相赠。
他许是等得不耐烦,态度也有些强硬起来,他向来对她最是没有耐心了。
叶枯荣赶紧赔笑着说:哎哟,仙尊说的什么话,我适才只是在想这丹药叫我放到哪里去了。说完,她自掌心变出了一个瓶子:晋权仙尊想要,我哪里有不给的道理。
她笑眯眯的,仿佛他们之间毫无芥蒂,她亦不曾在晋权殿痛苦万分地说过不再喜欢他。晋权稍微松了口气,伸手去接,却见她手一扬,瓶子骨碌碌地滚到了他的脚边。
不小心手滑了。
她摊开双手,表情无辜又天真。
其实叶枯荣的这个动作是故意要羞辱晋权的,然而心高气傲的晋权仙尊只是皱眉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睛里有挣扎,还有对她的不满,而后他却只是心平气和地弯身去捡。
只是他即使在她面前俯首,却依旧显得高不可攀。
叶枯荣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
昔日她为了救他搜尽了天地间的良药,费尽心机,最后却只是落得了一场空。
如今他为了救别人,甘愿向她屈服,她怎么可以甘心和服气!
晋权拿了丹药,检查了是真的后,他抬头看向叶枯荣。她的脸色青了又白,而后她蓦地站起来放声大笑,笑得肆意又悲凉。
她该不会又有什么把戏吧?不会是反悔了吧?
晋权正思索着,却见叶枯荣利落地转身进了里屋,只留下一句:仙尊,好走,不送。
只是再多的灵丹妙药也没能救回那可怜的灵女。
那日正是最舒爽的午后,叶枯荣正支着脑袋昏昏欲睡时,却听见一声咆哮响彻了天界。
听这声音,是晋权仙尊。这声音悲切得撕心裂肺,入了她的耳,像要撕裂她的心肺。
叶枯荣拼了命告诉自己,他已经是别人的了,他再怎么伤心和难过,她都不会再去珍惜他!
当天就有天奴跑来告诉她,那灵女救不回了,晋权仙尊悲痛万分,将她的仙身封印了。
叶枯荣静静地听着,叹息了一声之后,却并无大仇将报的快感。
不久后,天界又出了大事。晋权仙尊妄图转动乾坤盘回到百年前与梵音相遇之时,差点叫三界大乱。
天帝念他为情所困,只是判他鞭笞数百,以儆效尤。
行刑那日,散仙们都跑去看了,与晋权交好的仙人自然是惋惜和同情的,就只有一个叶枯荣,当着众仙的面哈哈大笑。
那日在他结成仙侣的大典上,他风光无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狼狈不堪。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在轮回台上受刑,并不比她那日的狼狈好多少。
晋权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垂首,仿佛她就真的是过路游客,无关紧要;又仿佛自梵音离开后,就再无旁的能吸引他的兴趣。
叶枯荣微微一怔,随后笑得更加大声。她坐在宽大的软垫上,轿子由八个天奴抬着。她执酒大笑,惹得旁边的仙子频频皱眉。
他们以为她在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可她是笑他痴情得近乎痴傻,堂堂天界一位仙尊,为了一个女子落到这步田地。
她更是笑自己,明明知道他这么痴傻地爱着他人,却终究舍不得、放不下他,简直是活该又犯贱。
行刑终于结束,晋权一下子就摊在地上。他的上半身伤痕累累,他脸上的棱角依旧分明,只是那倨傲皆沉淀为一片死寂。
叶枯荣看他的眼睛,里面是生不如死的绝望。那绝望她认识的,多少次她总会不经意在镜中看到这样的眼神.。
可是这是他活该。
晋权只看到一双镶着碧玉的鞋子停在他眼前,跟着轻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晋权仙尊,我忘了跟你说了,那次给你的丹药里不小心淬了点毒,是一种任你法力再高也查不出来的毒,服用后虽然短期内会有好转,但过后内伤就会加重,药石无灵
你的梵音,是我害的。
晋权原先无神的眼睛霎时睁大,里头瞬间聚集的是对她汹涌的恨意。
难怪她无条件就给了他那颗奇药,原来早有预谋。
【六】
晋权这下子是对她恨之入骨了,但叶枯荣一点都不在意,与其不被爱、被无视,还不如被他恨着。
叶枯荣想了很多办法,希望他能把她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最简单的办法原来是被他记恨。
自轮回台受了鞭刑后,晋权就像换了个人,以往的克己端方、一丝不苟变成今日的浪荡不羁、不修边幅。他连自己的晋权殿都不回了,只执一壶酒,在三界惹了事也不还手,任由凡人的拳脚,伤人的法术、妖术往他身上招呼。
这哪还是那个不染烟火的晋权仙尊啊!叶枯荣跟在他身后善后,还唯恐被他发现。那日她告诉他梵音实则是被她所害时,他一身伤口还要施法对付她,如果不是有天兵天将在场,只怕她此刻也不能好端端地偷偷跟着他了。
叶枯荣苦笑,只是才一回过神来,却发现晋权已经被不知从哪来的二十几个鲛人团团包围。
他们这两天都在南海,叶枯荣跟着晋权故地重游,这些鲛人或许是上次叛变的鲛人族余孽,是来找晋权寻仇的。
他们此时靠近湖泊,雾气蔓延在这片地区,叫不远处躲着的叶枯荣看得有些模糊了。她虽然为晋权担心着,却不认为晋权在面对重伤梵音的鲛人们时会无动于衷。
但是叶枯荣错了。
随着其中一个鲛人试探性地攻击晋权得逞,晋权就像稻草人,任由他们在他身上施展攻击,却毫无反抗的意思。
晋权!
叶枯荣这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她腾空出现在晋权面前,阻挡着鲛人们的进攻,同时大喊出声,企图唤醒晋权的理智,但没有用。
叶枯荣本来攻击力便不高,更何况那次为晋权挡最后一道天雷就损了大半修为,面对攻击力强劲的对手,她几乎很快便落于下风。她的四肢被四个鲛人锁住,整个人被腾空挂起,她眼睁睁地看着鲛人们用幻化出的剑气将晋权刺了个千疮百孔。
不要!
不要伤害他!
她喊着晋权的名字,但他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讥笑,眼里毫无情绪。
叶枯荣突然明白了,梵音死了,他早就不想活了,他甚至是高兴的,因为只要他死了,她就再也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了。
叶枯荣最痛苦、最煎熬的便是此刻了,她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在她面前缓缓倒下。
她曾发了重誓说不再喜欢他,然而终究割舍不下,无论是天真的他,脑子不清醒却依赖她的他,还是对她冷酷无情、始终不喜欢她的他。
她只是喜欢他,只是希望他的欢喜和愉悦都是她给的罢了,怎么感情的发展却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怎么还要残忍地让她面对他的死亡?
晋权。
所有的隐忍、仇恨、不甘,在霎时波涛似的涌向了叶枯荣。她的眼前渐渐被一片血雾遮挡
【七】
叶枯荣陷入魔障,她成魔了,她在南海灭了鲛人一族,手段何其的血腥残忍。
这个消息一经流传,便在天界引起了轰动。天界竟然会出现这种事,一个修得正果的散仙竟然还会误入歧途!这无疑让天界狠狠地丢了颜面,自然天界再也容不下叶枯荣。
天帝大发雷霆的时候,有一个仙人站了出来,自动请缨围剿那成魔的叶枯荣。他的姿态不卑不亢,眉眼依旧冷漠,一袭穿得一丝不苟的道袍衬得他即使在仙人中也显得格外的仙风道骨。
叶枯荣的脑子一直浑浑噩噩的,眼前依旧是一片红,周围是那些鲛人的残骸,而她紧紧抱着晋权的仙身呆坐在中央。
她的长发暴长,蜿蜒到了身后的草地上。她的眼睛通红,眉间是一颗朱砂痣,身上的灵气却已尽失,已然是成魔的模样。
一群天兵天将小心翼翼地上前,还未靠近便被一股强大的法力扫得飞出了十米远。叶枯荣收回了袖子,厉声道:别烦我!
她和晋权终于在一起了,谁也别想拆散他们!
你现在终于知道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了吧?
是谁?谁在说话?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有人出现在她眼前的血红里,那人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高挺的鼻,上挑的眉,削薄的唇怎么他跟她怀里的晋权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谁?怎么跟我的晋权长得那么相似?叶枯荣其他的记忆皆模糊了,唯有一个晋权成为了记忆的全部。
你的?呵。你好好看清你怀里的是什么!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眼里依旧是轻蔑、嘲讽。
他的指尖往她怀里的晋权一点,叶枯荣后知后觉地低头,她的晋权怎么变成一块木头了?
死的这个晋权是我制造的分身。本来我只是想让你体会下我失去梵音时的感觉,没想到你会因此崩溃坠入魔道。
这样刚好,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付你。
叶枯荣,你别觉得我卑鄙,早在你害死梵音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会有今日这个下场。
与叶枯荣浑身的血迹相反,晋权一身白衣,不染纤尘。
叶枯荣小心翼翼地放下那块木头,一眨眼的工夫就闪到了他的跟前。她用沾血的手指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是温暖的。
晋权
她像小孩子一样,在确认他是真的后,发出了雀跃的声音,然而却被自己的一声痛呼中断。
她像是不知道晋权已经趁机把剑插入她的胸口似的,继续用欢喜的声音说:晋权,你还在,我好高兴。
我以为你死了,我难过得也像要死了一样,现在胸口还是痛的。
她有些委屈又有些乞求地说:你抱一抱我好不好?我的胸口就不会痛了。
她听不进他说的那些陷害、那些欺骗,只知道她最喜欢的晋权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晋权面无表情,猛地收回了剑。叶枯荣笔挺地向后倒在地上,鲜血大片大片地在她胸口前绽放,深一层浅一层地濡湿了她的衣裳。她还不死心地对着晋权伸手,仍然只是想要一个拥抱,可是晋权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她的手指在空中孤独地抓了抓,然后从指尖开始,她的身体渐渐幻化成了虚无
周围是一片死寂,叶枯荣似乎听见了自己脑海深处远远传来一个倔强中犹带哭腔的声音--从今时今日起,我叶枯荣若是再喜欢晋权仙尊,便叫我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不得轮回转世。
原来如此
【八】
晋权上前收回了自己的剑,弯身的瞬间他的怀中却滚出了一颗明珠,刚好落在叶枯荣魂飞魄散的地方。晋权不快地皱眉,梵音的明珠怎么可以碰上这么污秽的东西!
晋权正要弯身去捡,却听到咔擦一声,明珠已经裂开,碎成了好多片,里头尽是些碎石头。
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浮在空中的碎石块解答了晋权的疑惑。灰色的碎石变成了透明的,里头是一幅幅记忆中的场景。
--叶枯荣专注地看着他,逗着他,照顾他,他向她撒娇说好喜欢她的场景。
--叶枯荣把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交给那个傻乎乎的晋权,他却挥手说不要,说好难看。她默默地收回,转身叫匠仙替她把石头伪装成了明珠。
--叶枯荣攀过雪山,攀过荆棘,在月光下热泪盈眶地将一株白花拢在怀里。
--叶枯荣问着镜子里满面愁容的自己,她骗晋权丹药有毒的事到底做得对不对?可不那样做,晋权哪里会有求生的欲望?
亮光消失了,碎石皆变得暗淡,落到了地上。这是叶枯荣的本命石,叶枯荣死,石头碎。
晋权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头一次出现这么明显的失态。他以为他受伤后是梵音所救,明珠是她所赠;他以为叶枯荣在他与梵音结成仙侣的法典上赠白花是去捣乱的;他以为叶枯荣嫉妒梵音,所以不择手段地害她原来他的以为就真的只是他自己的以为。
叶枯荣从头到尾何其无辜。
晋权突然失声笑了,笑到最后骤停,他蹲下身去,颤抖着手指将碎石收起,然后轻轻地说:叶枯荣,对不起。
一直都是他对不起她,包括他的自以为是。在那一刻,晋权终于知道,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自己终将孤独下去,再也不会见到叶枯荣
我可能就是叶枯荣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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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仙尊 枯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