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10-20 15:17:42
出自宋代高翥的《清明日對酒》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日落狐狸眠冢上,夜歸兒女笑燈前。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賞析詩歌首聯兩句是遠景,一句寫物景,一句寫人景。據此,我們不妨這樣想,詩人在清明節這一天來祭掃,未到墳茔聚集之地,即以目睹此景,因墓地往往在深處,怕妨路徑,故一眼必是望到遠景。那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場景呢?“南北山頭多墓田”,“南北”當是虛指,意即四面八方。是不是就可以解成“四面八方的山頭上有很多墓田”了呢?難道我們竟沒有體會出詩人說這句話時無限悲涼的口吻嗎:“(你看啊!)四面八方的山頭上竟然有這麽多的墓田,(那些可都是死去的人啊!)”這樣解就豐滿得多了。下面人景也就很是順理成章了,墓地多,自然來祭掃的人也就多了:“清明祭掃各紛然”。可是這裏面有一個問題,“各”指每家祭掃每家的毫不相幹,“紛然”則指人數衆多。那麽既然人數衆多,何以“各人自掃門前雪”呢?難道不會出現相互幫助、相互勸慰的場景嗎?須知道,人們一般隻有在什麽情況下才會互不搭腔,就是已經痛苦難過到了極緻,以緻習慣成自然,各自心知肚明,無需多言。
颔聯兩句,詩人走上前去,鏡
鏡頭拉近,細節刻畫物景與人景:“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字面上很好說,就是說冥紙成灰,灰飛漫天,好似白色的蝴蝶;相思成淚,淚滴成血,仿佛紅色的杜鵑。可爲什麽要以紙灰作蝴蝶,淚血作杜鵑,而不是旁的什麽?我們都知道中國古代美麗的神話中有莊周化蝶、杜鵑啼血的範式。那麽就清楚了:原來蝴蝶是溝通陰陽二界的使者啊,冥紙當然就是起到這樣的作用;同樣的,相思要怎麽樣來表達才最懇切,總不至于老是“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一類的吧,這樣就淺薄了。“我”要告訴陰間的人,“我們”想你想得都把眼淚哭幹了,現在啼出來的是血啊!這種震撼力,實在是難以言表的。
頸聯承接上句,依照時間發展續寫詩人的所見所想:“日落狐狸眠冢上,夜歸兒女笑燈前。”出句當然是虛景,哪裏會有這麽巧讓詩人碰到狐狸在冢穴裏面睡覺呢!不過是說,一天的祭掃結束了,日薄西山,人人各自歸家,但“我”知道,隻有一種動物是不會離開的,那便是狐狸。你憑什麽這麽說?雖然“我”沒有看見,但“我”竟連“狐死必首丘”的道理也不懂嗎?你們這些人,祭掃之時哭哭啼啼,平日裏哪裏見到你們有絲毫的傷心難過?狐狸卻不同,它們始終對同伴、對“家庭”忠誠無二,即使死了,也
要将頭對準丘穴的方向!真是“狐猶如此,人何以堪”啊!這一層強烈的反差不經仔細的推敲是得不到的。可是哪裏知道反差更強烈的還在後頭:晚上回到家來,看到孩子們在燈前玩鬧嬉戲,他們怎麽會知道“我”的心酸,怎麽會知道生離死别的痛苦?這于我們來說,又是一個極大的沖擊。可是還不止如此,我們再挖掘下去就發現:這些孩子都還那樣弱小,是那麽天真無邪,可是終歸要長大,終歸要衰老,終歸也要死去,這是天命所在,是多麽得令人遺憾,令人神傷。你看,這裏正好與首聯我們提到的詩人厭倦死亡的思想相照應了。是不是吃了一驚,短短十四個字,居然内涵多至如斯境地,且皆爲感人心魄,發人深省之語。
尾聯詩人要總結了,也算是表達自己的态度:“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應當說這是比較易見的文人士大夫的心理常态,就是及時行樂。我們讀到這裏,定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古詩十九首》裏那麽成系統地高唱“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或者會更直接想到“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但果真如此簡單嗎?我認爲關于這一點我們存在一種認識上的誤區:即并未區分與判斷抒發及時行樂思想究竟是已臻化境,心本開闊,還是無奈愁極,故作曠
達,這一點是極重要的問題,是可以作爲專題來研究的。就高翥這首詩而言,顯然是故作曠達無疑。你看,詩人尚在陽間,就已經想到死後别人祭祀他的酒他一滴也嘗不到了,可見他對這個世界是何其留戀!老子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由此可見欲望能使人喪失本我,漸成依賴。
原本下面該是藝術手法的分析,因又要涉及理論,與我想要表達鑒賞的最初的心理流變旨趣不合,故略去。高翥是南宋後期江湖詩派的重要作家,且爲甯波人,可以說,無論從時間上還是空間上,都與我近來研究的樓鑰有偶合之處。
作者簡介高翥(1170~1241)初名公弼,後改名翥(音同“著”)。字九萬,號菊磵(古同“澗”),餘姚(今屬浙江)人。遊蕩江湖,布衣終身。是江南詩派中的重要人物,有“江湖遊士”之稱。高翥少有奇志,不屑舉業,以布衣終身。他遊蕩江湖,專力于詩,畫亦極爲出名。晚年貧困潦倒,無一椽半畝,在上林湖畔搭了個簡陋的草屋,小僅容身,自署“信天巢”。72歲那年,遊淮染疾,死于杭州西湖。與湖山長伴,倒是遂了他的心願。
出自宋代高翥的《清明日对酒》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赏析诗歌首联两句是远景,一句写物景,一句写人景。据此,我们不妨这样想,诗人在清明节这一天来祭扫,未到坟茔聚集之地,即以目睹此景,因墓地往往在深处,怕妨路径,故一眼必是望到远景。那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呢?“南北山头多墓田”,“南北”当是虚指,意即四面八方。是不是就可以解成“四面八方的山头上有很多墓田”了呢?难道我们竟没有体会出诗人说这句话时无限悲凉的口吻吗:“(你看啊!)四面八方的山头上竟然有这么多的墓田,(那些可都是死去的人啊!)”这样解就丰满得多了。下面人景也就很是顺理成章了,墓地多,自然来祭扫的人也就多了:“清明祭扫各纷然”。可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各”指每家祭扫每家的毫不相干,“纷然”则指人数众多。那么既然人数众多,何以“各人自扫门前雪”呢?难道不会出现相互帮助、相互劝慰的场景吗?须知道,人们一般只有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互不搭腔,就是已经痛苦难过到了极致,以致习惯成自然,各自心知肚明,无需多言。
颔联两句,诗人走上前去,镜
镜头拉近,细节刻画物景与人景:“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字面上很好说,就是说冥纸成灰,灰飞漫天,好似白色的蝴蝶;相思成泪,泪滴成血,仿佛红色的杜鹃。可为什么要以纸灰作蝴蝶,泪血作杜鹃,而不是旁的什么?我们都知道中国古代美丽的神话中有庄周化蝶、杜鹃啼血的范式。那么就清楚了:原来蝴蝶是沟通阴阳二界的使者啊,冥纸当然就是起到这样的作用;同样的,相思要怎么样来表达才最恳切,总不至于老是“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一类的吧,这样就浅薄了。“我”要告诉阴间的人,“我们”想你想得都把眼泪哭干了,现在啼出来的是血啊!这种震撼力,实在是难以言表的。
颈联承接上句,依照时间发展续写诗人的所见所想:“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出句当然是虚景,哪里会有这么巧让诗人碰到狐狸在冢穴里面睡觉呢!不过是说,一天的祭扫结束了,日薄西山,人人各自归家,但“我”知道,只有一种动物是不会离开的,那便是狐狸。你凭什么这么说?虽然“我”没有看见,但“我”竟连“狐死必首丘”的道理也不懂吗?你们这些人,祭扫之时哭哭啼啼,平日里哪里见到你们有丝毫的伤心难过?狐狸却不同,它们始终对同伴、对“家庭”忠诚无二,即使死了,也
要将头对准丘穴的方向!真是“狐犹如此,人何以堪”啊!这一层强烈的反差不经仔细的推敲是得不到的。可是哪里知道反差更强烈的还在后头:晚上回到家来,看到孩子们在灯前玩闹嬉戏,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心酸,怎么会知道生离死别的痛苦?这于我们来说,又是一个极大的冲击。可是还不止如此,我们再挖掘下去就发现:这些孩子都还那样弱小,是那么天真无邪,可是终归要长大,终归要衰老,终归也要死去,这是天命所在,是多么得令人遗憾,令人神伤。你看,这里正好与首联我们提到的诗人厌倦死亡的思想相照应了。是不是吃了一惊,短短十四个字,居然内涵多至如斯境地,且皆为感人心魄,发人深省之语。
尾联诗人要总结了,也算是表达自己的态度:“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应当说这是比较易见的文人士大夫的心理常态,就是及时行乐。我们读到这里,定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古诗十九首》里那么成系统地高唱“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或者会更直接想到“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但果真如此简单吗?我认为关于这一点我们存在一种认识上的误区:即并未区分与判断抒发及时行乐思想究竟是已臻化境,心本开阔,还是无奈愁极,故作旷
达,这一点是极重要的问题,是可以作为专题来研究的。就高翥这首诗而言,显然是故作旷达无疑。你看,诗人尚在阳间,就已经想到死后别人祭祀他的酒他一滴也尝不到了,可见他对这个世界是何其留恋!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由此可见欲望能使人丧失本我,渐成依赖。
原本下面该是艺术手法的分析,因又要涉及理论,与我想要表达鉴赏的最初的心理流变旨趣不合,故略去。高翥是南宋后期江湖诗派的重要作家,且为宁波人,可以说,无论从时间上还是空间上,都与我近来研究的楼钥有偶合之处。
作者简介高翥(1170~1241)初名公弼,后改名翥(音同“著”)。字九万,号菊磵(古同“涧”),余姚(今属浙江)人。游荡江湖,布衣终身。是江南诗派中的重要人物,有“江湖游士”之称。高翥少有奇志,不屑举业,以布衣终身。他游荡江湖,专力于诗,画亦极为出名。晚年贫困潦倒,无一椽半亩,在上林湖畔搭了个简陋的草屋,小仅容身,自署“信天巢”。72岁那年,游淮染疾,死于杭州西湖。与湖山长伴,倒是遂了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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