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我想起了姥姥

端午節到了。走在街上，到處飄着粽子香味，艾葉的香味，還有香包的香味。大街上政府做着宣傳，超市裏商家做着廣告，借着幾天小長假，領上妻兒帶着粽子去旅行，遊山玩水賽龍舟。我看到，遊山，有人拿粽子祭山神，玩水，有人拿粽子祭屈原。這不禁讓我想起我可憐的姥姥。 姥姥是一九二七年生的。她三歲時就死了娘，五歲死了爹。爹娘死後她就被奶奶送到外爺家當了童養媳。民國時期，百姓是缺衣少食的。外爺家是個大戶人家，大小二十多口人吃飯，外婆七歲就開始坐在竈台前燒火，跪在鍋台上洗碗，可太奶奶有規定：燒糊了鍋，就别吃飯；打碎了碗就别吃飯；飯做少了就别吃飯；飯做剩下了，浪費糧食，就别吃飯。姥姥小時候可沒少餓肚子。

有一年過端午，太奶奶包了很多粽子。十歲的姥姥給燒火煮粽子，等煮熟時已是半夜時分了，一鍋粽子香噴噴的真誘人！外婆叫太奶奶起來着生熟，太奶奶睡的太熟，姥姥就自己取出一個小粽子，用筷子掏出點米來嘗。不料被太爺爺給發現了。一嚷嚷，太奶奶也醒來了，她抄起一把刀就給姥姥嘴上削了一個大口子，姥姥沒命地哭，也沒有換來一個人的同情。隻有小她兩歲的外爺說了句：“看你下次還敢偷吃我們家的東西不？”從此 ,她嘴上的刀口再也沒愈合了。姥姥相貌很清秀，隻可惜沒念過書。她從十二歲就開始紡線織布補貼家用。也就在這一年，外爺爲了躲土匪，長期睡在地窖裏，患了嚴重的風濕病，不能行走。從此姥姥一直照顧到外爺七九年去世。姥姥有兩兒兩女。解放後，外爺被抄了家，太奶奶和太爺也歸了西。纏着小腳的姥姥每天背着母親和舅舅去上山開荒，往往掙的工分不夠一家人喝米湯。爲了活下去，姥姥經常在河邊挖草根，在山上剝樹皮，終于将四個兒女養大成人了。姥姥爲大舅成家以後，就隻剩下兩間廈房，她和小舅相依爲命。八五年姥姥終于爲小舅娶了個媳婦，自己住進了豬圈。卻誰料，這媳婦進了門，姥姥的苦難更重了。她嫌舅舅窮，經常打姥姥。八七年端午節，舅媽包粽子，六十歲的姥姥抱着表弟給她幫着洗粽子葉，她嫌姥姥洗的慢，一腳将姥姥踹倒在地，吓得表弟哭的差點斷了氣。舅媽一把搶過表弟，狠狠地在屁股上打，姥姥爬起來撲過去搶孩子，又被她踹了出來，她随手将一個木墩砸了過來不偏不正砸在姥姥太陽穴上側。姥姥頓時血流如注。此刻大舅才站了出來，通知了我父母将姥姥送到醫院，經過搶救，可憐的姥姥還是活了過來。 村上幹部開會做出處理決定：姥姥和小舅分開過，由小舅每年給姥姥一百斤麥子，一百斤玉米。第二年端午節前，姥姥的沒麥子吃了，她向小舅要糧食，小舅不敢給。母親知道後讓我帶上五十斤面粉和包好的粽子給姥姥送去。舅媽看到我送來的面粉，火冒八丈，從下午一直罵到晚上九點多，姥姥就還了一句：“我長着嘴，就得吃飯呀。”舅媽聽到姥姥敢頂嘴，一腳踢開姥姥的簡易門，沖了進來把姥姥按倒在炕上，用雙手撕姥姥的嘴。眼看着姥姥嘴角流出血來，我在一旁拉不開她們，吓得直哭。我喊大舅，大舅不應。

我喊鄰居，鄰居也是熟視無睹，假裝沒聽見。我眼看舅媽将手從姥姥的嘴上移到了脖子上，我吓得渾身發抖，一急之下抱起姥姥睡覺枕的一塊圓石頭，朝着舅媽的頭上砸了下去，隻聽舅媽一聲尖叫溜了下去，這一聲尖叫也叫來了大舅、小舅和鄰居。姥姥又撿回了一條命。

我不知道我當時哪來那麽大的膽？那麽大的勁？那塊枕頭現在抱起來也挺沉的，而當年我才十歲。後來，姥姥的糧食就由我們家出了。姥姥得病常常是兩個舅舅鬼推磨。爲了少看兒媳臉，姥姥經常到山上挖草藥賣錢，到地裏拾麥穗度日子，直到她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