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8-23 09:41:26
出自宋代周邦彥的《解語花·上元》
風消绛蠟,露浥紅蓮,燈市光相射。桂華流瓦。纖雲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纖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參差,滿路飄香麝。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門如晝,嬉笑遊冶。钿車羅帕。相逢處,自有暗塵随馬。年光是也。唯隻見、舊情衰謝。清漏移,飛蓋歸來,從舞休歌罷。譯文及注釋譯文蠟燭在風中燃燒,夜露浸濕了花燈,街市上燈光交相映射。皎潔月光照着屋瓦,淡淡的雲層散去,光彩照人的嫦娥飄然欲下。衣裳是多麽精緻素雅,南國少女個個都細腰如掐。大街小巷箫鼓喧騰,人影攢動,條條路上幽香陣陣。不由想起當年京城的燈夜,千家萬戶張燈結彩如同白晝。姑娘們笑盈盈出門遊賞,香車上不時有人丢下羅帕。有緣相逢的地方,必是打馬相随塵土飛灑。今年的京城想必依舊,隻是我舊日的情懷已全衰謝。鍾漏輕移時間不早,趕快乘車回去吧,任憑人們去盡情歌舞玩耍。
注釋解語花:詞牌名。相傳唐玄宗太液池中有千葉白蓮,中秋盛開,玄宗設宴賞花。群臣左右爲蓮花之美歎羨不已,玄宗卻指着楊貴妃說:“那蓮花怎比得上我的解語花呢?”後人制曲,即取以爲名。上元:正月十五元宵節。绛蠟:紅燭。浥:沾濕。紅蓮:指荷花燈。歐陽修《蓦山溪·元夕》:“纖手染香
香羅,剪紅蓮滿城開遍。”桂華:代指月亮、月光。傳說月中有桂樹,故有以桂代月。素娥:嫦娥。放夜:古代京城禁止夜行,惟正月十五夜弛禁,市民可歡樂通宵,稱作“放夜”。千門:指皇宮深沉,千家萬戶。钿車:裝飾豪華的馬車。飛蓋:飛車。
鑒賞從藝術表現手法看,這首詞确有一定特色,不獨“措辭精粹”,而且設想新奇,構思巧妙。譚獻評《詞辨》,于周邦彥《齊天樂》起句“綠蕪凋盡台城路”評爲“以掃爲生”,這首詞的起句也是如此。元宵佳節,到處都是輝煌燈火,所謂“東風夜放花千樹”:而作者卻偏在第一句用了一個“銷”字,意謂通明的蠟炬在風中逐漸被燒殘而銷蝕。但由于第三句“花市光相射”驟然振起,可見元宵的燈火是愈燃愈旺,随銷随點,縱有風露,不害其燦爛閃灼的。特别是第二句以“露浥紅蓮”夾在兩句之間,得虛實相映之妙,就更見出作者得“以掃爲生”了。“绛蠟”是真,“紅蓮”是假,“風銷绛蠟”是寫實,“露浥紅蓮”則近于虛拟,由于在燈燭的映射下蓮花燈上宛如沾濕了清露。這就不僅寫出節日的盛妝,而且還摹繪出新春的生意。此正如孟浩然的《春曉》,盡管他說“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人們讀了卻并無“落紅滿徑”的殘春之感,相反,倒顯得春色無邊,
仿佛預見到萬紫千紅即将呈現。那是由于詩人寫到雨後初晴,晨曦滿樹,既然處處鳥啭莺啼,足見春光正豔。這與此詞同樣是“以掃爲生”。當然,周詞畢竟含有消極成分在内,第一句也同下片“舊情衰謝”、“舞休歌罷”等句暗自呼應。因爲元夜燈火縱然熱鬧通宵,也總有燈殘人散之時的。
下面“桂華流瓦”一句,人們多受王國維《人間詞話》的影響,認爲“境界”雖“極妙”,終不免遺憾,“惜以‘桂華’二字代‘月’耳”。特别是王氏對詞中用代字的意見是十分苛刻的。他說:“詞忌用替代字。……其所以然者,非意不足,則語不妙也。蓋意足則不暇代,語妙則不必代。”這就使人覺得周邦彥此詞此句真有美中不足之嫌了。其實《人間詞話》的評語未必中肯,至少是對詞用代字的意見未必适用于這首周詞。誠如王氏所雲,那隻消把“桂”字改成“月”字,便一切妥當。然而果真改爲“月華流瓦”,較之原句似反覺遜色。個中三味,當細求之。這首詞的好處,就在于沒有落入燈月交輝的俗套。作者一上來寫燈火通明,已極工巧之能事;此處轉而寫月,則除了寫出月色的光輝皎潔外,還寫出它的姿容絕代,色香兼備。“桂華”一語,當然包括月中有桂樹和桂子飄香(如白居易《憶江南》:“山寺月中尋桂子”)
兩個典故,但更主要的卻是爲下面“耿耿素娥欲下”一句作鋪墊。既然嫦娥翩翩欲下,她當然帶着女子特有的香氣,而嫦娥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香氣正應如桂花一般,因此這“桂華”二字就不是陳詞濫詞了。這正如杜甫在《月夜》中所寫的“香霧雲鬟濕”,着一“香”字,則霧裏的月光便如簇擁雲鬟的嫦娥出現在眼前,而對月懷人之情也就不言而喻,昔曹植《洛神賦》以“淩波微步,羅襪生塵”的警句刻畫出一位水上女神的綽約仙姿,杜甫和周邦彥則把朦胧或皎潔的月光比拟爲呼之欲下的月中仙女,皆得異曲同工之妙。周詞這寫月的三句,“桂華”句宛如未見其容,先聞其香;“纖雲散”則如女子搴開帷幕或揭去面紗;然後水到渠成,寫出了“耿耿素娥欲下”。如依王說,不用“桂華”而迳說“月明”,則肯定不會有現在這一栩栩如生的場面,讀者也不會有飄飄欲仙的感受。上面所說的美成此詞設想新奇,構思巧妙,正是指的這種表現手法。
然而作者的筆觸并未停留在這裏,他又從天上回到人間,寫“時序風物”和“人家宴樂”之盛美。但作者把這些全放到背景中去寫,突出地寫隻有在良辰佳節才出來看燈賞月的女子,故緊接着繪出了“衣裳淡雅,看楚女纖腰一把”的窈窕形象。“淡雅”二字,恰與上文“素娥”相
映襯。“蕭鼓喧,人影參差”是寫實,卻用來烘托氣氛,體現鬧中有靜;而以“滿路飄香麝”作爲上片小結,到底是因人間有衣裳淡雅而又馨香滿路的“楚女”引起作者對團?而明朗的皓月産生了“耿耿素娥欲下”的聯想和幻覺呢,還是用月裏嫦娥來襯托或拟喻人間的姝麗?仙乎,人乎,那盡可由讀者自己去補充或設想,作者卻不再饒舌了。此之謂耐人尋味。
上片是作者眼前目擊之景,下片則由當前所見回憶和聯想到自己當年在汴京元宵賞月的情景,用“因念”二字領起。結尾處的今昔之感,實自此油然而生。“都城放夜”是特定的時間地點:“千門如晝”寫得極空靈概括,然而氣派很足:“嬉笑遊冶”轉入寫人事,即都中士女在上元節日總的活動情況,其中也包括作者在内。這些都是寫上元應有之文,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可是着重點卻在于“钿車羅帕,相逢處,自有暗塵随馬”。這大有“晚逐香車入鳳城”(張泌《浣溪沙》)的味道。柳永在一首《迎新春》的詞裏寫汴京元宵的景況也說:“漸天如水,素月當午。香徑裏,絕纓擲果無數。更闌燭影花陰下,少年人往往奇遇。”與周詞所寫,意趣正複相同。不過柳詞樸實坦率,直言無隐;周詞委婉含蓄,比較收斂而已。柳詞是客觀描述,周詞則由上片的眼前風物回顧
當年,情緒上是由波動而克制,終于流露出年華老去,“舊情衰謝”的無可奈何之感。故兩詞風調仍複不同。這裏對“自有暗塵随馬”一句想多說幾句。曆來注家于此句都引蘇味道《上元》詩中五六二句:“暗塵随馬去,明月逐人來。”蘇轼《密州上元》詞則反用其意,說是“更無一點塵随馬”。而周詞此處的用法似與蘇味道詩略異其趣。意思是說女子坐着钿車出遊,等到與所期男子在約定地點相遇之後,車尾便有個騎馬的男子跟蹤了。“暗”不獨形容被馬蹄帶起的“塵”,也含有偷期密約,蹑迹潛蹤的意思。這是蘇味道原詩中所沒有的。
底下作者自然而然轉入了自嗟身世。“年光”二句是說每年都有這樣一次元宵佳節,可是自己飽曆滄桑,無複昔日情懷,那種嬉笑遊冶的輕狂生活,已一去不複返了。于是以“清漏移”三句作結。一到深夜,作者再也無心觀賞燈月交輝的景象,流連追歡逐愛的風情,于是就乘着車子趕快回到官邸(“飛蓋歸來”有避之唯恐不及的意味),心想,任憑人們去狂歡達旦吧。結尾之妙,在于“從舞休歌罷”一句有兩重意思。一是說任憑人們縱情歌舞,盡歡而散,自己可沒有這等閑情逸緻了;二是說人們縱使高興到極點,歌舞也有了時,與其燈闌人散,掃興歸來,還不如早點離開熱鬧場合
,留不盡之餘地。作者另一首名詞《滿庭芳·夏日溧水無想山作》的結尾也說:“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時眠。”都是寫自己無複昔時宴安于聲色的情懷,卻又都盡極蘊藉含蓄之能事,也可以說是異曲同工吧。到了李清照,由于感情過分悲涼傷感,便直截了當地寫出“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臨江仙》)這樣萬念俱灰的句子,看似衰飒,情感卻反而顯得奔放,不嫌其盡。有人認爲李清照的《詞論》中沒有提周邦彥,事實上卻是承認周邦彥爲詞道正宗的,以此看來,未必盡然。
創作背景關于此詞寫作的地點和年代,舊有異說。清人周濟《宋四家詞選》謂是“在荊南作”,“當與《齊天樂》同時”;近人陳思《清真居士年譜》則以此詞爲周知明州(今浙江甯波)時作,時在徽宗政和五年,即公元2225年。竊謂兩說均無确據,隻好兩存。
作者簡介周邦彥(1056年-1121年),中國北宋末期著名的詞人,字美成,號清真居士,漢族,錢塘(今浙江杭州)人。曆官太學正、廬州教授、知溧水縣等。徽宗時爲徽猷閣待制,提舉大晟府。精通音律,曾創作不少新詞調。作品多寫閨情、羁旅,也有詠物之作。格律謹嚴。語言典麗精雅。長調尤善鋪叙。爲後來格律派詞人所宗。舊時詞論稱他爲“詞家之冠”。有《清真集》傳世。
出自宋代周邦彦的《解语花·上元》
风消绛蜡,露浥红莲,灯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译文及注释译文蜡烛在风中燃烧,夜露浸湿了花灯,街市上灯光交相映射。皎洁月光照着屋瓦,淡淡的云层散去,光彩照人的嫦娥飘然欲下。衣裳是多么精致素雅,南国少女个个都细腰如掐。大街小巷箫鼓喧腾,人影攒动,条条路上幽香阵阵。不由想起当年京城的灯夜,千家万户张灯结彩如同白昼。姑娘们笑盈盈出门游赏,香车上不时有人丢下罗帕。有缘相逢的地方,必是打马相随尘土飞洒。今年的京城想必依旧,只是我旧日的情怀已全衰谢。钟漏轻移时间不早,赶快乘车回去吧,任凭人们去尽情歌舞玩耍。
注释解语花:词牌名。相传唐玄宗太液池中有千叶白莲,中秋盛开,玄宗设宴赏花。群臣左右为莲花之美叹羡不已,玄宗却指着杨贵妃说:“那莲花怎比得上我的解语花呢?”后人制曲,即取以为名。上元:正月十五元宵节。绛蜡:红烛。浥:沾湿。红莲:指荷花灯。欧阳修《蓦山溪·元夕》:“纤手染香
香罗,剪红莲满城开遍。”桂华:代指月亮、月光。传说月中有桂树,故有以桂代月。素娥:嫦娥。放夜:古代京城禁止夜行,惟正月十五夜弛禁,市民可欢乐通宵,称作“放夜”。千门:指皇宫深沉,千家万户。钿车:装饰豪华的马车。飞盖:飞车。
鉴赏从艺术表现手法看,这首词确有一定特色,不独“措辞精粹”,而且设想新奇,构思巧妙。谭献评《词辨》,于周邦彦《齐天乐》起句“绿芜凋尽台城路”评为“以扫为生”,这首词的起句也是如此。元宵佳节,到处都是辉煌灯火,所谓“东风夜放花千树”:而作者却偏在第一句用了一个“销”字,意谓通明的蜡炬在风中逐渐被烧残而销蚀。但由于第三句“花市光相射”骤然振起,可见元宵的灯火是愈燃愈旺,随销随点,纵有风露,不害其灿烂闪灼的。特别是第二句以“露浥红莲”夹在两句之间,得虚实相映之妙,就更见出作者得“以扫为生”了。“绛蜡”是真,“红莲”是假,“风销绛蜡”是写实,“露浥红莲”则近于虚拟,由于在灯烛的映射下莲花灯上宛如沾湿了清露。这就不仅写出节日的盛妆,而且还摹绘出新春的生意。此正如孟浩然的《春晓》,尽管他说“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人们读了却并无“落红满径”的残春之感,相反,倒显得春色无边,
仿佛预见到万紫千红即将呈现。那是由于诗人写到雨后初晴,晨曦满树,既然处处鸟啭莺啼,足见春光正艳。这与此词同样是“以扫为生”。当然,周词毕竟含有消极成分在内,第一句也同下片“旧情衰谢”、“舞休歌罢”等句暗自呼应。因为元夜灯火纵然热闹通宵,也总有灯残人散之时的。
下面“桂华流瓦”一句,人们多受王国维《人间词话》的影响,认为“境界”虽“极妙”,终不免遗憾,“惜以‘桂华’二字代‘月’耳”。特别是王氏对词中用代字的意见是十分苛刻的。他说:“词忌用替代字。……其所以然者,非意不足,则语不妙也。盖意足则不暇代,语妙则不必代。”这就使人觉得周邦彦此词此句真有美中不足之嫌了。其实《人间词话》的评语未必中肯,至少是对词用代字的意见未必适用于这首周词。诚如王氏所云,那只消把“桂”字改成“月”字,便一切妥当。然而果真改为“月华流瓦”,较之原句似反觉逊色。个中三味,当细求之。这首词的好处,就在于没有落入灯月交辉的俗套。作者一上来写灯火通明,已极工巧之能事;此处转而写月,则除了写出月色的光辉皎洁外,还写出它的姿容绝代,色香兼备。“桂华”一语,当然包括月中有桂树和桂子飘香(如白居易《忆江南》:“山寺月中寻桂子”)
两个典故,但更主要的却是为下面“耿耿素娥欲下”一句作铺垫。既然嫦娥翩翩欲下,她当然带着女子特有的香气,而嫦娥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香气正应如桂花一般,因此这“桂华”二字就不是陈词滥词了。这正如杜甫在《月夜》中所写的“香雾云鬟湿”,着一“香”字,则雾里的月光便如簇拥云鬟的嫦娥出现在眼前,而对月怀人之情也就不言而喻,昔曹植《洛神赋》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警句刻画出一位水上女神的绰约仙姿,杜甫和周邦彦则把朦胧或皎洁的月光比拟为呼之欲下的月中仙女,皆得异曲同工之妙。周词这写月的三句,“桂华”句宛如未见其容,先闻其香;“纤云散”则如女子搴开帷幕或揭去面纱;然后水到渠成,写出了“耿耿素娥欲下”。如依王说,不用“桂华”而迳说“月明”,则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一栩栩如生的场面,读者也不会有飘飘欲仙的感受。上面所说的美成此词设想新奇,构思巧妙,正是指的这种表现手法。
然而作者的笔触并未停留在这里,他又从天上回到人间,写“时序风物”和“人家宴乐”之盛美。但作者把这些全放到背景中去写,突出地写只有在良辰佳节才出来看灯赏月的女子,故紧接着绘出了“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的窈窕形象。“淡雅”二字,恰与上文“素娥”相
映衬。“萧鼓喧,人影参差”是写实,却用来烘托气氛,体现闹中有静;而以“满路飘香麝”作为上片小结,到底是因人间有衣裳淡雅而又馨香满路的“楚女”引起作者对团?而明朗的皓月产生了“耿耿素娥欲下”的联想和幻觉呢,还是用月里嫦娥来衬托或拟喻人间的姝丽?仙乎,人乎,那尽可由读者自己去补充或设想,作者却不再饶舌了。此之谓耐人寻味。
上片是作者眼前目击之景,下片则由当前所见回忆和联想到自己当年在汴京元宵赏月的情景,用“因念”二字领起。结尾处的今昔之感,实自此油然而生。“都城放夜”是特定的时间地点:“千门如昼”写得极空灵概括,然而气派很足:“嬉笑游冶”转入写人事,即都中士女在上元节日总的活动情况,其中也包括作者在内。这些都是写上元应有之文,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可是着重点却在于“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这大有“晚逐香车入凤城”(张泌《浣溪沙》)的味道。柳永在一首《迎新春》的词里写汴京元宵的景况也说:“渐天如水,素月当午。香径里,绝缨掷果无数。更阑烛影花阴下,少年人往往奇遇。”与周词所写,意趣正复相同。不过柳词朴实坦率,直言无隐;周词委婉含蓄,比较收敛而已。柳词是客观描述,周词则由上片的眼前风物回顾
当年,情绪上是由波动而克制,终于流露出年华老去,“旧情衰谢”的无可奈何之感。故两词风调仍复不同。这里对“自有暗尘随马”一句想多说几句。历来注家于此句都引苏味道《上元》诗中五六二句:“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苏轼《密州上元》词则反用其意,说是“更无一点尘随马”。而周词此处的用法似与苏味道诗略异其趣。意思是说女子坐着钿车出游,等到与所期男子在约定地点相遇之后,车尾便有个骑马的男子跟踪了。“暗”不独形容被马蹄带起的“尘”,也含有偷期密约,蹑迹潜踪的意思。这是苏味道原诗中所没有的。
底下作者自然而然转入了自嗟身世。“年光”二句是说每年都有这样一次元宵佳节,可是自己饱历沧桑,无复昔日情怀,那种嬉笑游冶的轻狂生活,已一去不复返了。于是以“清漏移”三句作结。一到深夜,作者再也无心观赏灯月交辉的景象,流连追欢逐爱的风情,于是就乘着车子赶快回到官邸(“飞盖归来”有避之唯恐不及的意味),心想,任凭人们去狂欢达旦吧。结尾之妙,在于“从舞休歌罢”一句有两重意思。一是说任凭人们纵情歌舞,尽欢而散,自己可没有这等闲情逸致了;二是说人们纵使高兴到极点,歌舞也有了时,与其灯阑人散,扫兴归来,还不如早点离开热闹场合
,留不尽之余地。作者另一首名词《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的结尾也说:“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都是写自己无复昔时宴安于声色的情怀,却又都尽极蕴藉含蓄之能事,也可以说是异曲同工吧。到了李清照,由于感情过分悲凉伤感,便直截了当地写出“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临江仙》)这样万念俱灰的句子,看似衰飒,情感却反而显得奔放,不嫌其尽。有人认为李清照的《词论》中没有提周邦彦,事实上却是承认周邦彦为词道正宗的,以此看来,未必尽然。
创作背景关于此词写作的地点和年代,旧有异说。清人周济《宋四家词选》谓是“在荆南作”,“当与《齐天乐》同时”;近人陈思《清真居士年谱》则以此词为周知明州(今浙江宁波)时作,时在徽宗政和五年,即公元2225年。窃谓两说均无确据,只好两存。
作者简介周邦彦(1056年-1121年),中国北宋末期著名的词人,字美成,号清真居士,汉族,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历官太学正、庐州教授、知溧水县等。徽宗时为徽猷阁待制,提举大晟府。精通音律,曾创作不少新词调。作品多写闺情、羁旅,也有咏物之作。格律谨严。语言典丽精雅。长调尤善铺叙。为后来格律派词人所宗。旧时词论称他为“词家之冠”。有《清真集》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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