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4-28 06:50:02
   在派出所下了戶口的幾天以後,我就把回執單送到學校,把從學校裏領導的30元動員費,交給了媽媽。以後呢,我就安心在家裏等待着,等待着上山下鄉,要出發的準确消息。
就在焦急等待着出發那段時間裏,我經常站在窗台前,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看着眼前漂浮在高樓後面的藍天浮雲,面對着室内四面蒼白的牆壁,無聊地翻閱着挂在牆上的日曆,不管是畫杠杠也好,還是扳指頭也罷,反正是上山下鄉,要出發的這一天,終于來到了眼前。
一九六九年一月二十二日,是我一生難以忘卻的日子,從那一天起,我踏上了艱苦難忘的知青生涯。
按照學校的統一安排,在兩天前,爸爸就将我的藤條行李箱和被子等收拾好,在大街上雇了一輛人力三輪車,把我的行李送到了學校。在出發前的頭兩天,就由學校集中統一組織,把我們的行李全部轉送到成都火車北站月台上,在那一列長長的悶罐列車前。按照各位知青将要到達的公社循序,分别裝上了各自的列車悶罐車廂……
記得臨出發的頭幾天晚上,隻要一空下來,媽媽就再三叮囑我,要我下鄉到農村,在生産隊裏一定要聽隊長的話,要和貧下中農搞好關系,要好好地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要好好表現。爸爸因公出差了,這幾天,兩個弟弟早已沒有往日歡快的嘻嘻哈哈的嬉笑聲,老是跟着我前前後後地轉。我也經常是整夜都睡不安穩。
明天就要出發了,躺在床上的我,翻來覆去的總是睡不着,看着身邊熟睡的兩個弟弟,默默遙望着窗外,黑色夜幕中的滿天星鬥,凝視着人們常說起的,那個充滿神秘的銀河系星群,尋覓着人們常說的北鬥星,我心中的七星北鬥又該在哪兒呢?就要離開家了,對即将出現的鄉下生産隊,腦海裏充滿着各種奇妙……
不久以後的幻想,我内心僅有的一絲安慰,就是能和自己的好同桌好朋友同時下到一個生産隊,将來在農村裏的生活和勞動中,吃苦受累當中,相互之間能有個幫手,心裏面稍微有一些平衡。朦胧迷茫中的我,或多或少還有一些可以依靠的感覺。
離别的這一天終于到了。全家人這一天都起得很早,鄰居們都來給我送行,昨天爸爸因工作需要到外地出差去了媽媽帶着兩個弟弟送我到火車北站。兩個弟弟今天特别聽話,小弟弟緊緊拉着我的衣襟,生怕我會突然飛走似的,大弟弟一聲不響地從我肩上拿過我的軍用挎包,斜挎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們家隔壁鄰居韓姨,陪着我們一家人,送我到成都火車北站。
這一年的冬天,是一個特别寒冷的冬天,我的耳朵和手背都被凍得發紅,臘月裏的寒風吹在我的耳朵上、手背上,弄得我鑽心地疼。我的雙手不得不纏上了幾層白色的紗布。潔白的紗布上浸出點點滴滴的血迹……
從家裏出來,在通往火車北站的各條道路上,兩側人行道和慢車道上的人流不息,今天的此刻,人流都是向着火車北站緩緩向前運動,幾乎都是送家裏當知青的子女上山下鄉的。這一悲壯的場面令我終身難忘。
火車北站的廣場上更是人山人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起碼彙集了有十幾萬人,密密麻麻地,站滿了火車北站的整個廣場,他們都是爲同我一樣的知青,前來送行的父母兄弟姐妹,我們在一夜之間,就從16、17歲上下的中學生,猛然間就變成了知青,要下鄉當農民,到農村的生産隊去,掙工分去了。
站在火車北站的廣場入口處,我一眼就看見,32中學校上山下鄉知青隊伍,浩浩蕩蕩地開過來了,班上的同學們,正在向我招手示意,也有人在大聲地喊我:“石頭,快點兒過來。帶隊的老師正在清點人數。”
此刻學校的知青隊伍,正在浩浩蕩蕩步入火車北站廣場,我連忙伸出雙手,從大弟弟的肩膀上摘下軍用挎包,轉身向媽媽說了聲:“媽媽,我們學校的隊伍過來了,我走了。”
話音未落,我就急匆匆地消失在人山人海的知青洪流中,耳邊卻聽到了小弟弟嘶啞的喊聲:“大哥你好久回來……”
他的聲音那麽弱小,而又那麽強烈的刻在我的心裏,這喊聲至今還在我的心中震撼着。是啊,我真的無法回答,我上哪兒能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
這時候,火車北站上所有的檢票口已經全部打開,首先是我們學校的知青們,稍作整隊,迅速變成多路縱隊魚貫而入,經過檢票口進入車站。
緊接着,就是送知青的親友們擁擠在檢票口,大家都渴望快速通過檢票口進入車站,都巴不得盡早一點兒到達站台。往日裏,那些對工作一向極端負責任的檢票員們,今天倒是完全破例,他們早早就把金屬剪票夾裝進了衣兜,站在檢票口的崗位上,把頭轉向一邊,任憑送知青的人流在他身後穿流不息地經過。
火車北站的所有站台上擠滿了送知青的人們,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拉着哥哥姐姐不願放手的小弟弟和小妹妹,更多的是爸爸媽媽們,他們站在站台上,呆呆地望着自己兒女們,擁擠在悶罐火車那扇冰冷的推拉門口,舞動着那雙充滿期盼未來的小手,正在向自己不住地揮手告别。
什麽樣的未來命運在等待着這些知青們,他們的出路在哪裏,誰也不知道。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兒女們,就要這樣離開家,到那個從來都沒有聽說的偏遠地方去當農民,這些孩子們的将來怎麽辦?人們的心被懸在空中,永遠也落不到底。
大家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疼痛。送行的人們眼含着淚花,紛紛拉着親人們的手舍不得放開。是啊,誰沒有父母,哪個家庭又沒有當知青的兒女呢?
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雄壯樂曲聲中,列車開始徐徐向前滑動,送别的親人們彙成了巨大的洪流擁堵在站台上,白發蒼蒼的老人們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着,奮力追趕着已經起步正在逐漸加速運行的列車,他們一邊奔跑着,一邊揮手,一邊抹着眼淚,呼喊着自己家孩子的名字,最後仍然被這悶罐列車無情的甩在身後站台上,永遠定格在車站月台上的那一刹那間,送别的人群與滿載知情的列車之間,被無情拉開的距離越來越大,那場面那麽令人心碎,那麽悲壯,那麽撕肝裂肺,讓人永世難以忘懷。
滿載知青的悶罐列車車廂裏,昨天還是中學生,而今天就變成農民的知識青年們,散亂着坐着車廂的地板上,把脊背抵靠着自己的行李,伴随着列車均勻的搖晃和抖動,透過鐵皮悶罐列車的車門和窗口,靜靜地望着車廂外面,綠色丘陵、平原和山川、田野與河流、遠處的群山、藍天和白雲,從眼前不斷地飛馳而過。
嚴冬的獵獵寒風,從敞開着的悶罐列車兩扇車門和八個窗口無情地吹進車廂,凍得車廂裏的所有人,互相依靠着擠在車廂内的兩旁,滿含着無限的激情的我們,從喉嚨裏飛出了一個震撼着整個時代的歌聲,
“遠飛的大雁,請你快快飛,捎個心兒到北京,知識青年想念親人毛主席……敬愛的毛主席,請你放心,爲革命刀山敢上。火海敢闖,知識青年永遠忠于毛主席……”
這充滿無限凄涼和哀怨的歌聲,寄托着我們這些知青的的未來和期望,充滿着無盡的憂怨酸楚與迷茫,具有無窮的穿透與震撼力,它是發自廣大知青戰友們心底悲壯的呐喊,伴随着悶罐列車向前推進所發出的咣當當咣當當當的節奏聲,滿懷激情地飛出了列車,飛向了天空,散落在漫長的鐵道線上,在廣闊無邊的群山峻嶺和川西南平原的上空久久地回蕩着,深深地紮根在廣大知青戰友們的心靈之中,以至于在兩千多萬上山下鄉的知青心中,數十年以後仍然難以忘懷。
按照學校的統一安排,我所在的這節悶罐車廂裏,全部都是下放到洪雅羅壩公社的知青,當我進入車廂以後,就一直沒有看到我的好朋友陳永華。車廂裏也沒有發現陳永華的行李。心裏頓時産生了一種強烈的不安。
學校裏不是已經把陳永華和我分配到一個生産隊了嗎?怪就怪在今天我們全校所有的知青都出發到洪雅,他不可能不知道。現在我們已經都上火車了,而且列車已經發車,陳永華,說好一起下鄉的事,他咋個會沒有來喃?車廂裏既沒有他的行李?也不見他的人?我頓時感到心中一陣慌亂,馬上找到我們帶隊的趙雄老師打探情況。
帶隊的趙雄老師,雙眼看着列車的車門外邊,快速向後閃過的樹木、河流和山林,靜靜地聽完我的問話。她拉着我的手,用一種難以琢磨的語調,語氣深沉地回答道:“小石頭,你不用着急,再說,你急也沒有用。聽我在給你把思路梳理一下。陳永華同學,看樣子,他肯定有其他的什麽重要原因,或者是有他難言的苦衷,今天是不能來了。大概,他是在等下一批吧。今天,你們這700多人,是我們學校首批下鄉的。不久以後,學校裏即将組織第二批,第三批……,從這以後,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這必将是大勢所趨。在我們國家,一個相當長的曆史時期内,誰也都無法改變。動員上山下鄉,終将成爲我們學校,以後很長時期的主要政治任務。不過,我還是相信,既然你們是好朋友,你也該相信他,肯定會來和你在一起的。你先下去再說吧,早下晚下,反正早晚都得要下。目前你們每個人都得下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這是必然趨勢,這道關你們必須要過。任何人想要繞開它或躲避它,都是根本不可能的。即使是他不會再到你身邊來,這也不必驚慌失措。以後的人生道路,必須得由你自己來走。不能靠别人。把自己的人生道路依托在别人身上,這想法本身就是不現實的。自己的人生道路,要靠自己的努力争取。”
聽罷這位趙老師發自内心的這番勸導。情緒上雖然有些平靜了。心靈深處又泛起了陣陣謎茫和怨恨。此時此地的我,在道理上,好像是全聽明白了。同時又感到:自己将要一個人到那個未知的生産隊。心靈上頓時感到非常的疑惑和恐慌。
趙老師剛才講的這番話,對我來說,在當時,的确是似懂非懂,社會人世間的世态炎涼剛剛有了一點初步體會。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所愚弄和抛棄,這種感覺令我感到萬分的憤怒和懊悔。
在悶罐列車勻速運行所發出那咣當咣當的節奏聲中,我呆呆地望着車廂裏的同學和校友,凝視着車廂外呼嘯而過的田野和山川,心裏一直很後悔,後悔自己瞎了眼,真想把自己痛打一頓才能解恨。我怎麽會交上了這樣的朋友?
這趟知青專列在眉山車站臨時臨停車,可以做短暫休息,我在車門口向外張望,意外地發現,和我同住一個院兒的小夥伴熊吉東、周尚波出現在眉山車站的站台上,我趕緊下車攔住他們兩個,打聽情況。得知他們也是今天和我們一起,同乘一列火車下鄉,成都13中的知青就下放到眉山
幾個小時以後,我們的列車終于在成昆鐵路線上的夾江火車站停了下來,學校的帶隊老師和工宣隊幹部,站在月台上大聲地宣布:“各位同學們,你們所有的人,都要在這裏下火車,現在要求:你們把各自的行李,都從悶罐列車的車廂裏,搬下列車下面的月台上,然後分别轉移至各自所要到公社的卡車,大家要看清楚,不要裝錯了車廂。大家稍作休息,然後用卡車,把你們轉送到各自所要去的公社。”
命令剛一宣布,同學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我們在這裏要分手,各自奔赴各自的廣闊天地。純潔的同學友誼和對未來的命運的擔憂,多重心情交織在一起,那個離别的場面讓人終身難忘,就連那些平時最瞧不起抹眼淚的男同學們,現在早已經是淚流成河了,就是鐵石心腸的老天爺有眼看到這場景,它也會掉淚的。
列車機車頭,此刻仰面長歎氣,長鳴三聲汽笛,喘着粗氣離我們而去。它仿佛是想得到我們這些知青的諒解,拉長低沉的嗓門,噴發出一股股黑色的濃煙,悲憤地仰天大聲呼嘯着:“莫……怪……我……”
下了火車,站在夾江火車站的站台上,望着身邊正在起步的悶罐列車,無意中發現,我們剛才乘坐的悶罐列車,鐵門上用粉筆寫着“羅壩”二字。看樣子,這個羅壩,就是我們即将到達的公社簡稱。再看看我們的行李,行李和箱子的外立面,顯眼醒目的地方,幾乎都寫着樂壩。那這個樂壩和羅壩,二者之間到底有什麽區别呢?它對我們,将會産生什麽樣的影響?以後的結局将會怎樣?我在頭腦裏閃過一連串疑問。當時我還來不及細想。
站台上,我仿佛一直都在慌忙中,隻顧和同學說話,忙着說告别話了。至于下了火車以後,我們将要到達的公社和生産隊,路程還有多遠?知青們誰都不知道。隻曉得我們要去樂壩公社。其他的,一無所知。
當時的站台上,站滿了剛下火車的知青,他們正在相互幫忙,把自己的行李,從列車的悶罐車廂裏搬出來,放到站台上,再從站台搬到相對應前往公社的大卡車上去。忙着相互告别。很多事情還來不及考慮。
人生的道路崎岖又漫長,
誰能把知青的步伐展望,
我們的紅心像燦爛的星鬥,
顆顆像明珠閃耀着光芒……
已經登上卡車的幾個知青們,不由得唱起了一支曲調悠長的知青之歌。這首歌一下子打動了我們在場的所有人,它就像長了翅膀,迅速在火車站長長的月台裏,在公路邊的正在上知青的卡車上,響起了巨大的和聲。
我們今後的人生路,誰又說得清呢?我們走一步算一步吧。
請看下一節《夾江下火車轉乘卡車》。    
   在派出所下了户口的几天以后,我就把回执单送到学校,把从学校里领导的30元动员费,交给了妈妈。以后呢,我就安心在家里等待着,等待着上山下乡,要出发的准确消息。
就在焦急等待着出发那段时间里,我经常站在窗台前,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看着眼前漂浮在高楼后面的蓝天浮云,面对着室内四面苍白的墙壁,无聊地翻阅着挂在墙上的日历,不管是画杠杠也好,还是扳指头也罢,反正是上山下乡,要出发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眼前。
一九六九年一月二十二日,是我一生难以忘却的日子,从那一天起,我踏上了艰苦难忘的知青生涯。
按照学校的统一安排,在两天前,爸爸就将我的藤条行李箱和被子等收拾好,在大街上雇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把我的行李送到了学校。在出发前的头两天,就由学校集中统一组织,把我们的行李全部转送到成都火车北站月台上,在那一列长长的闷罐列车前。按照各位知青将要到达的公社循序,分别装上了各自的列车闷罐车厢……
记得临出发的头几天晚上,只要一空下来,妈妈就再三叮嘱我,要我下乡到农村,在生产队里一定要听队长的话,要和贫下中农搞好关系,要好好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要好好表现。爸爸因公出差了,这几天,两个弟弟早已没有往日欢快的嘻嘻哈哈的嬉笑声,老是跟着我前前后后地转。我也经常是整夜都睡不安稳。
明天就要出发了,躺在床上的我,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看着身边熟睡的两个弟弟,默默遥望着窗外,黑色夜幕中的满天星斗,凝视着人们常说起的,那个充满神秘的银河系星群,寻觅着人们常说的北斗星,我心中的七星北斗又该在哪儿呢?就要离开家了,对即将出现的乡下生产队,脑海里充满着各种奇妙……
不久以后的幻想,我内心仅有的一丝安慰,就是能和自己的好同桌好朋友同时下到一个生产队,将来在农村里的生活和劳动中,吃苦受累当中,相互之间能有个帮手,心里面稍微有一些平衡。朦胧迷茫中的我,或多或少还有一些可以依靠的感觉。
离别的这一天终于到了。全家人这一天都起得很早,邻居们都来给我送行,昨天爸爸因工作需要到外地出差去了妈妈带着两个弟弟送我到火车北站。两个弟弟今天特别听话,小弟弟紧紧拉着我的衣襟,生怕我会突然飞走似的,大弟弟一声不响地从我肩上拿过我的军用挎包,斜挎在自己的肩膀上,我们家隔壁邻居韩姨,陪着我们一家人,送我到成都火车北站。
这一年的冬天,是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天,我的耳朵和手背都被冻得发红,腊月里的寒风吹在我的耳朵上、手背上,弄得我钻心地疼。我的双手不得不缠上了几层白色的纱布。洁白的纱布上浸出点点滴滴的血迹……
从家里出来,在通往火车北站的各条道路上,两侧人行道和慢车道上的人流不息,今天的此刻,人流都是向着火车北站缓缓向前运动,几乎都是送家里当知青的子女上山下乡的。这一悲壮的场面令我终身难忘。
火车北站的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起码汇集了有十几万人,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火车北站的整个广场,他们都是为同我一样的知青,前来送行的父母兄弟姐妹,我们在一夜之间,就从16、17岁上下的中学生,猛然间就变成了知青,要下乡当农民,到农村的生产队去,挣工分去了。
站在火车北站的广场入口处,我一眼就看见,32中学校上山下乡知青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过来了,班上的同学们,正在向我招手示意,也有人在大声地喊我:“石头,快点儿过来。带队的老师正在清点人数。”
此刻学校的知青队伍,正在浩浩荡荡步入火车北站广场,我连忙伸出双手,从大弟弟的肩膀上摘下军用挎包,转身向妈妈说了声:“妈妈,我们学校的队伍过来了,我走了。”
话音未落,我就急匆匆地消失在人山人海的知青洪流中,耳边却听到了小弟弟嘶哑的喊声:“大哥你好久回来……”
他的声音那么弱小,而又那么强烈的刻在我的心里,这喊声至今还在我的心中震撼着。是啊,我真的无法回答,我上哪儿能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这时候,火车北站上所有的检票口已经全部打开,首先是我们学校的知青们,稍作整队,迅速变成多路纵队鱼贯而入,经过检票口进入车站。
紧接着,就是送知青的亲友们拥挤在检票口,大家都渴望快速通过检票口进入车站,都巴不得尽早一点儿到达站台。往日里,那些对工作一向极端负责任的检票员们,今天倒是完全破例,他们早早就把金属剪票夹装进了衣兜,站在检票口的岗位上,把头转向一边,任凭送知青的人流在他身后穿流不息地经过。
火车北站的所有站台上挤满了送知青的人们,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拉着哥哥姐姐不愿放手的小弟弟和小妹妹,更多的是爸爸妈妈们,他们站在站台上,呆呆地望着自己儿女们,拥挤在闷罐火车那扇冰冷的推拉门口,舞动着那双充满期盼未来的小手,正在向自己不住地挥手告别。
什么样的未来命运在等待着这些知青们,他们的出路在哪里,谁也不知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女们,就要这样离开家,到那个从来都没有听说的偏远地方去当农民,这些孩子们的将来怎么办?人们的心被悬在空中,永远也落不到底。
大家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疼痛。送行的人们眼含着泪花,纷纷拉着亲人们的手舍不得放开。是啊,谁没有父母,哪个家庭又没有当知青的儿女呢?
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雄壮乐曲声中,列车开始徐徐向前滑动,送别的亲人们汇成了巨大的洪流拥堵在站台上,白发苍苍的老人们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着,奋力追赶着已经起步正在逐渐加速运行的列车,他们一边奔跑着,一边挥手,一边抹着眼泪,呼喊着自己家孩子的名字,最后仍然被这闷罐列车无情的甩在身后站台上,永远定格在车站月台上的那一刹那间,送别的人群与满载知情的列车之间,被无情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大,那场面那么令人心碎,那么悲壮,那么撕肝裂肺,让人永世难以忘怀。
满载知青的闷罐列车车厢里,昨天还是中学生,而今天就变成农民的知识青年们,散乱着坐着车厢的地板上,把脊背抵靠着自己的行李,伴随着列车均匀的摇晃和抖动,透过铁皮闷罐列车的车门和窗口,静静地望着车厢外面,绿色丘陵、平原和山川、田野与河流、远处的群山、蓝天和白云,从眼前不断地飞驰而过。
严冬的猎猎寒风,从敞开着的闷罐列车两扇车门和八个窗口无情地吹进车厢,冻得车厢里的所有人,互相依靠着挤在车厢内的两旁,满含着无限的激情的我们,从喉咙里飞出了一个震撼着整个时代的歌声,
“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捎个心儿到北京,知识青年想念亲人毛主席……敬爱的毛主席,请你放心,为革命刀山敢上。火海敢闯,知识青年永远忠于毛主席……”
这充满无限凄凉和哀怨的歌声,寄托着我们这些知青的的未来和期望,充满着无尽的忧怨酸楚与迷茫,具有无穷的穿透与震撼力,它是发自广大知青战友们心底悲壮的呐喊,伴随着闷罐列车向前推进所发出的咣当当咣当当当的节奏声,满怀激情地飞出了列车,飞向了天空,散落在漫长的铁道线上,在广阔无边的群山峻岭和川西南平原的上空久久地回荡着,深深地扎根在广大知青战友们的心灵之中,以至于在两千多万上山下乡的知青心中,数十年以后仍然难以忘怀。
按照学校的统一安排,我所在的这节闷罐车厢里,全部都是下放到洪雅罗坝公社的知青,当我进入车厢以后,就一直没有看到我的好朋友陈永华。车厢里也没有发现陈永华的行李。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学校里不是已经把陈永华和我分配到一个生产队了吗?怪就怪在今天我们全校所有的知青都出发到洪雅,他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我们已经都上火车了,而且列车已经发车,陈永华,说好一起下乡的事,他咋个会没有来喃?车厢里既没有他的行李?也不见他的人?我顿时感到心中一阵慌乱,马上找到我们带队的赵雄老师打探情况。
带队的赵雄老师,双眼看着列车的车门外边,快速向后闪过的树木、河流和山林,静静地听完我的问话。她拉着我的手,用一种难以琢磨的语调,语气深沉地回答道:“小石头,你不用着急,再说,你急也没有用。听我在给你把思路梳理一下。陈永华同学,看样子,他肯定有其他的什么重要原因,或者是有他难言的苦衷,今天是不能来了。大概,他是在等下一批吧。今天,你们这700多人,是我们学校首批下乡的。不久以后,学校里即将组织第二批,第三批……,从这以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必将是大势所趋。在我们国家,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谁也都无法改变。动员上山下乡,终将成为我们学校,以后很长时期的主要政治任务。不过,我还是相信,既然你们是好朋友,你也该相信他,肯定会来和你在一起的。你先下去再说吧,早下晚下,反正早晚都得要下。目前你们每个人都得下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是必然趋势,这道关你们必须要过。任何人想要绕开它或躲避它,都是根本不可能的。即使是他不会再到你身边来,这也不必惊慌失措。以后的人生道路,必须得由你自己来走。不能靠别人。把自己的人生道路依托在别人身上,这想法本身就是不现实的。自己的人生道路,要靠自己的努力争取。”
听罢这位赵老师发自内心的这番劝导。情绪上虽然有些平静了。心灵深处又泛起了阵阵谜茫和怨恨。此时此地的我,在道理上,好像是全听明白了。同时又感到:自己将要一个人到那个未知的生产队。心灵上顿时感到非常的疑惑和恐慌。
赵老师刚才讲的这番话,对我来说,在当时,的确是似懂非懂,社会人世间的世态炎凉刚刚有了一点初步体会。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所愚弄和抛弃,这种感觉令我感到万分的愤怒和懊悔。
在闷罐列车匀速运行所发出那咣当咣当的节奏声中,我呆呆地望着车厢里的同学和校友,凝视着车厢外呼啸而过的田野和山川,心里一直很后悔,后悔自己瞎了眼,真想把自己痛打一顿才能解恨。我怎么会交上了这样的朋友?
这趟知青专列在眉山车站临时临停车,可以做短暂休息,我在车门口向外张望,意外地发现,和我同住一个院儿的小伙伴熊吉东、周尚波出现在眉山车站的站台上,我赶紧下车拦住他们两个,打听情况。得知他们也是今天和我们一起,同乘一列火车下乡,成都13中的知青就下放到眉山
几个小时以后,我们的列车终于在成昆铁路线上的夹江火车站停了下来,学校的带队老师和工宣队干部,站在月台上大声地宣布:“各位同学们,你们所有的人,都要在这里下火车,现在要求:你们把各自的行李,都从闷罐列车的车厢里,搬下列车下面的月台上,然后分别转移至各自所要到公社的卡车,大家要看清楚,不要装错了车厢。大家稍作休息,然后用卡车,把你们转送到各自所要去的公社。”
命令刚一宣布,同学们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我们在这里要分手,各自奔赴各自的广阔天地。纯洁的同学友谊和对未来的命运的担忧,多重心情交织在一起,那个离别的场面让人终身难忘,就连那些平时最瞧不起抹眼泪的男同学们,现在早已经是泪流成河了,就是铁石心肠的老天爷有眼看到这场景,它也会掉泪的。
列车机车头,此刻仰面长叹气,长鸣三声汽笛,喘着粗气离我们而去。它仿佛是想得到我们这些知青的谅解,拉长低沉的嗓门,喷发出一股股黑色的浓烟,悲愤地仰天大声呼啸着:“莫……怪……我……”
下了火车,站在夹江火车站的站台上,望着身边正在起步的闷罐列车,无意中发现,我们刚才乘坐的闷罐列车,铁门上用粉笔写着“罗坝”二字。看样子,这个罗坝,就是我们即将到达的公社简称。再看看我们的行李,行李和箱子的外立面,显眼醒目的地方,几乎都写着乐坝。那这个乐坝和罗坝,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它对我们,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以后的结局将会怎样?我在头脑里闪过一连串疑问。当时我还来不及细想。
站台上,我仿佛一直都在慌忙中,只顾和同学说话,忙着说告别话了。至于下了火车以后,我们将要到达的公社和生产队,路程还有多远?知青们谁都不知道。只晓得我们要去乐坝公社。其他的,一无所知。
当时的站台上,站满了刚下火车的知青,他们正在相互帮忙,把自己的行李,从列车的闷罐车厢里搬出来,放到站台上,再从站台搬到相对应前往公社的大卡车上去。忙着相互告别。很多事情还来不及考虑。
人生的道路崎岖又漫长,
谁能把知青的步伐展望,
我们的红心像灿烂的星斗,
颗颗像明珠闪耀着光芒……
已经登上卡车的几个知青们,不由得唱起了一支曲调悠长的知青之歌。这首歌一下子打动了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它就像长了翅膀,迅速在火车站长长的月台里,在公路边的正在上知青的卡车上,响起了巨大的和声。
我们今后的人生路,谁又说得清呢?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
请看下一节《夹江下火车转乘卡车》。    
在派出所下了户口的几天以后,我就把回执单送到学校,把从学校里领导的30元动员费,交给了妈妈。以后呢,我就安心在家里等待着,等待着上山下乡,要出发的准确消息。就在焦...[全文阅读]
在非洲大草原上,一群斑马在悠闲地吃草,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头狮子,猛然间闯入斑马群,为了摆脱狮子的猎杀,斑马们一下子四散奔逃,各自逃命。 狮子追上了一匹落单...[全文阅读]
你也快要毕业了,我不想再像现在的自己,我要改变了,你也要走了,我也许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能真的废掉了,我不敢告诉家人,我的状况,我也知道这样下去对...[全文阅读]
有一次,我与妈妈去了一个地下购物街,买完东西在一个餐馆里吃东西。看见两个青年人吧还没吃的盒饭放在餐桌上,就走了,可能是去买别的东西了吧。一位收拾垃圾的老大爷,...[全文阅读]
深秋了,天有些凉 吃过早饭,在院子里散步。 满目的凄凉,不由地徒生伤感。树叶黄了,在瑟瑟的秋风里,哀落成一地的悲凉。风是凉的,是那种带着忧伤的凉,吹...[全文阅读]
遇见你是我的幸福今天是我们暖阳下乡的第六天,今天也是我感触很深的一天。因为昨晚得知今天早上我要带早读,所以就早早地起了床。吃完早餐后就匆匆地赶去了教学楼—...[全文阅读]
本文标题:踏上知青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