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的伤口有两个人说不出

你說你最喜歡麥田，碧綠翻騰的麥浪帶給你的震撼不亞于海嘯。你在一篇叫《麥田陽光》的文章裏寫：長大以後知道了有種修辭叫比喻，父母給我的愛就像麥葉上的陽光。冬天很冷，我卻不喜歡穿很厚的衣服。下雪了，跑到麥地裏，看覆蓋在麥苗上的雪在陽光的照耀下結成晶瑩璀璨的世界，那時我終于明白了，陽光和麥田在你心中占了什麽分量。　　　　離開你的第三百六十五天，我在陽光明媚的四月騎了單車去郊區的愛田。我在麥田裏奔跑，不顧一切的躺下去，麥子的根須咯得後背生疼，地面的冰涼貪婪的吞噬我周身的熱量。細如針尖的麥芒刺過我的臉頰，溫暖如昔的陽光慵懶的撒到臉上。　　　　躺夠了，站起身。心髒的某個角落似乎被什麽東西刺破了，不知名的風吹過心髒，在我的身體裏穿梭。對着空茫的麥田大聲呼喊：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閉上眼，眼淚不可抑制的流下來。我想你，可是麥田聽不到。　　　　第一次遇到谷雨是在某個早自習，那時我剛與周公打完招呼就被“馬列老太”拽着耳朵拖出了教室。這裏的冬天很特别，陽光很好，天氣卻很冷。樓道裏不時的有陰冷風灌進來，我拉緊拉鏈，回過頭，然後看到了谷雨。　　　　十二月的陽光穿過每一個縫隙，毫不吝啬的将溫暖輸送給這片陰冷逼仄的天地。逆着光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她就那麽靜靜地靠在牆壁上，站在陽光的剪影裏，披散的頭發遮蓋了她的臉，彤色的光暈籠罩在周身。　　　　我從來就不相信什麽關于天使的傳說，可那一刻我的心裏除了震撼再也沒有别的。那種略顯孤寂的氣場讓我忽略不掉，我隻覺得有什麽東西霸道的鑽進了我的心髒，然後不知名的溫柔夾雜着些許恐慌一點點在血液裏蔓延。　　　　我走上前，“你爲什麽也被罰站”，她終于擡起頭，墨黑眸子裏的落寞與倔強就像一簇暗夜中的火焰。“和老師頂嘴了。”漫不經心的語調，戲谑的微笑。我在想，這個女生真是與衆不同。我很義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佩服你。”她不着邊際的躲了一下，“你很喜歡和女生稱兄道弟嗎？”“沒有，但你是特例。”　　　　落入俗套的相識、相知，然後在彼此的青春裏留下深刻的印記。如果注定每個人的青春紀念冊裏要有一個特别的異性駐足，那麽，在我乏善可陳的青春裏，谷雨是一個偶然。直到很多年以後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個冬日的早晨我沒有走出教室，我的生活會不會是另一種光景？　　　　“邱田，明天的早飯我不吃豆漿油條。”還沒回到家就接到谷雨的電話，又是這千篇一律的怨言。“好，明天早上吃面包可樂。”我挂斷電話，無奈的歎口氣，這個女生從來就不懂得照顧自己。在我遇見她之前，她把面包可樂做早餐并成功地吃壞了自己的胃。所以現在對她所說的話，我選擇忽略。　　　　和谷雨熟悉之後，我們摸透了彼此的性格。她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不喜歡人際交往，但對自己的朋友卻有極大地熱忱。喜歡熬夜上網，然後用一杯咖啡排解寂寞。我驚奇的發現，我們兩個有太多相似的癖好：喜歡無印良品的歌、酷愛《小王子》、雨天不喜歡打傘、冬天不喜歡穿很厚的衣服，滑板鞋，牛仔褲，羽絨服下一件長袖T恤，站在一起，帥帥的一對人。　　　　和谷雨在一起，我會覺得自己是在照鏡子。在她身上我幾乎能找到自己的影子。她習慣在我打完球之後扔過來一瓶水，我怪她一點女孩子的溫柔都沒有，她便沖着我沒心沒肺地笑。對她的習慣已經滲入了血液，習慣到我甚至沒有仔細想過，她占據了我生活的每個角落。　　　　谷雨18歲生日的晚上，我們坐在廣場的噴泉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今天怎麽沒去炫彩。”肯定而不是疑問的語氣，“陪你過生日。”我們聊到很晚，然後谷雨一本正經地問我：”邱田，如果以後我有了男朋友，怎麽辦？”我一愣，沒想到她會問我這種問題。想敷衍過去，但看到她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便直直的望進她的眼底：“殺了他，再殺了你，然後我自殺。”　　　　谷雨一笑，然後擡頭望着天邊明亮的北極星，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我可不想要這樣是生日禮物。”我忽然有種恐慌，抓住她的手，“開玩笑的，我當然會祝福你們。然後敲詐你請我吃飯什麽的。”谷雨回過頭看着我，什麽話也沒有說。那雙我羨慕至極的黑眸裏竟有一絲落寞。在這個夜晚，語言似乎變得多餘。我清楚的知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悄悄改變，可我不敢也不想知道那是什麽。　　　　我以爲自己在見到谷雨和某個英俊如吳彥祖的男生散步時會很大方的走過去祝福他們。可我沒想到自己在真的遭遇這種場景時會有那麽過激的反應。　　　　七夕的晚上，打電話給谷雨。谷雨說她正在炫彩上網，我說你等我過去找你。還沒走到巷子就聽到男女的談笑聲。聽那女聲是谷雨無疑，可那聲音裏又有一絲谷雨不可能有的溫柔。　　　　心裏忽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走過去便看到暗淡的月光下，一個男生将手搭在谷雨的肩膀上，然後伸出另一隻手點了點她的鼻子。我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就看到谷雨摟住男生的脖子吻上了他的臉頰。　　　　“啪”手機掉在地上突兀的聲音驚到了兩個人，谷雨回過頭，臉上還有那種小女生才有的羞澀。那一刻，我隻覺得腦海中有什麽東西斷了，随之湧上來的是滿腔憤怒。閃現在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便是她背叛了我。我沖上去，揪住男生的衣領一拳打過去，男生毫不猶豫的打回來。　　　　我就像一隻負傷的野獸，隻想着還擊。男生已經倒在地上我還沒有住手。也許是那種隐忍壓抑的太久，我隻想用這種方式來宣洩我心裏的憤怒。谷雨的勸阻我一句也沒有聽到。直到她一巴掌打過來，并冷冷的說：“邱田，别讓我恨你。”我清醒過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居然爲了别的男生打我？”當我看到她眼底的淚光時，突然覺得自己無比悲哀。　　　　“邱田，你清醒點。我交男朋友你也要幹涉，你還真的要我爲了你配上自己的幸福嗎？我們隻是朋友，你明白嗎？我們不合适，不能也不可能在一起。你沒有權利幹涉我的任何事，我不屬于你。還有，我一點也不喜歡你，一點也不。”然後她一直隐忍的淚水落下來，轉過身走出巷子，男生低咒了一句追上去。　　　　不是這樣，你知道不是這樣的。看着她消失在巷尾的身影，突然覺得身體裏空空的，倚在冰冷的牆上一點點滑下去，再沒有任何力氣支撐。烏雲遮蓋了靜谧的夜空，月色慘白，似乎也在嘲笑我的無知。一直以來我都在自欺欺人，可你今天卻這麽殘忍地揭穿所有事實。原來我們都是明白的，隻是沒有勇氣承認而已。　　　　終于決定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不是沒有留戀，隻是不得不放手。很久以前就和谷雨說過要去流浪，租一間小屋子，養一隻貓，每天不用爲生活奔波勞碌。現在這個願望終于要實現了，心裏卻空的厲害。其實，我明白你的眼淚。　　　　深秋的雨冰涼刺骨，在地面的小水窪上激起圈圈漣漪。天空蒼郁而寂寥，低沉到讓人覺得壓抑。在雨簾裏走過，忽然想起你不打傘的習慣，以後你要學會照顧自己。身上背的是你送的NIKE雙肩背包，紅黑相間，是我們都喜歡的款式。忽然想起了你曾經說過的話，背包在你心裏是自由的象征。也終于明白了，這是你給我的自由。　　　　人來人往的車站，我還在下意識地尋找你的身影，徒勞而已。即便你來了，也不會讓我見到。火車開動，手機傳來震動聲，打開，是你的短信：其實，你至于我，是陽光對麥地的情意。　　　　關掉手機扔到車窗外，心裏的苦澀似乎在掙紮着沖破胸腔。那裏已經空了啊，在踏上火車的那一刻已經空了。不是不愛，隻是不能。我們這樣相似的兩個人，在一起注定要傷害彼此。這是我們最好的選擇，你一直都懂，我何嘗又不明白。這輩子注定了我們要背道而馳。　　　　消失不等于離開，消失隻是自己一個人的事，不需要說再見。說再見的時候就是真的離開。走入茫茫人海，不是因爲寂寞，僅僅是因爲無處可去。殊途，天命。　　我是恒愛丹丹　　在我的生命裏曾經有這樣一個男孩，她了解我甚至多過我自己。他會照顧我的胃，會寵我，會放縱我對她做過的一切過分行爲。他認爲豆漿油條是最有營養的早餐，所以他每天都會把這些帶給我做早飯。我明白，自己是喜歡他的。可是我們是那樣地相似，愛已是不可能。我們是兩隻相依爲命的刺猬，彼此依賴，彼此溫暖，卻又彼此傷害。　　　　我隻是不相信永恒而已。既然注定了分離，要麽轟轟烈烈地愛一場，要麽就此埋葬留戀。而我自始至終都不是勇敢之人，所以我放你自由，從此天涯陌路。　　　　北方的冬天會有肅殺的雪，雪是你心湖下的傷。我希望北方的陽光能讓你的難過消融。在那裏你要好好地生活，然後忘掉我。整個世界像是浸泡了悲傷的海綿，讓人不由自主的沉淪。無病呻吟始終享受，可我知道，這世界上的傷口有兩個人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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