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安

有些時候，退步退步再退步，依然有無法挽回的東西。　　　　冷安看着睡夢中的他，看着看着，在些失了神。樣子還是一樣，睡覺的神情還是一樣，隻是那顆心，似乎變了。生活對女人來講總是殘酷的，抵不住時間的流逝，擋不住歲月的摧殘，一點一滴，将一個花樣的女孩，變成一個平凡的女人。而愛情，似乎随着時間的流走，也漸漸變淡了。冷安忘記了，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會在這樣安靜的夜裏，無聲的看着他。　　　　在想什麽？淩風似有所感般的睜開眼睛與冷安對視。冷安稍回避他的眼睛，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沒，睡吧。然後閉上眼睛，假裝視而不見。淩風伸手将她摟入懷中，呼吸落在她左邊耳旁。這個懷抱真的很溫暖，也曾是自己眷戀的，隻是，似乎不再成爲她的專屬。　　　　冷安喜歡探戈，對她來說，那是一種愛恨纏綿的舞蹈。隻有跳着舞的那瞬間，她才可以告訴自己，等待也是有盡頭的，就如同再好的舞曲也終有結束的時候。一曲終了，收到莫若短信：老地方見。　　　　冷安明白莫若的心，隻是明白的有些晚，恨是相逢未嫁時。遇見莫若時，她已是别人的妻子。莫若心中同樣明白，她心中沒有他的位置，卻依然願意守在她的身邊。冷安常想，若是早些明白，怕是兩人之間的友情也不會變深。不該有的感情确是要早早結束，免得越陷越深，最後演變成暧昧。　　　　他今晚又不在？冷安搖了搖手中的威士忌，看着冰與酒的碰撞。去出差了。他最近出差似乎有點頻繁。聽說公司新接了幾個項目。冷安看着莫若笑了笑，然後将視線移開。莫若懂她，比她自己還更了解自己，幸好，自己早已相信這編織的謊言，否則怕是輕易就被看穿了。如果不想一個人吃飯，就給我電話吧。你也很忙。冷安，我的電話永遠不會關機。冷安沉默，她懂他話裏的意思。　　　　一個人的夜，冷清。冷安站在落地窗旁，看着屬于這個城市的夜，繁華而璀璨。遠處星星點點的昏黃，照亮所有人歸家的路。隻有她，滿室的漆黑，卻又如何。即使将滿屋的燈都打開，也無法照亮那個人歸家的路，那麽漆黑與光亮對她而言，又有�吻稹Ｒ∫∈種械木疲�微笑着喝完，而後開門，關門。　　　　冷安在車裏，擡頭數着樓層，十三，燈光還亮着。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個夜晚，自己都會在這個位置數着樓層。一遍遍，看着燈光亮了又黑了，而後開車離去。冷安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打開車門，站在寒風中，冬季的風是冷冽的，卻抵不過她心中的寒冷。　　　　按門鈴的時候，冷安心中不停的想，見面了應該說些什麽話。可是，當門打開的時候，那個女人愣了，而後淩風出現在她身後，同樣愣住。冷安發現，自己竟無話�傷擔鼋觯戳肆璺缬胨謊郏屯芬膊換氐刈�離開。有些事，終是需要決擇，終于，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攤開一切。　　　　冷安看着淩風，交往十年，結婚五年，這個熟悉的人，是什麽時候變得陌生？而自己竟不知道。冷安，你說點什麽吧。我該說些什麽？你想說什麽都可以。爲什麽？冷安看着淩風，要問爲什麽吧，電視裏不都這樣演的。原本以爲那些都是虛構的，放到現實中，竟都成了真實。冷安看着淩風的沉默，原來不回答竟比回答更傷人。你走吧。我今晚陪你，不走了。冷安笑了笑拿起茶幾的鑰匙。　　　　莫若，來陪我吧。你喝醉了。嗯，所以來陪我吧。好。莫若到酒吧的時候，冷安正喝着威士忌，看到他的時候，露出一抹孩子氣的微笑。你來了。冷安推了一杯酒給他，然後拿起自己的杯子與他的杯子碰出一聲輕響，一飲而盡。冷安，夠了，你醉了。莫若，今晚不要阻止我，隻要陪我喝酒就好。　　　　冷安醒來的時候，一室溫暖，冬季的陽光總是那樣柔柔弱弱，卻讓人感覺舒服。起身的時候，頭痛欲裂。光着腳踩在軟軟的地毯上，打開門，聞到一室的香味。莫若看到她，咧嘴一笑。醒了。嗯。去刷牙洗臉，然後過來吃早餐。好。　　　　莫若，我想出來工作。爲什麽？隻是想重新跟社會接軌。你跟他出什麽問題了嗎？沒有，隻是一個人在家無聊。那就去做做SPA，逛逛街。膩了。冷安擡頭與莫若對視，她極少做出什麽決定，若是決定必也無法改變。想過要做什麽嗎？冷安想了想說，隻要溫飽即可。　　　　冷安将最後一件衣服收進行李箱裏，最後看了看熟悉的地方與那個熟悉的人。淩風坐在床沿，看着她，一動不動。我走了。什麽時候回來？冷安沉默着，因爲她不知道要怎麽回來。冷安，别走好嗎？冷安笑了笑，隻是那笑裏有一絲的苦澀，因爲她找不到自己可以留下的理由。冷安伸手去提行李箱的時候，淩風突然站起來捉住她的手。冷安，我不會放棄你的，我也不會離婚。　　　　冷安沉默着，他不願意放手，她也不願意開口，被淩風用力捉住的手腕，微微的發疼。比起心被撕裂成碎片，這樣的痛對她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冷安，我從來沒想過要放開你的手，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到底要怎麽做，你才會原諒我。冷安轉過頭狠狠的甩了淩風一巴掌，一瞬間失去理智的對淩風大喊，不要問我要怎麽樣才能原諒你，我不知道，不知道，因爲我找不到原諒你的理由，我也找不到可以留下來的借口。　　　　莫若在他公司附近的甜品屋爲她找了一份工作，工作内容很簡單，日子過得似忘記加糖的開水，淡淡的，卻讓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淩風偶爾會過來坐在一旁，點上一杯綠茶，靜靜的看着她。有時候，晚班下班，她從車子的後視鏡可以看到他的車尾随她身後，直到她到家。更多時候，她透過落地窗看到他的車就停在她對面的車道，遙遙望着她，直到她關燈他才離去。　　　　莫若沒有問她好不好，隻是常常在晚飯時候來到店裏，趕上她下班就帶她一起去吃飯。如果她上晚班，他則會幫她帶上一份晚餐，等她吃完就離開，在她下班的時候又出現，然後一起離開。莫若似有所知般，不曾問過她半點關于淩風的事，她也不曾主動透露半分。因爲她不知道如何說起，從何說起。　　　　冷安。冷安回頭看到淩風，又看了看身旁的莫若。我先回去。冷安看着莫若點了點頭。有事嗎？淩風舉起手裏的幾張紙，這是什麽？離婚協議書。冷安，十五年的感情，你要這樣結束嗎？冷安就那樣看着淩風不願開口說話。我不會簽，決對不會簽。我已經簽了。就一次，有這麽不值得原諒嗎？十五年隻守着你一個人，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離開你，更沒有想過要跟你離婚，冷安，我......冷安冷冷打斷淩風的話，十五年隻守着你一個？錯了，那個人不是你是我，十五年，眼裏心裏隻有你沒有别人，将愛與信任同時給了你，你喜歡的，你不喜歡的統統都印在心裏。堅信你會跟我一樣，堅信你隻是一時的動搖，可是……冷安停下來，轉頭看了看旁邊，好一會才将眼光移回淩風身上。這是我的選擇，不管你簽或不簽。　　　　莫若，他不願意簽名。冷安若無其事慢慢的搖晃着威士忌，看着透明的冰塊與金黃的酒液互相撞擊後發出的輕響。可是，我累了。莫若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将冷安摟進自己的懷中。冷安像一隻倦極的小貓般，溫順地躲在他的懷裏，閉上眼睛，迷糊間的昵喃，幸好，有你。莫若看着她，輕輕的在她的額前印下一吻。　　　　冷安再次将資料寄出去後的第三天，淩風出現在甜品屋裏，在同樣的位置，點一杯綠茶。冷安知道，他在看她，因爲那眼神太過熾熱。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星期，直到那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淩風出現，遞給她一個文件袋。冷安沒有接過，她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我已經簽名了，冷安，這次換我站在你身後等你，隻要你回頭，就可以看到我。冷安什麽都沒有說，接過文件袋從他身旁若無其事的走過。　　　　冷安醉了，一瓶威士忌灌下去後，第一次在莫若面前沒有顧忌的流下眼淚，靜靜的，沒有開口說任何的話。莫若同樣沒有開口安慰，隻是拿出素白的手帕，幫她拭去眼淚。冷安将莫若的手蓋在眼睛上，我不想哭，可是眼淚不聽話。莫若沒有說話，也沒有把手拿開，眼淚順着他的掌心，劃過冷安的臉頰。　　　　沒有什麽東西是時間帶不走的，這個世界沒有永遠，開心持續的時間短，那麽傷心也就會成爲過去。冷安将家中布置成春天的顔色，一片新綠，代表希望。空閑的時候，冷安依然會去舞蹈室，跳她最喜歡的探戈。冷安學會了怎麽樣才可以調制出好喝的咖啡，怎麽樣做出好吃的泡芙，怎麽樣做巧克力才會香醇而不膩味。冷安學會了怎麽樣一個人生活，那麽多年不曾學會的東西，在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她都學會了。　　　　淩風偶爾會來甜品屋看她，隻是他們變得無話可說，莫若也常常過來看她，偶爾，也會與她一起去喝酒談天，日子還在繼續。冷安，他還愛你。我知道。那你呢？冷安看着莫若，笑了笑，一口喝完杯中剩下的酒。莫若，有些事情結束了，就不會再開始，隻要傷痛還在，就無法選擇忘記。那我呢？冷安聽莫若這樣問，頓了一下，淡淡說，你......别等了。　　　　有時候，等待是一種習慣，有時候，被等待也是一種習慣。一個人的夜裏，冷安常常會看着天空發呆，偶爾，會想起淩風，那個與她十七歲便相識、相知、相戀的男人。偶爾，也會想起莫若，那個固執地在她身邊守候将近五年的男人。　　　　那晚過後，莫若沒有再問她同樣的問題。莫若就是這樣的男人，如若不然，又豈會在她身邊呆了那麽多年，卻始終保持安靜與距離。冷安又豈會不懂莫若的心，他想要她幸福，不管她在誰的身邊。這個男人，值得任何的女人真心對待，偏偏遇上的卻是她。命運的安排，有時候就是讓人如此的無可奈何。　　　　冬天，不知不覺已經離開，春天也即将結束，又一個春末初夏陽光明媚的日子。正與莫若在甜品屋裏喝咖啡的冷安，不自覺的露出一抹微笑，時間過得真的好快，三年，一瞬即過，所有放下的，放不下的，在時間流轉的瞬間，終于，都放下了，幸福近在咫尺。　　　　有些時候，沒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有些時候，等待是幸福的，被等待則是另外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