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贝儿_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_诗歌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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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贝儿

发布时间:2016-05-08 08:29:22

分类: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发布者:世界的另一半

在一條非常有名的大街上,有一幢漂亮的古老房子。它四面的牆上都鑲有玻璃碎片;這些玻璃片在陽光和月光中閃亮,好像牆上鑲有鑽石似的。這表示富有,而屋子裏的陳設也的确富麗堂皇。人們說這位商人有錢到這種程度,他可以在客廳裏擺出兩桶金子;他甚至還可以在他的小兒子出生的那個房間放一桶金币,作爲他将來的儲蓄。

當這個孩子在這個富有家庭裏出生的時候,從地下室一直到頂樓上住着的人們都表示極大的歡樂。甚至一兩個鍾頭以後,頂樓裏仍然非常歡樂。倉庫的看守人和他的妻子就住在那上面。他們也在這時候生下了一個小兒子——由我們的上帝賜予、由鹳鳥送來、由媽媽展出的。說來也湊巧得很,他的房門外也放着一個桶,不過這個桶裏裝的不是金币,而是一堆垃圾。

這位富有的商人是一個非常和善和正直的人。他的妻子是頂秀氣的,老是穿着最考究的衣服。她敬畏上帝,因此她對窮人很客氣,很善良。大家都祝賀這對父母生下了一個小兒子——他将會長大成人,而且會像父親一樣,變得富有。

孩子受了洗禮,取名爲“費利克斯”。這個字在拉丁文裏是“快樂”的意思。事實上他也是如此,而他的父親更是如此。

至于那個倉庫的看守人,他的确是一個難得的老好人。他的妻子是一個誠實而勤儉的女子,凡是認識她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他們生了一個小男孩,該是多快樂啊,他的名字叫貝兒。

住在第一層樓上的孩子和住在頂樓上的孩子從自己的父母那裏得到同樣多的吻,而直接從我們的上帝那裏得到的陽光則更多。雖然如此,他們的地位究竟還是不同:一個是住在下面,一個是住在頂樓上。貝兒高高的在上面坐着,他的保姆是自己的媽媽。費利克斯的保姆則是一個生人,不過她很善良和正直——這是在她的品行證明書上寫明了的。這個有錢的孩子有一輛嬰兒車,經常由她這位衣服整齊的保姆推着。住在頂樓上的孩子則由他的媽媽抱着,不管媽媽穿的是節日的衣服還是普通衣服;但他同樣感到快樂。

兩個孩子不久就開始懂事了。他們在長大,能用手比劃他們有多高,而且還會說出單音話來。他們同樣的逗人喜歡,同樣的愛吃糖,同樣的受到父母的寵愛。他們長大了,對于這位商人的車和馬同樣感到興趣。費利克斯得到許可和保姆一起坐在車夫的位子上,瞧瞧馬兒。他甚至還想象自己趕着馬兒呢。當男主人和女主人坐着馬車外出的時候,貝兒得到許可坐在頂樓的窗子後面,朝街上望。他們離開以後,他就搬兩個凳子到房間裏來,一個放在前面,一個放在後面,自己則坐在上面趕起馬車來。他是一個真正的車夫,這也就是說,他比他所想象的車夫還要像樣一點。這兩個小家夥玩得都不錯,不過他們到了兩歲時,才彼此講話。費利克斯總是穿着漂亮的天鵝絨和綢衣服,而且像英國人的樣兒,腿總是露在外面。住在頂樓上的人說,這個可憐的孩子一定要凍壞!至于貝兒呢,他的褲子一直長達腳踝。不過有一天他的衣服從膝頭那兒給撕破了,因此他也覺得有一股陰風襲進來,跟那位商人的嬌小的兒子把腿露在外面沒有兩樣。這時費利克斯和媽媽一道,正要走出門;而貝兒也和媽媽一道,正要走進來。

“和小小的貝兒拉拉手吧!”商人的妻子說。“你們兩人應該講幾句話呀。”

于是一個就說:“貝兒!”另一個就說:“費利克斯!”是的,這一次他們隻講了這些。

那位富有的太太疼愛他的孩子,不過貝兒也有一個特别疼愛他的人——這就是祖母。她的眼力不大好,但是她在貝兒身上所看出的東西要比爸爸媽媽多的多——事實上要比任何人都多。

“這個可愛的孩子,”她說,“将來是了不起的!他是手裏捏着一個金蘋果出生的。雖然我的眼睛不好,這點我還是能看得出來的。蘋果就在那兒,而且還在發着光呢!”接着她就把這個小家夥的手吻了一下。

他的爸爸媽媽看不出什麽東西,他自己也看不出什麽東西。但是當他慢慢長大了、能懂得一些事情的時候,他也就樂于相信這種說法了。

“曾經有過這麽一個故事,有過這麽一個童話,像祖母所講的一樣!”爸爸媽媽說。

是的,祖母會講故事,而且同樣的故事貝兒總是百聽不厭。她教給他一首聖詩,同時也教他念《主禱文》。他全都會念,但是沒有調子,隻是些意義不連貫的詞兒。她把每一句祈禱都解釋給他聽。當祖母講到“我們每天吃面包,今天請賜給我們”時,他的印象特别深。他應該懂得,有的人吃白面包,有的人得吃黑面包。一個人雇用着許多人的時候,他得有一幢大屋子;有的人境況差一些,即使住在頂樓上一個小房間裏,也同樣會感到快樂。“每個人都是這個樣子;這就是所謂‘每天的面包’。”

貝兒當然也有每天吃的好面包和幸福的時光,但是好景并非是永遠不變的。凄慘的戰争年月開始了。年輕的人得離開,年老的人也得離開。貝兒的爸爸被征召入伍了。不久消息就傳來了:他是在抵抗占優勢的敵人時在戰場上第一個犧牲的。

頂樓上的那個小房間裏充滿了哀痛,媽媽在哭,祖母和小小的貝兒也在哭。每一次隻要有一個街坊來看他們,大家就會談起“爸爸”,于是大夥兒就一起都哭起來了。在這同時,未亡人得到許可繼續住在頂樓上,而且在頭一年可以完全不付租錢;以後則略爲付一點房租。祖母跟媽媽住在一起。她替一些她所謂“漂亮的單身紳士”洗衣服,就這樣維持生活。貝兒既沒有悲哀,也沒有困苦。他吃的喝的都有,同時祖母還講故事給他聽——關于廣大的世界的一些奇異的故事。有一天他問她,他們兩人可不可以在某個禮拜天到國外去跑一趟,回到家裏來就成爲戴着金王冠的王子和公主。“要做這類事情,我的年紀是太大了,”祖母說,“你得先學習許多東西,變得高大和強壯,而同時又像你現在一樣老是一個善良和可愛的孩子!”

貝兒騎着木馬①在房間裏跑來跑去。這樣的木馬他有兩匹,但是商人的兒子卻有一匹真正的活馬——小得很,人們簡直可以把它叫做“馬孩子”。事實上貝兒就是這樣叫它,它從來也長不大。費利克斯騎着它在院子裏跑來跑去,有時還跟爸爸媽媽和皇家的騎師一道騎着它走出門。在開始的半點鍾内,貝兒不大愛自己的馬兒,也不願意騎它們,因爲它們不是真的。他問媽媽,爲什麽他不能像費利克斯一樣,能夠有一匹真馬。媽媽說:“因爲費利克斯是住在下面,離馬廄很近呀。但是你卻住在頂樓。人們不能在頂樓上養馬呀。你隻能夠養你現在這樣的馬。騎吧!”

因此貝兒就騎了。他先騎到櫥櫃那兒去——這是一座藏有許多寶物的大山:媽媽和貝兒在禮拜天穿的好衣服都藏在這裏面,她積下來作爲付房租的那些雪白的銀洋也藏在這裏面。接着他又騎到火爐那邊去,他把它叫做大黑熊。它睡了一整個夏天;不過當冬天到來的時候,它得起一點作用,把房間暖起來,把飯煮熟。

貝兒有一個幹爸爸;在冬天他每個禮拜天都來,同時吃一天熱飯。媽媽和祖母說,他的境遇不太好。他曾經是一個馬車夫,喜歡喝幾杯,因此常常在工作中睡着了。無論是當兵或當馬車夫,這都是不應該的。所以結果他隻配趕着一輛出租馬車,當一個趕車人;不過他也有時爲漂亮的人物趕趕四輪馬車。現在他則趕着一輛垃圾車,搖着一個發出粗大的聲音的樂器,從這家門口走到那家門口:喀哒……喀哒……于是女傭人和主婦,就從每幢房子裏走出來,提着滿滿一桶垃圾,往他的車子裏一倒。髒東西和廢物,灰土和垃圾,統統都倒在裏面。

有一天貝兒從頂樓上走下來。媽媽到城裏去了,他站在敞開的大門口。幹爸爸和垃圾車就在外面。“你要不要坐一下車子?”她問。貝兒當然是願意的。不過他隻願意坐到牆拐角那兒爲止。

他坐在幹爸爸的身邊,他得到許可拿起鞭子,因此他的眼睛就射出得意的神采來。他現在是趕着一匹真正的活馬,而且一直趕到牆拐角那兒去。這是他的媽媽到來了;她的面色很不好看,因爲看到自己的小兒子趕着一輛垃圾車究竟是不舒服的。他必須馬上下來。雖然如此,她仍然對幹爸爸道謝了一聲。不過,回到家裏來以後,她就不準貝兒再做同樣的事情了。

有一天他又走到大門口來。這裏再沒有幹爸爸來誘惑他去趕垃圾車,但是别的誘惑卻又出現了。有三四個野孩子在一條陰溝裏尋找人們遺失掉或忘掉的東西。他們不時找到一個扣子或一個銅板,但是他們也不時被玻璃瓶的碎片或針頭所刺傷。現在的情形就是這樣。貝兒參加他們的活動。當他來到陰溝裏的時候,他在石頭之間找到了一塊銀币。

第二天他又去了,和一些别的孩子在一起尋找。他們都把指頭弄髒了,但是他卻找到了一個金戒指。他用得意的眼光,把他這幸運的成績指給大家看。大家朝他身上扔了許多髒東西,同時把他叫做“幸運的貝兒”。他們從此就不準許他再和他們在同一個地方尋東西了。

在商人的院子後面有一塊低窪的地方。這塊地方得填滿起來,作爲建築工地。沙石和灰土都被運到這裏來。整堆整堆地倒進裏面去。幹爸爸在運這些東西,但是貝兒卻不能和他一道趕車子。野孩子們有的用棍子,有的用手,在這些髒東西中搜索。他們總能找出一點似乎值得一找的什麽東西。

小小的貝兒也到這裏來了。

大家看到他,于是便喊道:“幸運的貝兒,你滾開吧!”當他走近的時候,他們就朝他扔幾把髒土。有一把扔到他的木鞋上,撞散了,于是就有一件發亮的東西從那裏面滾出來。貝兒把它撿起來,它原來是一顆琥珀雕的心。他拿着它趕快跑到家裏來。别的孩子都沒有發現這件東西。你看,甚至當别人對他扔髒東西的時候,他都是幸運的。

他把他拾得的銀币存在儲蓄匣裏。至于戒指和琥珀心,媽媽則把它們拿給樓下商人的太太看,因爲他想知道這是不是别人的失物,應不應該“報告警察局”。

當商人的太太看到戒指時,她的眼睛變得多亮啊!這原來就是她的訂婚戒指,她在三年前遺失掉的。它在陰溝裏居然呆了這麽久。

貝兒得到一筆酬金,這在他的儲蓄匣裏搖得咯咯地響。太太說,那顆琥珀心是一件不太值錢的東西,貝兒可以自己留下來。

在夜裏,琥珀心躺在櫃子上,祖母睡在床上。

“嗨,是什麽東西在燒起來了呢?”祖母說,“倒好像那裏點着一根蠟燭似的!”她爬起來望了望。這就是那顆琥珀心。是的,祖母的眼裏雖然不大好,但是他常常能看出别人看不見的東西。他有他的一套想法。第二天早晨,她拿一根結實的窄帶子穿進這顆心上的那個小孔,把它挂在小孫子的脖子上。

“你無論如何不能把它取下來,除非你要換一根新帶子。你也不能讓别的小孩知道你有這件東西,否則他們就會把它搶去,那末你也就會得到肚痛病!”這也就是小貝兒所知道的唯一痛苦的病。

這顆心裏面有一種奇異的力量。祖母指給他看:假如他用手把它擦幾下,然後再放一根小草在它旁邊,那麽這根小草就好像有了生命,跳到琥珀心的旁邊,怎樣也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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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這是一根在一端雕有馬頭的棍子。

商人的兒子有一個家庭教師,個别教他讀書,也和他一道散步。貝兒應該受到學校教育,因此他就和許多别的孩子一道進了一個普通小學。他們在一道玩耍,這比跟家庭教師在一道散步要有趣得多。貝兒真的不願意再換别的地方!

他是一個幸運的貝兒,不過幹爸爸也是一個“幸運的貝兒”,雖然他的名字并不是貝兒。他曾經中過一次彩:他和十一個人共同買了一張彩票,得了二百元大洋。他馬上買了新衣服穿,而且穿起了這些衣服,他的樣子還蠻漂亮哩。

幸運總不是單獨到來的。它總是和别的東西一道。幹爸爸也是如此。他不再趕垃圾車,而是參加了劇院的工作。

“這是怎麽一回事情?”祖母說,“難道他要登台唱戲嗎?當個什麽角色呢?”

當道具工人。

這要算是向前邁進了一步。他從此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欣賞上演的戲,雖然他總是從頂上或側面看。最可愛的是芭蕾舞,但是演芭蕾舞卻需要費很大的氣力。而且還常常有起火的危險。他們在天上起舞,也在人間起舞。對于小小的貝兒來說,這真是值得一看的東西。一天晚上,有一個新的“彩排”——這就是人們對于一個新芭蕾舞預演時所用的名詞。在這個舞裏面,每個人都穿得整整齊齊,打扮的漂漂亮亮,好像大家這天晚上付出許多錢完全是爲了看這個場面似的。他得到許可把貝兒也帶去,而且還替他找到了一個位子——在這個位子上他什麽都看得見。

這是根據《聖經》上參孫①的故事編的芭蕾舞:非利士人圍着他跳舞,而他就把整個房子推倒了,壓到他們和自己的身上。不過旁邊已準備好了滅火機和消防員,以防萬一有什麽意外發生。

貝兒從來沒有看過戲,當然更談不上芭蕾舞了。他穿上禮拜天穿的最漂亮的衣服,跟着幹爸爸一道到戲院裏去。戲院簡直像一個晾東西的頂樓,上面挂着許多帏帳和幕布,下邊有許多通道,此外還有燈和光。前後左右都有許多隐蔽處,人們就從這些地方出現。這好像是一個有許多座位的大教堂。貝兒坐的地方有點向下傾斜,而他得坐在這個地方,直到散場後有人來接他爲止。他的衣袋裏揣着三塊黃油面包。他不會感到餓的。

很快劇場裏就亮起來了。許多樂師,帶着笛子和提琴,忽然出現了,好像他們是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在貝兒旁邊的位子上坐着一些穿着普通衣服的人;但是卻也有些戴着金色窄邊拿破侖帽的騎士,穿着紗衣和戴着花朵的漂亮小姐,甚至還有背上插着翅膀的白衣安琪兒呢。他們有的坐在樓上,有的坐在樓下;有的坐在樓廳,有的坐在底層。他們都是芭蕾舞裏面的舞蹈家,但是貝兒卻不知道。他以爲這些人就是祖母講給他聽的那些童話中的人物。是的,有一個女人戴着一頂金色的窄邊帽,手中拿着一根長矛。她是一個最美麗的人兒。她坐在一個安琪兒和一個山神之間,似乎是高于一切人之上。嗨,這兒值得一看的東西真是不少,然而正式的芭蕾舞還沒有開始。

忽然間一切都變得非常沉寂。一位穿黑衣的紳士揮動着一根小小的魔棒,于是所有的樂師就都奏起樂來了。音樂慢慢的在劇場裏飄揚起來,一堵牆也就同時慢慢的上升。于是一個花園在眼前出現了,太陽在它上面照着,所有的人都開始起舞和跳躍。這樣一種華麗的景象,貝兒是從來沒有想象到的。于是軍隊在開步走,于是戰争起來了。接着就是一個宴會,大力士參孫和他的愛人出現了。她是那麽惡毒,也正如她是那麽美麗。她出賣了他。非利士人把他的眼睛剜掉了,他得推着磨石,他得在宴會廳裏成爲大家讪笑的對象。但是他抱着那根支撐屋頂的石柱,搖撼着這些柱子,搖撼着整個房屋。屋子倒下來了,迸出紅紅綠綠的火焰。

貝兒可以在這兒坐一生,專門看這些表演——即使那幾塊黃油面包吃完了,他也不在乎。事實上他也早已吃完了。

唔,等他回到家裏,可有故事講了。他怎麽也不願意上床去睡。他用一條腿站着,把另一條腿跷在桌上——這就是參孫的愛人和其他一些小姐們所做的表演。他把祖母坐的椅子當作一個踏車來使,同時把另外兩把椅子和一個枕頭壓到自己的身上來表示宴會廳倒塌的情景。他把這些情景表演出來了;是的,他還有伴着表演的全部音樂。芭蕾舞本來是沒有對話的,但是他卻唱起來了——一會兒高亢,一會兒低沉,非常不調和。這簡直像一出歌劇。最令人驚異的是他那美麗的、像鈴铛一樣的聲音。但是誰也不提起這件事情。

在早先,貝兒希望當一個雜貨店的學徒,幹賣梅子和沙糖一類的事兒。現在他知道還有比那更美妙的工作;這就是“成爲參孫故事中的人物,跳芭蕾舞”。祖母說,有許多窮苦的孩子曾經走過這樣的道路,而且後來成爲優秀和有聲望的人;不過她絕不能讓家裏的任何女子走這條路。但是一個男孩就不同了,他能站得比較穩。

不過,在那整幢房子倒下來以前,貝兒沒有看見任何女孩子倒下來過。他補充說,就是倒下的時候也是大家一起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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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參孫是一個大力士,被非利士人所囚禁,并且被他們剜了眼睛。非利士人得意忘形,把參孫拿來取樂,要他在大家面前耍戲。參孫祈求上帝給他力量,把整個房子推垮了,壓死了所有取樂的人。事見《聖經·舊約全書·士師記》第十六章第二十一至三十一節。

貝爾希望當一名芭蕾舞演員,而且非如此不可。

“我簡直沒有辦法管他!”他的媽媽說。

最後有一天,她帶他去見芭蕾舞大師。這人是一位闊氣的紳士;他象一個商人一樣,也有一幢自己的房子。貝兒将來能夠達到這種地步嗎?對于我們的上帝說來,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的。貝兒是手裏捏着一個金蘋果出生的;幸運就在他的手裏——可能也在他的腿上呢。

貝兒去看那位芭蕾舞大師,而且馬上就認出來了。他就是參孫。他的眼睛并沒有在非利士人手裏吃什麽虧。他知道那不過是做戲。參孫用和藹和愉快的眼光望着他,同時要他站直,把腳踝露出來。貝兒卻把整個的腳和腿都露出來了。

“他就是這樣在芭蕾舞中找到了一個位置!”祖母說。

這件事沒有花多大氣力就和芭蕾舞大師辦好了。不過在這以前,媽媽和祖母曾經作過一些準備工作,征求過一些有見識的人的意見——首先是那位商人的太太的意見。她說對于象貝兒這樣一個漂亮和體面的孩子來說,這是一條美好的道路,但是沒有什麽前途。因此他們就又去和佛蘭生小姐商量。這位老小姐懂得有關芭蕾舞的一切事情,因爲在祖母還很年輕的那些日子裏,她曾經一度也是舞台上的一位漂亮的舞蹈家。她扮演過女神和公主的角色;她每到一地都受到歡迎和敬意。不過後來她的年紀大了——我們都會如此——再沒有什麽主要的角色給她演了,最後她隻得退出舞台,作些化妝工作——爲那些扮女神和公主的角色化妝。

“事情就是如此!”佛蘭生小姐說。“舞台的道路是很美麗的,但是長滿了荊棘。那上面開滿嫉妒之花!嫉妒之花!”

這句話貝兒是完全聽不懂的。不過到了一定的時候,她自然會懂得的。

“他是死心塌地要學習芭蕾舞!”媽媽說。

“他是一個虔誠的小基督徒!”祖母說。

“而且很懂規矩!”佛蘭生小姐說。“既懂規矩,又有道德!我在全盛時期就是如此。”

貝兒就是這樣走進舞蹈學校的。他得到了幾件夏天穿的衣服和薄底舞鞋,爲的是要是他的身體顯得輕盈一點。所有年齡較大的舞蹈女生都來吻他,并且說,象他這樣的孩子簡直值得一口吞下去。

他得穩穩的站住,把腿跷起來而不至于倒下。在這同時,他得學習甩腿——先甩右腿,然後甩左腿。比起許多其他的學生來,他對于這件事并不太感到困難。教跳舞的老師拍着他的肩,說他不久就可以參加芭蕾舞的演出了。他将表演一個國王的兒子,戴着一頂金王冠,被人擡在盾牌上。他在舞蹈學校裏練習,後來又在劇院裏預演。

媽媽和祖母必須來看看小貝兒的這個場面。事實上他們也真的來看了。雖然這是一個愉快的場合,可是他們兩個人都哭起來了。貝兒在這種光華燦爛的景象中卻沒有看見他們,但是他卻看見了商人的一家人。他們坐在離舞台很近的一個包廂裏。小小的費利克斯也在場。他戴着有扣子的手套,俨然象一位成年的紳士。雖然他能把舞台上的表演看得很清楚,但他卻整晚使用一個望遠鏡,也俨然象一個成年的紳士。他看到了貝兒,貝兒也看到了他,然而貝兒頭戴一頂金制的王冠,是一個國王的兒子啦。這天晚上這兩個孩子的關系變得更親密起來。

幾天以後,當他們在院子裏遇見的時候,費利克斯特地走過來,對貝兒說,他曾經看見過他——當他是一個王子的時候,當然他現在知道,他已經不再是什麽王子了,不過他曾經穿過王子的衣服,戴過一頂王冠。

“在禮拜天我将又要穿這種衣服和戴這種帽子了!”貝兒說。

費利克斯沒有再看到這個場面,但是他卻是整晚在想着它。他到是很想得到貝兒的這種位置呢,因爲他還不曾聽過佛蘭生小姐的經驗談:走向舞台的道路上長滿了荊棘,充滿了嫉妒。貝兒現在還不懂得這句話的意義,但他總有一天會懂得的。

他的小朋友們——那些學芭蕾的學生——并不是一些名副其實的好孩子,雖然他們常常表演安琪兒,而且被上還插着翅膀。有一個叫瑪莉·克納路普的女孩,當她表演一個小随從的角色的時候——貝兒也常表演這個角色——他老是喜歡惡意的踩他的腳背,爲的是要把他的襪子弄髒。還有一個搗蛋的男孩子。他老是用針往貝兒的背上刺。有一天他錯吃了貝兒的面包,但是這種錯誤是不應該有的,因爲貝兒的面包裏夾有肉丸子,而這個孩子的面包裏卻什麽也沒有。他不可能吃錯了。

要把這類讨厭的事兒全舉出來是不可能的。貝兒足足忍受了兩年,而最糟糕的事情還沒有來到。有一個叫做《吸血鬼》的芭蕾舞要上演。在這個舞裏面,那些最小的學生将要打扮成爲蝙蝠。他們穿着緊身衣,背上插着黑色的薄紗翅膀。這些小家夥得用腳尖跑,以表現出他們輕捷如飛的樣子;他們同時也得在地板上旋轉。這套表演貝兒是非常拿手的,不過他穿的那套上衣和褲子連在一起的緊身衣是又舊又容易破,經不起這種吃力的動作。因此當他正在大家面前表演的時候,嘩啦一聲,後面裂開了一個口子——從頸背一直裂到褲腳。于是他那不夠尺寸的襯衫就全露出來了。

所有的觀衆都大笑起來。貝兒覺得、而且也知道他的衣服在背後裂開了,但是他仍舊繼續旋轉着,旋轉着。這卻把事情越弄越糟,而大家也就越笑越厲害了。其他的吸血鬼也都一起大笑起來。他們向他撞過來,而最可怕的是觀衆都在鼓掌,齊聲叫“好”!

“這都是爲這位裂開了口的吸血鬼而發的!”舞蹈學生們說。從此以後,他們就把他叫做“裂口”。

貝兒哭起來,佛蘭生小姐安慰他說:“這隻不過是嫉妒罷了!”現在貝兒才知道什麽叫做嫉妒。

除了舞蹈學校以外,他們還上劇院的正規學校——舞蹈學生在這裏學習算術和作文、曆史和地理。是的,他們甚至還有一位老師教宗教的的課程,以爲光隻會跳舞是不夠的——世界上還有一些比穿破舞衣更重要的事情。在這些事情上,貝兒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比所有的孩子都要聰明,而且得到很高的分數。不過他的朋友們仍然把他叫做“裂口”。他們是在開他的玩笑。最後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一拳打出去,落在另一個孩子的身上。這個孩子的左眼底下青了一塊,因此當他晚上在芭蕾舞出場的時候,就不得不在左眼底下塗些白油。芭蕾舞老師把貝兒罵了一頓,而罵得最厲害的是那位掃地的女人,因爲貝兒的那一拳是“掃”在她的兒子的臉上。

在一条非常有名的大街上,有一幢漂亮的古老房子。它四面的墙上都镶有玻璃碎片;这些玻璃片在阳光和月光中闪亮,好像墙上镶有钻石似的。这表示富有,而屋子里的陈设也的确富丽堂皇。人们说这位商人有钱到这种程度,他可以在客厅里摆出两桶金子;他甚至还可以在他的儿子出生的那个房间放一桶金币,作为他将来的储蓄。

当这个孩子在这个富有家庭里出生的时候,从地下室一直到顶楼上住着的人们都表示极大的欢乐。甚至一两个钟头以后,顶楼里仍然非常欢乐。仓库的看守人和他的妻子就住在那上面。他们也在这时候生下了一个小儿子——由我们的上帝赐予、由鹳鸟送来、由妈妈展出的。说来也凑巧得很,他的房门外也放着一个桶,不过这个桶里装的不是金币,而是一堆垃圾。

这位富有的商人是一个非常和善和正直的人。他的妻子是顶秀气的,老是穿着最考究的衣服。她敬畏上帝,因此她对穷人很客气,很善良。大家都祝贺这对父母生下了一个小儿子——他将会长大成人,而且会像父亲一样,变得富有。

孩子受了洗礼,取名为“费利克斯”。这个字在拉丁文里是“快乐”的意思。事实上他也是如此,而他的父亲更是如此。

至于那个仓库的看守人,他的确是一个难得的老好人。他的妻子是一个诚实而勤俭的女子,凡是认识她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他们生了一个小男孩该是多快乐啊,他的名字叫贝儿。

住在第一层楼上的孩子和住在顶楼上的孩子从自己的父母那里得到同样多的吻,而直接从我们的上帝那里得到的阳光则更多。虽然如此,他们的地位究竟还是不同:一个是住在下面,一个是住在顶楼上。贝儿高高的在上面坐着,他的保姆是自己的妈妈。费利克斯的保姆则是一个生人,不过她很善良和正直——这是在她的品行证明书上写明了的。这个有钱的孩子有一辆婴儿车,经常由她这位衣服整齐的保姆推着。住在顶楼上的孩子则由他的妈妈抱着,不管妈妈穿的是节日的衣服还是普通衣服;但他同样感到快乐。

两个孩子不久就开始懂事了。他们在长大,能用手比划他们有多高,而且还会说出单音话来。他们同样的逗人喜欢,同样的爱吃糖,同样的受到父母的宠爱。他们长大了,对于这位商人的车和马同样感到兴趣。费利克斯得到许可和保姆一起坐在车夫位子上,瞧瞧马儿。他甚至还想象自己赶着马儿呢。当男主人和女主人坐着马车外出的时候,贝儿得到许可坐在顶楼的窗子后面,朝街上望。他们离开以后,他就搬两个凳子到房间里来,一个放在前面,一个放在后面,自己则坐在上面赶起马车来。他是一个真正的车夫,这也就是说,他比他所想象的车夫还要像样一点。这两个小家伙玩得都不错,不过他们到了两岁时,才彼此讲话。费利克斯总是穿着漂亮的天鹅绒和绸衣服,而且像英国人的样儿,腿总是露在外面。住在顶楼上的人说,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定要冻坏!至于贝儿呢,他的裤子一直长达脚踝。不过有一天他的衣服从膝头那儿给撕破了,因此他也觉得有一股阴风袭进来,跟那位商人的娇小的儿子把腿露在外面没有两样。这时费利克斯和妈妈一道,正要走出门;而贝儿也和妈妈一道,正要走进来。

“和小小的贝儿拉拉手吧!”商人的妻子说。“你们两人应该讲几句话呀。”

于是一个就说:“贝儿!”另一个就说:“费利克斯!”是的,这一次他们只讲了这些。

那位富有的太太疼爱他的孩子,不过贝儿也有一个特别疼爱他的人——这就是祖母。她的眼力不大好,但是她在贝儿身上所看出的东西要比爸爸妈妈多的多——事实上要比任何人都多。

“这个可爱的孩子,”她说,“将来是了不起的!他是手里捏着一个金苹果出生的。虽然我的眼睛不好,这点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苹果就在那儿,而且还在发着光呢!”接着她就把这个小家伙的手吻了一下。

他的爸爸妈妈看不出什么东西,他自己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但是当他慢慢长大了、能懂得一些事情的时候,他也就乐于相信这种说法了。

“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故事,有过这么一个童话,像祖母所讲的一样!”爸爸妈妈说。

是的,祖母会讲故事,而且同样的故事贝儿总是百听不厌。她教给他一首圣诗,同时也教他念《主祷文》。他全都会念,但是没有调子,只是些意义不连贯的词儿。她把每一句祈祷都解释给他听。当祖母讲到“我们每天吃面包,今天请赐给我们”时,他的印象特别深。他应该懂得,有的人吃白面包,有的人得吃黑面包。一个人雇用着许多人的时候,他得有一幢大屋子;有的人境况差一些,即使住在顶楼上一个小房间里,也同样会感到快乐。“每个人都是这个样子;这就是所谓‘每天的面包’。”

贝儿当然也有每天吃的好面包和幸福的时光,但是好景并非是永远不变的。凄惨的战争年月开始了。年轻的人得离开,年老的人也得离开。贝儿的爸爸被征召入伍了。不久消息就传来了:他是在抵抗占优势的敌人时在战场上第一个牺牲的。

顶楼上的那个小房间里充满了哀痛,妈妈在哭,祖母和小小的贝儿也在哭。每一次只要有一个街坊来看他们,大家就会谈起“爸爸”,于是大伙儿就一起都哭起来了。在这同时,未亡人得到许可继续住在顶楼上,而且在头一年可以完全不付租钱;以后则略为付一点房租。祖母跟妈妈住在一起。她替一些她所谓“漂亮的单身绅士”洗衣服,就这样维持生活。贝儿既没有悲哀,也没有困苦。他吃的喝的都有,同时祖母还讲故事给他听——关于广大的世界的一些奇异的故事。有一天他问她,他们两人可不可以在某个礼拜天到国外去跑一趟,回到家里来就成为戴着金王冠的王子和公主。“要做这类事情,我的年纪是太大了,”祖母说,“你得先学习许多东西,变得高大和强壮,而同时又像你现在一样老是一个善良和可爱的孩子!”

贝儿骑着木马①在房间里跑来跑去。这样的木马他有两匹,但是商人的儿子却有一匹真正的活马——小得很,人们简直可以把它叫做“马孩子”。事实上贝儿就是这样叫它,它从来也长不大。费利克斯骑着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有时还跟爸爸妈妈和皇家的骑师一道骑着它走出门。在开始的半点钟内,贝儿不大爱自己的马儿,也不愿意骑它们,因为它们不是真的。他问妈妈,为什么他不能像费利克斯一样,能够有一匹真马。妈妈说:“因为费利克斯是住在下面,离马厩很近呀。但是你却住在顶楼。人们不能在顶楼上养马呀。你只能够养你现在这样的马。骑吧!”

因此贝儿就骑了。他先骑到橱柜那儿去——这是一座藏有许多宝物的大山:妈妈和贝儿在礼拜天穿的好衣服都藏在这里面,她积下来作为付房租的那些雪白的银洋也藏在这里面。接着他又骑到火炉那边去,他把它叫做大黑熊。它睡了一整个夏天;不过当冬天到来的时候,它得起一点作用,把房间暖起来,把饭煮熟

贝儿有一个干爸爸;在冬天他每个礼拜天都来,同时吃一天热饭。妈妈和祖母说,他的境遇不太好。他曾经是一个马车夫,喜欢喝几杯,因此常常在工作中睡着了。无论当兵或当马车夫,这都是不应该的。所以结果他只配赶着一辆出租马车,当一个赶车人;不过他也有时为漂亮的人物赶赶四轮马车。现在他则赶着一辆垃圾车,摇着一个发出粗大的声音的乐器,从这家门口走到那家门口:喀哒……喀哒……于是女佣人和主妇,就从每幢房子里走出来,提着满满一桶垃圾,往他的车子里一倒。脏东西和废物,灰土和垃圾,统统都倒在里面。

有一天贝儿从顶楼上走下来。妈妈到城里去了,他站在敞开的大门口。干爸爸和垃圾车就在外面。“你要不要坐一下车子?”她问。贝儿当然是愿意的。不过他只愿意坐到墙拐角那儿为止。

他坐在干爸爸的身边,他得到许可拿起鞭子,因此他的眼睛就射出得意的神采来。他现在是赶着一匹真正的活马,而且一直赶到墙拐角那儿去。这是他的妈妈到来了;她的面色很不好看,因为看到自己的小儿子赶着一辆垃圾车究竟是不舒服的。他必须马上下来。虽然如此,她仍然对干爸爸道谢了一声。不过,回到家里来以后,她就不准贝儿再做同样的事情了。

有一天他又走到大门口来。这里再没有干爸爸来诱惑他去赶垃圾车,但是别的诱惑却又出现了。有三四个野孩子在一条阴沟里寻找人们遗失掉或忘掉的东西。他们不时找到一个扣子或一个铜板,但是他们也不时被玻璃瓶的碎片或针头所刺伤。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贝儿参加他们的活动。当他来到阴沟里的时候,他在石头之间找到了一块银币。

第二天他又去了,和一些别的孩子在一起寻找。他们都把指头弄脏了,但是他却找到了一个金戒指。他用得意的眼光,把他这幸运的成绩指给大家看。大家朝他身上扔了许多脏东西,同时把他叫做“幸运的贝儿”。他们从此就不准许他再和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寻东西了。

在商人的院子后面有一块低洼的地方。这块地方得填满起来,作为建筑工地。沙石和灰土都被运到这里来。整堆整堆地倒进里面去。干爸爸在运这些东西,但是贝儿却不能和他一道赶车子。野孩子们有的用棍子,有的用手,在这些脏东西中搜索。他们总能找出一点似乎值得一找的什么东西。

小小的贝儿也到这里来了。

大家看到他,于是便喊道:“幸运的贝儿,你滚开吧!”当他走近的时候,他们就朝他扔几把脏土。有一把扔到他的木鞋上,撞散了,于是就有一件发亮的东西从那里面滚出来。贝儿把它捡起来,它原来是一颗琥珀雕的心。他拿着它赶快跑到家里来。别的孩子都没有发现这件东西。你看,甚至当别人对他扔脏东西的时候,他都是幸运的。

他把他拾得的银币存在储蓄匣里。至于戒指和琥珀心,妈妈则把它们拿给楼下商人的太太看,因为他想知道这是不是别人的失物,应不应该“报告警察局”。

当商人的太太看到戒指时,她的眼睛变得多亮啊!这原来就是她的订婚戒指,她在三年前遗失掉的。它在阴沟里居然呆了这么久。

贝儿得到一笔酬金,这在他的储蓄匣里摇得咯咯地响。太太说,那颗琥珀心是一件不太值钱的东西,贝儿可以自己留下来。

在夜里,琥珀心躺在柜子上,祖母睡在床上

“嗨,是什么东西在烧起来了呢?”祖母说,“倒好像那里点着一根蜡烛似的!”她爬起来望了望。这就是那颗琥珀心。是的,祖母的眼里虽然不大好,但是他常常能看出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有他的一套想法。第二天早晨,她拿一根结实的窄带子穿进这颗心上的那个小孔,把它挂在小孙子的脖子上。

“你无论如何不能把它取下来,除非你要换一根新带子。你也不能让别的小孩知道你有这件东西,否则他们就会把它抢去,那末你也就会得到肚痛病!”这也就是小贝儿所知道的唯一痛苦的病。

这颗心里面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祖母指给他看:假如他用手把它擦几下,然后再放一根小草在它旁边,那么这根小草就好像有了生命,跳到琥珀心的旁边,怎样也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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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是一根在一端雕有马头的棍子。

商人的儿子有一个家庭教师,个别教他读书,也和他一道散步。贝儿应该受到学校教育,因此他就和许多别的孩子一道进了一个普通小学。他们在一道玩耍,这比跟家庭教师在一道散步要有趣得多。贝儿真的不愿意再换别的地方!

他是一个幸运的贝儿,不过干爸爸也是一个“幸运的贝儿”,虽然他的名字并不是贝儿。他曾经中过一次彩:他和十一个人共同买了一张彩票得了二百元大洋。他马上买了新衣服穿,而且穿起了这些衣服,他的样子还蛮漂亮哩。

幸运总不是单独到来的。它总是和别的东西一道。干爸爸也是如此。他不再赶垃圾车,而是参加了剧院的工作。

“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祖母说,“难道他要登台唱戏吗?当个什么角色呢?”

当道具工人。

这要算是向前迈进了一步。他从此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他欣赏上演的戏,虽然他总是从顶上或侧面看。最可爱的是芭蕾舞,但是演芭蕾舞却需要费很大的气力。而且还常常有起火的危险。他们在天上起舞,也在人间起舞。对于小小的贝儿来说,这真是值得一看的东西。一天晚上,有一个新的“彩排”——这就是人们对于一个新芭蕾舞预演时所用的名词。在这个舞里面,每个人都穿得整整齐齐,打扮的漂漂亮亮,好像大家这天晚上付出许多钱完全是为了看这个场面似的。他得到许可把贝儿也带去,而且还替他找到了一个位子——在这个位子上他什么都看得见。

这是根据《圣经》上参孙①的故事编的芭蕾舞:非利士人围着他跳舞,而他就把整个房子推倒了,压到他们和自己的身上。不过旁边已准备好了灭火机和消防员,以防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

贝儿从来没有看过戏,当然更谈不上芭蕾舞了。他穿上礼拜天穿的最漂亮的衣服,跟着干爸爸一道到戏院里去。戏院简直像一个晾东西的顶楼,上面挂着许多帏帐和幕布,下边有许多通道,此外还有灯和光。前后左右都有许多隐蔽处,人们就从这些地方出现。这好像是一个有许多座位的大教堂。贝儿坐的地方有点向下倾斜,而他得坐在这个地方,直到散场后有人来接他为止。他的衣袋里揣着三块黄油面包。他不会感到饿的。

很快剧场里就亮起来了。许多乐师,带着笛子和提琴,忽然出现了,好像他们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在贝儿旁边的位子上坐着一些穿着普通衣服的人;但是却也有些戴着金色窄边拿破仑帽的骑士,穿着纱衣和戴着花朵的漂亮小姐,甚至还有背上插着翅膀的白衣安琪儿呢。他们有的坐在楼上,有的坐在楼下;有的坐在楼厅,有的坐在底层。他们都是芭蕾舞里面的舞蹈家,但是贝儿却不知道。他以为这些人就是祖母讲给他听的那些童话中的人物。是的,有一个女人戴着一顶金色的窄边帽,手中拿着一根长矛。她是一个最美丽的人儿。她坐在一个安琪儿和一个山神之间,似乎是高于一切人之上。嗨,这儿值得一看的东西真是不少,然而正式的芭蕾舞还没有开始。

忽然间一切都变得非常沉寂。一位穿黑衣的绅士挥动着一根小小的魔棒,于是所有的乐师就都奏起乐来了。音乐慢慢的在剧场里飘扬起来,一堵墙也就同时慢慢的上升。于是一个花园在眼前出现了,太阳在它上面照着,所有的人都开始起舞和跳跃。这样一种华丽的景象,贝儿是从来没有想象到的。于是军队在开步走,于是战争起来了。接着就是一个宴会,大力士参孙和他的爱人出现了。她是那么恶毒,也正如她是那么美丽。她出卖了他。非利士人把他的眼睛剜掉了,他得推着磨石,他得在宴会厅里成为大家讪笑的对象。但是他抱着那根支撑屋顶的石柱,摇撼着这些柱子,摇撼着整个房屋。屋子倒下来了,迸出红红绿绿的火焰

贝儿可以在这儿坐一生,专门看这些表演——即使那几块黄油面包吃完了,他也不在乎。事实上他也早已吃完了。

唔,等他回到家里,可有故事讲了。他怎么也不愿意上床去睡。他用一条腿站着,把另一条腿跷在桌上——这就是参孙的爱人和其他一些小姐们所做的表演。他把祖母坐的椅子当作一个踏车来使,同时把另外两把椅子和一个枕头压到自己的身上来表示宴会厅倒塌的情景。他把这些情景表演出来了;是的,他还有伴着表演的全部音乐。芭蕾舞本来是没有对话的,但是他却唱起来了——一会儿高亢,一会儿低沉,非常不调和。这简直像一出歌剧。最令人惊异的是他那美丽的、像铃铛一样的声音。但是谁也不提起这件事情。

在早先,贝儿希望当一个杂货店的学徒,干卖梅子和沙糖一类的事儿。现在他知道还有比那更美妙的工作;这就是“成为参孙故事中的人物,跳芭蕾舞”。祖母说,有许多穷苦的孩子曾经走过这样的道路,而且后来成为优秀和有声望的人;不过她绝不能让家里的任何女子走这条路。但是一个男孩就不同了,他能站得比较稳。

不过,在那整幢房子倒下来以前,贝儿没有看见任何女孩子倒下来过。他补充说,就是倒下的时候也是大家一起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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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参孙是一个大力士,被非利士人所囚禁,并且被他们剜了眼睛。非利士人得意忘形,把参孙拿来取乐,要他在大家面前耍戏。参孙祈求上帝给他力量,把整个房子推垮了,压死了所有取乐的人。事见《圣经·旧约全书·士师记》第十六章第二十一至三十一节。

贝尔希望当一名芭蕾舞演员,而且非如此不可。

“我简直没有办法管他!”他的妈妈说。

最后有一天,她带他去见芭蕾舞大师。这人是一位阔气的绅士;他象一个商人一样,也有一幢自己的房子。贝儿将来能够达到这种地步吗?对于我们的上帝说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贝儿是手里捏着一个金苹果出生的;幸运就在他的手里——可能也在他的腿上呢。

贝儿去看那位芭蕾舞大师,而且马上就认出来了。他就是参孙。他的眼睛并没有在非利士人手里吃什么亏。他知道那不过是做戏。参孙用和蔼和愉快的眼光望着他,同时要他站直,把脚踝露出来。贝儿却把整个的脚和腿都露出来了。

“他就是这样在芭蕾舞中找到了一个位置!”祖母说。

这件事没有花多大气力就和芭蕾舞大师办好了。不过在这以前,妈妈和祖母曾经作过一些准备工作,征求过一些有见识的人的意见——首先是那位商人的太太的意见。她说对于象贝儿这样一个漂亮和体面的孩子来说,这是一条美好的道路,但是没有什么前途。因此他们就又去和佛兰生小姐商量。这位老小姐懂得有关芭蕾舞的一切事情,因为在祖母还很年轻的那些日子里,她曾经一度也是舞台上的一位漂亮的舞蹈家。她扮演过女神和公主的角色;她每到一地都受到欢迎和敬意。不过后来她的年纪大了——我们都会如此——再没有什么主要的角色给她演了,最后她只得退出舞台,作些化妆工作——为那些扮女神和公主的角色化妆。

“事情就是如此!”佛兰生小姐说。“舞台的道路是很美丽的,但是长满了荆棘。那上面开满嫉妒之花!嫉妒之花!”

这句话贝儿是完全听不懂的。不过到了一定的时候,她自然会懂得的。

“他是死心塌地要学习芭蕾舞!”妈妈说。

“他是一个虔诚的小基督徒!”祖母说。

“而且很懂规矩!”佛兰生小姐说。“既懂规矩,又有道德!我在全盛时期就是如此。”

贝儿就是这样走进舞蹈学校的。他得到了几件夏天穿的衣服和薄底舞鞋,为的是要是他的身体显得轻盈一点。所有年龄较大的舞蹈女生都来吻他,并且说,象他这样的孩子简直值得一口吞下去。

他得稳稳的站住,把腿跷起来而不至于倒下。在这同时,他得学习甩腿——先甩右腿,然后甩左腿。比起许多其他的学生来,他对于这件事并不太感到困难。教跳舞的老师拍着他的肩,说他不久就可以参加芭蕾舞的演出了。他将表演一个国王的儿子,戴着一顶金王冠,被人抬在盾牌上。他在舞蹈学校里练习,后来又在剧院里预演。

妈妈和祖母必须来看看小贝儿的这个场面。事实上他们也真的来看了。虽然这是一个愉快的场合,可是他们两个人都哭起来了。贝儿在这种光华灿烂的景象中却没有看见他们,但是他却看见了商人的一家人。他们坐在离舞台很近的一个包厢里。小小的费利克斯也在场。他戴着有扣子的手套,俨然象一位成年的绅士。虽然他能把舞台上的表演看得很清楚,但他却整晚使用一个望远镜,也俨然象一个成年的绅士。他看到了贝儿,贝儿也看到了他,然而贝儿头戴一顶金制的王冠,是一个国王的儿子啦。这天晚上这两个孩子的关系变得更亲密起来。

几天以后,当他们在院子里遇见的时候,费利克斯特地走过来,对贝儿说,他曾经看见过他——当他是一个王子的时候,当然他现在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什么王子了,不过他曾经穿过王子的衣服,戴过一顶王冠。

“在礼拜天我将又要穿这种衣服和戴这种帽子了!”贝儿说。

费利克斯没有再看到这个场面,但是他却是整晚在想着它。他到是很想得到贝儿的这种位置呢,因为他还不曾听过佛兰生小姐的经验谈:走向舞台的道路上长满了荆棘,充满了嫉妒。贝儿现在还不懂得这句话的意义,但他总有一天会懂得的。

他的小朋友们——那些学芭蕾的学生——并不是一些名副其实的好孩子,虽然他们常常表演安琪儿,而且被上还插着翅膀。有一个叫玛莉·克纳路普的女孩,当她表演一个小随从的角色的时候——贝儿也常表演这个角色——他老是喜欢恶意的踩他的脚背,为的是要把他的袜子弄脏。还有一个捣蛋的男孩子。他老是用针往贝儿的背上刺。有一天他错吃了贝儿的面包,但是这种错误是不应该有的,因为贝儿的面包里夹有肉丸子,而这个孩子的面包里却什么也没有。他不可能吃错了。

要把这类讨厌的事儿全举出来是不可能的。贝儿足足忍受了两年,而最糟糕的事情还没有来到。有一个叫做《吸血鬼》的芭蕾舞要上演。在这个舞里面,那些最小的学生将要打扮成为蝙蝠。他们穿着紧身衣,背上插着黑色的薄纱翅膀。这些小家伙得用脚尖跑,以表现出他们轻捷如飞的样子;他们同时也得在地板上旋转。这套表演贝儿是非常拿手的,不过他穿的那套上衣和裤子连在一起的紧身衣是又旧又容易破,经不起这种吃力的动作。因此当他正在大家面前表演的时候,哗啦一声,后面裂开了一个口子——从颈背一直裂到裤脚。于是他那不够尺寸衬衫就全露出来了。

所有的观众都大笑起来。贝儿觉得、而且也知道他的衣服在背后裂开了,但是他仍旧继续旋转着,旋转着。这却把事情越弄越糟,而大家也就越笑越厉害了。其他的吸血鬼也都一起大笑起来。他们向他撞过来,而最可怕的是观众都在鼓掌,齐声叫“好”!

“这都是为这位裂开了口的吸血鬼而发的!”舞蹈学生们说。从此以后,他们就把他叫做“裂口”。

贝儿哭起来,佛兰生小姐安慰他说:“这只不过是嫉妒罢了!”现在贝儿才知道什么叫做嫉妒。

除了舞蹈学校以外,他们还上剧院的正规学校——舞蹈学生在这里学习算术作文、历史和地理。是的,他们甚至还有一位老师教宗教的的课程,以为光只会跳舞是不够的——世界上还有一些比穿破舞衣更重要的事情。在这些事情上,贝儿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比所有的孩子都要聪明,而且得到很高分数。不过他的朋友们仍然把他叫做“裂口”。他们是在开他的玩笑。最后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一拳打出去,落在另一个孩子的身上。这个孩子的左眼底下青了一块,因此当他晚上在芭蕾舞出场的时候,就不得不在左眼底下涂些白油。芭蕾舞老师把贝儿骂了一顿,而骂得最厉害的是那位扫地的女人,因为贝儿的那一拳是“扫”在她的儿子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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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幸运的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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