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随感】《辣妮子》

辣妮子 文.陳雨涵

認識她是在幾年前的一個秋季裏，我被單位派往南陽出差，在一家小飯館裏，我認識了她，也就是本文的主人公----外號，辣妮子。 南陽有幾個鄉鎮以剩産紅辣椒 而出名，所種的紅辣椒是辣的出名， 走近辣椒，你定會發現它的非凡之處。辣椒的辣味是獨一無二的，在通常所說的“五味”之中占有重要的席位。酸、甜、苦、辣、鹹，這個排序是否恰當，我不知道；這個排序是否科學地說明了所喜食口味之人數的多寡，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對于我來說，辣椒很重要，辣味很重要。辣”是一種性格、一種精神。隻有與辣椒性格相同精神一緻的人，才敢于并樂于食用辣椒，視辣椒爲無上美味、天下奇珍。 老板，辣椒，醋，有嗎？ 有，您稍等，很快就來.... 一聽口音就知道不是南陽人，和我一樣是鄭州地區的老鄉，再一看她吃辣椒的樣子，吓壞了，這是河南人嗎？比四川人還能吃辣椒，比山東人還能吃大蒜，比江西人還能吃醋，這是個什麽女人呀，對于我來說，是第一次見。在這一家板面館裏，我認識了愛吃辣椒的 她，交談中才知道，她是來收購辣椒的，就是因爲喜歡吃辣椒，所以才做起這個生意。每一年秋季，她都會來南陽幾趟。她的原名叫嬌嬌，家裏的老二，從小就喜歡吃辣椒，一生氣就吃，開心了還吃，不管是青辣椒還是紅辣椒，她都喜歡，所以村裏人都叫她-辣妮子。 每一年秋季裏，也是辣椒豐收的季節，深秋後把辣椒串成串，攤在地上，晾曬。挂在樹上的那些細長辣椒，個小、水分幹、籽粒多、又加之生長在南陽一帶的紅色沙粒土壤，故而造就了辣中極品。數九寒冬，吃上一口，保準讓你汗如雨下。辣妮子就秉承了這種精神性格，剛烈、直爽、能幹、聰明..... 她是出生在豫西丘陵地帶的一個小山村裏， 山裏的秋季是辛苦的，更是繁忙的。在她小時候，就一起和媽媽下地收谷子，還有辣椒，那時候媽媽種的還有煙葉，收了花生，摘棉花，忙完後就是收紅薯。一個季節接替一個季節，一個程序更新一個程序。山裏的農民在丘陵土地上日以繼夜的工作着。歲月匆匆，生命短暫，那種年代裏，能有溫飽就已經不錯了。也許在他們生活的空間裏，能吃好穿好很是知足了。 連綿起伏的丘陵，成片成片的田野也許是她生活的全部。有時候，爬上對面的嶺上看夕陽墜落到山的那一邊，看炊煙扭着水蛇腰從瘦弱的屋頂上緩緩升起，慢慢往天空擴散。嘴裏吃着自己喜歡紅辣椒，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我長大以後一定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時候，我常常被辣椒辣得眼淚汪汪，哇哇大哭。直到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母親在秋陽下用針線将鮮紅的辣椒一個個穿起來，穿成一米多長的辣椒串，與玉米串一起懸挂在房檐下，成了令人羨慕令人贊歎的豐收景觀；調皮好動的我總想給母親幫忙，結果忙沒幫上，卻有好幾次被辣椒辣了眼睛和手腳，痛得哭天叫地。　　盡管如此，我喜食辣椒的生活習慣卻從父母那裏完完整整地繼承下來，到後來竟有了一頓不吃辣的就不舒服的毛病。原來，我的血脈中汩汩流淌的，也有辣椒的血性嗎？難怪我對社會上的歪風邪氣深惡痛絕，對那些陰險奸詐的小人從來都不肯摧眉折腰！　　成熟的辣椒鮮豔可愛，賞心悅目，如理想的火炬令人振奮。但是，辣椒并非生來就是紅色的，如同當年的紅軍戰士起初并非就是英勇無畏的革命者一樣，幼嫩的辣椒是青翠的顔色。當然，“青翠”也是一種美麗的、賞心悅目的顔色，讓人聯想到春天，聯想到青春，聯想到大海。 生活在繼續着，在我忙完工作之餘，定了回鄭州的車票，在擁擠的火車站廣場，沒有了鄉間秋的喜悅，也少了一份秋的凄涼，匆忙的人群裏，被遺忘的是季節的痕迹，我買了一份大河報，坐在售票廳外的長廊上，靜靜的看着...... 媽，媽，你咋的啦，你别吓我呀，媽，你醒醒...... 驚叫聲，哭喊聲，從不遠處傳來，很多人漸漸向聲音傳來出靠攏，我沒有在意那些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是，在慌亂中，我看到了一個不是太熟悉的身影，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又是在哪裏見過，我不由自主地走近，再走近。阿姨，你怎麽了，小弟弟，别哭，快給我毛巾，墊主你媽媽的頭，快點，還有水，快給我..... 看着她熟練而又輕柔的搶救動作，細微入至，放平，向心髒施壓，用涼毛巾傅在額頭，掐人中....等等一系列的動作，真的難以想象，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竟然懂得這麽多的急救措施。很快，阿姨醒來了，當她擡起頭，用手擦掉臉上的汗水時，我才發現，是她--辣妮子。 阿姨，你醒了，你沒事了吧，說話的同時，她掏出手機，撥打了當地的120 ，很快，救護車來了，當救護人員擡阿姨上車的時候，卻出現了令人驚訝的一幕：我不去醫院，我沒有病，你們走吧，我不去；還真是怪了，明明有病，都暈倒了，還說自己沒有病，還不去醫院。阿姨的兒子在一邊哭，不停的哭泣着：小弟弟，你媽爲什麽不去醫院呀？‘我們沒有錢，我媽是南陽城找有名的大夫看病的，家裏窮，檢查費就花了很多，沒有錢了，我也不知道我媽的的是啥病，就知道媽媽老是暈倒，還不吃東西，老是頭疼..... 辣妮子的性子真夠直，不愧是吃辣椒長大的：阿姨，你得的是啥病，要多少錢，不管多少錢也不能不治病呀，你看剛才多吓人，錢能買來你的命嗎？你疼的時候，就不難受嗎？ 阿姨臉上流下了淚，一句話也不說，就是坐着，靜靜的，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120急救中心的人一看這種情況，也就無話可說了，準備收隊走人了。辣妮子一邊幫阿姨擦眼淚，一邊說：阿姨，命重要，啥病呀，去吧，要多少錢，我給你。“腦瘤，醫生說要開刀，好幾萬，我哪裏有那麽多錢呀，就是不開刀，吃中藥就好幾千呢’。 辣妮子不說話了，轉身離去的同時，給救護人員不知說了什麽，一刻鍾後，辣妮子手裏拿着一個用報紙包裹的東西，塞在阿姨的手裏，一句話沒有說，扭頭走了。那時候，剛好是下午，夕陽的餘晖将她的身影籠罩在金色的霞光裏，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天使。 從那之後， 每次看見辣椒，我就油然而生敬意，覺得辣椒真的了不起，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辣妮子，想起她吃辣椒的樣子，她的身影，她的一舉一動一直影響着我，直到今天，我對這件事也沒有忘記。此時，在鍵盤上敲打着這段難忘的經曆，才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而又有多少像辣妮子一樣淳樸，善良的人，付出了多少真愛，用自己的行動和愛心，使自己的生命綻放光彩。 辣椒，從春天走來，帶着春風、春雨和春光，英姿飒爽地走向酷熱的夏天，最終在大雁深情的祝福聲中，找到了自己的本色和性格，從容加入到秋天勝利者的行列，成爲“勞動創造美”的生動的注腳，紅紅的辣椒如愛的血液，将人世間的真愛蔓延.....

寫于2012年10月29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