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9-25 23:10:31
出自宋代歐陽修的《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譯文及注釋譯文庭院深深,不知有多深?楊柳依依,飛揚起片片煙霧,一重重簾幕不知有多少層。豪華的車馬停在貴族公子尋歡作樂的地方,她登樓向遠處望去,卻看不見那通向章台的大路。 春已至暮,三月的雨伴随着狂風大作,再是重門将黃昏景色掩閉,也無法留住春意。淚眼汪汪問落花可知道我的心意,落花默默不語,紛亂的,零零落落一點一點飛到秋千外。
注釋幾許:多少。許,估計數量之詞。堆煙:形容楊柳濃密。玉勒:玉制的馬銜。雕鞍:精雕的馬鞍。遊冶處:指歌樓妓院。章台:漢長安街名。《漢書·張敞傳》有“走馬章台街”語。唐許堯佐《章台柳傳》,記妓女柳氏事。後因以章台爲歌妓聚居之地。亂紅:淩亂的落花。
賞析上片開頭三句寫“庭院深深”的境況,“深幾許”于提問中含有怨艾之情,“堆煙”狀院中之靜,襯人之孤獨寡歡,“簾幕無重數”,寫閨閣之幽深封閉,是對大好青春的禁锢,是對美好生命的戕害。“庭院”深深,“簾幕”重重,更兼“楊柳堆煙”,既濃且密——生活在這種
種内外隔絕的陰森、幽遂環境中,女主人公身心兩方面都受到壓抑與禁锢。疊用三個“深”字,寫出其遭封鎖,形同囚居之苦,不但暗示了女主人公的孤身獨處,而且有心事深沉、怨恨莫訴之感。因此,李清照稱賞不已,曾拟其語作“庭院深深”數阕。顯然,女主人公的物質生活是優裕的。但她精神上的極度苦悶,也是不言自明的。
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此詞簾深樓迥及“亂紅飛過”等句,殆有寄托,不僅送春也。或見《陽春集》。李易安定爲六一詞。易安雲:“此詞餘極愛之。”乃作“庭院深深”數阕,其聲即舊《臨江仙》也。毛先舒《古今詞論》:永叔詞雲“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此可謂層深而渾成。何也?因花而有淚,此一層意也;因淚而問花,此一層意也;花竟不語,此一層意也;不但不語,且又亂落,飛過秋千,此一層意也。人愈傷心,花愈惱人,語愈淺而意愈入,又絕無刻畫費力之迹,謂非層深而渾成耶? “玉勒雕鞍”以下諸句,逐層深入地展示了現實的凄風苦雨對其芳心的無情蹂躏:情人薄幸,冶遊不歸,意中人任性冶遊而又無可奈何。
下片前三句用狂風暴雨比喻封建禮教的無情,以花被摧殘喻自己青春被毀。“門掩黃昏”四句喻韶華空逝,人生易老之痛。春光将逝
,年華如水。結尾二句寫女子的癡情與絕望,含蘊豐厚。“淚眼問花”,實即含淚自問。“花不語”,也非回避答案,正講少女與落花同命共苦,無語凝噎之狀。“亂紅飛過秋千去”,不是比語言更清楚地昭示了她面臨的命運嗎?“亂紅”飛過青春嬉戲之地而飄去、消逝,正是“無可奈何花落去”也。在淚光瑩瑩之中,花如人,人如花,最後花、人莫辨,同樣難以避免被抛擲遺棄而淪落的命運。“亂紅”意象既是下景實摹,又是女子悲劇性命運的象征。這種完全用環境來暗示和烘托人物思緒的筆法,深婉不迫,曲折有緻,真切地表現了生活在幽閉狀态下的貴族少婦難以明言的内心隐痛。
當然,溯其淵源,此前,溫庭筠有“百舌問花花不語”(《惜春詞》)句,嚴恽也有“盡日問花花不語”(《落花》)句,歐陽修結句或許由此脫化而來,但不獨語言更爲流美,意蘊更爲深厚,而且境界之渾成與韻味之悠長,也遠過于溫、嚴原句。
賞析二這首詞亦見于馮延巳的《陽春集》。清人劉熙載說:“馮延巳詞,晏同叔得其俊,歐陽永叔得其深。”(《藝概·詞曲概》)在詞的發展史上,宋初詞風承南唐,沒有太大的變化,而歐與馮俱仕至宰執,政治地位與文化素養基本相似。因此他們兩人的詞風大同小異,有些作品,往
往混淆在一起。此詞據李清照《臨江仙》詞序雲:“歐陽公作《蝶戀花》,有‘深深深幾許’之句,予酷愛之,用其語作‘庭院深深’數阕。”李清照去歐陽修未遠,所雲當不誤。
此詞寫閨怨。詞風深穩妙雅。所謂深者,就是含蓄蘊藉,婉曲幽深,耐人尋味。此詞首句“深深深”三字,前人嘗歎其用疊字之工;茲特拈出,用以說明全詞特色之所在。不妨說這首詞的景寫得深,情寫得深,意境也寫得深。
先說景深。詞人像一位舞台美術設計大師一樣,首先對女主人公的居處作了精心的安排。讀着“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這兩句,似乎在眼前出現了一組電影搖鏡頭,由遠而近,逐步推移,逐步深入。随着鏡頭所指,讀者先是看到一叢叢楊柳從眼前移過。“楊柳堆煙”,說的是早晨楊柳籠上層層霧氣的景象。着一“堆”字,則楊柳之密,霧氣之濃,宛如一幅水墨畫。随着這一叢叢楊柳過去,詞人又把鏡頭搖向庭院,搖向簾幕。這簾幕不是一重,而是過了一重又是一重。究竟多少重,他不作瑣屑的交代,一言以蔽之日“無重數”。“無重數”,即無數重。秦觀《踏莎行》“驿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與此同義。一句“無重數”,令人感到這座庭院簡直是無比幽深。可是詞人還沒有讓你立刻看到人物所
在的地點。他先說一句“玉勒雕鞍遊冶處”,宕開一筆,把讀者的視線引向她丈夫那裏;然後折過筆來寫道:“樓高不見章台路”。原來這詞中女子正獨處高樓,她的目光正透過重重簾幕,堆堆柳煙,向丈夫經常遊冶的地方凝神遠望。這種寫法叫做欲揚先抑,做盡鋪排,造足懸念,然後讓人物出場,如此便能予人以深刻的印象。
再說情深。詞中寫情,通常是和景結合,即景中有情,情中有景,但也有所側重。此詞将女主人公的感情層次挖得很深,并用工筆将抽象的感情作了細緻入微的刻畫。詞的上片着重寫景,但“一切景語,皆情語也”(王國維《人間詞話》),在深深庭院中,人們仿佛看到一顆被禁锢的與世隔絕的心靈。詞的下片着重寫情,雨橫風狂,催送着殘春,也催送女主人公的芳年。她想挽留住春天,但風雨無情,留春不住。于是她感到無奈,隻好把感情寄托到命運同她一樣的花上:“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這兩句包含着無限的傷春之感。清人毛先舒評曰:“詞家意欲層深,語欲渾成。作詞者大抵意層深者,語便刻畫;語渾成者,意便膚淺,兩難兼也。或欲舉其似,偶拈永叔詞雲:‘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此可謂層深而渾成。”(王又華《古今詞論》引)他的意思是說語言
渾成與情意層深往往是難以兼具的,但歐詞這兩句卻把它統一起來。所謂“意欲層深”,就是人物的思想感情要層層深入,步步開掘。且看這兩句是怎樣進行層層開掘的。第一層寫女主人公因花而有淚。見花落淚,對月傷情,是古代女子常有的感觸。此刻女子正在憶念走馬章台(漢長安章台街,後世借以指遊冶之處)的丈夫,可是望而不可見,眼中惟有在狂風暴雨中橫遭摧殘的花兒,由此聯想到自己的命運,不禁傷心淚下。第二層是寫因淚而問花。淚因愁苦而緻,勢必要找個發洩的對象。這個對象此刻已幻化爲花,或者說花已幻化爲人。于是女主人公向着花兒癡情地發問。第三層是花兒竟一旁緘默,無言以對。是不理解她的意思呢,還是不肯給予同情,殊令人納悶。緊接着詞人寫第四層,花兒不但不語,反而像故意抛舍她似的紛紛飛過秋千而去。人兒走馬章台,花兒飛過秋千,有情之人,無情之物對她都報以冷漠,她不可能不傷心。這種借客觀景物的反應來烘托、反襯人物主觀感情的寫法,正是爲了深化感情。詞人一層一層深挖感情,并非刻意雕琢,而是像竹筍有苞有節一樣,自然生成,逐次展開。在自然渾成、淺顯易曉的語言中,蘊藏着深摯真切的感情,這是此篇一大特色。
最後是意境深。詞中寫了景,寫了情
,而景與情又是那樣的融合無間,渾然天成,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意境。讀此詞,總的印象便是意境幽深,不徒名言警句而已。詞人刻畫意境也是有層次的。從環境來說,它是由外景到内景,以深邃的居室烘托深邃的感情,以灰暗凄慘的色彩渲染孤獨傷感的心情。從時間來說,上片是寫濃霧彌漫的早晨,下片是寫風狂雨暴的黃昏,由早及晚,逐次打開人物的心扉。過片三句,近人俞平伯評日:“‘三月暮’點季節,‘風雨,點氣候,‘黃昏’點時刻,三層渲染,才逼出‘無計’句來。”(《唐宋詞選釋》)暮春時節,風雨黃昏;閉門深坐,情尤怛恻。個中意境,仿佛是詩,但詩不能寫其貌;是畫,但畫不能傳其神;惟有通過這種婉曲的詞筆才能恰到好處地勾畫出來。尤其是結句,更臻于妙境:“一若關情,一若不關情,而情思舉蕩漾無邊。”(沈際飛《草堂詩餘正集》)王國維認爲這是一種“有我之境”。所謂“有我之境”,便是“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間詞話》)。也就是說,花兒含悲不語,反映了詞中女子難言的苦痛;亂紅飛過秋千,烘托了女子終鮮同情之侶、怅然若失的神态。而情思之綿邈,意境之深遠,尤令人神往。
作者簡介歐陽修(1007-1072),字永叔,號醉翁,晚號“六一居士”。漢族,吉州永豐
(今江西省永豐縣)人,因吉州原屬廬陵郡,以“廬陵歐陽修”自居。谥號文忠,世稱歐陽文忠公。北宋政治家、文學家、史學家,與韓愈、柳宗元、王安石、蘇洵、蘇轼、蘇轍、曾鞏合稱“唐宋八大家”。後人又将其與韓愈、柳宗元和蘇轼合稱“千古文章四大家”。
出自宋代欧阳修的《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译文及注释译文庭院深深,不知有多深?杨柳依依,飞扬起片片烟雾,一重重帘幕不知有多少层。豪华的车马停在贵族公子寻欢作乐的地方,她登楼向远处望去,却看不见那通向章台的大路。 春已至暮,三月的雨伴随着狂风大作,再是重门将黄昏景色掩闭,也无法留住春意。泪眼汪汪问落花可知道我的心意,落花默默不语,纷乱的,零零落落一点一点飞到秋千外。
注释几许:多少。许,估计数量之词。堆烟:形容杨柳浓密。玉勒:玉制的马衔。雕鞍:精雕的马鞍。游冶处:指歌楼妓院。章台:汉长安街名。《汉书·张敞传》有“走马章台街”语。唐许尧佐《章台柳传》,记妓女柳氏事。后因以章台为歌妓聚居之地。乱红:凌乱的落花。
赏析上片开头三句写“庭院深深”的境况,“深几许”于提问中含有怨艾之情,“堆烟”状院中之静,衬人之孤独寡欢,“帘幕无重数”,写闺阁之幽深封闭,是对大好青春的禁锢,是对美好生命的戕害。“庭院”深深,“帘幕”重重,更兼“杨柳堆烟”,既浓且密——生活在这种
种内外隔绝的阴森、幽遂环境中,女主人公身心两方面都受到压抑与禁锢。叠用三个“深”字,写出其遭封锁,形同囚居之苦,不但暗示了女主人公的孤身独处,而且有心事深沉、怨恨莫诉之感。因此,李清照称赏不已,曾拟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阕。显然,女主人公的物质生活是优裕的。但她精神上的极度苦闷,也是不言自明的。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此词帘深楼迥及“乱红飞过”等句,殆有寄托,不仅送春也。或见《阳春集》。李易安定为六一词。易安云:“此词余极爱之。”乃作“庭院深深”数阕,其声即旧《临江仙》也。毛先舒《古今词论》:永叔词云“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此可谓层深而浑成。何也?因花而有泪,此一层意也;因泪而问花,此一层意也;花竟不语,此一层意也;不但不语,且又乱落,飞过秋千,此一层意也。人愈伤心,花愈恼人,语愈浅而意愈入,又绝无刻画费力之迹,谓非层深而浑成耶? “玉勒雕鞍”以下诸句,逐层深入地展示了现实的凄风苦雨对其芳心的无情蹂躏:情人薄幸,冶游不归,意中人任性冶游而又无可奈何。
下片前三句用狂风暴雨比喻封建礼教的无情,以花被摧残喻自己青春被毁。“门掩黄昏”四句喻韶华空逝,人生易老之痛。春光将逝
,年华如水。结尾二句写女子的痴情与绝望,含蕴丰厚。“泪眼问花”,实即含泪自问。“花不语”,也非回避答案,正讲少女与落花同命共苦,无语凝噎之状。“乱红飞过秋千去”,不是比语言更清楚地昭示了她面临的命运吗?“乱红”飞过青春嬉戏之地而飘去、消逝,正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也。在泪光莹莹之中,花如人,人如花,最后花、人莫辨,同样难以避免被抛掷遗弃而沦落的命运。“乱红”意象既是下景实摹,又是女子悲剧性命运的象征。这种完全用环境来暗示和烘托人物思绪的笔法,深婉不迫,曲折有致,真切地表现了生活在幽闭状态下的贵族少妇难以明言的内心隐痛。
当然,溯其渊源,此前,温庭筠有“百舌问花花不语”(《惜春词》)句,严恽也有“尽日问花花不语”(《落花》)句,欧阳修结句或许由此脱化而来,但不独语言更为流美,意蕴更为深厚,而且境界之浑成与韵味之悠长,也远过于温、严原句。
赏析二这首词亦见于冯延巳的《阳春集》。清人刘熙载说:“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艺概·词曲概》)在词的发展史上,宋初词风承南唐,没有太大的变化,而欧与冯俱仕至宰执,政治地位与文化素养基本相似。因此他们两人的词风大同小异,有些作品,往
往混淆在一起。此词据李清照《临江仙》词序云:“欧阳公作《蝶恋花》,有‘深深深几许’之句,予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阕。”李清照去欧阳修未远,所云当不误。
此词写闺怨。词风深稳妙雅。所谓深者,就是含蓄蕴藉,婉曲幽深,耐人寻味。此词首句“深深深”三字,前人尝叹其用叠字之工;兹特拈出,用以说明全词特色之所在。不妨说这首词的景写得深,情写得深,意境也写得深。
先说景深。词人像一位舞台美术设计大师一样,首先对女主人公的居处作了精心的安排。读着“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这两句,似乎在眼前出现了一组电影摇镜头,由远而近,逐步推移,逐步深入。随着镜头所指,读者先是看到一丛丛杨柳从眼前移过。“杨柳堆烟”,说的是早晨杨柳笼上层层雾气的景象。着一“堆”字,则杨柳之密,雾气之浓,宛如一幅水墨画。随着这一丛丛杨柳过去,词人又把镜头摇向庭院,摇向帘幕。这帘幕不是一重,而是过了一重又是一重。究竟多少重,他不作琐屑的交代,一言以蔽之日“无重数”。“无重数”,即无数重。秦观《踏莎行》“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与此同义。一句“无重数”,令人感到这座庭院简直是无比幽深。可是词人还没有让你立刻看到人物所
在的地点。他先说一句“玉勒雕鞍游冶处”,宕开一笔,把读者的视线引向她丈夫那里;然后折过笔来写道:“楼高不见章台路”。原来这词中女子正独处高楼,她的目光正透过重重帘幕,堆堆柳烟,向丈夫经常游冶的地方凝神远望。这种写法叫做欲扬先抑,做尽铺排,造足悬念,然后让人物出场,如此便能予人以深刻的印象。
再说情深。词中写情,通常是和景结合,即景中有情,情中有景,但也有所侧重。此词将女主人公的感情层次挖得很深,并用工笔将抽象的感情作了细致入微的刻画。词的上片着重写景,但“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王国维《人间词话》),在深深庭院中,人们仿佛看到一颗被禁锢的与世隔绝的心灵。词的下片着重写情,雨横风狂,催送着残春,也催送女主人公的芳年。她想挽留住春天,但风雨无情,留春不住。于是她感到无奈,只好把感情寄托到命运同她一样的花上:“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这两句包含着无限的伤春之感。清人毛先舒评曰:“词家意欲层深,语欲浑成。作词者大抵意层深者,语便刻画;语浑成者,意便肤浅,两难兼也。或欲举其似,偶拈永叔词云:‘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此可谓层深而浑成。”(王又华《古今词论》引)他的意思是说语言
浑成与情意层深往往是难以兼具的,但欧词这两句却把它统一起来。所谓“意欲层深”,就是人物的思想感情要层层深入,步步开掘。且看这两句是怎样进行层层开掘的。第一层写女主人公因花而有泪。见花落泪,对月伤情,是古代女子常有的感触。此刻女子正在忆念走马章台(汉长安章台街,后世借以指游冶之处)的丈夫,可是望而不可见,眼中惟有在狂风暴雨中横遭摧残的花儿,由此联想到自己的命运,不禁伤心泪下。第二层是写因泪而问花。泪因愁苦而致,势必要找个发泄的对象。这个对象此刻已幻化为花,或者说花已幻化为人。于是女主人公向着花儿痴情地发问。第三层是花儿竟一旁缄默,无言以对。是不理解她的意思呢,还是不肯给予同情,殊令人纳闷。紧接着词人写第四层,花儿不但不语,反而像故意抛舍她似的纷纷飞过秋千而去。人儿走马章台,花儿飞过秋千,有情之人,无情之物对她都报以冷漠,她不可能不伤心。这种借客观景物的反应来烘托、反衬人物主观感情的写法,正是为了深化感情。词人一层一层深挖感情,并非刻意雕琢,而是像竹笋有苞有节一样,自然生成,逐次展开。在自然浑成、浅显易晓的语言中,蕴藏着深挚真切的感情,这是此篇一大特色。
最后是意境深。词中写了景,写了情
,而景与情又是那样的融合无间,浑然天成,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意境。读此词,总的印象便是意境幽深,不徒名言警句而已。词人刻画意境也是有层次的。从环境来说,它是由外景到内景,以深邃的居室烘托深邃的感情,以灰暗凄惨的色彩渲染孤独伤感的心情。从时间来说,上片是写浓雾弥漫的早晨,下片是写风狂雨暴的黄昏,由早及晚,逐次打开人物的心扉。过片三句,近人俞平伯评日:“‘三月暮’点季节,‘风雨,点气候,‘黄昏’点时刻,三层渲染,才逼出‘无计’句来。”(《唐宋词选释》)暮春时节,风雨黄昏;闭门深坐,情尤怛恻。个中意境,仿佛是诗,但诗不能写其貌;是画,但画不能传其神;惟有通过这种婉曲的词笔才能恰到好处地勾画出来。尤其是结句,更臻于妙境:“一若关情,一若不关情,而情思举荡漾无边。”(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王国维认为这是一种“有我之境”。所谓“有我之境”,便是“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间词话》)。也就是说,花儿含悲不语,反映了词中女子难言的苦痛;乱红飞过秋千,烘托了女子终鲜同情之侣、怅然若失的神态。而情思之绵邈,意境之深远,尤令人神往。
作者简介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汉族,吉州永丰
(今江西省永丰县)人,因吉州原属庐陵郡,以“庐陵欧阳修”自居。谥号文忠,世称欧阳文忠公。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与韩愈、柳宗元、王安石、苏洵、苏轼、苏辙、曾巩合称“唐宋八大家”。后人又将其与韩愈、柳宗元和苏轼合称“千古文章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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