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0-06-24 05:50:40
太陽像一個閃閃發光的碾盤挂在天空,天空很高,到底有多高,他也不知道。他隻知道家門口的麥稭垛很高,又一次他沿着梯子爬上了麥稭垛,吓得媽在下面大喊大叫:“上的那麽高,摔下來還有你的小命?”天肯定比麥稭垛高,否則大人也不會說比登天還難了。太陽像閃閃發光的碾盤,碾盤他知道,在生産隊的磨房裏,也就跟炕的大小差不多。可一閃一閃的光他卻無法知道,因爲他一出生就是個瞎子,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名詞隻能從大人的語言中了解.揣摩。天很高很大,地很厚.土很黃.莊稼很綠,火是紅的.水是清的。盡管大人在他耳旁叙說了很多次,但在他的腦海裏這些東西和這個世界都是混濁黢黑的一個模樣
早晨坐在門前,媽說:“太陽紅的很”他知道了紅色是暖和的,因爲媽說竈膛裏的火也是紅的;下午媽說:“天黑了,回家去".他知道了黑是寒冷的。但是這些概念很快便被自己否認了,那一天他從大隊的高音喇叭裏聽到一句“全國山河一片紅”,他納悶了:明明是冬天,怎麽還一片紅呢?而且他還聽小朋友說雪是白的,看來紅并不都是暖和,寒冷也并不都是黑色。在他頭腦裏這個世界有規律也無規律,亂糟糟的很費解,還不如不琢磨它更好
他常常獨自坐在門前曬太陽,門前的大椿樹上有個喜鵲窩。喜鵲在樹上的動靜他都聽得出來,兩隻喜鵲在樹上過家家,一會這隻飛回來了又飛走了,一會那隻又回來了。春天,幾隻黑卷尾鳥搶占了喜鵲窩,空中的厮打聲讓他很是氣憤,喜鵲被打敗了,再也沒有回來,黑卷尾在窩中養兒育女,盡管它們的叫聲很好聽,卻無法消除他心中的不平
農忙季節他會坐着父母的架子車來到田間,小白楊嘩啦啦地拍手歡迎他。撫摸着沉甸甸的谷穗.玉米棒,他忽然聽到了這些莊稼們的話語,他還聽到了蜜蜂和野菊花的對話,聽到了土地均勻的喘息,聽到了渠水歡快的流淌,聽到了麥苗在高興地喝着水,聽到了雪花飄落的聲音,聽到了麥苗的根須在雪被下伸向土中的聲音
他的聽覺靈敏極了,幾十米遠他就能辨别出生産隊裏每一個人的腳步聲。一日,一個陌生的腳步向他走來,那是陝西戲曲研究院一位下放在村裏的老師,也是這個院樂隊的板胡演奏家。從此這位老師便開始教他拉板胡了,老師的演奏實在是太美妙了,特别是那首《秦腔牌子曲》演奏的粗犷蒼涼.如泣如訴.蕩氣回腸。他用手撫摸着板胡:細細的鋼絲弦,馬尾巴做成的弓,一塊圓圓的薄木板加在一起就能發出好聽的聲音,他如癡如醉,他徹底喜歡上了這把板胡,他央求父親用錢買下它,最終父親還是用家裏的兩袋麥面換回了這把板胡
從此,這高亢明亮的板胡聲便時常飄蕩在村莊上空。在月光如水的夏夜,大人小孩都躺在門前的蘆席上,悠揚的板胡聲會讓一顆顆煩躁的心安靜下來;在冬日的火炕上,人們聽着板胡訴說着一曲曲悲憤的故事,渡過了無數個漫長的夜晚,在陰雨綿綿的午後,在炊煙缭繞的黃昏,在飼養室的炕上,在村口的石牌樓下,他的板胡越拉越好,他的聽衆也越來越多。任何曲子隻要聽一遍就能演奏出來,他已成爲農人們業餘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了
樣板戲普及的那個年代,他當仁不讓地成爲村裏戲班子的頭把弦,每天晚上有人來接他去大隊部排戲,排戲還可掙工分,還能與衆多的年輕人在一起說笑。他不再寂寞沮喪,他漸漸找到了自信。一部秦腔移植樣板戲《紅燈記》一炮打響,他們的戲班子代表全縣在省上演出。别看他平時走路低一腳.高一腳,摸摸索索,膽戰心驚,可一坐到戲台上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右胳膊一甩,左手的四個手指便在琴弦上跳起了舞。再加上身體的一張一弛,頭發随着曲調的起伏也甩出一波一波的浪花。人們老遠就給他打招呼,連鄰村的人都認識他,他們的戲班子演遍了方圓百裏的村莊
時光如梭,轉眼間已進入了另一個世紀。土地還是那片土地,可種地的人卻換了一茬。原先那些戲迷們已逐個入土,他們的子孫們的喜好卻發生了根本變化。先是從南方打工回來帶回了mp3,連在地裏勞動時耳朵裏還響着周傑倫的歌。那也叫歌曲?吐字不清,曲調低迷,唱出來就跟說話似的,可這些娃們就是愛聽。家家都有電視,村裏還有網吧,電腦上下載的歌曲聽都聽不完,連露天電影都沒人看了,誰還去村外看戲。偶然一次古廟會,戲台下坐着的幾個老人最後竟然睡着了,很難聽到叫好聲和起哄聲了,戲班子的步履與這位盲人頭把弦的步履一樣蹒跚起來
新任村長要改革,要在演出中間穿插舞蹈。七.八個年輕姑娘露着大腿和肚皮在台上忸怩作态,村長說隻有這樣才能讓戲班子存活下去。他走了,憤然離去,他實在受不了台下那些小夥們淫邪的叫“脫”聲。回到家中,思緒難平,現在的人們有錢了,喜好的都是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喜好的除了吃喝就是女人。年輕時父母還張羅過給他買一個四川女人,卻被他拒絕了,他不願拖累一個無辜女子。現在父母早已作古,他隻能與侄子生活在一起
吃過晚飯,拿下牆上挂着的板胡,拉了一曲,卻找不到感覺。鄰居家磨面機尖銳的嘯叫讓靈感消失的無影無蹤,村莊的黃昏已不再甯靜,人造板廠.果汁廠相繼被招商引資進來,摩托車.拖拉機.農用汽車奔騰在平整的鄉村公路上,村北磚廠的一團團濃煙挾裹在黃昏的暮霭中飄進村莊,彌漫在每家每戶的院落裏,人們在煙霧中數着鈔票,自足自樂
他一手拿着板胡,一手拿起竹竿,摸索着走出村外,他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好好拉一場。村西是鎮政府的所在地,紙箱廠.人造板廠.果汁廠依次排開;村北是磚窯,幾平方公裏的黃土已變成老板存折上的數字;村南是旅遊公路,噪雜聲更是晝夜不斷;隻有村東能安靜一些,這裏卻有着他家的祖墳。他摸索着走向村東,來到一個水泥台前,圓形的水泥台圍着一口廢棄的機井。井口旁的雜草并不寂寞,它們簇擁着一叢叢蔥郁和茂盛,恣情縱意。當年學大寨時,村裏又是修水庫又是挖機井,他曾經被一個鐵皮桶裝着放到井下,七八個人一起推着鐵鍋般的鑽頭向下鑽探。機井出水時,戲班子在井口前唱了三天戲,那時的他剛剛走紅,板胡拉的激昂飛躍.喧賓奪主,一場戲下來,人們完全不知道戲的内容,甚至沒有看清演員的面容,而是被這一會高亢.一會哀傷.一會跌宕起伏.一會行雲流水的板胡聲徹底陶醉了
現在這板胡聲又響起來了,周圍卻沒有聽衆,音色更不如從前。難道是自己老了,指法手腕不靈活了,他不敢想象自己的未來,秦腔的路肯定是越走越窄,那自己的路呢……
忽然,他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聲音,是的,那是過去那些戲迷的叫好聲,他們紛紛要求他再拉一曲。戲迷越聚越多,其中還有他的父母,他們圍住他問寒問暖。有的竟然拉起他的胳膊說:“夜深了,外面涼,走,到家拉去。坐到我家炕頭,給咱美美地拉一首《秦腔牌子曲》。”他跟他們走了,剛邁出第一步,忽然覺得腳下一空,身體輕飄飄的向下墜落。靈與肉漸漸分離,一切痛苦消失殆盡,這種感覺美妙之至,他後悔爲何不早些邁出這一步。直到最後刹那,咚的一聲,他那雙一直被黑色蒙蔽的眼睛裏突然閃現出一團白光,這團白色的閃光就像媽常常給他叙說的那個天空中閃閃發光的碾盤,無比溫暖,無比光明。
太阳像一个闪闪发光的碾盘挂在天空,天空很高,到底有多高,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家门口的麦秸垛很高,又一次他沿着梯子爬上了麦秸垛,吓得妈在下面大喊大叫:“上的那么高,摔下来还有你的小命?”天肯定比麦秸垛高,否则大人也不会说比登天还难了。太阳像闪闪发光的碾盘,碾盘他知道,在生产队的磨房里,也就跟炕的大小差不多。可一闪一闪的光他却无法知道,因为他一出生就是个瞎子,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名词只能从大人的语言中了解.揣摩。天很高很大,地很厚.土很黄.庄稼很绿,火是红的.水是清的。尽管大人在他耳旁叙说了很多次,但在他的脑海里这些东西和这个世界都是混浊黢黑的一个模样
早晨坐在门前,妈说:“太阳红的很”他知道了红色是暖和的,因为妈说灶膛里的火也是红的;下午妈说:“天黑了,回家去".他知道了黑是寒冷的。但是这些概念很快便被自己否认了,那一天他从大队的高音喇叭里听到一句“全国山河一片红”,他纳闷了:明明是冬天,怎么还一片红呢?而且他还听小朋友说雪是白的,看来红并不都是暖和,寒冷也并不都是黑色。在他头脑里这个世界有规律也无规律,乱糟糟的很费解,还不如不琢磨它更好
他常常独自坐在门前晒太阳,门前的大椿树上有个喜鹊窝。喜鹊在树上的动静他都听得出来,两只喜鹊在树上过家家,一会这只飞回来了又飞走了,一会那只又回来了。春天,几只黑卷尾鸟抢占了喜鹊窝,空中的厮打声让他很是气愤,喜鹊被打败了,再也没有回来,黑卷尾在窝中养儿育女,尽管它们的叫声很好听,却无法消除他心中的不平
农忙季节他会坐着父母的架子车来到田间,小白杨哗啦啦地拍手欢迎他。抚摸着沉甸甸的谷穗.玉米棒,他忽然听到了这些庄稼们的话语,他还听到了蜜蜂和野菊花的对话,听到了土地均匀的喘息,听到了渠水欢快的流淌,听到了麦苗在高兴地喝着水,听到了雪花飘落的声音,听到了麦苗的根须在雪被下伸向土中的声音
他的听觉灵敏极了,几十米远他就能辨别出生产队里每一个人的脚步声。一日,一个陌生的脚步向他走来,那是陕西戏曲研究院一位下放在村里的老师,也是这个院乐队的板胡演奏家。从此这位老师便开始教他拉板胡了,老师的演奏实在是太美妙了,特别是那首《秦腔牌子曲》演奏的粗犷苍凉.如泣如诉.荡气回肠。他用手抚摸着板胡:细细的钢丝弦,马尾巴做成的弓,一块圆圆的薄木板加在一起就能发出好听的声音,他如痴如醉,他彻底喜欢上了这把板胡,他央求父亲用钱买下它,最终父亲还是用家里的两袋麦面换回了这把板胡
从此,这高亢明亮的板胡声便时常飘荡在村庄上空。在月光如水的夏夜,大人小孩都躺在门前的芦席上,悠扬的板胡声会让一颗颗烦躁的心安静下来;在冬日的火炕上,人们听着板胡诉说着一曲曲悲愤的故事,渡过了无数个漫长的夜晚,在阴雨绵绵的午后,在炊烟缭绕的黄昏,在饲养室的炕上,在村口的石牌楼下,他的板胡越拉越好,他的听众也越来越多。任何曲子只要听一遍就能演奏出来,他已成为农人们业余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了
样板戏普及的那个年代,他当仁不让地成为村里戏班子的头把弦,每天晚上有人来接他去大队部排戏,排戏还可挣工分,还能与众多的年轻人在一起说笑。他不再寂寞沮丧,他渐渐找到了自信。一部秦腔移植样板戏《红灯记》一炮打响,他们的戏班子代表全县在省上演出。别看他平时走路低一脚.高一脚,摸摸索索,胆战心惊,可一坐到戏台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右胳膊一甩,左手的四个手指便在琴弦上跳起了舞。再加上身体的一张一弛,头发随着曲调的起伏也甩出一波一波的浪花。人们老远就给他打招呼,连邻村的人都认识他,他们的戏班子演遍了方圆百里的村庄
时光如梭,转眼间已进入了另一个世纪。土地还是那片土地,可种地的人却换了一茬。原先那些戏迷们已逐个入土,他们的子孙们的喜好却发生了根本变化。先是从南方打工回来带回了mp3,连在地里劳动时耳朵里还响着周杰伦的歌。那也叫歌曲?吐字不清,曲调低迷,唱出来就跟说话似的,可这些娃们就是爱听。家家都有电视,村里还有网吧,电脑上下载的歌曲听都听不完,连露天电影都没人看了,谁还去村外看戏。偶然一次古庙会,戏台下坐着的几个老人最后竟然睡着了,很难听到叫好声和起哄声了,戏班子的步履与这位盲人头把弦的步履一样蹒跚起来
新任村长要改革,要在演出中间穿插舞蹈。七.八个年轻姑娘露着大腿和肚皮在台上忸怩作态,村长说只有这样才能让戏班子存活下去。他走了,愤然离去,他实在受不了台下那些小伙们淫邪的叫“脱”声。回到家中,思绪难平,现在的人们有钱了,喜好的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喜好的除了吃喝就是女人。年轻时父母还张罗过给他买一个四川女人,却被他拒绝了,他不愿拖累一个无辜女子。现在父母早已作古,他只能与侄子生活在一起
吃过晚饭,拿下墙上挂着的板胡,拉了一曲,却找不到感觉。邻居家磨面机尖锐的啸叫让灵感消失的无影无踪,村庄的黄昏已不再宁静,人造板厂.果汁厂相继被招商引资进来,摩托车.拖拉机.农用汽车奔腾在平整的乡村公路上,村北砖厂的一团团浓烟挟裹在黄昏的暮霭中飘进村庄,弥漫在每家每户的院落里,人们在烟雾中数着钞票,自足自乐
他一手拿着板胡,一手拿起竹竿,摸索着走出村外,他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拉一场。村西是镇政府的所在地,纸箱厂.人造板厂.果汁厂依次排开;村北是砖窑,几平方公里的黄土已变成老板存折上的数字;村南是旅游公路,噪杂声更是昼夜不断;只有村东能安静一些,这里却有着他家的祖坟。他摸索着走向村东,来到一个水泥台前,圆形的水泥台围着一口废弃的机井。井口旁的杂草并不寂寞,它们簇拥着一丛丛葱郁和茂盛,恣情纵意。当年学大寨时,村里又是修水库又是挖机井,他曾经被一个铁皮桶装着放到井下,七八个人一起推着铁锅般的钻头向下钻探。机井出水时,戏班子在井口前唱了三天戏,那时的他刚刚走红,板胡拉的激昂飞跃.喧宾夺主,一场戏下来,人们完全不知道戏的内容,甚至没有看清演员的面容,而是被这一会高亢.一会哀伤.一会跌宕起伏.一会行云流水的板胡声彻底陶醉了
现在这板胡声又响起来了,周围却没有听众,音色更不如从前。难道是自己老了,指法手腕不灵活了,他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秦腔的路肯定是越走越窄,那自己的路呢……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是的,那是过去那些戏迷的叫好声,他们纷纷要求他再拉一曲。戏迷越聚越多,其中还有他的父母,他们围住他问寒问暖。有的竟然拉起他的胳膊说:“夜深了,外面凉,走,到家拉去。坐到我家炕头,给咱美美地拉一首《秦腔牌子曲》。”他跟他们走了,刚迈出第一步,忽然觉得脚下一空,身体轻飘飘的向下坠落。灵与肉渐渐分离,一切痛苦消失殆尽,这种感觉美妙之至,他后悔为何不早些迈出这一步。直到最后刹那,咚的一声,他那双一直被黑色蒙蔽的眼睛里突然闪现出一团白光,这团白色的闪光就像妈常常给他叙说的那个天空中闪闪发光的碾盘,无比温暖,无比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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