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学不会相忘，就用一生作飘零

我不止一次靜靜端坐，在飄着煙雨的江南，賞花品茗，聽古曲作古詩。以爲可以借此參透宿命，想要依靠時間漸漸娩出藏蘊于體内的毒素，卻發現一身情毒無從下手。畢竟是太過城市化的人，隻靠偶爾的古韻熏陶，依舊壓制不住心底的那一份悸動。于是在一個空蕩而偌大的房間裏，敲下這一封多年後自我回溫記憶的陳書。 ——起言

友說擔心我，把自己塵封在自己的世界裏，躲避陽光，躲避人群，然後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裏寫着自己的卑微，說她多次在夜間看我的筆墨看到淚水嘩然。其實，不然。我的心，仿佛被漫天風雪彌漫，然後凍結。已經在寫這些句讀中一次次做到面無表情，波瀾不驚。

依然記得那一日清早，媚洛辰轉過頭來說，你要走了。然後那個時候我的表情是沒有變化的。我一個人走出教室，在教學樓的一側吹了很久的冷風，随後才回到教室耐着自己的脾氣，緩慢走到自己的位置拿出英語單詞晨讀。那天，我一直心不在焉，日久以來假裝的沉穩冷靜也被抛走，在一陣一陣莫名難過中煎熬到傍晚。

然後緣分般遇到了正要離開的熟悉又陌生的你。你還是那樣，絕冷的側臉，挺直堅毅的身板。你看着我，也依是那樣一句話不說。我确定我看到了你眼裏的寂寞無奈，甚至是迷茫。你看，在你面前我依是那樣，做不到冷靜，做不到自己一直追尋的雲水禅心。我緊緊攥握了手心，然後和你錯肩相離。

隻是你不知道，我走到樓梯口，胸口一陣無法言說，排山倒海的難過便壓來。那麽久未曾肆虐過的眼淚一下子向我襲來，朦胧一片。喉嚨裏說不出一句話。

我窮其生之力量，跑到三樓的外廊，逆着光尋你的背影。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麽難過，就像被自己一直所依賴的人孤身抛棄在一片荒漠之中。我逆着刺眼的陽光找尋，依是尋不到你的一絲背影。我一個人坐倒在外廊嚎啕大哭，吓壞了好幾個文科生。

你看，我是這麽沒用，做不到一點潇灑。做不到向你揮揮手别絕，做不到朝你說再見。我終是明白了自己在你面前是那麽的脆弱不堪，終是明白了你真的要走了，終是明白了愛情對我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許是你走了，我的淚流完了，後來我沒有再哭，隻是心裏頭好像少了些什麽。你曾說，叫我不要老犯傻，多爲自己想想。可是我想我算真的做到了吧，你看，我多聽話。我從全年級第三試場考回到第一試場。我告訴自己，考好你就會愛我，考第一你就會愛我，考一個好的本科你就會愛我。這樣，你說，應該算是爲我自己想了吧。

很多人都告訴我你會幸福，一定要幸福。可是，我想，我對幸福這個詞一直是茫然一片，從未對未來有過什麽奢求。想起張國榮歌裏有那麽一句，全世界我隻想你來愛我，我把心情談的那樣赤裸。誰能證明什麽事能夠天長地久，我也不想要你承諾愛過。

其實我也隻求接下來的路請平坦一些，讓我靜靜度過這些年歲。也許某一天我南天北地經商，然後一敗塗地。或許我找了處青山綠水歸隐，饅頭菜根過完一生。也可能某一天我身心疲乏，默默無聞卻突然間死去。

不止木婉霓一個問我，爲什麽不去你所在的大學，其實我想，隻是我做不到去面對而已。看着今時你的背影，看着早時走在你身邊的群友，我想着如果哪一天你身邊不是朋友，而是換成了一個美麗的女子，她言笑晏晏，笑得溫柔好看。我要怎麽做。是捂住胸口回頭來大哭一場還是微笑着目送你們。

其實我早就預感到這一天會來臨，隻是沒有覺得會來的那麽快，沒有想過自己要怎麽做，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因此才這樣。也許這一别，終身不見。我也終是明白了大朵大朵的芍藥花爲何有一個名叫做将離。

夜色微涼，如時的我一個人安靜地聽着一首歌，細細地揣摩書本裏的字字句句。夜風吹過暗幕，席卷一地涼意。對着漆黑的夜幕，發呆了很久很久，窗外夜色正濃，看燈火一閃一爍流轉在城市街角樓宇之間，風搖亂了一季春景，帶給我一陣清寒。

突然想起你曾說你是零下一度的冰寒，而我卻攥緊你的手心覺得那是溫暖。突然記起曾經淩晨你讓我去玩恐怖鬼遊戲，然後告訴我不要怕。突然記起你的會心一笑，你的薄嘴唇，你的走路方式，最後是今時你的皺眉。

我反複看了幾遍《傾城之戀》第一滴淚裏裏遊樂對給力妹說：“不要怕，别怕，還有我，你還有我。”片尾遊樂哭着倒在地上喊着：“不要扔下我，我不想自己一個。”我突然感覺到了那種生死相隔是多麽地無力。其實我自己不止一次地臆想如果你愛我，縱使全天下都背棄，我也要和你在一起。隻是，随着時間的磨打，我已經被命途所擊倒，我找不到理由去要你留下來。

我想着，以後我們會不會再相遇。落梅說，萬事皆乎一個緣字。其實，也對，緣深則聚，緣淺則分，有緣自然還會相聚。

也許有一天，我會遇到你，也許是在下一個街角的路口，也許是在買咖啡的時候，也許是在書店找一本找了許久的書的時候，也許是在河道邊看着垂柳發呆的時候。

如果有一天我們相見，彼此會不會還記得，會不會還相互觀望，會不會微笑着打招呼。我不知道，我沒有答案。

也許我會沉默着看着你和你妻子一起牽着一個漂亮的男孩從面前走過，那是個很漂亮的小男孩，眼睛像媽媽，又大又明亮，嘴唇像你，薄薄的。他們說嘴唇薄的男子多薄情，你說是真的麽。我看着你們一家人，多麽完美多麽和諧。你們走向幸福了，我想，而我也走向永恒了。站在你們身後，我的眼淚就這麽肆虐。可是沒有人知道，我隻是在你的幸福裏，看到了多年前曾經臆想過的時光。

有時我想知道，我在你心裏會不會留下一絲痕迹。如果留下，又會是以怎樣的面目。在你的記憶裏，會不會留下的是一個不好的回憶。如果是這樣，我甯願永遠遠離你，再也不提及你，把你與自己的青春以及夢想全部埋葬。還是在你的記憶裏，我一直是一個以死相逼的人。你曾經說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給你一把槍，你一定會殺了我。我沒有把你話想得多麽深入下去，畢竟你也是開玩笑所說。隻是如時的我心裏無名難過，翻看舊日的日記，你的一切就好像過去重演。

其實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側臉，都被我埋在荒冢，一抔土，一抔土。那麽深，又那麽淺。而你看，他們誰都可以看透我。是的，無論你要走，或者要留。打蛇打七寸，他們總能找準我的七寸。

世間遼闊，時間漫長，可是我卻要獨自一人消化這樣的結局。

如時的我，還在告訴自己，考到第一你會愛我，考上好的學校你會愛我，變得優秀你會愛我。如時的我，已經變得波瀾不驚，左身的心髒也已經冰封了好多層寒霜，我苦笑着扭頭，我卑微地轉身。隻是一直沒有告訴你，那麽久了，那裏還會，蝕骨般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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