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的古訓充斥着封建欲孽色彩、“膝下有黃金”的自勉又怎麽看怎麽接近于直男癌,可無論如何,一個“跪”字,似乎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是讓人悅目的舉動。
何以要跪?憑啥要跪?跪的是什麽?跪了又能換來什麽?連串困惑,旁人無解,險些要讓你我天恩浩蕩地召喚方勵愛卿:“免禮,賜座,起來說話”。
陡然想到自己曾經開過的一個玩笑:如果誰想要對抗當下中國無處不在的、娛樂至死的“二逼現實主義”,唯一的勝機就在于,能否在自己身上,升華出一份“苦逼浪漫主義”。
我無比敬仰吳天明老師,2014年三月他去世的時候,我剛開始在大學裏開設那門《中國當代電影專題賞析》的公選,那個悲涼的初春的晚上,我花了很多時間和學生們講起《老井》、《變臉》、西安電影制片廠,以及一整個第五代導演的冒頭,口舌生風,心中卻有隐痛,到後來,簡直有沖動暫停授課,帶着大家一起熄燈默哀。
我也非常尊重方勵先生,作爲制片人,他運作過李玉的《蘋果》和《觀音山》、婁烨的《頤和園》、王超的《安陽嬰兒》以及韓寒的《後會無期》,上述任何一個名字,都撫慰着數萬文藝青年的精神祈願,對于中國電影,他的貢獻有目共睹。
一個高大的人,試圖幫助另一個高大的人,用高大的遺作完成一個高大的心願——這是一句無比高大的描述。然而,所有急于自證的高大,都可能在迫切中迷亂了步點和方寸,以至于,在所有通向高大的可能性中,選擇了最不高大的方式。
有人說這是炒作,是營銷,是扮醜搏出位,是行爲藝術賺眼球,我不喜歡這種用誅心之議度人的有罪推定,以方勵過往作品表現的品格,他多半不是那種段位的人,能站着拿景仰,誰願意跪着求唏噓。
可我更不喜歡的,是這種自我苦情化的儀式。孟子曰:“吾未聞枉己而正人者也,況辱己以正天下者乎?”——如果你的終極使命和目的,是爲了你持有的藝術求取尊嚴,那就不要甫一出發,就先讓自己折損了尊嚴。
更何況,吳導泉下有知,就真的能同意用這樣的做派來爲他換取票房?讓自家作品被更多人分析和喜愛固然是體面與榮耀,可那條更不可撼動的前提與底線,難道不該被寫成:“電影的高貴,從來不需要向這個時代乞憐”?。
沒有人有資格代表電影向世界示弱,哪怕這個人,是電影的持有者。
如果是我們太迂腐玩不轉這個時代,那需要反思的是我們,如果是這個時代太浮躁讀不懂我們,那需要反思的是時代,但無論如何,沒有誰需要向誰求告,更何況,是以跪倒磕頭的方式。
如果你真有勇毅選擇一條百折不撓的逐夢程途,又何苦在一個無人問津的時刻,把自己裝扮成受氣的小媳婦?。
有情懷的人,多半是孤獨的,支撐我們走過孤獨的,常常是内心的驕傲、和對理想的信仰。但是,如果爲了給這場堅守添加意義,就必須對自己釋放一種殉道者的想象,那這份氣骨,也成了自我麻痹、自我迷戀的谵妄。
我并不相信道德綁架是方勵先生的初衷,但可怖的是,從這一刻開始,看不看《百鳥朝鳳》、去不去院線看《百鳥朝鳳》,已經從一個審美選擇和休閑選擇,置換爲一種陣營選擇和站隊選擇。“方勵跪地”(這多像一個四字成語)所附着的符號化傾向,已經把一部普通的好電影提純爲整個中國藝術片的代言體,順帶還将了所有觀衆一軍——就像很多人已經開始想當然地把《百鳥朝鳳》的冷落歸責于同期熱映的《美國隊長3》,進而對後者的粉絲抱以某種“精神貴族對待low逼”的睥睨和嘲諷——從此,你不支持《百鳥朝鳳》,就是在參與剝奪中國藝術電影的生存空間;你不爲《百鳥朝鳳》貢獻票房,就是在替這個唯利是圖的無良宇宙添磚加瓦、爲虎作伥;你不喜歡《百鳥朝鳳》,就再也不配說自己喜歡電影。
曹雪芹一輩子沒賣出一本書,梵高一輩子隻賣出過一張畫,但最終,是整個世界向他們下跪緻敬。
也許身後名是一種非常遺憾的榮光,但任何條件下,藝術品都有藝術品的訴求,商品都有商品的邏輯,兩者從來就在不同的體系和界域下接受評斷,如果你玩的是前者,那即便要下跪,對象也該是歐洲電影節評委、理論界宗師、影史的書寫者甚至各個城市的迷影沙龍組織人,然而這次你已公開聲稱自己跪的是院線、是這個在商言商的市場,那市場的棋局裏自有市場的規則,任何一個售賣者,都會把那些更受消費者趨奉的東西擺在櫃台的顯眼處——這是經濟鐵律,可能局部失準,但從來不會自廢雙目。
也許從這一刻起,《百鳥朝鳳》有機會被院線增加排片了,有機會被大衆接受喜愛了,有機會完成逆襲進入票房榜前列了,但是,那又怎樣呢?未來的紀錄中,細心的人會留意到,一切是從一次下跪開始的,你該說世界學會了尊重藝術,還是說世界懂得了同情藝術?。
想起一個故事:2009年,許鞍華拍電影缺乏資金,找到她的朋友王晶(所有彪炳自己喜歡許鞍華的人,大約都會對這個名字深惡痛絕)訴苦,王晶拍着胸脯說我給你投,許鞍華驚詫道你也隻是個導演而已這麽多錢從哪裏來,王說我自己拍個片賺來——然後,王晶搗騰了《大内密探零零狗》,讓人不忍卒視的大爛片,但在當年華語總票房榜排到第七位,他把收入給了許鞍華,幫助她拍了《天水圍的日與夜》和《天水圍的夜與霧》。
在任何一部電影史中,天水圍兩部曲的地位和價值都會十倍甚至百倍于《大内密探零零狗》,但如果沒有後者,前者根本沒有機會存在——這就是真相,吊詭的真相,合理的真相。
所以,我也談不上喜歡那些與爆米花爲伴的銀幕恩主:漫威的超級英雄、皮克斯的動畫玩偶、工業光魔的特效、羅伯特帕丁森臉上的粉刺和斯嘉麗約翰森胸前的激凸——但有時候,我必須承認,正因爲它們支撐着這個龐大的全球市場,電影,才能被擺放在每一座城市的中心地帶,我們才能在每一座shoppingmall裏找到影院,在每一座書報亭裏找到《看電影》,在每一個下載網站上找到字幕組和片源,愛看電影的人,才會覺得自己比愛看京劇的人、愛看越劇的人、愛看河南梆子的人、愛看蘇州評彈的人、愛看杭州小熱昏的人、愛看華陰老腔的人幸運太多——因爲電影,還是這個世界上最主流的娛樂形式。
最後說四句話:A我本文的所有言論,都隻針對“下跪”這一具體姿态本身,不涉及對方勵先生的人格評價,更與吳天明老師的藝術成就無任何挂礙;B我依然鼓勵大家去影院觀看《百鳥朝鳳》,并在觀影時盡量忘記這個事件和這篇文章;C中國電影最需要的東西,一是分級制,二是藝術院線,這兩點是常識,無須贅述;D若朝真鸾鳳,何須凡鳥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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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溫瓊:如何看待方勵爲百鳥朝鳳下跪求排片的介紹,希望大家喜歡!
虽说“上跪天下跪地
中间跪
父母”的古训充斥着封建欲孽
色彩、“膝下有黄金”的自勉又怎么看怎么接近于
直男癌,可
无论如何,一个“跪”字,似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是
让人悦
目的举动。
何以要跪?凭啥要跪?跪的是什么?跪了又能换来什么?连串困惑,旁人无解,险些要让你我天恩浩荡地召唤方励爱卿:“免礼,赐座,
起来说话”。
陡然想到自己曾经开过的一个
玩笑:如果谁
想要对抗当下中国无处不
在的、娱乐至死的“二逼现实主义”,
唯一的胜机
就在于,能否在自己
身上,升华出
一份“苦逼浪漫主义”。
我无比敬仰吴天明老师,2014年三月他去世的时候,我刚开始在
大学里开设那门《中国当代电影专题赏析》的公选,那个悲凉的初春的
晚上,我花了
很多时间和
学生们讲起《老井》、《
变脸》、
西安电影制片厂,以及一整个第五代
导演的冒头,口舌生风,心中却有隐痛,到
后来,简直有冲动
暂停授课,带着
大家一起熄灯默哀。
我也非常尊重方励先生,作为制片人,他运作过李玉的《苹果》和《观音山》、娄烨的《颐
和园》、王超的《安阳婴儿》以及韩寒的《后会无期》,上述任何一个名字,都抚慰着数万文艺青
年的精神祈愿,
对于中国电影,
他的贡献有目共睹。
一个高
大的人,试图
帮助另一个高大的人,用高大的遗作完成一个高大的心愿
——这是一句无比高大的描述。
然而,所有急于自证的高大,都可能在迫切中迷乱了步点和方寸,以
至于,在所有通向高大的
可能性中,选择了最不高大的方式。
有
人说这是炒作,是
营销,是扮丑搏出位,是
行为艺术赚眼球,我不喜欢这种用诛心之议度人的有罪推定,以方励过往作品
表现的品格,他多半不是那种段位的人,能
站着拿景仰,谁愿意跪着求唏嘘。
可我更不喜欢的,是这种自我苦情化的
仪式。孟子曰:“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如果你的终极使命和目的,是为了你持有的艺术求取尊严,那就不要甫一
出发,就先让自己折损了尊严。
更何况,吴导泉下有知,就真的能同意用这样的做派来
为他换取
票房?让自家作品被更多人
分析和喜爱固然是
体面与荣耀,可那条更不可撼动的前提与底线,难道
不该被写成:“电影的高贵,从来不需要向这个
时代乞怜”?。
没有人有资格代表电影向世界示弱,哪怕这个人,是电影的持有者。
如果是我们太迂腐玩不转这个时代,那需要反思的是我们,如果是这个时代太浮躁读
不懂我们,那需要反思的是时代,但无论如何,没有谁需要向谁求告,更何况,
是以跪倒磕头的方式。
如果
你真有勇毅选择一条百折不挠的逐梦程途,又何苦在一个无人问津的
时刻,把自己装扮成受气的小媳妇?。
有情怀的人,多半是孤独的,
支撑我们走过孤独的,常常是内心的骄傲、和对
理想的信仰。但是,如果为了给这场坚守
添加意义,就必须对自己释放一种殉道者的想象,那这份气骨,也
成了自我麻痹、自我迷恋的谵妄。
我并不相信道德
绑架是方励先生的初衷,但可怖的是,从这一刻开始,看不看《
百鸟朝凤》、去不去院线看《百鸟朝凤》,已经从一个审美选择和
休闲选择,置换为一种阵营选择和
站队选择。“方励跪地”(这多像一个
四字成语)所附着的符号化倾向,已经把
一部普通的好电影提纯为整个中国艺术片的代言体,顺带还将了所有观众一军——就像很多人已经开始想当然地把《百鸟朝凤》的冷落归责于同期热映的《
美国队长3》,进而对后者的粉丝抱以
某种“精神贵族对待low逼”的睥睨和嘲讽——从此,你不支持《百鸟朝凤》,就
是在参与剥夺中国艺术电影的生存空间;你不为《百鸟朝凤》贡献票房,就是在替这个唯利是图的无良宇宙添砖加瓦、为虎作伥;你不喜欢《百鸟朝凤》,就再也不配说自己喜欢电影。
曹雪芹
一辈子没卖出
一本书,梵高一辈子只卖出过一张画,但最终,是整个世界向他们下跪致敬。
也许
身后名是一种非常遗憾的荣光,但任何
条件下,艺术品都有艺术品的诉求,商品都有商品的逻辑,两者从来就在不同的体系和界域下接受评断,如果你玩的是前者,那即便要下跪,
对象也
该是欧洲电影节评委、
理论界宗师、影史的书写者甚至各个城市的迷影沙龙
组织人,然而这次你已公开声称自己跪的是院线、是这个在商言商的市场,那市场的棋局里自有市场的规则,任何一个售卖者,都会把那些更受消费者趋奉的东西摆在柜台的显眼处——这是
经济铁律,可能局部失准,但从来不会自废双目。
也许从这一刻起,《百鸟朝凤》有
机会被院线增加排片了,有机会被
大众接受喜爱了,有机会完成逆袭进入票房榜前列了,但是,那又怎样呢?未来的纪录中,细心的人会留意到,一切是从一次下跪开始的,
你该说世界学会了尊重艺术,还是说世界懂
得了同情艺术?。
想起一个故事:2009年,许鞍华拍电影缺乏资金,
找到她的朋友王晶(所有彪炳自己喜欢许鞍华的人,大约都会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
诉苦,王晶拍着胸脯说我给你投,许鞍华惊诧道你也只是个导演而已这么多钱从哪
里来,王说我自己拍个片赚来——
然后,王晶捣腾了《大内密探零零狗》,让人不忍卒视的大烂片,但在当年华语总票房榜排到第七位,他把
收入给了许鞍华,帮助她拍了《天水围的日与夜》和《天水围的夜与雾》。
在任何一部电影史中,天水围两部曲的地位和价值都会十倍甚至百倍于《大内密探零零狗》,但如果没有后者,前者
根本没有机会存在——这就是
真相,吊诡的真相,合理的真相。
所以,我也谈不上喜欢那些与
爆米花为伴的银幕恩主:漫威的超级英雄、皮克斯的
动画玩偶、工业光魔的
特效、罗伯特帕丁森
脸上的粉刺和斯嘉丽约翰森胸前的激凸——但有时候,我必须承认,正因为它们支撑着这个庞大的
全球市场,电影,才能被摆
放在每
一座城市的中心地带,我们才能在每一座shoppingmall里找到影院,在每一座书报亭里找到《
看电影》,在每一个下载
网站上找到字幕组和片源,爱看电影的人,
才会觉得自己比爱看京剧的人、爱看越剧的人、爱看河南梆子的人、爱看
苏州评弹的人、爱看杭州小热昏的人、爱看华阴老腔的人幸运
太多——因为电影,还是这个
世界上最主
流的娱乐形式。
最后说四句话:A我本文的所有言论,都只针对“下跪”这一具体
姿态本身,不涉及对方励先生的人格
评价,更与吴天明老师的艺术成就无任何挂碍;B我依然鼓励大家去影院观看《百鸟朝凤》,并在观影时尽量忘记这个
事件和这篇文章;C中国电影最需要的东西,一是分级制,二是艺术院线,这两点是常识,无须赘述;D若朝真鸾凤,何须凡鸟从?。
作者
信息:。
豆瓣知乎ID:聆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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