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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

发布时间:2019-02-19 09:04:35

分类:无奈日记发布者:羞听离词

老  何

一 印象中的老何

老何今年五十六七歲的樣子,個子不高,大約一米六五左右。人長得憨厚老實,他不善言談,但說起話來總是面帶笑容。善良的老何很勤快,沒什麽不良嗜好,既不抽煙也不喝酒。

幾年前,學校原來的鍋爐工因生病不能繼續工作,他被雇來這裏燒鍋爐,給出的條件是每月1700元工資,吃的問題得自己解決。以這樣的條件,學校在遇到老何之前一直也沒雇到合适的人,他們不是嫌這活太髒太累,就是嫌工資給的太少,都不願意來。但老何卻欣然接受了,他認爲自己沒啥手藝,憑苦力賺錢,能碰到待遇這樣優厚的活計是自己的幸運,想想自己在外面打拼了好幾年,還是頭一次遇到能掙這麽多錢的活呢。

第一次見到老何是三年前的冬天。一天下午,我比每天稍早一些到學校去接妻子和女兒,于是便有機會認識了老何。得知我是本校老師的家屬後,老何對我更加熱情,怕我在外面冷,他把我讓進鍋爐房裏面說話。

一進門,老何就告訴我這裏是他平時工作的地方。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操作間内有一台鍋爐,旁邊放着一個推煤用的小車,在車上有一把笤帚和一把鐵鍬。操作間進門的右手邊是一個昏暗的小屋,屋子的東南角放着一個學生用的課桌,桌面上,一個裂了紋的綠盆裏散亂着牙膏、香皂等洗漱用品。在屋門後的一張破床上面堆放着一套髒亂的被褥,窗台上擺放的幾盆花倒是格外顯眼,長得青綠茂盛,一看就知道花的主人平時澆灌得很用心。我往窗台跟前走了幾步,看到其中有一盆花的葉子下面正開着幾朵淺紅色的小花。

老何跟我說他平時就住在這屋。我問他晚上或者工作之餘是不是可以看看電視。他說這屋沒有電視,閑着的時候他就靠一台收音機陪伴自己。老何見我吃驚地看着他,便用手一指窗台,這時我才發現在一個花盆旁邊扔着一個破舊的收音機。老何說這個收音機是他剛來這裏時校門外食雜店老板送給他的,别看外表很舊,但信號挺強,能接收将近二十個電台呢。

哎!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了。真是難以想象,在生活條件這麽好的年代裏,老何竟然連電視都看不到——哪怕是舊的,更難以想象,光靠這台收音機,老何在這個昏暗的小屋裏是怎麽熬過那一個又一個漫漫黑夜的。

我覺得畢竟與老何是初次見面,不能過多地去問人家個人情況,萬一問到人家不方便說的事多不好,于是我就和他東扯西拉地閑聊到學生放學。

回家的路上同妻子聊到老何,妻子說老何是雙城市的一個農民。多年前老婆就和他離婚了,原因是他的老婆嫌他沒能力,掙不到大錢。離婚後,老婆帶走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連個住的地方都沒給老何留,唯一給他留下的就是一個正在上小學三年級的兒子。無家可歸的老何隻能把兒子托付給一個遠房的親戚,自己則外出打工供養孩子讀書。令老何沒想到的是,在自己外出打工期間家裏僅有的幾畝口糧田被村裏的一個無賴強行給耕種了,一分錢也不給。老何去讨要過許多次,但每次回來時幾乎都是鼻青臉腫,無奈的老何找不到解決的辦法,隻能這樣默默忍受着。

兒子初中剛畢業就不得不外出打工了,原因是老何沒能力繼續供他讀書。

看着孩子一天天地長大,老何又多了一份心事。他想到自己現在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将來拿什麽給兒子娶媳婦呀?這樣的條件會有哪個姑娘願意和兒子處對象結婚呢?老何更加省吃儉用起來。

2009年10月,老何終于用自己和兒子苦挪肚攢賺來的打工錢湊足了首付,在雙城市裏購買了一套40多平米的樓房。雖然不太大,但至少老何再也不用爲沒有住的地方發愁了。

老何感覺自己的心裏稍稍輕松了一點。

二 老何病了

正常來說,老何來這裏隻是燒鍋爐的,過了取暖季節他就得回家。但學校考慮到他的實際情況,除讓他冬天負責燒鍋爐外,在不需要燒鍋爐的日子,安排他做保安兼職打更,這樣他每個月就可以領到二千多元的工資。

老何非常感激學校對自己的特殊照顧,工作起來特别認真負責。他想如果學校需要,他一輩子都不打算離開這裏。

2013年8月下旬的一天,老何突然感覺後腰有些疼痛。開始他沒太在意,以爲沒什麽大不了的,自己挺幾天就沒事了,可是腰疼得越來越厲害,而且疼痛的時間也持續得越來越長,老何終于堅持不住了,不得不請假去了醫院。

檢查的結果是老何得了腎結石和腰間盤突出,挺嚴重。

按照醫生的要求,他去藥店買了幾付藥後就趕回了學校。他沒敢把檢查的結果告訴任何人,依舊每天兢兢業業地爲老師和學生們服務着,隻是老何的精神狀态明顯比以前蔫了,臉色也不好。

三 孤獨的老何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老何在這所學校燒了五年鍋爐。

這五年之中,老何沒買過一件新衣服,從家裏出來時帶的幾件衣服已經舊得不像樣子,但老何認爲反正自己也不參加什麽重要活動,能穿還是将就着穿吧,省下點錢還能多還點貸款。

在學校,老何除了周六周日和學生放假期間自己做飯吃外,其餘的時間都不用做飯,他每天中午可以吃學生們剩下的配餐,再留下一部分作爲晚餐,第二天早晨要麽不吃飯,要麽就弄袋方便面簡單湊合一下。

老何每年幾乎不回家,因爲家裏除了兒子,幾乎沒什麽親人,最主要的是學校離不開他。

老何以爲自己在學校工作,所有的老師都是他的同事,也像似他的親人。他希望有人能關心他一下,哪怕是偶爾陪他說說話也可以,可是他那隻是一種幻想罷了。我估計他住的那個屋,除了我去過之外,再就是學校檢查安全工作時會有人光顧一下。

平時的日子都好打發,老何最害怕的就是過年。每到萬家燈火,親人團聚的時刻,就會有一種莫名的孤獨感襲上他的心頭。别人都是在親人、朋友的相互問候、相互祝福中度過除夕之夜的,可是老何在忙完自己的工作之後,隻能摟着那個破舊的收音機搜索着各電台播出的春節聯歡晚會。

時下,手機已成爲人們生活中的必需品。無論老人或是小孩,幾乎人手一部。每逢節日,大多人都以短信的方式傳送彼此間的祝福。可是老何的手機幾乎就是一種擺設,除了偶爾能收到幾條垃圾短信外,其它什麽信息也沒有。

習慣于孤獨生活的老何做夢都沒想到,在2010年的除夕夜會有人給他發短信送祝福,這件事讓老何興奮、激動了一個多月,估計這輩子他都不會忘記。這天晚上,在向鍋爐内添加完最後一車煤的老何正準備打開收音機的時候,突然聽到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迫不及待地翻出手機,打開的一瞬間他驚呆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啊,他收到了一條新年祝福短信。激動萬分的老何沉浸在無限的幸福和喜悅之中,他無數次地翻看着這條信息,他覺得這是他過得最快樂的一個春節。

這條信息是我妻子發的,因爲是群發,所以老何就收到了。

妻子跟我說,那學期開學第一天,老何就興沖沖地找到她,說了好多好多感謝的話,并且告訴我妻子說這是他這些年來收到的唯一的一份祝福……。

唉,可憐的老何呀!

四 學校搬家

學校要搬家的事已經在學校傳揚了好多年,可是一直也沒有個準信兒。現在終于有了準确消息,搬家的日子定在了10月15號。這對于學生和老師來說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這些老師已在這所學校中苦等了許多年,現在,傳說終于變成了現實,師生們那種高興的心情是可以想見的。

可這個消息對老何來說,卻不是什麽好事,聽到這個消息後老何的内心開始不安起來,實實在在地說,老何不希望學校搬遷,因爲那将意味着他有失去現在工作的可能。他知道,如果學校搬到新校舍,那他就不可能再在這裏工作了。新校舍是集中供熱,不需要再燒鍋爐,也就不需要他這個鍋爐工了。爲這事他連續幾周都沒睡好覺,他偶爾也會安慰一下自己,他滿心希望學校能考慮到自己以前工作的勤懇,将自己留下安排别的工作,畢竟新校舍也會用人的。他想,就是學校真的要辭退他,在他的肯求下,學校也會考慮他的實際困難而将他留下。但萬一領導不答應,自己以後該怎麽辦呢?他開始寄希望于學校搬家能拖延幾天、幾周,甚至幾個月,或者因爲某種原因,學校不能搬了。那樣的話,他就不會失業,最起碼自己還可以在這裏多呆上一段時間,不至于一下就沒有了收入。

但是現實是無法改變的。

五、老何走了

老何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搬到新校舍兩個月後他就被辭退了。

那天上午校領導找他談話,把要辭退他的事告訴了他。他低着頭什麽也沒說,隻提了一個請求,就是希望領導能允許他在學校再住一晚,校領導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他。

走出領導辦公室老何沒有急着收拾行李,而是懷着無比失落的心情獨自在學校的操場上徘徊,他很想多看幾眼他所熟悉的這個環境,他熱愛這裏,他也更需要這裏,但是他心裏非常清楚,像他這樣條件的人以後不可能再回到這種環境之中了——盡管這環境不屬于他。老何不急于收拾行李還有着另外一個原因,他内心希望有人能夠在校領導面前爲他說說情,讓校領導改變主意把他留下來。可是,他從中午一直走到天快黑了,也沒收到任何的通知。

校園内,有一個班級的孩子正在上着體育課,以前看到這種場景老何都不太在意,操場上每天都有上體育課的孩子,這根本沒什麽大驚小怪的。可是今天卻不一樣,孩子們打鬧嘻戲的場景深深吸引着他,他知道自己以後再也不能天天看着孩子們上體育課了,再也不能爲這些孩子撿拾他們随處亂扔的垃圾了。看着這幫活潑可愛的孩子們,老何情不自禁回想着自己苦澀的童年…………。

下課的鈴聲響起,孩子們飛一般四散跑開。老何也從回憶中猛醒過來,繼續向前走着。他忽然看見學校的綠化帶裏躺着幾個被丢棄的礦泉水瓶和廢舊塑料袋兒,他快步走過去習慣性地将它們拾在手中。以前這都是他的工作,可是,從明天開始他就再也不用做這樣的工作了,至少不會在這所學校做了。

到了學校下班的時間,老師們陸陸續續地往校門口走。老何走到教學樓門口時,恰巧遇到幾個正在說話的老師,老何笑着主動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可是不知是這幾個老師急着趕公交車走得太快,還是老何說話聲音太小他們沒有聽見,反正是對于老何的招呼沒人回應。

老何沒吃晚飯,他沒心情吃。

已經是深夜了,老何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由自主地想着明天自己就要離開這裏了,以後不知要到哪裏能找到下一份工作,其實這些都不重要,老何擔心自己失去這份工作後的日子拿什麽償還兒子買樓的貸款………。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窗外飄起了雪花。

老何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覺得是不是應該把自己要離開學校的事告訴一下其他老師,這也算是離别前的一個告别吧。可是他想了好久,也沒想起來到底應該告訴誰。這些老師他似乎都很熟悉,又似乎都很陌生。

憑經驗老何感覺天可能快亮了,他起身穿好衣服,到洗手間簡單洗了一把臉,刮淨嘴角的胡須,就回屋開始收拾行李。他想趕在老師上班之前坐最早的一班公交車走。

清晨,操場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老何走了。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也沒人會關注他今後的日子怎麽去過。

學生們三三兩兩的來到學校。

利用早自習時間,全校師生将操場的積雪打掃得幹幹淨淨,老何的腳印也随着消失得無影無蹤,沒人會知道在他們清理完的雪地上到底都留下過誰的腳印。正如老何一樣,他的存在與否不會有人關注。

但願多年以後,當這裏的老師憶起往事時,會想起曾經有一個叫老何的人給他們燒過幾年鍋爐。

我也隻是偶然認識了老何,跟他沒有什麽深厚的交往,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但老何的走卻讓我覺得心裏酸酸的。我不能爲他做什麽,隻想把我所知道的他的簡單經曆寫下來,表達一下我自己内心的感受。

我衷心地希望老何能找到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也衷心祝福他身體健康、生活幸福、快樂!

老  何

一 印象中的老何

老何今年五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人长得憨厚老实,他不善言谈,但说起话来总是面带笑容。善良的老何很勤快,没什么不良嗜好,既不抽烟也不喝酒。

几年前,学校原来的锅炉工因生病不能继续工作,他被雇来这里烧锅炉,给出的条件是每月1700元工资吃的问题得自己解决。以这样的条件,学校在遇到老何之前一直也没雇到合适的人,他们不是嫌这活太脏太累,就是嫌工资给的太少,都不愿意来。但老何却欣然接受了,他认为自己没啥手艺,凭苦力赚钱,能碰到待遇这样优厚的活计是自己的幸运,想想自己在外面打拼了好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能挣这么多钱的活呢。

第一次见到老何是三年前的冬天。一天下午,我比每天稍早一些到学校去接妻子和女儿,于是便有机会认识了老何。得知我是本校老师的家属后,老何对我更加热情,怕我在外面冷,他把我让进锅炉房里说话

一进门,老何就告诉我这里是他平时工作的地方。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操作间内有一台锅炉,旁边放着一个推煤用的小车,在车上有一把笤帚和一把铁锹。操作间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昏暗的小屋屋子的东南角放着一个学生用的课桌,桌面上,一个裂了纹的绿盆里散乱着牙膏香皂等洗漱用品。在屋门后的一张破床上面堆放着一套脏乱的被褥,窗台摆放的几盆花倒是格外显眼,长得青绿茂盛,一看就知道花的主人平时浇灌得很用心。我往窗台跟前走了几步,看到其中有一盆花的叶子下面正开着几朵浅红色的小花。

老何跟我说他平时就住在这屋。我问他晚上或者工作之余是不是可以看看电视。他说这屋没有电视,闲着的时候他就靠一台收音机陪伴自己。老何见我吃惊地看着他,便用手一指窗台,这时我才发现在一个花盆旁边扔着一个破旧的收音机。老何说这个收音机是他刚来这里时校门外食杂店老板送给他的,别看外表很旧,但信号挺强,能接收将近二十个电台呢。

哎!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真是难以想象,在生活条件这么好的年代里,老何竟然连电视都看不到——哪怕是旧的,更难以想象,光靠这台收音机,老何在这个昏暗的小屋里是怎么熬过那一个又一个漫漫黑夜的。

我觉得毕竟与老何是初次见面,不能过多地去问人家个人情况,万一问到人家不方便说的事多不好,于是我就和他东扯西拉地闲聊到学生放学。

回家的路上同妻子聊到老何,妻子说老何是双城市的一个农民。多年前老婆就和他离婚了,原因是他的老婆嫌他没能力,挣不到大钱。离婚后,老婆带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连个住的地方都没给老何留,唯一给他留下的就是一个正在上小学三年级儿子。无家可归的老何只能把儿子托付给一个远房的亲戚,自己则外出打工供养孩子读书。令老何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外出打工期间家里仅有的几亩口粮田被村里的一个无赖强行给耕种了,一分钱也不给。老何去讨要过许多次,但每次回来时几乎都是鼻青脸肿,无奈的老何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这样默默忍受着。

儿子初中毕业就不得不外出打工了,原因是老何没能力继续供他读书。

看着孩子一天天地长大,老何又多了一份心事。他想到自己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将来拿什么给儿子娶媳妇呀?这样的条件会有哪个姑娘愿意和儿子处对象结婚呢?老何更加省吃俭用起来

2009年10月,老何终于用自己和儿子苦挪肚攒赚来的打工钱凑足了首付,在双城市里购买了一套40多平米的楼房。虽然不太大,但至少老何再也不用为没有住的地方发愁了。

老何感觉自己的心里稍稍轻松了一点。

二 老何病了

正常来说,老何来这里只是烧锅炉的,过了取暖季节他就得回家。但学校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除让他冬天负责烧锅炉外,在不需要烧锅炉的日子,安排他做保安兼职打更,这样他每个月就可以领到二千多元的工资。

老何非常感激学校对自己的特殊照顾,工作起来特别认真负责。他想如果学校需要,他一辈子都不打算离开这里。

2013年8月下旬的一天,老何突然感觉后腰有些疼痛。开始他没太在意,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挺几天就没事了,可是腰疼得越来越厉害,而且疼痛的时间也持续得越来越长,老何终于坚持不住了,不得不请假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是老何得了肾结石和腰间盘突出,挺严重。

按照医生要求,他去药店买了几付药后就赶回了学校。他没敢把检查的结果告诉任何人,依旧每天兢兢业业地为老师和学生们服务着,只是老何的精神状态明显比以前蔫了,脸色也不好。

三 孤独的老何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老何在这所学校烧了五年锅炉。

这五年之中,老何没买过一件衣服,从家里出来时带的几件衣服已经旧得不像样子,但老何认为反正自己也不参加什么重要活动,能穿还是将就着穿吧,省下点钱还能多还点贷款

在学校,老何除了周六周日和学生放假期间自己做饭吃外,其余的时间都不用做饭,他每天中午可以吃学生们剩下的配餐,再留下一部分作为晚餐第二天早晨要么不吃饭,要么就弄袋方便面简单凑合一下。

老何每年几乎不回家,因为家里除了儿子,几乎没什么亲人,最主要的是学校离不开他。

老何以为自己在学校工作,所有的老师都是他的同事,也像似他的亲人。他希望有人能关心他一下,哪怕是偶尔陪他说说话也可以,可是他那只是一种幻想罢了。我估计他住的那个屋,除了我去过之外,再就是学校检查安全工作时会有人光顾一下。

平时的日子都好打发,老何最害怕的就是过年。每到万家灯火,亲人团聚的时刻,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袭上他的心头。别人都是在亲人、朋友的相互问候、相互祝福中度过除夕之夜的,可是老何在忙完自己的工作之后,只能搂着那个破旧的收音机搜索着各电台播出的春节联欢晚会。

时下手机已成为人们生活中的必需品。无论老人或是小孩,几乎人手一部。每逢节日,大多人都以短信的方式传送彼此间的祝福。可是老何的手机几乎就是一种摆设,除了偶尔能收到几条垃圾短信外,其它什么信息也没有。

习惯于孤独生活的老何做梦都没想到,在2010年的除夕夜会有人给他发短信送祝福,这件事让老何兴奋、激动了一个多月,估计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这天晚上,在向锅炉内添加完最后一车煤的老何正准备打开收音机的时候,突然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迫不及待地翻出手机,打开的一瞬间他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啊,他收到了一条新年祝福短信。激动万分的老何沉浸在无限的幸福和喜悦之中,他无数次地翻看着这条信息,他觉得这是他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春节。

这条信息是我妻子发的,因为是群发,所以老何就收到了。

妻子跟我说,那学期开学第一天,老何就兴冲冲地找到她,说了好多好多感谢的话,并且告诉我妻子说这是他这些年来收到的唯一的一份祝福……。

唉,可怜的老何呀!

四 学校搬家

学校要搬家的事已经在学校传扬了好多年,可是一直也没有个准信儿。现在终于有了准确消息,搬家的日子定在了10月15号。这对于学生和老师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这些老师已在这所学校中苦等了许多年,现在,传说终于变成了现实,师生们那种高兴的心情是可以想见的。

可这个消息对老何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听到这个消息后老何的内心开始不安起来,实实在在地说,老何不希望学校搬迁,因为那将意味着他有失去现在工作的可能。他知道,如果学校搬到新校舍,那他就不可能再在这里工作了。新校舍是集中供热,不需要再烧锅炉,也就不需要他这个锅炉工了。为这事他连续几周都没睡好觉,他偶尔也会安慰一下自己,他满心希望学校能考虑到自己以前工作的勤恳,将自己留下安排别的工作,毕竟新校舍也会用人的。他想,就是学校真的要辞退他,在他的肯求下,学校也会考虑他的实际困难而将他留下。但万一领导不答应,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呢?他开始寄希望于学校搬家能拖延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学校不能搬了。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失业,最起码自己还可以在这里多呆上一段时间,不至于一下就没有了收入

但是现实是无法改变的。

五、老何走了

老何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搬到新校舍两个月后他就被辞退了。

那天上午校领导找他谈话,把要辞退他的事告诉了他。他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只提了一个请求,就是希望领导能允许他在学校再住一晚,校领导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

走出领导办公室老何没有急着收拾行李,而是怀着无比失落的心情独自在学校的操场上徘徊,他很想多看几眼他所熟悉的这个环境,他热爱这里,他也更需要这里,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像他这样条件的人以后不可能再回到这种环境之中了——尽管这环境不属于他。老何不急于收拾行李还有着另外一个原因,他内心希望有人能够在校领导面前为他说说情,让校领导改变主意把他留下来。可是,他从中午一直走到天快黑了,也没收到任何的通知

校园内,有一个班级的孩子正在上着体育课,以前看到这种场景老何都不太在意,操场上每天都有上体育课的孩子,这根本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今天却不一样,孩子们打闹嘻戏的场景深深吸引着他,他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天天看着孩子们上体育课了,再也不能为这些孩子捡拾他们随处乱扔的垃圾了。看着这帮活泼可爱的孩子们,老何情不自禁回想着自己苦涩的童年…………。

下课的铃声响起,孩子们飞一般四散跑开。老何也从回忆中猛醒过来,继续向前走着。他忽然看见学校的绿化带里躺着几个被丢弃的矿泉水瓶和废旧塑料袋儿,他快步走过去习惯性地将它们拾在手中。以前这都是他的工作,可是,从明天开始他就再也不用做这样的工作了,至少不会在这所学校做了。

到了学校下班的时间,老师们陆陆续续地往校门口走。老何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恰巧遇到几个正在说话的老师,老何笑着主动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可是不知是这几个老师急着赶公交车走得太快,还是老何说话声音太小他们没有听见,反正是对于老何的招呼没人回应

老何没吃晚饭,他没心情吃。

已经是深夜了,老何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由自主地想着明天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不知要到哪里能找到下一份工作,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老何担心自己失去这份工作后的日子拿什么偿还儿子买楼的贷款………。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窗外飘起了雪花。

老何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觉得是不是应该把自己要离开学校的事告诉一下其他老师,这也算是离别前的一个告别吧。可是他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到底应该告诉谁。这些老师他似乎都很熟悉,又似乎都很陌生。

经验老何感觉天可能快亮了,他起身穿好衣服,到洗手间简单洗了一把脸,刮净嘴角的胡须,就回屋开始收拾行李。他想赶在老师上班之前坐最早的一班公交车走。

清晨,操场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老何走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会关注他今后的日子怎么去过。

学生们三三两两的来到学校。

利用早自习时间,全校师生将操场的积雪打扫得干干净净,老何的脚印也随着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人会知道在他们清理完的雪地上到底都留下过谁的脚印。正如老何一样,他的存在与否不会有人关注。

但愿多年以后,当这里的老师忆起往事时,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叫老何的人给他们烧过几年锅炉。

我也只是偶然认识了老何,跟他没有什么深厚的交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老何的走却让我觉得心里酸酸的。我不能为他做什么,只想把我所知道的他的简单经历写下来,表达一下我自己内心的感受。

我衷心地希望老何能找到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也衷心祝福他身体健康、生活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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