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球情缘

一天晚上，瀾照例來到網絡台球美式一區的百步穿楊，剛找張桌子坐下，對面人頭一閃，有人進來了，她習慣性的一點鼠标，遊戲便開始。白球在桌面上緩緩滾動，你來我往，一局下來，瀾居然赢了。看得出，對方還是個新手，他們正好半斤對八兩，也就多打了幾局，偶爾交談了幾句，算是有了一面之緣。 第二天晚上，瀾正在和别人打球，他悄悄地進來了，也沒說話，就在一邊看她打球。幾局後，對方見他沒走，就離開了。瀾和他便邊打邊聊起來，互相介紹之後，她知道他叫華，醫科大學畢業，四十歲左右。也許是同齡人比較容易溝通，他們談得很投機。華給瀾的感覺幽默、風趣，成熟、穩重，是那種可以信賴的男人，便對他有了幾分好感。 往後的日子，瀾的桌子對面經常閃動着華的頭像，漸漸地他們熟悉了，像好朋友般默契。每天晚上，他倆都不約而同地來到老地方，一邊切磋球技，一邊交談，常常是瀾剛打出上句，華已打出了下句。和華在一起，瀾覺得自己頭腦清晰，思維敏捷，文字基礎平平的她居然也能出口成章，妙語連珠。她驚訝于自己的變化，驚訝于自己的開懷笑聲，驚訝于時間的短暫。她特别喜歡聽華叫她瀾兒，感覺那麽親切，那麽溫馨。原來漫長寂寞的夜晚，現在成了瀾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深夜才離開電腦，轉眼她又在期待着另一個夜晚的來臨。華的出現，使瀾原本死水一般的生活變得像桌球般多姿多彩，她感覺活着又有了希望。瀾很快樂，也很充實。日子從多彩的桌球邊滑過，沉澱下來的是他們日漸加深的友誼和情感。 瀾開始了淡淡的牽挂。下雨了，她愛憐的伸手捉住窗外飄過的雨滴，當那一個個小精靈觸摸她手心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那滿天飄灑的雨正是她剪不斷，理還亂的思念。撩開思念的雨簾，她看見雨中走來一個模糊的身影——是他。粗心的人兒居然沒帶傘。瀾滿心歡喜起來，她看見那思念的精靈停在他臉上，鑽進他心裏。瀾的眼皮跳動起來，她知道——那是華也在思念瀾兒了。 瀾滿腦子都是華的身影，既模糊又清晰。她好想真切地看看華是什麽樣子，哪怕老天讓她用生命中的十年來換取那一眼，她也在所不惜。 不是還能視頻嗎？瀾安慰自己。她買了一個滿意的攝像頭，當天就裝了上去，她要給華一個驚喜。 那天晚上，瀾打開衣櫃，挑選出最漂亮的衣服，在鏡子前精心的梳妝打扮，那份認真就像去赴他的約會一樣。她坐在電腦前緊張地等待華的到來，一秒，兩秒，一分，兩分……時間老人就那麽冷酷無情，無論瀾怎麽着急，他還是那麽漫不經心地滴答滴答地走着。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華的頭像終于亮起來了。瀾顧不上招呼就發送了視頻的請求。一會兒，她聽到了華激動的聲音：“瀾兒……真是你嗎？瀾兒！——你真漂亮！”瀾感覺自己的心碰碰地跳着，像揣着一隻小鹿，她看見鏡頭中的自己兩腮绯紅，面若桃花。她急忙關掉了視頻，摸摸自己的臉，好燙。用冷水敷了敷臉，再次打開視頻的時候，她向華點了點頭。 那夜，他們沒有打球，似乎忘記了球的存在。唯一讓瀾感到遺憾的是，他沒見到華，她仍然不知道華是什麽樣子。她在這種無盡的思念中煎熬着，想見他一面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瀾生日的那一天，華中午在QQ上給她留言，說晚上有禮物送給她。是什麽禮物呢？瀾在胡思亂想中挨到了晚上。她打開QQ，看見華已在等她了。 “瀾兒，你終于來了。生日快樂！接收禮物吧。” 請求發過來了，瀾一看——是照片！急忙點接收。看着接收的信號在一格一格的向前跳動，瀾既激動又平靜。打開照片，華微笑着出現在她的面前，瀾平靜的欣賞着，像在看一個久别的老朋友。一米七左右的個子，不胖也不瘦，微微挺起的肚子張揚着他的成熟。五官端正，眼睛注視着她，那麽随意的站着，雙手插進褲兜裏，顯得灑脫，自然，有個性。 瀾就這麽癡癡的看了又看，一行行熱淚滴在了鍵盤上……雖然看到的是照片，可她已經很滿足，很幸福了。瀾想，原來幸福其實很簡單。她感激華的用心，感激他留給她生日的這一份驚喜。華陪伴她度過了一個幸福而又難忘的生日。分手的時候，她看見華留在電腦中的一串數字——哦，那是華落下的電話，她幫他記下了。 猶豫了一會，她把自己的號碼也打了過去。不等華的回應，她就匆匆忙忙地下了，并迅速關掉了手機。 第二天，那一串數字不斷地在她腦海裏出現，握着手機的手已滲出了汗珠，消息打了删，删了打，始終沒有發送成功。 好幾天過去了，電話始終沒響。他們似乎都忘記了這件事。 一天，孩子正發着高燒在醫院吊針，碰巧瀾的老公又不在家。瀾正無助坐在病床上陪着孩子，醫院裏特别的安靜。忽然手機音樂響了，瀾從包裏拿出手機，一看那號碼，整個人兒都呆住了。任憑電話響着，就是不接。可那電話就那麽不停地響着，大有不接就不罷手之勢。瀾怕驚着孩子，最終，還是拿起了手機，電話接通後那邊傳來悅耳渾厚的男低音： “你好，瀾兒！” 她驚慌失措，語無倫次。她不停地埋怨自己，怎麽就那麽沒出息呢。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華知道孩子發燒住院了。 他告訴瀾：“别害怕，瀾兒，堅強一點，有醫生呢，孩子很快會好的。”一股暖流通過細細的電線傳來，瀾心裏暖烘烘的。面對生病的兒子，她不再感到是那麽的孤單。因爲她知道，在那遙遠的長滿椰子樹的地方，有一個她喜歡的人兒在支持着她，瀾忽然有了信心和力量。孩子連續燒了幾天，這股力量一直在支撐着瀾，讓她沒有倒下。 難道真的是心有靈犀嗎？瀾這麽想着。 “華，謝謝你！” 沐浴着愛的陽光，瀾快樂的像一隻小鳥，每天臉上都寫滿了笑容，整個人是那麽輕松。工作不再感到枯燥，生活也變得有滋有味，一年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人是感情的動物，快樂的同時，瀾也陷入了深深的矛盾與自責之中，她不敢面對老公憂郁的眼神，她覺得自己很自私，她不能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幾個人的痛苦之上。她愛老公和孩子，但她也喜歡華，她不想他們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此事古難全，瀾清楚，兩全的辦法隻有放棄，可放棄卻不是那麽簡單的一回事。她在這種矛盾中煎熬着，人明顯地消瘦了。 瀾決定不再上網，也不再與華聯系，從網絡中消失應該是解決的最好辦法。可每天她仍然盼着夜晚的來臨，因爲夜晚是屬于她和他的。夜幕降臨，瀾遠離電腦，孤獨的伫立在陽台上，沒有燈，讓夜晚廣袤無邊的甯靜包裹着她對華的思念。瀾想追随着月光，每晚陪伴在華的窗前，讓他不再因爲失去她而憂傷痛苦；瀾想化作一隻小鳥，停在華的肩頭，永遠爲他唱着，讓他快樂；瀾想變成華靠着的那個枕頭，讓她枕着他消除一天的疲勞…… 瀾知道，她已經無法忘掉華。這份思念和牽挂已融進瀾的血液裏，無從割舍。 時間又過去了一年，瀾漸漸從自己編織的網中走了出來。他們偶爾相逢也還會聊聊，一樣的開心，一樣的關切。可那份感情已經深深地埋藏在心裏了。雖然這輩子，瀾都沒有機會見到華，可她并不遺憾，也許這是最好結局。 愛他，欣賞他，并不一定要擁有他。 華如同美麗的煙花，璀璨了瀾的生活道路。他陪伴瀾走過了一段難忘的生命曆程，相逢是緣，她會永遠珍惜這段刻骨銘心的桌球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