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月光慰乡思

故鄉的村落裏，老父親守着院落，守着電話機，生怕錯過每一次的來電鈴聲，父親眼花了，記憶也衰退了，撥不出一串串長長的數字，父母的床頭，貼着一張便簽，上面寫着我們的電話號碼，一年又一年，便簽變黃了，父親的眼更花了。那晚在姐姐家裏，千裏之遙，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這頭是母親。母親拿着我的手機跟父親說辣椒籽兒在哪個罐子裏，番茄秧該怎麽栽種，蚊帳在衣櫥的右邊第三格裏，窗戶的紗窗要裝起來了，天熱了有蚊子....我靠在窗前，聽母親跟父親絮絮叨叨， 窗外的月色灑進來，我把手伸向窗外，光着的手臂上抹上了一層月光白，母親聲音越來越小，房間裏安靜極了，隻有父母的鄉音萦繞耳膜。兩個月了，自從母親生病接來南方後，父親一個人在老家，起先怕父親着急，跟他說一個月母親就能回去，現在一晃快兩個月了，他還是沒聽到母親能回家的消息，他一定很着急，隻是母親依舊虛弱，我們都希望她能健康些再健康些再回去，這樣我們才能安心。母親想家了，她落寞的眼神告訴了我們，母親牽挂父親了，母親想念鄉村的老屋與溪流了，還有村落裏那潔白的月光。窗外月色漸濃，故鄉的夜晚，也月色溶溶吧。父親坐在窗下手捧着電話，村落裏特有的清澈的月光湧進窗内，映襯着父親花白的頭發，花白的胡須，也帶去了母親的思念了吧！聽着父母的樸實的情話，思念家鄉的月夜，曾經我的閨房外，那一樹梨花開還細碎如雪，那是我記憶中的三月情懷，如今已是五月，早已零落了花蕊，綠意搖曳了，月光如水的夜晚，清風徐來，那樣的甯靜隻有在鄉村裏久居過的人才有深深的塗抹不去的念想，隻是尚還算年輕的我們對故鄉的感情也許還隻是牽挂，隻是遠離的歲月深處裏的一抹離殇而已，我們更多的精力，甚至所有的熱忱都在當下的生活裏。而母親，在村落裏居住了一輩子的老人，陡然離開數月，那一種牽念一定有着女兒揣摩不透的深邃，對于我來說那是故鄉，是一份鄉情的安放之地，對于母親卻是家，是所有情感的歸屬地。聲音越來越小，母親挂斷了電話，她一定也在懷想院落中她離開的時候滿樹盛開的梨花了吧，還想念了村落裏清清的溪流裏倒映的月影了吧，隻是母親怕我們擔心，不願意過多地表明心迹。小時候父母總是能看透我們的心思，如今他們老了，很多時候我們卻看不透他們。一樹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屬何人？母親你就放心吧，父親一定替你收藏了滿樹的梨花香，也替你珍藏了一溪月光，在你回鄉的時候，雙手捧到你的面前送給你，然後對你耳語，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屬于你，這一句表白是我心底的感觸，代替笨拙的老父親送給母親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