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一辈子，不是简单的一句话

（一）那年，他和她考上了大學，他是從偏遠農村出來的孩子，她也是。他們剛來到繁華的大都市，滿眼都是驚奇，甚至看到摩天大樓都會暈高，聽到城市同學流利地說英語，他們會自卑，看到同學說"熱狗",他們還真的以爲是一隻狗。當他們被人嘲笑是鄉下人時，他們總是會相互安慰，許久，兩顆心就近了。和所有小戀人一樣，他們一起打飯，一起去逛公園，都花錢差不多。大多時候，她和他要泡在圖書館裏，寫寫小紙條。人雖然貧窮，愛情世界裏的光芒是一樣的，他和她，就那樣轟轟烈烈地愛了。因爲都窮，所以，和别的戀人比起來，少了花前月下。他極少給她買東西，有一次她看上了一副紅毛線手套，十塊錢，他摸了摸兜隻有七塊錢，于是隻好尴尬地笑笑。後來，她買毛線織了兩副，都是紅手套，一人一副，她說，才用了塊五錢的線，值吧？他把她摟在懷裏，發誓要對她好一輩子。大三時，他們出去打了一些工，情況好一些了，因爲可以教幾個小孩子數學和物理，他有了一些錢。這次他用了自己兩個月的薪水給她買了一條項鏈。因爲有一次逛商店時，她盯了那條項鏈好久，試了又試，當時他就說，我有了錢會買給你的。那是條銀的鏈子，非常精美的做工，戴在她的頸上，熠熠生輝。她不是一個特别好看的女孩子，可戴上這條項鏈之後顯得非常優美。不久正好是她的生日，作爲生日禮物他送了她那條項鏈，而她說：我也有一件禮物送給你。她送給他的，是她的處女之身。（二）那天，在一個簡陋的小旅館裏，她和他，那樣的纏綿那樣的動情。他說，我一輩子都會對你好的，不論誰将來有多大能耐，好不好？一輩子，我們不分離。她把自己的身體蜷進他的懷裏，淚流滿面。她相信這個男人會對她好的。兩個月後，她惡心嘔吐，身體出現了強烈反應，她懷孕了。這是件可怕的事，她找他來商量，怎麽辦？做掉吧，他說，我們還是學生，校方知道會開除我們的，我們明年就要畢業了，不要冒這個風險。不，她執拗地說，我要這個孩子，因爲這是我和你的孩子，因爲我愛他，我一定要他。一個月後，她辦了因病休學手續，然後帶着肚子裏的孩子回了家鄉。他幾乎每天寫信問她的情況。他大學畢業的時候，孩子出生了，是一個男孩兒。她沒有再回來上學，而他留在了大城市上海。本來他可以回山區的，因爲她在那裏等待他。她一個人帶着孩子，給一個小公司打工，掙的錢剛夠果腹，她在等待他畢業，然後一起過幸福生活。（三）實際的情況是，他隻回家看過她一次，發現她變得那樣難看，淩亂的頭發，又黃又瘦的臉，穿的衣服極其邋遢，上面還有奶漬。小孩子又不停地哭。和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他相比，她就是一個沒走出大山的女人。他一陣陣地害怕。他真的還要她嗎？真的還帶她走嗎？她還是那樣依賴他。問他在上海怎麽樣。他說，混得不好，你再等等。他是撒了謊的，那時他已是公司的部門主管了，月薪可以拿七八千元。而她隻有幾百塊錢，分别時她還拿了一千塊塞在他手裏，說，你在上海開支大，拿着。他的眼淚要下來，知道自己辜負了這個女人。上了火車，他打開那紙包，是散亂的一千塊錢，大概是她湊了好多零錢才湊出來的吧。而他卻騙了她，他決定，用錢來還這筆債。不久，他給她寄去兩萬塊錢，寫了一封信，他隻說，我太忙了，可能現在結不了婚。那時，他還不好意思直接說分手。而她不久就把兩萬塊錢寄了回來，她說，真對不起，我沒有等你，我結婚了，說好是一輩子的，可我結婚了。他哭了，她是多懂事的一個女人啊，爲了他，她才結的婚啊，這也是爲了讓她自己死心啊。她把自由還給了他，也把愛情還給了他。他沒有勇氣回家鄉看她一眼。他想。從此各奔前程吧，也許她現在的老公會比他更适合她呢。那時，他身邊有美麗時尚的女子追求他，因爲她的離去，他決定，重新開始自己的愛情了，何況，這女孩子家在上海，有權有勢，對他是極有幫助的。不久，他和女孩子遠渡重洋出國留學，在美國開了自己的公司。他有了太多的錢。他有了别墅和私家車，他和她當年夢想的一切都有了，可她卻沒有了--爲了愛情的那粒種子。（四）他知道自己是個壞男人，太壞了，所以他選擇五年後回國，在她的家鄉投資了一個公司，他準備幫助她。而她那時是家鄉一個中學的老師了，快四十歲了，有了半白的頭發，人有些微胖，浮腫的眼睛因爲過度勞累顯得極其無神。見面的一刹那，他們都驚呆了！他沒想到她變得這麽厲害，從前還有年輕的蹤影，現在，卻老成了這個樣子！而他更加英俊挺拔，好象二十幾歲的樣子，那樣迷人那樣有風度，開着寶馬車，穿着幾千元一套的衣服。他們愣了很久，這就是歲月啊，幾十年過去了，她年已老色已衰，而他風華正茂意氣風發，歲月給她增添的是滄桑，給他卻是無窮的魅力。他見到了他們的兒子，一個十七歲的大小夥子，如他的翻版，學習非常好，已保送到北京上大學。他想說謝謝她，卻覺得語言那樣單薄，他想說對不起，卻覺得自己連這個資格都沒有。在她簡陋的辦公室待了好久，他才敢問一句，你愛人是做什麽工作的？她笑了笑，嘴角的皺紋動了一下，平靜地說：我，一直都沒有結婚。刹那間，他從椅子上立起來，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下來，内心裏的洪水決開了堤，如天地間有什麽東西炸裂開來，她一直等他，一直這樣癡情地等待。你傻啊，他罵，你傻死了啊你。她眼睛中是淚光，身體有些發抖：你說過的。要相愛一輩子的，我認爲他是真的，你說過的（五）他蒙住臉，然後緩緩地跪下，這一跪，是他心甘情願，在愛情上，他不如這個女人，他不懂什麽叫一諾千金。 而此時他不能離婚，他的嬌妻愛女，他的事業家庭，他所有的一切，再也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女人，可他知道，她是他心裏的一顆珍珠，價值連城。他發現她頸間的項鏈，更呆了，已經黑了，銀子退了色，黑黑的一圈在頸間。這是當年給她買的，曾經最動人最明亮的項鏈都黯淡了，如她和他的愛情，花自飄零水自流。他想爲她做點什麽，于是問她有什麽要求，但他明白錢不能彌補一切，何況。她看重的一定不是錢，當年那兩萬塊錢就退給了他。她笑了，如果你想幫助我，就捐個希望中學吧！看我們這裏的環境多落後。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還與她無關。她眼神裏是風過千山的甯靜，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她說，那是我一個人的愛情與忠貞，與你無關的。她純淨的眼神一如當年，和說那句相愛一輩子時一樣動人。原來，相愛一輩子不是一句簡單的話，那是要用一生來踐行的誓言。可惜他沒有做到，他知道，這一輩子，他不隻對不起她，他也對不起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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