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我的爺爺，1926年8月21日生，1956年6月1日遷來這兒。

爺爺是苦過來，那個年代的能活過來已屬不易，他常常跟我說從前的事，說老家的事，生怕我會忘本。他說在老家很苦的，我的太公是餓死的，我的太伯伯也是餓死的，他連哭好幾日。小時候爺爺還是很愛讀書的，可是太公說家裏缺人手幹活，于是爺爺隻讀了幾年小學便肄業，後來他常常怨恨太公不肯讓他繼續上學，可想我爺爺後來是賣體力活賺錢糊口的。在老家爺爺主要是幹農活，修水庫；爲家人過更好的生活，遷入這兒做礦工、泥水工。這兒的公路，建築爺爺這輩的爲之留下過許多血汗。爺爺的妹妹嫁入了内蒙古，外婆也跟過去帶人住過一段時間，後來身體不大康健，回來我爺爺這住過。爺爺說太婆是個很善良的女人，他很牽挂她，後來太婆病死，他常常念叨，要我們記得太婆。爺爺一共有過5-6個孩子，具體我不清楚了。小時候，一個腦冒炎去了，一個說去看死人被驚吓去了，還有一個女兒都高中畢業了，一回去河裏洗姜，溺亡了。爺爺爲此傷心不已，常常埋怨是奶奶讓她洗姜，結果遭此禍害。爺爺還剩兩個兒子，一頭一尾。我的爸爸是小兒子，是他40歲才得的。兩個兒子對他不算孝順（在我看來）大兒子刀子嘴豆腐心，對他很少說恭敬話，不過臨終大都是大兒子照顧。小兒子是讓他最頭疼的！屬相裏說屬牛和屬蛇是很合的，可是我爺爺和爸爸幾乎沒有好好說話的時候！我爺爺怨恨我爸爸不聽話，爲人懶惰，不聽從他的工作安排。我爸爸年輕是一貫不聽話的，惹了爺爺奶奶多少傷心流淚。爺爺本有四個孫女，兩個大孫女還是很孝順爺爺的，尤其是大孫女，算事事爲老人家考慮。我小時候是爺爺奶奶帶大的，爺爺雖然有時會罵我，但對我的期望是很大，從小教我背唐詩宋詞，小學教我寫毛筆字，意欲讓我成爲小才女。聽說我小時候古詩背的很流利的，就是辜負了爺爺一片苦心，沒有堅持練好毛筆字。爺爺算是很寵我，我想吃什麽他都會給我買，盡管生活拮據。那年我上六年級，學校安排了一次體檢，體檢顯示我缺鋅缺鈣，我回去告訴爺爺。爺爺就帶我去買保健品，希望我能強健身體，長高！大約是我讀五年級的時候，爸爸媽媽外出打工，70多歲的爺爺還在守工地，帶着我和奶奶在工地住。我剛到工地住就生病了，扁桃腺發炎發燒，爺爺就陪我看病打針，我還有一回生了重病，老是頭疼，爺爺也常陪病。在工地裏爺爺種了好多蔬菜，我的任務是挑水，那時我第一次知道自己那麽有力，能挑起這麽重的水。晚上會有很多阿公阿婆來陪爺爺奶奶乘涼，那時生活雖然辛苦也有快樂的時候，那時的天空多美啊，繁星點點，夕陽萬變，我人生第一次看到彩虹，就在工地。爺爺本來還有一個孫女的，也就是我的妹妹，可是不幸身染白血病去世了。爺爺常常悔恨是爸爸沒有去帶她切肝集（音譯）造成的。妹妹去世的那天，爺爺抓着妹妹的手，伏在她身上，哭得厲害。後來妹妹去世多年，他還常常提起，妹妹是和爺爺同一日生日的。爺爺是一路苦過來的人，他不抽煙，隻喝點小酒，打打撲克消遣，其餘時間是做家務，種菜。小時候我常常看到爺爺劈材，大些爺爺常常是炒菜，爺爺做得菜很鹹，不是很好吃。不過我最喜歡爺爺熬的骨頭荞麥。粥爲了節約家庭開支，爺爺有時買豬頭肉給我們吃，那時爸爸幾乎不交夥食費，全靠爺爺的退休金養着全家。爺爺飯後必漱口，到去世還有一口好牙，腰杆直挺，不駝背。他說他一有點感冒就會吃上幾顆大蒜然後跑步，就能好了。爺爺一貫有高血壓，夜裏會起來尿幾回夜尿（可能腎髒有點衰竭）他常常買些街上叫賣的藥回來吃，有一回竟拖了一車回來，有各類補品，那時我也噌吃了一些西洋參含片。也許是年齡老了，也許是那些亂七八糟藥品毒害，爺爺80多歲常常出氣不赢（氣喘）我帶爺爺去醫院看病，他說爺爺心髒衰竭，沒幾年活命的意思。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死亡逼近爺爺，我很害怕，希望親人能一直陪着我！後來我上大學去了，聽媽媽說爺爺得了老人癡呆，健忘，老是笑。他的妹妹從内蒙古來看他了，他很高興，臨别了，兩人抱頭痛哭，可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會面了！此後爺爺的身體日發不好，他在人民醫院住院，大部分是大兒子在照顧，我媽媽煮食。爺爺常常不肯住院，老要拔掉吊針，他不想費錢醫治自己，想留些體己錢給奶奶。有一回晚上伯伯和媽媽因爲爺爺生病的事情吵了，我傷心得哭了，我很怕爺爺聽見那些難聽的話，人老了，真可悲！人病了，不得了！一個家庭，如果有一個人生病了，整個家庭可能随時爆發戰争。再後來我爺爺從醫院擡回家裏，那時我的爺爺已經不會說話，人幹瘦，眼睛渾濁，張開大嘴吐粗氣。伯伯說爺爺已經癱了一邊。我知道了，爺爺治好已經是無望！我唯有常常喂爺爺吃一些稀粥。那天晚上我打暑假工加班回來，伯伯說爺爺快不行，去道别吧。我立馬哭出來，大聲說我不信！那是伯伯對爺爺說您安心去吧，家裏一切都好，可以閉眼了。爺爺在慢慢閉眼睛，我大聲喊爺爺爺爺，爺爺驚住了，眼睛一片渾濁，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驚到爺爺了。後來我還悄悄去探爺爺脈搏，我總不相信爺爺就去世了！後來親戚朋友們将蚊帳取下來，将爺爺衣物脫下，抹幹淨，換成喪服，将爺爺擡到門頁子上，我跪在後面給爺爺燒起身紙，奶奶傷心地大哭，一直喊：老鄉啊，你死了，我怎麽辦？爺爺生前曾經希望死後能埋葬到家鄉，因爲落葉歸根，如若不成，那便将無用骨灰灑向河邊。終究是不能成願的！家人們講爺爺安葬在公墓，過年過節會去看望他老人家。爺爺去世是87歲，如果世間能讓他少受些磨難，如果他的心中能開懷些，我想他會更長命！爺爺是屬牛的，人如他的屬相，忠厚老實，從不騙過人，勤懇一生，爲家庭奉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