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不是用来想念的

他們決定在認識後的第二個情人節舉行婚禮，大齡青年有大齡的好處。一份不錯的薪水，讓他們買房沒費一點力氣。裝修好後，每到公休日，他們就去買居家用的東西，細到連湯匙也要講究一下。他總說一切突出她的習慣就OK，她審美，他跟風。 　　隻是她沒想到那天在商場看廚具時，發生了分歧，他看好一套進口刀具，分類周全，一共有10多件。雖然價格不菲，但他決定買下：他說想到以後他們可以一起用它做美食，心裏就又高興又激動。 　　她眼底滑過一道暗影，努力遮掩心裏的悸動，說，不用這個，我們去挑酒杯。可他釘在那裏，堅持要買。沒辦法，她隻好裝作随意地說，這樣的，我有一套。 　　婚禮如期舉行，蜜月回來，他們就要開始自己做飯吃了。她每天下午3點就下班，所以，晚餐由她來做。 　　第一個下午，她就痛苦無比。即便是做再簡單的一頓飯，她都得用到那套廚具，它們會讓她想起羅。和羅愛過5年，彼此以爲愛得寬闊，每年都讓非她不娶非他不嫁的愛情宣言更高調一些。羅在悉尼，她在深圳，她的房裏有一幅他送的水晶框世界地圖，走的那天，羅用透明尺仔細量出，深圳和悉尼的距離是29cm。她笑，她牢牢認定那就是她和羅的距離，不過一個轉身的尺寸而已，她會始終站在心愛人的事業後面，等他轉身回國，就是面對面了。 　　那年秋天羅回來，說再過一年就把地圖換成結婚照。于是，她拉羅去商場看居家家什，看中一樣，就發誓一般地說明年就來買。看到廚用刀具時，羅拍拍胸脯說，一定從悉尼帶一套回來。 　　廚具是寄回來了，羅卻留在了悉尼。羅打電話哭着說，小米，我們雖然很愛，但是因爲太遠，思念就被拉出一些細小的空隙，而那個新加坡女孩就恰好填補了空隙，等他醒悟時，她已把整個世界都占了去。 　　5年啊5年，她才知道那所謂的29cm是在騙自己，那張世界全圖的比例尺是1：24000000啊，它上面的29cm其買是經不起任何一方來轉身的，一轉身，就看不清那遙遠。 　　隻是她知道自己還是愛羅的，所以不去恨，所以留下那套廚用刀具，指望着再遇到羅那樣的好男人，就在他身邊給他調制佳肴，如果想起羅，就用切割蔬菜來代替心裏的切割。 　　好男人她遇到了，可是現在，她和他剛剛蜜月，她對羅的思念就決堤奔流。難道真是那樣，女人最愛第一個戀人，男人最愛最後一個戀人？她回避着這兩句話，告訴自己她和他現在都是在最愛的狀态下。 　　可是不管用，每個下午，隻要一操持那些廚具，她就會想起羅，連續一個星期後，她竟然妥協，說服自己她還是好女人，就讓每個下午精心做的美味屬于他，每個下午的愛情就留給羅。 　　這樣的結果常常是他回來她聽不到門鈴。幾次割破手，讓疼痛阻隔想念，幾次把鹽當糖，讓煲出的甜品味道背叛。在又一次燙了手腕的下午，她丢下手裏的事，站在窗前等他回來，她要告訴他，她沒有辦法忘記過去，是原諒還是放任，全由他。 　　6點鍾，他準時回來，從後面抱住她，交叉着把他的兩隻手伸進她居家服兩個大口袋裏，說公司裏的人都說他娶了個好老婆，才幾天就把他養得這麽好。她的眼淚差點就出來，看來，她并不壞。 　　他看見她的燙傷手腕，把她按在沙發裏坐下，系條圍裙去廚房忙開了。她的手忽然在衣服外面摸到兩塊東西，一定是剛才抱她時，他偷偷放的，一定是德芙摩卡味，她最喜歡的那一種。這才想起，自從認識以來，她常常會在她的包裏，衣服兜裏，甚至大部頭的書裏，發現兩塊等她剝開來放到口裏濃郁融化的德芙巧克力。 　　一個同學老遠來看她，她把那套廚具裝好相送。從此，她要用最平常的家什，在最溫馨的下午，給他做最可口的晚餐。她知道，她是更愛他的。■ 　　（張鳳祥薦自《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