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处逢生

我和付首前的故事老套而俗氣。付首前是我在千手廣告公司的上司兼男友，他利用職務之便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以他妹妹小雨的名義成立了另一家世紀廣告公司。在他的勸說下，我的所有客戶幾乎都成了“世紀”的客戶。爲了愛情，我違心地默許了他的做法，我相信他是爲了我們的未來。 　　可是，付首前辭職的消息我是在他離職那天才知道的，而且，同時傳來的另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是，小雨是付首前的女友。相識那麽久，我竟然不知道小雨不姓付的，也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他出身富貴、青梅竹馬的戀人。而我，不過是他們利用的一個棋子。爲了不在公司造成不好的影響，我和付首前的戀愛一直是非公開的，所以，我啞巴吃黃連，連一個讨還公道的證據都沒有。 　　付首前離職的同時，我也接到了公司的辭退通知，理由是透漏公司機密給競争對手。我無話可說，對“千手”來說，我是個可恥的間諜。我走的那天，公司裏一個送我的人都沒有，大家的眼裏滿是蔑視和幸災樂禍。同時，我在廣告界的名聲也臭了，再也别想立足。而學了4年廣告，做了兩年廣告的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廣告，還能做些什麽。 　　工作、愛情、名聲，我是一無所有了。 　　我是個孤兒，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溫柔的女孩，O型血的我愛憎分明。愛付首前的時候，我可以爲他付出我的生命；同樣，我發現他欺騙我的時候，我也可以和他拼命。付首前，這個騙子，就在前幾天，他還深情款款地告訴我，讓我等他兩年，兩年後我們結婚，可是，轉眼間一切皆成雲煙。 　　那些天，我每天都要去星雨咖啡館，每次都坐在靠窗邊的那個位置，從那裏我可以看到對面那個寫字樓裏出出入入的白領，世紀廣告公司就在那個寫字樓的二層。 　　我的手袋裏有一把從西藏旅遊帶回來的匕首，它已經被我磨得雪亮。我無數次地想像過匕首刺進付首前的心髒，想像着那肮髒的鮮血噴射而出，想像着他倒下時眼裏的恐懼和我複仇後的快感。 　　咖啡通常都由熱變冷，我的眼淚卻時常控制不住地熱熱地淌出。 　　我像一隻獵豹一樣有耐心。我在等，等一個可以一擊緻命的機會。 　　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我想着這句名言的時候，心中湧起一種悲壯感。我看到付首前一個人從寫字樓裏走出，時間是晚上9點，他的旁邊沒有别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把100元錢壓在咖啡杯底下，拎起手袋沖了出去。我的右手伸進手袋裏，那一刻，我心裏在想：一切都要結束了。 　　然而。是的，然而，“小姐，等一等。”一隻大手搭在我的肩上，我能感受到那隻手的主人是堅定而有力的。我氣惱地轉過頭，看看是誰破壞我的好事。 　　“找你的錢，如果小姐有時間，我想請你喝杯咖啡。”那雙眼睛我很熟悉，是星雨的小老板阿星。憑感覺，我相信他一定洞悉了我的心思，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我收下錢，再看付首前，已經走得沒了影兒。我錯過了這次機會，心中有着無限的懊惱，不由狠狠瞪了阿星兩眼，但是想到自己回去也是閑着沒事兒，有人請喝咖啡就喝吧，看看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你可以把你的手袋借我看看嗎？”坐我對面的阿星很認真地說。我吃了一驚，難道他已經知道我手袋裏藏着把匕首？但是，知道又怎麽樣呢？殺了付首前後我也不會逃跑。我大方地把手袋遞給他。 　　阿星反複仔細地看我的手袋，并且打開看裏面的夾層，但是他并沒有在意我那把精緻的匕首。他一邊看還一邊點頭：“小姐，這個手袋是你自己做的嗎？” 　　“是的，是我自己做的，你是怎麽知道的？”我暗自佩服他的洞察力，這個帆布手袋是我的得意之作，閑着的時候精心設計制作的，并且在手袋上面縫了一朵漂亮的笑臉太陽花。 　　“我看到這個手袋的下面有一個‘雪’字，是你的名字吧？這麽漂亮的手袋市場上是見不到的，我想和你談的就是這個手袋，不知道你還有多少？” 　　有多少？我平時忙得不見太陽隻見月亮，哪裏有時間做那麽多？“隻有這一個，也是本人一時的遊戲之作。” 　　“是這樣，我除了這家咖啡館還有一間時尚小店，賣女孩子喜歡的東西，我覺得你的這個手袋非常漂亮，能不能請你多做幾個拿到我店裏去賣。這樣，我也可以賺點傭金。”阿星的話讓我吃了一驚，我的包包帶出去，的确很受女孩子的歡心，就連付首前也稱贊我是慧質蘭心。想到這裏，我心裏不由得一陣酸楚：“我不賣的，主要是沒有時間做。”話一出口，我自己的臉都紅了，這個借口實在不怎麽樣，想必阿星一定已經目睹了我天天閑坐。一個一天到晚泡在咖啡館裏喝咖啡的人說自己沒時間，那麽誰還有時間？ 　　“你要是肯替我做幾個，價錢方面好商量，而且，以後你天天來我店裏喝咖啡，所有消費全免。”阿星倒是沒有笑我，很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阿星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我已經實在沒有辦法拒絕。我當天晚上回去，就開始開動腦筋設計制作包包。我有很深的美術功底，加上小時候就喜歡穿針引線，所以隔天就拿了兩個做好的包包給阿星。阿星看貨後十分滿意，給我提了幾點建議，并讓我繼續送貨。 　　第二天，我再去的時候，阿星就告訴我那兩個包包已經賣了，每個出手是88元。 　　我沒想到走貨這麽快，自己也來了勁兒，居然把付首前抛在一邊，一心一意地選布料、設計、制作、收集樣品，甚至在阿星的建議下，把每個包包都打上了自己的商标：“走”。 　　和阿星就這樣交往深厚起來，我似乎已經淡忘了付首前，一個人在有美好前程的時候通常沒了拼個你死我活的勇氣和念頭。阿星沒上過大學，生意經卻門兒精，眼光也獨特，我的手工包包因爲獨一無二，也因爲做工别緻價錢也公道，所以深受時尚女孩的喜歡，甚至有的女孩子都要預定，或讓我爲她們單獨設計。名氣大了，阿星就讓我入股他的時尚店，這樣我的利潤實際上多了，但是也确保了所有的貨都在阿星這裏出售。 　　我一個人已經做不過來那麽多的包包了，阿星替我請了一個學過裁縫的四川小姑娘，專門按我指點的縫制方法做我設計的包包，并且我們趕在聖誕節前加工了一批具有民族特色的包包，拿給他開酒吧的朋友去賣。酒吧裏出入的老外對這些東西都格外喜歡，每個包包都賣了一個好價錢。 　　我在忙碌中漸漸平緩了自己的傷痛，偶爾想起付首前，心中還是難過，但是沒有了那種激憤，卻有點慶幸當初沒有和付首前同歸于盡。那時，我已經開始喜歡阿星了。我能感覺到阿星也喜歡我，很多去店裏的人也都以爲我是阿星的女朋友。 　　真正讓我愛上阿星，是因爲阿星突然賣掉了自己異常珍惜的切諾基。阿星一直管他的車叫老婆，别人是不能動一動的。而很久後，我才知道，阿星賣車是因爲他的一個朋友做生意賠了，天天讓債主堵着門要錢，阿星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積蓄還不夠，隻好賣掉了車。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已經堅硬冰冷的心，仿如一夜春風過，三月桃花開，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僅有付首前這樣見利忘義的人，也有阿星這樣義字當先的人。 　　我曾經暗暗地拿付首前和阿星比較：覺得付首前英俊，阿星時尚；付首前狡詐，阿星精明；付首前說的比做的多，阿星做的比說的多；付首前爲了錢可以傷害朋友，阿星爲了朋友可以散盡錢财。 　　因爲喜歡阿星，我對他就格外地好。我經常給阿星做衣服穿，那些純棉的衣衫讓阿星看上去玉樹臨風。而給阿星做的每套衣服，我自己都有一套與之搭配的衣衫，穿出去，看在大家的眼裏，絕對的金童玉女。 　　情人節的那天，阿星在朋友的酒吧裏喝醉了，我把他送回家，阿星一直拉着我的手說：“嫁給我吧，求求你，嫁給我吧。”我說，好好好，等你醒了我就嫁給你。雖然阿星說的是醉話，但我還是覺得黑黑的夜空彩霞滿天。能和阿星這樣的好男人過一輩子，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呀。 　　第二天阿星酒醒，看到我在身邊照顧他，就問醉的時候可曾說過什麽，我羞紅了臉，怎麽，說要娶人家不是想耍賴吧？阿星側頭想想，好，我們結婚，就下個月吧。 　　我用阿星的電腦上網找些設計方面的資料，無意中看到了阿星存在電腦裏的日記。還沒有讀完那本日記，我就已經心碎了。我不知道，阿星原來一直深愛着小雨，那個付首前的小雨！我怎麽沒注意到呢，阿星的咖啡館叫星雨，阿星的時尚屋也叫星雨！難怪阿星雖然出色卻一直沒有女朋友，難怪我一直覺得阿星愛我不如我愛他那麽深。 　　我想起了阿星第一次請我喝咖啡的那個晚上，他也許什麽都知道，他那麽熱心對我，一定是爲了小雨，爲了阻止我傷害小雨愛的男人！我竟然天真地以爲阿星是我的救世主！如果阿星暗戀的是别人，我可能不會很介意，畢竟，誰沒有過去，可是，偏偏她是付首前的女友。我一直努力将付首前忘記，我不願意我的生活中還有着他的影子。可是，現在，我繞了一個大圈，還是沒有繞出來。 　　我不恨阿星，畢竟阿星沒有什麽對不起我，但是我憎恨命運，生活就是這麽的慢待我，讓我生來就不知道父母是誰，讓我一次又一次走上絕望，我不知道爲什麽不幸的總是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我給阿星寫了一封信，告訴他我要離開，信就存在他放日記的那個文件夾裏，至于理由，我想我們心照不宣。 　　我準備離開這座城市，它帶給我太多的傷痛。坐上南去的飛機，我的心一片荒涼。 　　“小姐，我可以坐在你的身邊嗎？”聲音熟悉而遙遠。 　　我擡頭，是付首前，這個我今生今世都不願意再看到的男人。已經兩年了，我沒再見過這個男人，在我要離開的時候，他居然噩夢般地又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付首前不顧我的怒目而視繼續說，“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孩的父母在一次車禍中都死了，那個小孩父親的戰友領養了他，和他一起長大的有那個戰友的女兒小雨。在天天的相伴中，小雨愛上了那個小孩，可是那個小孩對她隻有兄妹之情，當小雨發現那個小孩戀愛了的時候，她就威脅他說，如果你能賺1000萬給我，我就成全你們，否則，我就死給你看。小雨這樣說是因爲她認爲他一輩子也賺不了1000萬，所以就隻能呆在她身邊。可是，小孩居然答應了。他不擇手段地賺錢，甚至利用他的女友。他想還上小雨一家給予他的恩情，再和自己心愛的女孩在一起。可是，卻沒想到這樣做給那個女孩帶來了那麽深的傷害。” 　　我的眼淚已經淌下來了，我知道付首前就是那個故事中的小孩。“現在，我已經還上了我所有的欠債，是個自由人了。但是，我也同樣的一無所有了，你還願意嫁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