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腿的爱情

楊小蘭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臉蛋生得白白淨淨的，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不論是長相還是身材，小蘭都是沒得說的。可就是這麽一個漂亮水靈的女生，因爲小時候患了小兒麻痹症，造成了她一生的缺憾。小蘭的一條殘腿細得像旗杆子似的，形同虛設，走起路來一點力氣都用不上。 　　 花一樣的小蘭打小就非常自卑，她是班上惟一拄着拐杖走路的不幸女孩。看着别的同學利利索索地用健康的雙腿撒歡地走路，她羨慕極了，内心的自卑就又增加了好幾分。小蘭打小就極爲敏感和脆弱，肚子裏裝滿了委屈、悲觀甚至絕望，她最害怕别人用帶鈎子的眼神打量她那條殘腿。 　　 最讓小蘭受不了的是男同學王大偉。大偉是班上出了名的小帥哥和搗蛋鬼。說句實在話，小蘭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帥氣十足的小帥哥，隻是因爲自卑，她把這種少女的喜歡埋得很深很深。壞就壞在大偉那張沒有把門的破嘴上。這調皮搗蛋的大偉跟小蘭一樣，是班上數一數二的學習尖子，期末考試時，不是小蘭第一就是大偉第一。雖然大偉學習不錯，可是有一個改不掉的臭毛病，那就是他特别瞧不起拄着拐杖走路的殘疾女生小蘭。 　　 如果隻在心裏瞧不起，沒有說出來或表現出來，那還不會對小蘭造成什麽傷害。問題在于大偉不但說出來了，而且也做出來了。 　　在放學的路上，大偉領着一幫男同學起哄，嘲笑一拐一拐走路的小蘭：“楊小蘭，這路平平展展的，你咋走得像跳搖擺舞似的？”小蘭羞紅着臉蛋，腦袋垂得很低很低，繼續艱難地走自己的路。這時大偉一下子蹿到小蘭的前面，一臉的壞笑，然後模仿着小蘭一拐一拐走路的姿勢，那樣子非常滑稽可笑，逗得這幫男生幾乎笑破了肚皮。小蘭無法忍受這般羞辱，丢下拐杖，蹲在地上難過地哭泣起來…… 　　 類似這樣的惡作劇也不曉得發生了多少次。雖然班主任多次嚴厲批評大偉，但他是狗改不了吃屎，閑得無聊時就在放學的路上捉弄小蘭。 　　 小學畢業上初中，本來小蘭跟大偉在同一所中學，但小蘭擔心大偉還會三番五次地捉弄她，就默默地轉到另外一所中學讀書。從此小蘭再也沒有見到調皮搗蛋的大偉。讀完初中小蘭就被迫辍學了，她在街頭擺攤做起了配鑰匙修鞋子的生意。 　　其實小蘭很想繼續讀書，但她父母雙雙下崗，弟弟正在上小學，家裏的經濟日益窘迫。沒辦法，窮人家的小蘭很懂事，雖然身體殘疾，但還是勇敢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擔，幫助父母分憂解愁。 　　 一晃十幾年過去，小蘭已經出落成成熟穩重的大姑娘了，她的生意也日漸紅火。由于開了一家有門臉的修鎖店，吸引了很多顧客，小蘭的生意越做越旺，家裏的日子也逐漸好轉起來。 　　 有道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可是拄着拐杖的小蘭的終身大事一直沒有着落。男方一聽說她是腿腳不靈便的殘疾姑娘，仿佛受到什麽羞辱似的，就再也沒有了下文。小蘭也不想找殘疾人，就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到了出嫁的年紀仍然是獨身一人。父母着急，但小蘭一點也不着急。她曉得婚姻這東西一點也馬虎不得，不能随便湊合。她安慰父母說：“爸媽，你們不用瞎操心，如果碰不到合适的，我就跟你們過一輩子！” 　　 小蘭二十五歲的這年春天，牽紅線的一位熱心阿姨又給她介紹了一個對象，說對方有穩定工作，家境也不錯，就是腿腳有些不靈便。 　　小蘭長歎了一聲，心想找來找去，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啊！像自己這樣的條件，就應該降低标準，俗話說“好馬配好鞍，破鍋配破竈”，就别做夢非得找一個胳膊腿齊全的健康人了。主意拿定，小蘭答應跟對方見上一面，并定下了約會的時間和地點。小蘭心想：如果這次連這個殘疾的小夥子都看不上我，我這輩子就真的獨身不再嫁人了。 　　 因爲沒有向介紹人要對方的照片，小蘭不曉得那個殘疾男青年長的啥模樣。按照事先約定，那男青年手裏拿着一本雜志，站在動物園門口等候小蘭。 　　小蘭走下出租車，拄着拐杖緩緩向動物園門口挪去。到了那個手裏拿着雜志的男青年跟前，兩個人異口同聲地驚叫起來：“是你！”“是你！” 　　 原來那個約會的男青年竟是大偉。小蘭和大偉坐在動物園裏的一張長椅上，兩人都很尴尬，感到很不好意思。沉默了良久，大偉猛地撸起右腿的褲管，映進小蘭眼簾的是一段沒有血肉的僵硬冰冷的假肢。小蘭用困惑的目光盯着大偉。大偉說高二那年的春天，他騎着自行車在放學的路上，被身後一輛疾馳而來的卡車給撞了。後來經過緊急搶救，雖然躲過了一劫，但永遠失去了一條健壯有力的大腿…… 　　 聽罷，小蘭淚眼汪汪的，心裏頭酸酸的，望着大偉内疚的眼神，她心情有點複雜。想起小時候大偉對她的壞，她真想一走了之。 　　這時，大偉動情地抓住小蘭的手，真誠地說：“小蘭，如果你看得起我，就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吧！我小時候不懂事，一次次傷害了你，這是老天在懲罰我呀！是老天爺讓我們走在一起……”聽了大偉一番掏心掏肺的表白，小蘭的心軟了下來，不知不覺地點了點頭。 　　 此刻偌大的動物園裏清寂無聲，一對孔雀正在對面的樹叢裏悠閑地散步，樣子慵懶而華美。一陣輕風吹過來，小蘭含在眼裏的淚水終于歡快地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