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8-19 08:45:56
出自宋代周邦彥的《瑞龍吟·大石春景》
章台路。還見褪粉梅梢,試花桃樹。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歸來舊處。 黯凝伫。因念個人癡小,乍窺門戶。侵晨淺約宮黃,障風映袖,盈盈笑語。 前度劉郎重到,訪鄰尋裏,同時歌舞。唯有舊家秋娘,聲價如故。吟箋賦筆,猶記燕台句。知誰伴、名園露飲,東城閑步。事與孤鴻去。探春盡是,傷離意緒。官柳低金縷。歸騎晚、纖纖池塘飛雨。斷腸院落,一簾風絮。譯文及注釋譯文繁華的長街上,還能見到将謝的梅花挂在枝頭,含苞欲放的桃花已長滿一樹。街巷裏青樓寂無人聲,隻有那忙着修巢的燕子,又重新回到去年的舊處。我沮喪地凝神伫立,尋思那位玲珑嬌小的舊情人。那日清晨初見時,她恰好倚門觀望。她前額頭上抹着淡淡的宮黃,揚起彩袖來遮擋晨風,嘴裏發出銀鈴般的笑語。如今我故地重遊,訪問她原來的鄰裏和同時歌舞的姐妹,隻有從前的秋娘,她的聲價依然如故。我如今再吟詞作賦,還清楚地記得她對我的愛慕。可惜伊人不見,還有誰伴我在花園縱情暢飲,到城東漫步?歡情舊事都已随着天邊飛逝的孤雁遠去。滿懷興緻回來有意探春,卻盡是離情别緒、感人傷懷。官道旁的柳樹低垂着金黃色的枝條,仿佛在爲我歎惜。我騎馬歸來時天色已晚,秋雨綿綿,纖纖
纖雨絲打濕了衣襟,落滿了池塘。那令人傷懷斷腸的院落啊,風吹柳絮,滿院狼藉,那門簾上也落滿了随風飄飛的柳絮。
注釋章台路:章台,台名。秦昭王曾于鹹陽造章台,台前有街,故稱章台街或章台路,其地繁華,妓館林立,後人因以章台代指妓女聚居之地。試花:形容剛開花。愔愔:幽靜的樣子。坊陌:一作坊曲,意與章台路相近。定巢燕子:語出杜甫《堂成》詩:“暫子飛鳥将數子,頻來語燕定新巢。”又寇準《點绛唇》詞雲:“定巢新燕,濕雨穿花轉。”乍窺門戶:宋人稱妓院爲門戶人家,此有倚門賣笑之意。淺約宮黃:又稱約黃,古代婦女塗黃色脂粉于額上作妝飾,故稱額黃。宮中所用者爲最上,故稱宮黃。梁簡文帝《美女篇》:“約黃能效月,裁金巧作星。”庾信《舞媚娘》:“眉心濃黛直點,額角輕黃細安。”約,指塗抹時約束使之像月之意。故淺約宮黃即輕塗宮黃,細細按抹之意。前度劉郎:指唐代詩人劉禹錫。劉禹錫《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詩:“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觀裏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又有《再遊玄都觀絕句并引》曰:“餘貞元二十一年爲屯田員外郎,時此觀未有花。是歲出牧連州,尋貶朗州司馬。居十年,召至京師,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
仙桃,滿觀如紅霞,遂有前篇以志一時之事。旋又出牧,今十有四年,複爲主客郎中。重遊玄都,蕩然無複一樹,惟菟葵燕麥動搖于春風耳,因再題二十八字以俟後遊。時大和二年三月。”詩雲:“百畝中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此處詞人以劉郎自比。舊家秋娘:這裏泛指歌伎舞女。元稹、白居易、杜牧詩中屢有言及謝秋娘和杜秋娘者,蓋謝、杜雲雲别其姓氏,秋娘則衍爲歌妓的代稱。《燕台》句:指唐李商隐《燕台四首》。李曾作《燕台》詩四首,分題春夏秋冬,爲洛陽歌妓柳枝所歎賞,手斷衣帶,托人緻意,約李商隐偕歸,後因事未果。不久,柳枝爲東諸侯娶去。李商隐又有《柳枝五首》(并序)以紀其事。又李商隐《梓州罷吟寄同舍》詩雲:“楚雨含情皆有托,漳濱卧病竟無憀。長吟遠下燕台去,惟有衣香染未銷。”此處用典,暗示昔日情人已歸他人。露飲:梁簡文帝《六根忏文》:“風禅露飲”,此借用字面,指露天而飲,極言其歡縱。東城閑步:用杜牧與舊愛張好好事。杜牧《張好好詩》序雲:“牧大和三年,佐故吏部沈公江西幕。好好年十三,始以善歌來樂籍中。後一歲,公移鎮宣城,複置好好于宣城籍中。後二歲,爲沉着作述師以雙鬟納之。後二歲,于洛陽東
城重睹好好,感舊傷懷,故題詩贈之。”事與孤鴻去:化用杜牧《題安州浮雲寺樓寄湖州張郎中》:“恨如春草多,事與孤鴻去。”官柳低金縷:柳絲低拂之意。官柳,指官府在官道上所植楊柳。金縷,喻指柳條。杜甫《郪城西原送李判官》詩:“野花随處發,官柳著行新。”牛峤《楊柳枝》詞:“無端袅娜臨官路,舞送行人過一生。”
句解章台路。還見褪粉梅梢,試花桃樹 章台爲舊時長安宮殿名,漢時有章台街,唐人則以“章台柳”比拟歌妓。“章台路”三字,點明地在繁華都市歌伎所居之處。“褪粉梅梢”,“試花桃樹”,點明時令,兼寫風景。梅花花期早于桃花,梅花謝了,桃花始開。梅花之豔,不及桃花,故着一“粉”字。“褪粉”、“試花”,用語雅緻。“褪粉”,狀其不舍。“試花”,狀其羞怯。明人田藝蘅《香字詩談》雲:“花始開曰試花”。“試花”的“試”字,妙不可言:一朵小花新開枝頭,羞澀而又殷切,仿佛是在試探。清真詞裏常用這個字,譬如“舊日潘郎,親試春豔”。“試”字,仿佛是清真詞的專利。“還見”二字,不可輕輕忽過。透露的信息乃是舊地重遊。
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歸來舊處 “愔愔”,是幽深之貌。“坊陌”,即是“坊曲”,唐代制度,妓女所居之地,稱“坊
曲”。“定巢燕子,歸來舊處”,寫景兼明時令。“定巢”,是選定位置築巢。燕子戀舊,習慣在老地方築巢。燕子尚知歸來舊處,人當如何呢?
黯凝伫。因念個人癡小,乍窺門戶 換片處,筆鋒陡轉,果然是觸景生情了。“黯凝伫”,是一下子呆住了,黯然神傷,腦子裏一片空白。“因念個人癡小,乍窺門戶”,是回過神來,痛定思痛後的感覺。面對此情此景,想起來的是一個癡心多情的小女子。“乍窺門戶”,是因羞怯而有好奇心,扒着門縫看人。
侵晨淺約宮黃,障風映袖,盈盈笑語 “乍窺門戶”,還是從門縫裏看。寫到下三句,視線一下子就打開了,眼前是一片歡聲笑語。“侵晨”,即是拂曉。“宮黃”,就是古代女子塗抹在額上的顔料。“淺約宮黃”,說的是化淡妝。黎明時分,愛美的女孩子們便早早起來了,她們一個個窗前描眉畫妝,不時舉起衣袖遮擋晨風,她們的笑聲飄蕩在春日的晨光裏。
前度劉郎重到,訪鄰尋裏,同時歌舞。唯有舊家秋娘,聲價如故 “前度劉郎”,是用典。劉晨、阮肇曾入天台山,邂逅仙女。唐代詩人劉禹錫元和十年詠玄都觀桃花詩,有雲“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觀裏花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太和二年又有詩,雲“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周邦彥此處用“前度劉郎”語典,用意正在“重到”時物是人非。“訪鄰尋裏,同時歌舞。唯有舊家秋娘,聲價如故。”四句須一氣連讀。故地重遊,左鄰右舍都問遍了,當年擅長歌舞的青樓姐妹,隻有秋娘還是一棵常青樹,爲人追捧。“秋娘”,代指歌伎,尤指色藝雙絕者。唐代歌伎,多名“秋娘”,如杜秋娘。“前度”、“舊家”,透露出懷舊的氣息。“聲價如故”的“秋娘”,不是别人,正是我所思念的“乍窺門戶”的“癡小”“個人”阿。聲價雖則如故,奈何人去樓空。
吟箋賦筆,猶記燕台句。知誰伴、名園露飲,東城閑步 唐代詩人李商隐寫有《贈柳枝》詩:“長吟遠下燕台句,惟有花香燃未消。”李商隐在這首詩的詩序裏交待:柳枝是洛中歌伎,因聽見李商隐的親戚李讓山吟詠李商隐的《燕台詩》,而對李商隐産生愛慕之心。但是後來有情人未成眷屬。“吟箋賦筆,猶記燕台句。”用的便是這個典故。“吟箋”、“賦筆”同義,都指詩文。這裏是說自己還記得寫給她的那些詩句。“東城閑步”用杜牧與張好好的典故:杜牧寫有《張好好詩》,序裏交待了自己和張好好的交往過程,張好好後來爲人娶走,兩人在洛陽東城相遇,感歎萬千。“名園露飲”,是說所思念的
女子嫁入豪門,自己憂思難忘,常在園中徘徊,直至夜深,露水沾濕了頭發和衣裳。“知誰伴”,是反诘語氣,意在說無人相伴。
事與孤鴻去。探春盡是,傷離意緒。官柳低金縷 往事仿佛随着孤單的大雁飛走了。可是故地重遊,睹物傷懷,勾起的都是離愁别緒。往事畢竟不能如煙。官道邊柳絲随風低舞,牽動的都是不能忘卻的過去與哀愁阿。“探春”之“探”字好,是不忍觸及而終究還是要觸及。
歸騎晚、纖纖池塘飛雨。斷腸院落,一簾風絮 故地重遊,久久徘徊,直到傍晚才縱馬歸去。黃昏的時候,有纖纖細雨飛過池塘。回首令人斷腸的舊時庭院,唯見一簾風絮。
賞析這首詞,正如周濟所雲:“不過桃花人面,舊曲翻新耳。”(《宋四家詞選》)孟棨《本事詩·情感》記崔護于清明在長安城南村莊豔遇故事,作詩雲:“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再結合周邦彥的身世和政治生涯來看,詞中的“劉郎”當系以自己比劉禹錫而言。劉禹錫是唐代順宗時的革新派人物,後遭貶放,又曾返京師。寫有《再遊玄都觀絕句》,詩雲:“百畝中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周邦彥傾向新政,曾爲宋神宗所賞識,後神宗逝世,高太後聽政
,任用司馬光等,周邦彥外出爲廬州教授,羁旅荊江,遊宦溧水。直至哲宗親政,罷黜舊黨,周邦彥才得返都。但在當時執政的新黨實已變質,他的抱負仍然不得抒展,所以這首詞當是暗寓這些情節的。
此詞,字面上的重見桃花、重訪故人,有“還見”、“重道”之喜,但隻見“定巢燕子,歸來何處”“舊家秋娘,身價如故”,自己則“探春盡是,傷離意緒”。空來空去,落得“斷腸院落,一簾風絮”。此詞,大開大合,起句突而又平。又其雲在“章台路”上,不寫眼前所見,卻說“還見”雲雲,梅桃坊陌,寂靜如故,燕子飛來,歸巢舊處,全系寫景,但以“還見”貫之,人之來,人之爲懷舊而來,人之徘徊踯躅,都從字裏行間露出,景中含情,情更濃烈,可見此詞的沉郁處。中片本爲雙拽頭,字句與上片同。以“黯凝伫”之人的癡立沉思寫起,不寫他所訪求之人在與不在,而隻“因念”雲雲,表面上描繪其昔時情态笑貌,實則追想從前的交遊歡樂,但不明說,實是詞的頓挫之處。下片則鋪開來寫,加深描繪“前度劉郎”“舊家秋娘”,一則“事與孤鴻去”,一則“聲價如故”,對照寫來,頓挫生姿。“燕台句”寫空有才名,而今隻留記誦。“知誰伴,名園露飲,東城閑步”,清遊何在?真是沉郁之至。一結以“
飛雨”、“風絮”,景中含情,沉郁而又空靈。這首詞以“探春盡是,傷離情緒”爲主旨,直貫全篇。從時間上說,是以今昔情節對比寫來。上片之“章台路”、“坊陌人家”均寫今日之景。中片之“因念個人癡小”雲雲都是寫昔人的情況。今日之景是實寫,昔日之人是虛拟。一實一虛,空靈深厚。“還見”字猶有過去的影子。“因念”字徒留今天的想象,又是今中有昔,昔中有今。下片則今昔情事交織寫來,“前度劉郎重到”有今有昔。“同時歌舞,唯有舊家秋娘,聲價如故”,則是昔日有者,今日有存有亡。“吟箋賦筆,猶記燕台句。知誰伴,名園露飲東,東城閑步。”又是昔日之事,而今日看來,一切皆“事與孤鴻去”。最後又寫念日情況,是在“官柳低金縷”的風光中,“歸騎晚,纖纖池塘飛雨,斷腸院落,一簾風絮。”有今而無昔。今之惆怅和昔之遊樂成一鮮明對照。詞在時間上就是這樣似斷似續,傷春意緒卻是聯綿不斷。詞又是一起寫景,一結寫景。一起靜景,一結動景。花柳風光中人具有無限惆怅,是以美景襯托出感傷,所以極爲深厚。加以章法上的實寫、虛寫、虛實穿插進行,顯出變化多端,使這首詞極爲沉郁頓挫而得到詞中之三昧。
作者簡介周邦彥(1056年-1121年),中國北宋末期著名的詞人,字美成,
號清真居士,漢族,錢塘(今浙江杭州)人。曆官太學正、廬州教授、知溧水縣等。徽宗時爲徽猷閣待制,提舉大晟府。精通音律,曾創作不少新詞調。作品多寫閨情、羁旅,也有詠物之作。格律謹嚴。語言典麗精雅。長調尤善鋪叙。爲後來格律派詞人所宗。舊時詞論稱他爲“詞家之冠”。有《清真集》傳世。
出自宋代周邦彦的《瑞龙吟·大石春景》
章台路。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归来旧处。 黯凝伫。因念个人痴小,乍窥门户。侵晨浅约宫黄,障风映袖,盈盈笑语。 前度刘郎重到,访邻寻里,同时歌舞。唯有旧家秋娘,声价如故。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知谁伴、名园露饮,东城闲步。事与孤鸿去。探春尽是,伤离意绪。官柳低金缕。归骑晚、纤纤池塘飞雨。断肠院落,一帘风絮。译文及注释译文繁华的长街上,还能见到将谢的梅花挂在枝头,含苞欲放的桃花已长满一树。街巷里青楼寂无人声,只有那忙着修巢的燕子,又重新回到去年的旧处。我沮丧地凝神伫立,寻思那位玲珑娇小的旧情人。那日清晨初见时,她恰好倚门观望。她前额头上抹着淡淡的宫黄,扬起彩袖来遮挡晨风,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语。如今我故地重游,访问她原来的邻里和同时歌舞的姐妹,只有从前的秋娘,她的声价依然如故。我如今再吟词作赋,还清楚地记得她对我的爱慕。可惜伊人不见,还有谁伴我在花园纵情畅饮,到城东漫步?欢情旧事都已随着天边飞逝的孤雁远去。满怀兴致回来有意探春,却尽是离情别绪、感人伤怀。官道旁的柳树低垂着金黄色的枝条,仿佛在为我叹惜。我骑马归来时天色已晚,秋雨绵绵,纤纤
纤雨丝打湿了衣襟,落满了池塘。那令人伤怀断肠的院落啊,风吹柳絮,满院狼藉,那门帘上也落满了随风飘飞的柳絮。
注释章台路:章台,台名。秦昭王曾于咸阳造章台,台前有街,故称章台街或章台路,其地繁华,妓馆林立,后人因以章台代指妓女聚居之地。试花:形容刚开花。愔愔:幽静的样子。坊陌:一作坊曲,意与章台路相近。定巢燕子:语出杜甫《堂成》诗:“暂子飞鸟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又寇准《点绛唇》词云:“定巢新燕,湿雨穿花转。”乍窥门户:宋人称妓院为门户人家,此有倚门卖笑之意。浅约宫黄:又称约黄,古代妇女涂黄色脂粉于额上作妆饰,故称额黄。宫中所用者为最上,故称宫黄。梁简文帝《美女篇》:“约黄能效月,裁金巧作星。”庾信《舞媚娘》:“眉心浓黛直点,额角轻黄细安。”约,指涂抹时约束使之像月之意。故浅约宫黄即轻涂宫黄,细细按抹之意。前度刘郎:指唐代诗人刘禹锡。刘禹锡《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诗:“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又有《再游玄都观绝句并引》曰:“余贞元二十一年为屯田员外郎,时此观未有花。是岁出牧连州,寻贬朗州司马。居十年,召至京师,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
仙桃,满观如红霞,遂有前篇以志一时之事。旋又出牧,今十有四年,复为主客郎中。重游玄都,荡然无复一树,惟菟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因再题二十八字以俟后游。时大和二年三月。”诗云:“百亩中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此处词人以刘郎自比。旧家秋娘:这里泛指歌伎舞女。元稹、白居易、杜牧诗中屡有言及谢秋娘和杜秋娘者,盖谢、杜云云别其姓氏,秋娘则衍为歌妓的代称。《燕台》句:指唐李商隐《燕台四首》。李曾作《燕台》诗四首,分题春夏秋冬,为洛阳歌妓柳枝所叹赏,手断衣带,托人致意,约李商隐偕归,后因事未果。不久,柳枝为东诸侯娶去。李商隐又有《柳枝五首》(并序)以纪其事。又李商隐《梓州罢吟寄同舍》诗云:“楚雨含情皆有托,漳滨卧病竟无憀。长吟远下燕台去,惟有衣香染未销。”此处用典,暗示昔日情人已归他人。露饮:梁简文帝《六根忏文》:“风禅露饮”,此借用字面,指露天而饮,极言其欢纵。东城闲步:用杜牧与旧爱张好好事。杜牧《张好好诗》序云:“牧大和三年,佐故吏部沈公江西幕。好好年十三,始以善歌来乐籍中。后一岁,公移镇宣城,复置好好于宣城籍中。后二岁,为沉着作述师以双鬟纳之。后二岁,于洛阳东
城重睹好好,感旧伤怀,故题诗赠之。”事与孤鸿去:化用杜牧《题安州浮云寺楼寄湖州张郎中》:“恨如春草多,事与孤鸿去。”官柳低金缕:柳丝低拂之意。官柳,指官府在官道上所植杨柳。金缕,喻指柳条。杜甫《郪城西原送李判官》诗:“野花随处发,官柳著行新。”牛峤《杨柳枝》词:“无端袅娜临官路,舞送行人过一生。”
句解章台路。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 章台为旧时长安宫殿名,汉时有章台街,唐人则以“章台柳”比拟歌妓。“章台路”三字,点明地在繁华都市歌伎所居之处。“褪粉梅梢”,“试花桃树”,点明时令,兼写风景。梅花花期早于桃花,梅花谢了,桃花始开。梅花之艳,不及桃花,故着一“粉”字。“褪粉”、“试花”,用语雅致。“褪粉”,状其不舍。“试花”,状其羞怯。明人田艺蘅《香字诗谈》云:“花始开曰试花”。“试花”的“试”字,妙不可言:一朵小花新开枝头,羞涩而又殷切,仿佛是在试探。清真词里常用这个字,譬如“旧日潘郎,亲试春艳”。“试”字,仿佛是清真词的专利。“还见”二字,不可轻轻忽过。透露的信息乃是旧地重游。
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归来旧处 “愔愔”,是幽深之貌。“坊陌”,即是“坊曲”,唐代制度,妓女所居之地,称“坊
曲”。“定巢燕子,归来旧处”,写景兼明时令。“定巢”,是选定位置筑巢。燕子恋旧,习惯在老地方筑巢。燕子尚知归来旧处,人当如何呢?
黯凝伫。因念个人痴小,乍窥门户 换片处,笔锋陡转,果然是触景生情了。“黯凝伫”,是一下子呆住了,黯然神伤,脑子里一片空白。“因念个人痴小,乍窥门户”,是回过神来,痛定思痛后的感觉。面对此情此景,想起来的是一个痴心多情的小女子。“乍窥门户”,是因羞怯而有好奇心,扒着门缝看人。
侵晨浅约宫黄,障风映袖,盈盈笑语 “乍窥门户”,还是从门缝里看。写到下三句,视线一下子就打开了,眼前是一片欢声笑语。“侵晨”,即是拂晓。“宫黄”,就是古代女子涂抹在额上的颜料。“浅约宫黄”,说的是化淡妆。黎明时分,爱美的女孩子们便早早起来了,她们一个个窗前描眉画妆,不时举起衣袖遮挡晨风,她们的笑声飘荡在春日的晨光里。
前度刘郎重到,访邻寻里,同时歌舞。唯有旧家秋娘,声价如故 “前度刘郎”,是用典。刘晨、阮肇曾入天台山,邂逅仙女。唐代诗人刘禹锡元和十年咏玄都观桃花诗,有云“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花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太和二年又有诗,云“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周邦彦此处用“前度刘郎”语典,用意正在“重到”时物是人非。“访邻寻里,同时歌舞。唯有旧家秋娘,声价如故。”四句须一气连读。故地重游,左邻右舍都问遍了,当年擅长歌舞的青楼姐妹,只有秋娘还是一棵常青树,为人追捧。“秋娘”,代指歌伎,尤指色艺双绝者。唐代歌伎,多名“秋娘”,如杜秋娘。“前度”、“旧家”,透露出怀旧的气息。“声价如故”的“秋娘”,不是别人,正是我所思念的“乍窥门户”的“痴小”“个人”阿。声价虽则如故,奈何人去楼空。
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知谁伴、名园露饮,东城闲步 唐代诗人李商隐写有《赠柳枝》诗:“长吟远下燕台句,惟有花香燃未消。”李商隐在这首诗的诗序里交待:柳枝是洛中歌伎,因听见李商隐的亲戚李让山吟咏李商隐的《燕台诗》,而对李商隐产生爱慕之心。但是后来有情人未成眷属。“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用的便是这个典故。“吟笺”、“赋笔”同义,都指诗文。这里是说自己还记得写给她的那些诗句。“东城闲步”用杜牧与张好好的典故:杜牧写有《张好好诗》,序里交待了自己和张好好的交往过程,张好好后来为人娶走,两人在洛阳东城相遇,感叹万千。“名园露饮”,是说所思念的
女子嫁入豪门,自己忧思难忘,常在园中徘徊,直至夜深,露水沾湿了头发和衣裳。“知谁伴”,是反诘语气,意在说无人相伴。
事与孤鸿去。探春尽是,伤离意绪。官柳低金缕 往事仿佛随着孤单的大雁飞走了。可是故地重游,睹物伤怀,勾起的都是离愁别绪。往事毕竟不能如烟。官道边柳丝随风低舞,牵动的都是不能忘却的过去与哀愁阿。“探春”之“探”字好,是不忍触及而终究还是要触及。
归骑晚、纤纤池塘飞雨。断肠院落,一帘风絮 故地重游,久久徘徊,直到傍晚才纵马归去。黄昏的时候,有纤纤细雨飞过池塘。回首令人断肠的旧时庭院,唯见一帘风絮。
赏析这首词,正如周济所云:“不过桃花人面,旧曲翻新耳。”(《宋四家词选》)孟棨《本事诗·情感》记崔护于清明在长安城南村庄艳遇故事,作诗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再结合周邦彦的身世和政治生涯来看,词中的“刘郎”当系以自己比刘禹锡而言。刘禹锡是唐代顺宗时的革新派人物,后遭贬放,又曾返京师。写有《再游玄都观绝句》,诗云:“百亩中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周邦彦倾向新政,曾为宋神宗所赏识,后神宗逝世,高太后听政
,任用司马光等,周邦彦外出为庐州教授,羁旅荆江,游宦溧水。直至哲宗亲政,罢黜旧党,周邦彦才得返都。但在当时执政的新党实已变质,他的抱负仍然不得抒展,所以这首词当是暗寓这些情节的。
此词,字面上的重见桃花、重访故人,有“还见”、“重道”之喜,但只见“定巢燕子,归来何处”“旧家秋娘,身价如故”,自己则“探春尽是,伤离意绪”。空来空去,落得“断肠院落,一帘风絮”。此词,大开大合,起句突而又平。又其云在“章台路”上,不写眼前所见,却说“还见”云云,梅桃坊陌,寂静如故,燕子飞来,归巢旧处,全系写景,但以“还见”贯之,人之来,人之为怀旧而来,人之徘徊踯躅,都从字里行间露出,景中含情,情更浓烈,可见此词的沉郁处。中片本为双拽头,字句与上片同。以“黯凝伫”之人的痴立沉思写起,不写他所访求之人在与不在,而只“因念”云云,表面上描绘其昔时情态笑貌,实则追想从前的交游欢乐,但不明说,实是词的顿挫之处。下片则铺开来写,加深描绘“前度刘郎”“旧家秋娘”,一则“事与孤鸿去”,一则“声价如故”,对照写来,顿挫生姿。“燕台句”写空有才名,而今只留记诵。“知谁伴,名园露饮,东城闲步”,清游何在?真是沉郁之至。一结以“
飞雨”、“风絮”,景中含情,沉郁而又空灵。这首词以“探春尽是,伤离情绪”为主旨,直贯全篇。从时间上说,是以今昔情节对比写来。上片之“章台路”、“坊陌人家”均写今日之景。中片之“因念个人痴小”云云都是写昔人的情况。今日之景是实写,昔日之人是虚拟。一实一虚,空灵深厚。“还见”字犹有过去的影子。“因念”字徒留今天的想象,又是今中有昔,昔中有今。下片则今昔情事交织写来,“前度刘郎重到”有今有昔。“同时歌舞,唯有旧家秋娘,声价如故”,则是昔日有者,今日有存有亡。“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知谁伴,名园露饮东,东城闲步。”又是昔日之事,而今日看来,一切皆“事与孤鸿去”。最后又写念日情况,是在“官柳低金缕”的风光中,“归骑晚,纤纤池塘飞雨,断肠院落,一帘风絮。”有今而无昔。今之惆怅和昔之游乐成一鲜明对照。词在时间上就是这样似断似续,伤春意绪却是联绵不断。词又是一起写景,一结写景。一起静景,一结动景。花柳风光中人具有无限惆怅,是以美景衬托出感伤,所以极为深厚。加以章法上的实写、虚写、虚实穿插进行,显出变化多端,使这首词极为沉郁顿挫而得到词中之三昧。
作者简介周邦彦(1056年-1121年),中国北宋末期著名的词人,字美成,
号清真居士,汉族,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历官太学正、庐州教授、知溧水县等。徽宗时为徽猷阁待制,提举大晟府。精通音律,曾创作不少新词调。作品多写闺情、羁旅,也有咏物之作。格律谨严。语言典丽精雅。长调尤善铺叙。为后来格律派词人所宗。旧时词论称他为“词家之冠”。有《清真集》传世。
魏王恐,使人止晋鄙,留军壁邺,名为救赵,实持两端以观望。全诗译文及注释赏析
出自两汉司马迁的《魏公子列传》 魏公子无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异母弟也。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为信陵君。是时范睢亡魏相秦,以怨魏齐故,秦兵围大梁,破魏...[全文阅读]
出自魏晋曹植的《杂诗七首》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之子在万里,江湖逈且深。方舟安可极,离思故难任。孤鴈飞南游,过庭长哀吟。翘思慕远人,愿欲托遗音。形影忽不见,翩...[全文阅读]
出自明代张煌言的《满江红·屈指兴亡》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便几个、孤忠大义,冰清玉烈。赵信城边羌笛雨,李陵台上胡笳月。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汉宫露...[全文阅读]
出自宋代张孝祥的《菩萨蛮·庭叶翻翻秋向晚》庭叶翻翻秋向晚。凉砧敲月催金剪。楼上已清寒。不堪频倚栏。 邻翁开社瓮。唤客情应重。不醉且无归。醉时归路迷。作...[全文阅读]
出自近现代鲁迅的《题三义塔》三义塔者,中国上海闸北三义里遗鸠埋骨之塔也,在日本,农人共建。奔霆飞熛歼人子,败井颓垣剩饿鸠。 偶值大心离火宅,终遗高塔念瀛洲。精禽...[全文阅读]
出自两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 亡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则失矣,而齐亦未为得也。夫使诸侯纳贡者,非为财币,所以述职也。封疆画界者,非为守御,所以禁淫也。今齐列为东...[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