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8-16 22:52:35
出自宋代姜夔的《揚州慢·淮左名都》
淳熙丙申至日,予過維揚。夜雪初霁,荠麥彌望。入其城,則四顧蕭條,寒水自碧,暮色漸起,戍角悲吟。予懷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爲有“黍離”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裏。盡荠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爲誰生。
賞析姜夔在這首詞裏用了他常用的小序。小序的好處就在于交代寫作的緣由和寫作的背景。而這首小序則更明确地交代了這首詞的寫作時間、地點、原因、内容、和主旨。讓人更好地、更深入地了解詞人寫作此詞時的心理情懷。
全詞分爲上下兩阕。但兩阕的寫作手法都是運用一種鮮明對比,用昔日揚州城的繁榮興盛景象對比現時揚州城的凋殘破敗慘狀,寫出了戰争帶給了揚州城萬劫不複的災難。
詞的上阕,寫出了詞人親眼目睹的景象和自身心理感受。寫出了揚州城在“胡馬窺江去後”令人痛心不已的凋殘和敗壞景象。詞人先從自己的 行蹤寫起,寫自己初次經過揚州城,在著名的竹西亭解鞍下馬,稍作停留。走在漫長的揚州道上
上,詞人所見到的全部是長得旺盛而齊整的荠麥。而昔日那個晚唐詩人杜牧對揚州城美景的由衷溢譽一去不複返。自金人入侵後,燒殺擄掠,揚州城所剩下的也隻是“廢池喬木”的了。人們說起那場戰争,至今還覺得心有餘悸和刻骨痛恨。一個“厭”字,很恰當地寫出了人民的苦難,朝廷的昏聩和胡人的罪惡。日落黃昏,凄厲的號角聲又四處響起,回蕩在揚州城孤寂的上空,也回蕩在詞人慘淡的心靈間。詞人很自然地實現了由視覺到聽覺的轉移。
詞的下阕,運用典故,進一步深化了“黍離之悲”的主題。昔日揚州城繁華,詩人杜牧留下了許多關于揚州城不朽的詩作。可是,假如這位多情的詩人今日再重遊故地,他也必定會爲今日的揚州城感到吃驚和痛心。杜牧算是個俊才情種,他有寫“豆蔻”詞的微妙精當,他有賦“青樓”詩的神乎其神。可是,當他面對眼前的凋殘破敗景象,他必不能寫出昔日的款款深情來。揚州的名勝二十四橋仍然存在,水波蕩漾,冷峻的月光下,四周寂籁無聲。唉,試想下,盡管那橋邊的芍藥花年年如期盛放,也很難有人有情思去欣賞它們的豔麗。詞人用帶懸念的疑問作爲詞篇的結尾,很自然地移情入景,今昔對比,催人淚下。
縱觀全詞,行文的基調都籠罩在一種悲涼凄怆的氛圍中。無
論是詞人所見到的“荠麥青青”、“廢池喬木”還是在黃昏裏聽到的“號角”和“空城”還是詞人自身所想到的杜牧“難賦深情”和不知亡國恨的“橋邊紅藥”,都是一種悲劇的寫照。
情景交融是這首詞在寫作表現手法上最顯著的一個特點。移情入景,樂景寫哀,都是詞人經常使用的手法。特别是樂景寫哀,詞人在文中寫了大量的樂景:名都,佳處,二十四橋……可是,寫樂景是爲了襯托哀情,是爲了對比“現在”的慘狀:名都的凋殘,佳處的弊壞,二十橋的冷寂……正如王夫之所說:“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倍增其哀樂。”
用今昔對比的反襯手法來寫景抒情,是這首詞的特色之一。上片用昔日的“名都”來反襯今日的“空城”;以昔日的“春風十裏揚州路”(杜牧《贈别》)來反襯今日的一片荒涼景象——“盡荠麥青青”。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賞”、“豆蔻詞工”、“青樓夢好”等風流繁華,來反襯今日的風流雲散、對景難排和深情難賦。以昔時“二十四橋明月夜”(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的樂章,反襯今日“波心蕩、冷月無聲”的哀景。下片寫杜牧情事,主要目的不在于評論和懷念杜牧,而是通過“化實爲虛”的手法,點明這樣一種“情思”:即使杜牧的風流俊賞,“豆蔻詞工”,可是如果他
而今重到揚州的話,也定然會驚訝河山之異了。借“杜郎”史實,逗出和反襯“難賦”之苦。“波心蕩、冷月無聲”的藝術描寫,是非常精細的特寫鏡頭。二十四橋仍在,明月夜也仍有,但“玉人吹箫”的風月繁華已不複存在了。詞人用橋下“波心蕩”的動,來映襯“冷月無聲”的靜。“波心蕩”是俯視之景,“冷月無聲”本來是仰觀之景,但映入水中,又成爲俯視之景,與橋下蕩漾的水波合成一個畫面,從這個畫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詞人低首沉吟的形象。總之,寫昔日的繁華,正是爲了表現今日之蕭條。
善于化用前人的詩境入詞,用虛拟的手法,使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餘音缭繞,餘味不盡,也是這首詞的特色之一。《揚州慢》大量化用杜牧的詩句與詩境(有四處之多),又點出杜郎的風流俊賞,把杜牧的詩境,融入自己的詞境。
人稱姜夔的詞風清雅空靈,此詞表現得非常突出。此詞的清雅空靈不但表現在詞語上,如“清”“寒”“空”“波心”“冷月”,而且還表現在造境上,如用“猶厭言兵”表現兵燹之後的殘破,用杜郎名句表現揚州昔日的繁華,用“二十四橋”“波心蕩”“冷月無聲”表現清幽傷感的氣氛,用“橋邊紅藥”表現“寂寞開無主”的荒涼。
賞析二這首詞寫于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冬
至日,詞前的小序對寫作時間、地點及寫作動因均作了交待。姜夔因路過揚州,目睹了戰争洗劫後揚州的蕭條景象,撫今追昔,悲歎今日的荒涼,追憶昔日的繁華,發爲吟詠,以寄托對揚州昔日繁華的懷念和對今日山河破的哀思。白石到達揚州之時,離金主完顔亮南犯隻有十五年,當時作者隻有二十幾歲。這首震今爍古的名篇一出,就被他的叔嶽蕭德藻(即千岩老人)稱爲有“黍離之悲”。《詩經。五風。黍離》篇寫的是周平王東遷之後,故宮恙浮,長滿禾黍,詩人見此,悼念故園,不忍離去。
這首詞充分體現了作者認爲的詩歌要“含蓄”和“句中有餘味,篇中有餘意”(《白石道人詩說》)的主張,也是曆代詞人抒發“黍離之悲”而富有餘味的罕有佳作。詞人“解鞍少駐”的揚州,位于淮水之南,是曆史上令人神往的“名都”,“竹西佳處”是從杜牧《題揚州禅智寺》“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化出。竹西,亭名,在揚州東蜀崗上禅智寺前,風光優美。
但經過金兵鐵蹄蹂躏之後,如今是滿目羔塢了。經過“胡馬”破壞後的殘痕,到處可見,詞人用“以少總多”的手法,隻攝取了兩個鏡頭:“過春風十裏,盡荠麥青青”和滿城的“廢池喬木”。“荠麥青青”使人聯想到古代詩人反複詠歎的“彼黍離離”的詩
句,并從“青青”所特有的一種凄豔色彩,增加青山故國之情。“廢池”極見蹂躏之深,“喬木”寄托故園之戀。
這種景物所引起的意緒,就是“猶厭言兵”。清人陳廷焯特别欣賞這段描寫,他說:“寫兵燹後情景逼真。‘猶厭言兵’四字,包括無限傷亂語,他人累千百言,赤無此韻味。”(《白雨齋詞話》卷二)這裏,作者使用了拟人化的手法,連“廢池喬木”都在痛恨金人發動的這場不義戰争,物猶如此,何況于人!這在美學上也是一種移情作用。
上片的結尾三句:“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卻又轉換了一個畫面,由所見轉寫所聞,氣氛的渲染也更加濃烈。當日落黃昏之時,悠然而起的清角之聲,打破了黃昏的沉寂,這是用音響來襯托寂靜更增蕭條的意緒。“清角吹寒”四字,“寒”字下得很妙,寒意本來是天氣給人的觸覺感受,但作者不言天寒,而說“吹寒”,把角聲的凄清與天氣的寒冷聯系在一起,把産生寒的自然方面的原因抽去,突出人爲的感情色彩,似乎是角聲把寒意吹散在這座空城裏。
聽覺所聞是清角悲吟,觸覺所感是寒氣逼人,再聯系視覺所見的“荠麥青青”與“廢池喬木”,這一切交織在一起,一切景物在空間上來說都統一在這座“空城”裏,“都在”二字,使一切景物聯系
在一起。着一“空”字,化景物爲情思,把景中情與情中景融爲一體,寫出了爲金兵破壞後留下這一座空城所引起的憤慨;寫出了對宋王朝不思恢複,竟然把這一個名城輕輕斷送的痛心;也寫出了宋王朝就憑這樣一座“空城”防邊,如何不引起人們的憂心忡忡,哀深恨徹。
用今昔對比的反襯手法來寫景抒情,是這首詞的特色之一。上片用昔日的“名都”來反襯今日的“空城”;以昔日的“春風十裏揚州路”(杜牧《贈别》)來反襯今日的一片荒涼景象——“盡荠麥青青”。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賞”、“豆蔻詞工”、“青樓夢好”等風流繁華,來反襯今日的風流雲散、對景難排和深情難賦。以昔時“二十四橋明月夜”(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的樂章,反襯今日“波心蕩、冷月無聲”的哀景。下片寫杜牧情事,主要目的不在于評論和懷念杜牧,而是通過“化實爲虛”的手法,點明這樣一種“情思”:即使杜牧的風流俊賞,“豆蔻詞工”,可是如果他而今重到揚州的話,也定然會驚訝河山之異了。借“杜郎”史實,逗出和反襯“難賦”之苦。“波心蕩、冷月無聲”的藝術描寫,是非常精細的特寫鏡頭。二十四橋仍在,明月夜也仍有,但“玉人吹箫”的風月繁華已不複存在了。詞人用橋下“波心蕩”的動,來映襯“
冷月無聲”的靜。“波心蕩”是俯視之景,“冷月無聲”本來是仰觀之景,但映入水中,又成爲俯視之景,與橋下蕩漾的水波合成一個畫面,從這個畫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詞人低首沉吟的形象。總之,寫昔日的繁華,正是爲了表現今日之蕭條。
善于化用前人的詩境入詞,用虛拟的手法,使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餘音缭繞,餘味不盡,也是這首詞的特色之一。《揚州慢》大量化用杜牧的詩句與詩境(有四處之多),又點出杜郎的風流俊賞,把杜牧的詩境,融入自己的詞境。
賞析四揚州自隋唐以來,即處于大運河和長江航運的樞紐地位,也是對外貿易港口之一,商業發達,市肆繁華。唐末著名詩人杜牧曾爲淮南節度府掌書記,淮南道的治所設在揚州。他在這裏寫的關于揚州的詩篇,給姜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宋朝在這一帶設淮南東路和淮南西路,揚州是淮南東路的治所。南宋建炎三年(1129),金兵大舉南侵,攻破揚州、建康(今南京)、臨安(今杭州)等城,燒殺擄掠,此後仍然不斷地發動對南宋的進攻。紹興三十一年(1161),隆興二年(1164),金兵又大舉進犯淮南地區,烽火連年,揚州自然受到影響。淳熙三年(1176)冬至這一天,在一場大雪之後,姜夔路過揚州。他說:“入其城,則四顧蕭條,寒水自碧,暮色漸起,戍角悲吟。予懷怆然
,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爲有《黍離》之悲也。”繁華的城市已變爲一片斷井頹垣。姜夔看到山河殘破,不禁産生了《詩經·黍離》所反映的情感。他自比爲周代的大夫,在西周颠覆之後,看見宗廟宮室的廢墟上長滿了莊稼,心裏感到悲痛。
姜夔在小序中說:“予懷怆然,感慨今昔”。今,指眼前的揚州;昔,指杜牧筆下的揚州。姜夔用對比、襯托的方法,描繪出揚州的荒涼景象。揚州,唐城有兩部分:子城(即内城)是官署區,在蜀崗上;羅城(即外城)是住宅區和商業區,在蜀崗下。兩城毗連。杜牧《揚州》詩說:“街垂于步柳,霞映兩重城。天碧台閣麗,風涼歌管清。”《題揚州禅智寺》詩說:“暮霭生深樹,斜陽下小樓。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又《贈别》詩說:“娉娉袅袅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這座富庶的城市,樓閣林立,絲管紛紛,但到姜夔前來遊曆時已經面目全非。上阕說:“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淮左,指淮南東路。竹西,指竹西亭,在蜀崗上禅智寺附近。詞中首先指出揚州是淮南的著名都城,而竹西亭又是景色宜人的去處,襯托出姜夔在開始的旅程中駐馬暫停,本來是抱着很大的希望來觀賞古城的。但實際情況卻是:“過春
風十裏,盡荠麥青青。”當年垂柳夾道、春風彌漫的十裏街衢,如今卻是一片自生的荠菜和野麥,青色無限。這又襯托出,這裏的居民大都在戰亂中死亡或逃散,幾乎看不到人們活動的迹象。
這是什麽緣故呢?“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胡馬”,指金朝的騎兵。“窺江”,指兩次打到長江北岸。從此以後,揚州也隻剩下荒廢的池塘和高聳的古樹,而劫後幸存的人們至今感到憤恨,不願再提起這種殘暴的戰争。姜夔有這樣的體驗;凡是有創钜痛甚的經曆的人,常常不願意提起這種經曆,因爲怕引起痛苦的回憶,自己的心靈重新受到一次折磨。“猶厭言兵”,表示對這種戰争的極端憎惡,這一句話刻劃出創钜痛深的人們的複雜心理狀态。至此,我們也才知道揚州還有幸存的居民,當姜夔和他們談話時,他們作出了上述痛苦的表情。景況如此蕭條,而暮色又悄悄降臨。“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清角,指發音凄涼的號角。戍樓上號角吹出的使人感到陣陣寒意的聲浪,震蕩着空城。號角的聲音更顯出這座空城的可怕的寂靜。作者的痛苦心情層層增添,達到了高潮。
下阕說:“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杜郎即指杜牧。姜夔認爲他具有極高的鑒賞能力和寫作技巧。但料想他如今重來,看
到古城的滄桑變化,也必定大吃一驚。這幾句襯托出,揚州所遭受的破壞遠遠超出姜夔的意料,因而在精神上受到強烈刺激,心潮起伏,難以平靜下來。“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上引杜牧《贈别》詩中有“豆蔻梢頭二月初”之語,以初春枝頭的豆蔻花比喻美麗的少女。杜牧的另一首《遣懷》詩說:“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赢得青樓薄幸名。”青樓,指妓館。杜牧的這兩首詩是寫他在揚州的荒唐生活的。現在有些詞學家指出,姜夔在這裏所說的“豆蔻詞工,青樓夢好”,是指杜牧的才華和作詩的表達能力而言。姜夔對這時複雜的情感,自己認爲已經不能表達了,即使杜牧重來,也難以爲他表達出來。姜夔雖然沒有親身經曆這場災難,但心情同樣是創钜痛深的。夜晚,姜夔在月光下徘徊。“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二十四橋也見于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詩:“青山隐隐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箫。”二十四橋,橋名。當年的明月夜,有多少人在橋上賞月,不時聽到美人吹箫的聲音,而今橋仍然存在,水中微波正環繞着月影蕩漾,但冰冷的月亮卻默默無聲。還有誰來欣賞月光!多麽寂寞的月亮!“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爲誰生”,
可憐橋邊的紅芍藥,仍然每年盛開,還有誰來欣賞呢?多麽寂寞的芍藥!物尚如此,人何以堪,悲痛的心情又達到一個高潮。
本詞層次清晰,語意含蓄,言有盡而意無窮。既控訴了金朝統治者發動掠奪戰争所造成的災難,又對南宋王朝的偏安政策有所譴責,它有一定的積極意義。
創作背景此詞作于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時作者二十餘歲。宋高宗紹興三十一年(1161),金主完顔亮南侵,江淮軍敗,中外震駭。完顔亮不久在瓜州爲其臣下所殺。根據此前小序所說,淳熙三年,姜夔因路過揚州,目睹了戰争洗劫後揚州的蕭條景象,撫今追昔,有感而發。
作者簡介姜夔,南宋文學家、音樂家。人品秀拔,體态清瑩,氣貌若不勝衣,望之若神仙中人。往來鄂、贛、皖、蘇、浙間,與詩人詞家楊萬裏、範成大、辛棄疾等交遊。慶元中,曾上書乞正太常雅樂,他少年孤貧,屢試不第,終生未仕,一生轉徙江湖,靠賣字和朋友接濟爲生。他多才多藝,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其詞格律嚴密。其作品素以空靈含蓄著稱,有《白石道人歌曲》等。姜夔對詩詞、散文、書法、音樂,無不精善,是繼蘇轼之後又一難得的藝術全才。
出自宋代姜夔的《扬州慢·淮左名都》
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赏析姜夔在这首词里用了他常用的小序。小序的好处就在于交代写作的缘由和写作的背景。而这首小序则更明确地交代了这首词的写作时间、地点、原因、内容、和主旨。让人更好地、更深入地了解词人写作此词时的心理情怀。
全词分为上下两阕。但两阕的写作手法都是运用一种鲜明对比,用昔日扬州城的繁荣兴盛景象对比现时扬州城的凋残破败惨状,写出了战争带给了扬州城万劫不复的灾难。
词的上阕,写出了词人亲眼目睹的景象和自身心理感受。写出了扬州城在“胡马窥江去后”令人痛心不已的凋残和败坏景象。词人先从自己的 行踪写起,写自己初次经过扬州城,在著名的竹西亭解鞍下马,稍作停留。走在漫长的扬州道上
上,词人所见到的全部是长得旺盛而齐整的荠麦。而昔日那个晚唐诗人杜牧对扬州城美景的由衷溢誉一去不复返。自金人入侵后,烧杀掳掠,扬州城所剩下的也只是“废池乔木”的了。人们说起那场战争,至今还觉得心有余悸和刻骨痛恨。一个“厌”字,很恰当地写出了人民的苦难,朝廷的昏聩和胡人的罪恶。日落黄昏,凄厉的号角声又四处响起,回荡在扬州城孤寂的上空,也回荡在词人惨淡的心灵间。词人很自然地实现了由视觉到听觉的转移。
词的下阕,运用典故,进一步深化了“黍离之悲”的主题。昔日扬州城繁华,诗人杜牧留下了许多关于扬州城不朽的诗作。可是,假如这位多情的诗人今日再重游故地,他也必定会为今日的扬州城感到吃惊和痛心。杜牧算是个俊才情种,他有写“豆蔻”词的微妙精当,他有赋“青楼”诗的神乎其神。可是,当他面对眼前的凋残破败景象,他必不能写出昔日的款款深情来。扬州的名胜二十四桥仍然存在,水波荡漾,冷峻的月光下,四周寂籁无声。唉,试想下,尽管那桥边的芍药花年年如期盛放,也很难有人有情思去欣赏它们的艳丽。词人用带悬念的疑问作为词篇的结尾,很自然地移情入景,今昔对比,催人泪下。
纵观全词,行文的基调都笼罩在一种悲凉凄怆的氛围中。无
论是词人所见到的“荠麦青青”、“废池乔木”还是在黄昏里听到的“号角”和“空城”还是词人自身所想到的杜牧“难赋深情”和不知亡国恨的“桥边红药”,都是一种悲剧的写照。
情景交融是这首词在写作表现手法上最显著的一个特点。移情入景,乐景写哀,都是词人经常使用的手法。特别是乐景写哀,词人在文中写了大量的乐景:名都,佳处,二十四桥……可是,写乐景是为了衬托哀情,是为了对比“现在”的惨状:名都的凋残,佳处的弊坏,二十桥的冷寂……正如王夫之所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倍增其哀乐。”
用今昔对比的反衬手法来写景抒情,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上片用昔日的“名都”来反衬今日的“空城”;以昔日的“春风十里扬州路”(杜牧《赠别》)来反衬今日的一片荒凉景象——“尽荠麦青青”。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赏”、“豆蔻词工”、“青楼梦好”等风流繁华,来反衬今日的风流云散、对景难排和深情难赋。以昔时“二十四桥明月夜”(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的乐章,反衬今日“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哀景。下片写杜牧情事,主要目的不在于评论和怀念杜牧,而是通过“化实为虚”的手法,点明这样一种“情思”:即使杜牧的风流俊赏,“豆蔻词工”,可是如果他
而今重到扬州的话,也定然会惊讶河山之异了。借“杜郎”史实,逗出和反衬“难赋”之苦。“波心荡、冷月无声”的艺术描写,是非常精细的特写镜头。二十四桥仍在,明月夜也仍有,但“玉人吹箫”的风月繁华已不复存在了。词人用桥下“波心荡”的动,来映衬“冷月无声”的静。“波心荡”是俯视之景,“冷月无声”本来是仰观之景,但映入水中,又成为俯视之景,与桥下荡漾的水波合成一个画面,从这个画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词人低首沉吟的形象。总之,写昔日的繁华,正是为了表现今日之萧条。
善于化用前人的诗境入词,用虚拟的手法,使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音缭绕,余味不尽,也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扬州慢》大量化用杜牧的诗句与诗境(有四处之多),又点出杜郎的风流俊赏,把杜牧的诗境,融入自己的词境。
人称姜夔的词风清雅空灵,此词表现得非常突出。此词的清雅空灵不但表现在词语上,如“清”“寒”“空”“波心”“冷月”,而且还表现在造境上,如用“犹厌言兵”表现兵燹之后的残破,用杜郎名句表现扬州昔日的繁华,用“二十四桥”“波心荡”“冷月无声”表现清幽伤感的气氛,用“桥边红药”表现“寂寞开无主”的荒凉。
赏析二这首词写于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冬
至日,词前的小序对写作时间、地点及写作动因均作了交待。姜夔因路过扬州,目睹了战争洗劫后扬州的萧条景象,抚今追昔,悲叹今日的荒凉,追忆昔日的繁华,发为吟咏,以寄托对扬州昔日繁华的怀念和对今日山河破的哀思。白石到达扬州之时,离金主完颜亮南犯只有十五年,当时作者只有二十几岁。这首震今烁古的名篇一出,就被他的叔岳萧德藻(即千岩老人)称为有“黍离之悲”。《诗经。五风。黍离》篇写的是周平王东迁之后,故宫恙浮,长满禾黍,诗人见此,悼念故园,不忍离去。
这首词充分体现了作者认为的诗歌要“含蓄”和“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白石道人诗说》)的主张,也是历代词人抒发“黍离之悲”而富有余味的罕有佳作。词人“解鞍少驻”的扬州,位于淮水之南,是历史上令人神往的“名都”,“竹西佳处”是从杜牧《题扬州禅智寺》“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化出。竹西,亭名,在扬州东蜀岗上禅智寺前,风光优美。
但经过金兵铁蹄蹂躏之后,如今是满目羔坞了。经过“胡马”破坏后的残痕,到处可见,词人用“以少总多”的手法,只摄取了两个镜头:“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和满城的“废池乔木”。“荠麦青青”使人联想到古代诗人反复咏叹的“彼黍离离”的诗
句,并从“青青”所特有的一种凄艳色彩,增加青山故国之情。“废池”极见蹂躏之深,“乔木”寄托故园之恋。
这种景物所引起的意绪,就是“犹厌言兵”。清人陈廷焯特别欣赏这段描写,他说:“写兵燹后情景逼真。‘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赤无此韵味。”(《白雨斋词话》卷二)这里,作者使用了拟人化的手法,连“废池乔木”都在痛恨金人发动的这场不义战争,物犹如此,何况于人!这在美学上也是一种移情作用。
上片的结尾三句:“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却又转换了一个画面,由所见转写所闻,气氛的渲染也更加浓烈。当日落黄昏之时,悠然而起的清角之声,打破了黄昏的沉寂,这是用音响来衬托寂静更增萧条的意绪。“清角吹寒”四字,“寒”字下得很妙,寒意本来是天气给人的触觉感受,但作者不言天寒,而说“吹寒”,把角声的凄清与天气的寒冷联系在一起,把产生寒的自然方面的原因抽去,突出人为的感情色彩,似乎是角声把寒意吹散在这座空城里。
听觉所闻是清角悲吟,触觉所感是寒气逼人,再联系视觉所见的“荠麦青青”与“废池乔木”,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一切景物在空间上来说都统一在这座“空城”里,“都在”二字,使一切景物联系
在一起。着一“空”字,化景物为情思,把景中情与情中景融为一体,写出了为金兵破坏后留下这一座空城所引起的愤慨;写出了对宋王朝不思恢复,竟然把这一个名城轻轻断送的痛心;也写出了宋王朝就凭这样一座“空城”防边,如何不引起人们的忧心忡忡,哀深恨彻。
用今昔对比的反衬手法来写景抒情,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上片用昔日的“名都”来反衬今日的“空城”;以昔日的“春风十里扬州路”(杜牧《赠别》)来反衬今日的一片荒凉景象——“尽荠麦青青”。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赏”、“豆蔻词工”、“青楼梦好”等风流繁华,来反衬今日的风流云散、对景难排和深情难赋。以昔时“二十四桥明月夜”(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的乐章,反衬今日“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哀景。下片写杜牧情事,主要目的不在于评论和怀念杜牧,而是通过“化实为虚”的手法,点明这样一种“情思”:即使杜牧的风流俊赏,“豆蔻词工”,可是如果他而今重到扬州的话,也定然会惊讶河山之异了。借“杜郎”史实,逗出和反衬“难赋”之苦。“波心荡、冷月无声”的艺术描写,是非常精细的特写镜头。二十四桥仍在,明月夜也仍有,但“玉人吹箫”的风月繁华已不复存在了。词人用桥下“波心荡”的动,来映衬“
冷月无声”的静。“波心荡”是俯视之景,“冷月无声”本来是仰观之景,但映入水中,又成为俯视之景,与桥下荡漾的水波合成一个画面,从这个画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词人低首沉吟的形象。总之,写昔日的繁华,正是为了表现今日之萧条。
善于化用前人的诗境入词,用虚拟的手法,使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音缭绕,余味不尽,也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扬州慢》大量化用杜牧的诗句与诗境(有四处之多),又点出杜郎的风流俊赏,把杜牧的诗境,融入自己的词境。
赏析四扬州自隋唐以来,即处于大运河和长江航运的枢纽地位,也是对外贸易港口之一,商业发达,市肆繁华。唐末著名诗人杜牧曾为淮南节度府掌书记,淮南道的治所设在扬州。他在这里写的关于扬州的诗篇,给姜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宋朝在这一带设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扬州是淮南东路的治所。南宋建炎三年(1129),金兵大举南侵,攻破扬州、建康(今南京)、临安(今杭州)等城,烧杀掳掠,此后仍然不断地发动对南宋的进攻。绍兴三十一年(1161),隆兴二年(1164),金兵又大举进犯淮南地区,烽火连年,扬州自然受到影响。淳熙三年(1176)冬至这一天,在一场大雪之后,姜夔路过扬州。他说:“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
,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繁华的城市已变为一片断井颓垣。姜夔看到山河残破,不禁产生了《诗经·黍离》所反映的情感。他自比为周代的大夫,在西周颠覆之后,看见宗庙宫室的废墟上长满了庄稼,心里感到悲痛。
姜夔在小序中说:“予怀怆然,感慨今昔”。今,指眼前的扬州;昔,指杜牧笔下的扬州。姜夔用对比、衬托的方法,描绘出扬州的荒凉景象。扬州,唐城有两部分:子城(即内城)是官署区,在蜀岗上;罗城(即外城)是住宅区和商业区,在蜀岗下。两城毗连。杜牧《扬州》诗说:“街垂于步柳,霞映两重城。天碧台阁丽,风凉歌管清。”《题扬州禅智寺》诗说:“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又《赠别》诗说:“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座富庶的城市,楼阁林立,丝管纷纷,但到姜夔前来游历时已经面目全非。上阕说:“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淮左,指淮南东路。竹西,指竹西亭,在蜀岗上禅智寺附近。词中首先指出扬州是淮南的著名都城,而竹西亭又是景色宜人的去处,衬托出姜夔在开始的旅程中驻马暂停,本来是抱着很大的希望来观赏古城的。但实际情况却是:“过春
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当年垂柳夹道、春风弥漫的十里街衢,如今却是一片自生的荠菜和野麦,青色无限。这又衬托出,这里的居民大都在战乱中死亡或逃散,几乎看不到人们活动的迹象。
这是什么缘故呢?“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胡马”,指金朝的骑兵。“窥江”,指两次打到长江北岸。从此以后,扬州也只剩下荒废的池塘和高耸的古树,而劫后幸存的人们至今感到愤恨,不愿再提起这种残暴的战争。姜夔有这样的体验;凡是有创钜痛甚的经历的人,常常不愿意提起这种经历,因为怕引起痛苦的回忆,自己的心灵重新受到一次折磨。“犹厌言兵”,表示对这种战争的极端憎恶,这一句话刻划出创钜痛深的人们的复杂心理状态。至此,我们也才知道扬州还有幸存的居民,当姜夔和他们谈话时,他们作出了上述痛苦的表情。景况如此萧条,而暮色又悄悄降临。“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清角,指发音凄凉的号角。戍楼上号角吹出的使人感到阵阵寒意的声浪,震荡着空城。号角的声音更显出这座空城的可怕的寂静。作者的痛苦心情层层增添,达到了高潮。
下阕说:“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杜郎即指杜牧。姜夔认为他具有极高的鉴赏能力和写作技巧。但料想他如今重来,看
到古城的沧桑变化,也必定大吃一惊。这几句衬托出,扬州所遭受的破坏远远超出姜夔的意料,因而在精神上受到强烈刺激,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下来。“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上引杜牧《赠别》诗中有“豆蔻梢头二月初”之语,以初春枝头的豆蔻花比喻美丽的少女。杜牧的另一首《遣怀》诗说:“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青楼,指妓馆。杜牧的这两首诗是写他在扬州的荒唐生活的。现在有些词学家指出,姜夔在这里所说的“豆蔻词工,青楼梦好”,是指杜牧的才华和作诗的表达能力而言。姜夔对这时复杂的情感,自己认为已经不能表达了,即使杜牧重来,也难以为他表达出来。姜夔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这场灾难,但心情同样是创钜痛深的。夜晚,姜夔在月光下徘徊。“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二十四桥也见于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二十四桥,桥名。当年的明月夜,有多少人在桥上赏月,不时听到美人吹箫的声音,而今桥仍然存在,水中微波正环绕着月影荡漾,但冰冷的月亮却默默无声。还有谁来欣赏月光!多么寂寞的月亮!“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可怜桥边的红芍药,仍然每年盛开,还有谁来欣赏呢?多么寂寞的芍药!物尚如此,人何以堪,悲痛的心情又达到一个高潮。
本词层次清晰,语意含蓄,言有尽而意无穷。既控诉了金朝统治者发动掠夺战争所造成的灾难,又对南宋王朝的偏安政策有所谴责,它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创作背景此词作于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时作者二十余岁。宋高宗绍兴三十一年(1161),金主完颜亮南侵,江淮军败,中外震骇。完颜亮不久在瓜州为其臣下所杀。根据此前小序所说,淳熙三年,姜夔因路过扬州,目睹了战争洗劫后扬州的萧条景象,抚今追昔,有感而发。
作者简介姜夔,南宋文学家、音乐家。人品秀拔,体态清莹,气貌若不胜衣,望之若神仙中人。往来鄂、赣、皖、苏、浙间,与诗人词家杨万里、范成大、辛弃疾等交游。庆元中,曾上书乞正太常雅乐,他少年孤贫,屡试不第,终生未仕,一生转徙江湖,靠卖字和朋友接济为生。他多才多艺,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其词格律严密。其作品素以空灵含蓄著称,有《白石道人歌曲》等。姜夔对诗词、散文、书法、音乐,无不精善,是继苏轼之后又一难得的艺术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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