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8-16 02:52:27
出自先秦的《大雅·召旻》
旻天疾威,天笃降喪。瘨我饑馑,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
天降罪罟,蟊賊内讧。昏椓靡共,潰潰回遹,實靖夷我邦。
臯臯訿訿,曾不知其玷。兢兢業業,孔填不甯,我位孔貶。
如彼歲旱,草不潰茂,如彼栖苴。我相此邦,無不潰止。
維昔之富不如時,維今之疚不如茲。彼疏斯粺,胡不自替?職兄斯引。
池之竭矣,不雲自頻。泉之竭矣,不雲自中。溥斯害矣,職兄斯弘,不烖我躬。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國百裏,今也日蹙國百裏。於乎哀哉!維今之人,不尚有舊!
譯文及注釋譯文老天暴虐難提防,接二連三降災荒。饑馑遍地災情重,十室九空盡流亡。國土荒蕪生榛莽。天降罪網真嚴重,蟊賊相争起内讧。讒言亂政職不供,昏愦邪僻肆逞兇,想把國家來斷送。欺詐攻擊心藏奸,卻不自知有污點。君子兢兢又業業,對此早就心不安,可惜職位太低賤。好比幹旱年頭到,地裏百草不豐茂,像那枯草歪又倒。看看國家這個樣,崩潰滅亡免不了。昔日富裕今日窮,時弊莫如此地兇。人吃粗糧他白米,何不退後居朝中?情況越來越嚴重。池水枯竭非一天,豈不開始在邊沿?泉水枯竭源頭斷,豈不開始在中間?這場禍害太普遍,這種情況在發展,難道我不受災難?先王受命昔爲君,有像召公輔佐臣。
。當初日辟百裏地,如今國土日受損。可歎可悲真痛心!不知如今滿朝人,是否還有舊忠臣?
注釋旻(mín)天:《爾雅·釋天》:“秋爲旻天。”此泛指天。疾威:暴虐。笃:厚,重。瘨(diān):災病。居:國中。圉(yǔ):邊境。罪罟(gǔ):罪網。昏椓(zhuó):昏,亂;椓,通“诼”,讒毀。靡共:不供職。共,通“供”。潰潰:昏亂。回遹(yù):邪僻。靖夷:想毀滅。靖,圖謀;夷,平。臯臯:欺诳。訿(zǐ)訿:讒毀。孔:很。填(chén):長久。貶:指職位低。潰:毛傳:“遂也。”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遂者草之暢達,與‘茂’義相成。”苴(chá):枯草。相:察看。止:語氣詞。時:是,此,指今時。疚:貧病。疏:程瑤田《九谷考》以爲即稷,高粱。粺(bài):精米。替:廢,退。職:主。兄(kuàng):“況”的假借。斯:語助詞。引:延長。頻(bīn):濱。溥(pǔ):同“普”,普遍。弘:大。烖(zāi):同“災”。先王:指武王、成王。召(shào)公:周武王、成王時的大臣。蹙(cù):收縮。於(wū)乎:同“嗚呼”。
鑒賞此詩是《大雅》的最後一篇,它的主題,《毛詩序》以爲是“凡伯刺幽王大壞也”,與前一篇《大雅·瞻卬》的解題一字不異。這種情況在《毛詩序》中并不多見,說
明《召旻》與《瞻卬》的内容是有關聯的。從詩的開頭看,讀者多少也能發現一些共同點,《瞻卬》首兩句是“瞻卬昊天,則不我惠”,仰望茫茫上空,慨歎老天沒有恩情,《召旻》首兩句是“昊天疾威,天笃降喪”,悲呼老天暴虐難當,不斷降下災禍,兩者語氣十分相似,隻是《召旻》的口吻更激切一些。周幽王寵幸褒姒,斥逐忠良,緻使國家瀕于滅亡,所以詩人作《瞻卬》一詩刺之;周幽王又任用奸佞,敗壞朝綱,這與寵幸褒姒一樣對國家造成極大危害,所以詩人再作《召旻》一詩刺之。
此篇共七章,句式基本爲四字句,但也有三字句、五字句、六字句乃至七字句穿插其間。首章一開始就責天,責天實際上并不是簡單的指斥。因爲周人的天命觀已有天人感應的色彩,國家的最高統治者天子的所作所爲會影響天的意志,天子政治清明,自然風調雨順,天子昏庸暴虐,天就會降下各種自然災害;所以“天笃降喪”必然是天子缺德的結果。這樣,百姓受饑馑荼毒,流離失所,即使在邊僻之地也遭災荒的慘象馬上就攫住了讀者的心,使之受到強烈的震撼,爲受難的民衆而悲憫,并由此去思索上天爲何降罪于世人。
第二章逐漸進入主題。“天降罪罟”義同上章的“天笃降喪”,變易其詞反覆陳說老天不仁,當然仍是
意在斥王。這一句與前一篇《瞻卬》的“天之降罔(網)”也是同義的,這多少也可見出兩章内容上的相關性。然“蟊賊内讧”,勾心鬥角,敗壞朝綱,是昏王縱容的結果,已與上章所說天降之災帶來饑馑流亡全然不同,這也可見“天降罪罟”實在的意思應是“王施惡政”。“昏椓靡共,潰潰回遹”二句,所用的語詞雖然今人不很熟悉,但在當時卻是很有生命力的詞彙。痛斥奸佞小人亂糟糟地互相讒毀傷害,不認真供職,昏愦邪僻盡做壞事,已經是咬牙切齒的憤恨,但這還不夠,于是最後再加上一句:“實靖夷我邦”——這是要把我們好好一個國家給葬送掉啊!讀到此處,讀者仿佛可以看到詩人的心在淌血。
在上章不遺餘力地痛斥奸人之後,第三章詩人從另一個角度繼續進行抨擊,并感歎自己職位太低無法遏制他們的氣焰。上章有帶疊字詞的“潰潰回遹”句,這章更進一步又用了兩個雙疊字詞組“臯臯訿訿”、“兢兢業業”,一毀一譽,對比鮮明,不啻有天壤之别。“曾不知其玷”,問那些小人怎麽會不知道他們的缺點?可謂明知故問,是在上一章強弓硬弩般的正面進攻之後轉爲匕首短劍般的旁敲側擊,雖方式不同,但照樣刺得很深。而“我位孔貶”又糅入了詩人的身世之感,這種身世之感不是單純的位卑權微之
歎,而是與傷幽王寵信奸人敗壞政事的家國之恨密不可分的。身爲士大夫,哪怕是地位最低的那一層次,也有盡心竭力諷谏規勸君王改惡從善的責任與義務,這雖尚不如後來顧炎武所标舉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精神境界那麽高,卻也不乏時代的光輝了。
第四章的描寫又回應第一章,以天災喻人禍。引人注意的是兩個“如彼……”句式,一般來說,下一個“如彼……”句之後,應該也有說明性的文字,但這兒“草不潰茂”既是上承“如彼歲旱”的說明性文字,又是下應“如彼栖苴”的說明性文字。也就是說,照例是“如彼歲旱,草不潰茂;如彼栖苴,草不潰茂”的完整句式縮掉了一句,但此種縮略并不影響語義,反而使文勢更具跌宕之緻,這恐怕也不是詩人有意爲之,而是他的妙手偶得。此章末兩句“我相此邦,無不潰止”,詩人說:我看這個國家,沒有不滅亡的道理!這種寫出來的預言恰恰反映出詩人心理上的反預言,痛陳國家必遭滅亡正是爲了避免這種滅亡。但曆史告訴人們:指出滅亡的趨勢并不能使昏君暴君停止倒行逆施,他們對國家形勢的覺悟隻可能是在遭遇滅亡之後,但遭遇滅亡便是終結,覺悟便也毫無意義;忠臣義士的勸谏對此種曆史過程向來是無能爲力的,他們的所作所爲,無非是爲曆史中黯
淡的一幕幕抹上一絲悲壯的色彩罷了。
第五章詩人作起了今昔對比,前面兩句,是頗工整的對偶,這兩句也有人點作四句,“不如時”、“不如茲”單獨成句,亦可。“富”與“疚”的反差令人傷心,更令人對黑暗現實産生強烈的憎恨,于是詩人再一次針砭那些得勢的小人,“彼疏斯粺,胡不自替”,斥責别人吃粗糧他們吃細糧,卻盡幹壞事,不肯退位讓賢。這兩句令人想起《魏風·伐檀》的名句:“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第六章開頭四句也是對偶,是全詩僅有的比興句(“如彼歲旱”、“如彼栖苴”當然也可視爲用了“比”的手法,可是也不妨解爲天災之實象,雖有“如”字而無“比”意),清代陳奂《詩毛氏傳疏》以爲“池竭喻王政之亂由外無賢臣,泉竭喻王政之亂由内無賢妃”,可備一說。這數句用意一如《大雅·蕩》末章“颠沛之揭,枝葉未有害,本實先撥”(大樹推倒橫在地,枝葉暫時沒損傷,但是根斷終枯死)數句,告戒幽王當懸崖勒馬,迷途知返,否則小禍積大禍,小難變大難,國家終将覆亡。“職兄斯弘”句與上章末句“職兄斯引”僅一字不同而意義完全一樣,不惜重言之,正見詩人希望幽王認識局勢的嚴重性的迫切心情。而“不烖我躬”決不是詩人擔心自己遭殃的一念之私。詩人反問:
災難普遍,難道我不受影響?意在向王示警:大難一起,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您大王也将身受其害,快清醒清醒吧!改弦更張現 在還來得及。
于是,末章懷念起當朝的前代功臣,希望像當初召公那樣的賢明而有才幹的人物能出來匡正幽王之失,挽狂瀾于既倒,而這又是與此篇斥責奸佞小人的主題是互爲表裏的。這一章中,昔日“辟國百裏”與今日“蹙國百裏”的對比極具誇張性,但也最真實地反映了今昔形勢的巨大差異,讀之令人有驚心動魂之感。最後兩句“維今之人,不尚有舊”,出以問句,問當時之世是否還有赤膽忠心的老臣故舊,是詩人由失望而瀕于絕望之際,迸發全部力量在寄托那最後的一絲希望。這一問,低徊掩抑,言近旨遠,極具魅力。後世許多詩詞作品以問句作結以求取得特殊的藝術效果,實濫觞于《詩經》中此類句法。
明代孫鑛認爲,詩人其心苦、其詞迫而導緻此詩各章意思若斷若連,但全詩“不經意”中自有“奇峭”的特色。這是一篇好詩,但其作者凡伯到底是怎樣的人,古代學者卻聚訟紛纭。清代李超孫《詩氏族考》認《大雅·板》之凡伯與《瞻卬》、《召旻》之凡伯爲兩人,後者爲前者世襲爵位的後裔。而此篇何以取名爲《召旻》,今人程俊英《詩經譯注》此篇的題解說:“比較合理
的說法是最後一章提到召公,所以取名‘召旻’,以别于《小旻》(《小雅》中的一篇)。”這種看法比《毛詩序》解“旻”爲“闵(憫)”要圓通。
創作背景這是一首諷刺周幽王亂政亡國的詩。周幽王昏愦腐朽,寵幸褒姒,敗壞紀綱,倒行逆施,招緻天怒人怨。因此,詩人作這首《大雅·召旻》諷刺之。此詩與《小雅·節南山》、《小雅·正月》、《小雅·十月之交》、《小雅·雨無正》、《小雅·小旻》和《大雅·瞻卬》等爲同類作品。
出自先秦的《大雅·召旻》
旻天疾威,天笃降丧。瘨我饥馑,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
天降罪罟,蟊贼内讧。昏椓靡共,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
皋皋訿訿,曾不知其玷。兢兢业业,孔填不宁,我位孔贬。
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我相此邦,无不溃止。
维昔之富不如时,维今之疚不如兹。彼疏斯粺,胡不自替?职兄斯引。
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溥斯害矣,职兄斯弘,不烖我躬。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於乎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
译文及注释译文老天暴虐难提防,接二连三降灾荒。饥馑遍地灾情重,十室九空尽流亡。国土荒芜生榛莽。天降罪网真严重,蟊贼相争起内讧。谗言乱政职不供,昏愦邪僻肆逞凶,想把国家来断送。欺诈攻击心藏奸,却不自知有污点。君子兢兢又业业,对此早就心不安,可惜职位太低贱。好比干旱年头到,地里百草不丰茂,像那枯草歪又倒。看看国家这个样,崩溃灭亡免不了。昔日富裕今日穷,时弊莫如此地凶。人吃粗粮他白米,何不退后居朝中?情况越来越严重。池水枯竭非一天,岂不开始在边沿?泉水枯竭源头断,岂不开始在中间?这场祸害太普遍,这种情况在发展,难道我不受灾难?先王受命昔为君,有像召公辅佐臣。
。当初日辟百里地,如今国土日受损。可叹可悲真痛心!不知如今满朝人,是否还有旧忠臣?
注释旻(mín)天:《尔雅·释天》:“秋为旻天。”此泛指天。疾威:暴虐。笃:厚,重。瘨(diān):灾病。居:国中。圉(yǔ):边境。罪罟(gǔ):罪网。昏椓(zhuó):昏,乱;椓,通“诼”,谗毁。靡共:不供职。共,通“供”。溃溃:昏乱。回遹(yù):邪僻。靖夷:想毁灭。靖,图谋;夷,平。皋皋:欺诳。訿(zǐ)訿:谗毁。孔:很。填(chén):长久。贬:指职位低。溃:毛传:“遂也。”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遂者草之畅达,与‘茂’义相成。”苴(chá):枯草。相:察看。止:语气词。时:是,此,指今时。疚:贫病。疏:程瑶田《九谷考》以为即稷,高粱。粺(bài):精米。替:废,退。职:主。兄(kuàng):“况”的假借。斯:语助词。引:延长。频(bīn):滨。溥(pǔ):同“普”,普遍。弘:大。烖(zāi):同“灾”。先王:指武王、成王。召(shào)公:周武王、成王时的大臣。蹙(cù):收缩。於(wū)乎:同“呜呼”。
鉴赏此诗是《大雅》的最后一篇,它的主题,《毛诗序》以为是“凡伯刺幽王大坏也”,与前一篇《大雅·瞻卬》的解题一字不异。这种情况在《毛诗序》中并不多见,说
明《召旻》与《瞻卬》的内容是有关联的。从诗的开头看,读者多少也能发现一些共同点,《瞻卬》首两句是“瞻卬昊天,则不我惠”,仰望茫茫上空,慨叹老天没有恩情,《召旻》首两句是“昊天疾威,天笃降丧”,悲呼老天暴虐难当,不断降下灾祸,两者语气十分相似,只是《召旻》的口吻更激切一些。周幽王宠幸褒姒,斥逐忠良,致使国家濒于灭亡,所以诗人作《瞻卬》一诗刺之;周幽王又任用奸佞,败坏朝纲,这与宠幸褒姒一样对国家造成极大危害,所以诗人再作《召旻》一诗刺之。
此篇共七章,句式基本为四字句,但也有三字句、五字句、六字句乃至七字句穿插其间。首章一开始就责天,责天实际上并不是简单的指斥。因为周人的天命观已有天人感应的色彩,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天子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天的意志,天子政治清明,自然风调雨顺,天子昏庸暴虐,天就会降下各种自然灾害;所以“天笃降丧”必然是天子缺德的结果。这样,百姓受饥馑荼毒,流离失所,即使在边僻之地也遭灾荒的惨象马上就攫住了读者的心,使之受到强烈的震撼,为受难的民众而悲悯,并由此去思索上天为何降罪于世人。
第二章逐渐进入主题。“天降罪罟”义同上章的“天笃降丧”,变易其词反覆陈说老天不仁,当然仍是
意在斥王。这一句与前一篇《瞻卬》的“天之降罔(网)”也是同义的,这多少也可见出两章内容上的相关性。然“蟊贼内讧”,勾心斗角,败坏朝纲,是昏王纵容的结果,已与上章所说天降之灾带来饥馑流亡全然不同,这也可见“天降罪罟”实在的意思应是“王施恶政”。“昏椓靡共,溃溃回遹”二句,所用的语词虽然今人不很熟悉,但在当时却是很有生命力的词汇。痛斥奸佞小人乱糟糟地互相谗毁伤害,不认真供职,昏愦邪僻尽做坏事,已经是咬牙切齿的愤恨,但这还不够,于是最后再加上一句:“实靖夷我邦”——这是要把我们好好一个国家给葬送掉啊!读到此处,读者仿佛可以看到诗人的心在淌血。
在上章不遗余力地痛斥奸人之后,第三章诗人从另一个角度继续进行抨击,并感叹自己职位太低无法遏制他们的气焰。上章有带叠字词的“溃溃回遹”句,这章更进一步又用了两个双叠字词组“皋皋訿訿”、“兢兢业业”,一毁一誉,对比鲜明,不啻有天壤之别。“曾不知其玷”,问那些小人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缺点?可谓明知故问,是在上一章强弓硬弩般的正面进攻之后转为匕首短剑般的旁敲侧击,虽方式不同,但照样刺得很深。而“我位孔贬”又糅入了诗人的身世之感,这种身世之感不是单纯的位卑权微之
叹,而是与伤幽王宠信奸人败坏政事的家国之恨密不可分的。身为士大夫,哪怕是地位最低的那一层次,也有尽心竭力讽谏规劝君王改恶从善的责任与义务,这虽尚不如后来顾炎武所标举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精神境界那么高,却也不乏时代的光辉了。
第四章的描写又回应第一章,以天灾喻人祸。引人注意的是两个“如彼……”句式,一般来说,下一个“如彼……”句之后,应该也有说明性的文字,但这儿“草不溃茂”既是上承“如彼岁旱”的说明性文字,又是下应“如彼栖苴”的说明性文字。也就是说,照例是“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草不溃茂”的完整句式缩掉了一句,但此种缩略并不影响语义,反而使文势更具跌宕之致,这恐怕也不是诗人有意为之,而是他的妙手偶得。此章末两句“我相此邦,无不溃止”,诗人说:我看这个国家,没有不灭亡的道理!这种写出来的预言恰恰反映出诗人心理上的反预言,痛陈国家必遭灭亡正是为了避免这种灭亡。但历史告诉人们:指出灭亡的趋势并不能使昏君暴君停止倒行逆施,他们对国家形势的觉悟只可能是在遭遇灭亡之后,但遭遇灭亡便是终结,觉悟便也毫无意义;忠臣义士的劝谏对此种历史过程向来是无能为力的,他们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历史中黯
淡的一幕幕抹上一丝悲壮的色彩罢了。
第五章诗人作起了今昔对比,前面两句,是颇工整的对偶,这两句也有人点作四句,“不如时”、“不如兹”单独成句,亦可。“富”与“疚”的反差令人伤心,更令人对黑暗现实产生强烈的憎恨,于是诗人再一次针砭那些得势的小人,“彼疏斯粺,胡不自替”,斥责别人吃粗粮他们吃细粮,却尽干坏事,不肯退位让贤。这两句令人想起《魏风·伐檀》的名句:“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第六章开头四句也是对偶,是全诗仅有的比兴句(“如彼岁旱”、“如彼栖苴”当然也可视为用了“比”的手法,可是也不妨解为天灾之实象,虽有“如”字而无“比”意),清代陈奂《诗毛氏传疏》以为“池竭喻王政之乱由外无贤臣,泉竭喻王政之乱由内无贤妃”,可备一说。这数句用意一如《大雅·荡》末章“颠沛之揭,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大树推倒横在地,枝叶暂时没损伤,但是根断终枯死)数句,告戒幽王当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否则小祸积大祸,小难变大难,国家终将覆亡。“职兄斯弘”句与上章末句“职兄斯引”仅一字不同而意义完全一样,不惜重言之,正见诗人希望幽王认识局势的严重性的迫切心情。而“不烖我躬”决不是诗人担心自己遭殃的一念之私。诗人反问:
灾难普遍,难道我不受影响?意在向王示警:大难一起,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您大王也将身受其害,快清醒清醒吧!改弦更张现 在还来得及。
于是,末章怀念起当朝的前代功臣,希望像当初召公那样的贤明而有才干的人物能出来匡正幽王之失,挽狂澜于既倒,而这又是与此篇斥责奸佞小人的主题是互为表里的。这一章中,昔日“辟国百里”与今日“蹙国百里”的对比极具夸张性,但也最真实地反映了今昔形势的巨大差异,读之令人有惊心动魂之感。最后两句“维今之人,不尚有旧”,出以问句,问当时之世是否还有赤胆忠心的老臣故旧,是诗人由失望而濒于绝望之际,迸发全部力量在寄托那最后的一丝希望。这一问,低徊掩抑,言近旨远,极具魅力。后世许多诗词作品以问句作结以求取得特殊的艺术效果,实滥觞于《诗经》中此类句法。
明代孙鑛认为,诗人其心苦、其词迫而导致此诗各章意思若断若连,但全诗“不经意”中自有“奇峭”的特色。这是一篇好诗,但其作者凡伯到底是怎样的人,古代学者却聚讼纷纭。清代李超孙《诗氏族考》认《大雅·板》之凡伯与《瞻卬》、《召旻》之凡伯为两人,后者为前者世袭爵位的后裔。而此篇何以取名为《召旻》,今人程俊英《诗经译注》此篇的题解说:“比较合理
的说法是最后一章提到召公,所以取名‘召旻’,以别于《小旻》(《小雅》中的一篇)。”这种看法比《毛诗序》解“旻”为“闵(悯)”要圆通。
创作背景这是一首讽刺周幽王乱政亡国的诗。周幽王昏愦腐朽,宠幸褒姒,败坏纪纲,倒行逆施,招致天怒人怨。因此,诗人作这首《大雅·召旻》讽刺之。此诗与《小雅·节南山》、《小雅·正月》、《小雅·十月之交》、《小雅·雨无正》、《小雅·小旻》和《大雅·瞻卬》等为同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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