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9-09-13 16:13:26
出自先秦的《小雅·無羊》
誰謂爾無羊?三百維群。誰謂爾無牛?九十其犉。爾羊來思,其角濈濈。爾牛來思,其耳濕濕。或降于阿,或飲于池,或寝或訛。爾牧來思,何蓑何笠,或負其餱。三十維物,爾牲則具。爾牧來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爾羊來思,矜矜兢兢,不骞不崩。麾之以肱,畢來既升。牧人乃夢,衆維魚矣,旐維旟矣,大人占之;衆維魚矣,實維豐年;旐維旟矣,室家溱溱。
譯文及注釋譯文誰說你們沒有羊?一群就有三百隻。誰說你們沒有牛?七尺高的有九十。你的羊群到來時,隻見羊角齊簇集。你的牛群到來時,隻見牛耳擺動急。有的奔跑下高丘,有的池邊把水喝,有的睡着有的醒。你到這裏來放牧,披戴蓑衣與鬥笠,有時背着幹糧餅。牛羊毛色三十種,犧牲足夠祀神靈。你到這裏來放牧,邊伐細柴與粗薪,邊獵雌雄天上禽。你的羊群到來時,羊兒小心緊随行,不走失也不散群。隻要輕輕一揮手,全都躍登滿坡頂。牧人悠悠做個夢,夢裏蝗蟲化作魚,旗畫龜蛇變爲鷹。請來太蔔占此夢:蝗蟲化魚是吉兆,預示來年豐收慶;龜蛇變鷹是佳征,預示家庭添人丁。
注釋爾:指放牧牛羊者。三百:與下文“九十”均爲虛指,形容牛羊衆多。維:爲。犉(rún):大牛,牛生七尺曰“犉”。思:語助詞。濈(jí
í)濈:一作“戢戢”,群角聚集貌。濕濕:搖動的樣子。阿(ē):丘陵。訛(é):同“吪”,動,醒。牧:放牧。何:同“荷”,負,戴。蓑(suō):草制雨衣。餱(hóu):幹糧。物:毛色。牲:犧牲,用以祭祀的牲畜。具:備。以:取。薪:粗柴。蒸:細柴。雌雄:“飛曰雌雄”,此句言獵取飛禽。矜(jīn)矜:小心翼翼。兢(jīng)兢:謹慎緊随貌,指羊怕失群。骞(qiān):損失,此指走失。崩:散亂。麾(huī):揮。肱(ɡōnɡ):手臂。畢:全。既:盡。升:登。衆:蝗蟲。古人以爲蝗蟲可化爲魚,旱則爲蝗,風調雨順則化魚。旐(zhào):畫有龜蛇的旗,人口少的郊縣所建。旟(yǔ):畫有鷹隼的旗,人口衆多的州所建。大人:太蔔之類官。占:占夢,解說夢之吉兇。溱(zhēn)溱:同“蓁蓁”,衆盛貌。
鑒賞第一章描述所牧牛羊之衆多,開章劈空兩問,問得突兀。前人常指“爾”爲“牛羊的所有者”,不妥:“所有者”既有牛羊,竟還會有“誰”疑其“無羊”,那是怪事。倘指爲奴隸主放牧的奴隸,則問得不僅合理,還帶有了诙諧的調侃意味。奴隸隻管放牧,牛羊原本就不屬于他。但詩人一眼看到那麽多牛羊,就情不自禁高興地與牧人扯趣:“誰說你沒有羊哪?看看,這一群就是三百!”極爲自然。
劈空兩問,問得突兀,卻又诙諧有情,将詩人乍一見到衆多牛羊的驚奇、贊賞之情,表現得極爲傳神。
許許多多牛羊集聚在一起,氣象很壯觀。倘若運用“羊來如雲”“牛聚如潮”來比拟,當也算得形象了。但此詩作者不滿足于此類平庸的比喻,他巧妙地選擇了牛羊身上最富特征的耳、角,以“濈濈”“濕濕”稍一勾勒,那(羊)衆角簇立、(牛)群耳聳動的奇妙景象,便逼真地展現在了讀者眼前。這樣一種全不借助比興,而能夠“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梅堯臣語)的直賦筆墨,确是很高超的。
第二、三章集中描摹放牧中牛羊的動靜之态和牧人的娴熟技藝,堪稱全詩寫得最精工的篇章。“或降”四句寫散布四近的牛羊何其自得:有的在山坡緩緩“散步”,有的下水澗俯首飲水,有的躺卧草間似乎睡着了,但那耳朵的陡然聳動、嘴角的細咀慢嚼,說明它們正醒着。此刻的牧人正肩披蓑衣、頭頂鬥笠,或砍伐着柴薪,或獵取着飛禽。一時間藍天、青樹、綠草、白雲,山上、池邊、羊牛、牧人,織成了一幅無比清麗的放牧圖景。圖景是色彩缤紛的,詩中用的卻純是白描,而且運筆變化無端:先分寫牛羊、牧人,節奏舒徐,輕筆點染,表現着一種悠長的抒情韻味。方玉潤《詩經原始》歎其“人物并處,兩相習自不覺
兩相忘”,正真切領略了詩境之幽靜和諧。待到“麾之以肱,畢來既升”兩句,筆走墨移間,披蓑戴笠的牧人和悠然在野的牛羊,霎時彙合在了一起。畫面由靜變動,節奏由緩而驟,牧人的臂肘一揮,滿野滿坡的牛羊,便全都争先恐後奔聚身邊,緊随着牧人升登高處。真是物随人欲、揮斥自如,放牧者那娴熟的牧技和畜群的訓習有素,隻以“麾之”二語盡收筆底。
全詩至此,已将放牧中的詩情畫意寫盡,收尾就很難。若還是從牛羊身上落筆,則不見好處。此詩收尾之奇,正在于全然撇開牛羊,而爲放牧者安排了一個出人意外的“夢”境:在衆多牛羊的“哞”“哶(即咩)”之中,牧人忽然夢見,數不清的蝗子,恍惚間全化作了歡蹦亂跳的魚群;而飄揚于遠處城頭的“龜蛇”之旗(“旐”旗),又轉眼間變成了“鳥隼”飛舞的“旟”旗——詩人寫夢,筆下正是這樣迷離恍惚,令人讀去,果真是個飄忽、斷續的“夢”。接着的“大人占之”幾句,讀者無妨将它讀作畫外音:“衆維魚矣,實維豐年;旐維旟矣,室家溱溱!”随着占夢者欣喜的解說,充塞畫面的魚群和旟旗,即又幻化成漫山遍野的牛羊(這正是放牧者的“豐收”年景);村村落落,到處傳來嬰兒降生的呱呱喜訊(這正是“室家”添丁的興旺氣象)。詩境由
實變虛、由近而遠,終于在占夢之語中淡出、定格,隻留下牧人夢卧時仰對的空闊藍天,而引發讀者的無限遐想。這由實化虛的夢境收束,又正有梅堯臣所說“含不盡之意于言外”之妙。
綜觀全詩,可以看出:作詩不借比興而全用賦法,隻要體物入微、逼真傳神,一樣能創造高妙的詩境。此詩不僅描摹精妙,而且筆底蘊情,在展現放牧牛羊的動人景象時,又強烈地透露着詩人的驚異、贊美之情,表現着美好的展望和祈願。一位美學家說:“使情趣與意象融化到恰到好處,便是達到最高理想的藝術。”不必說《小雅·無羊》就一定達到了這種“理想”境界,但也已與此境界相去不遠。
創作背景這是一首歌詠牛羊蕃盛的詩,舊說似無異議。至于《毛詩序》指實其當“宣王”中興之時的“考牧”之作,則又未必。詩之作者大抵爲熟悉放牧生活的文士,詩中的“爾”,則是爲貴族放牧牛羊的勞動者。
出自先秦的《小雅·无羊》
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群。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尔羊来思,其角濈濈。尔牛来思,其耳湿湿。或降于阿,或饮于池,或寝或讹。尔牧来思,何蓑何笠,或负其餱。三十维物,尔牲则具。尔牧来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尔羊来思,矜矜兢兢,不骞不崩。麾之以肱,毕来既升。牧人乃梦,众维鱼矣,旐维旟矣,大人占之;众维鱼矣,实维丰年;旐维旟矣,室家溱溱。
译文及注释译文谁说你们没有羊?一群就有三百只。谁说你们没有牛?七尺高的有九十。你的羊群到来时,只见羊角齐簇集。你的牛群到来时,只见牛耳摆动急。有的奔跑下高丘,有的池边把水喝,有的睡着有的醒。你到这里来放牧,披戴蓑衣与斗笠,有时背着干粮饼。牛羊毛色三十种,牺牲足够祀神灵。你到这里来放牧,边伐细柴与粗薪,边猎雌雄天上禽。你的羊群到来时,羊儿小心紧随行,不走失也不散群。只要轻轻一挥手,全都跃登满坡顶。牧人悠悠做个梦,梦里蝗虫化作鱼,旗画龟蛇变为鹰。请来太卜占此梦:蝗虫化鱼是吉兆,预示来年丰收庆;龟蛇变鹰是佳征,预示家庭添人丁。
注释尔:指放牧牛羊者。三百:与下文“九十”均为虚指,形容牛羊众多。维:为。犉(rún):大牛,牛生七尺曰“犉”。思:语助词。濈(jí
í)濈:一作“戢戢”,群角聚集貌。湿湿:摇动的样子。阿(ē):丘陵。讹(é):同“吪”,动,醒。牧:放牧。何:同“荷”,负,戴。蓑(suō):草制雨衣。餱(hóu):干粮。物:毛色。牲:牺牲,用以祭祀的牲畜。具:备。以:取。薪:粗柴。蒸:细柴。雌雄:“飞曰雌雄”,此句言猎取飞禽。矜(jīn)矜:小心翼翼。兢(jīng)兢:谨慎紧随貌,指羊怕失群。骞(qiān):损失,此指走失。崩:散乱。麾(huī):挥。肱(ɡōnɡ):手臂。毕:全。既:尽。升:登。众:蝗虫。古人以为蝗虫可化为鱼,旱则为蝗,风调雨顺则化鱼。旐(zhào):画有龟蛇的旗,人口少的郊县所建。旟(yǔ):画有鹰隼的旗,人口众多的州所建。大人:太卜之类官。占:占梦,解说梦之吉凶。溱(zhēn)溱:同“蓁蓁”,众盛貌。
鉴赏第一章描述所牧牛羊之众多,开章劈空两问,问得突兀。前人常指“尔”为“牛羊的所有者”,不妥:“所有者”既有牛羊,竟还会有“谁”疑其“无羊”,那是怪事。倘指为奴隶主放牧的奴隶,则问得不仅合理,还带有了诙谐的调侃意味。奴隶只管放牧,牛羊原本就不属于他。但诗人一眼看到那么多牛羊,就情不自禁高兴地与牧人扯趣:“谁说你没有羊哪?看看,这一群就是三百!”极为自然。
劈空两问,问得突兀,却又诙谐有情,将诗人乍一见到众多牛羊的惊奇、赞赏之情,表现得极为传神。
许许多多牛羊集聚在一起,气象很壮观。倘若运用“羊来如云”“牛聚如潮”来比拟,当也算得形象了。但此诗作者不满足于此类平庸的比喻,他巧妙地选择了牛羊身上最富特征的耳、角,以“濈濈”“湿湿”稍一勾勒,那(羊)众角簇立、(牛)群耳耸动的奇妙景象,便逼真地展现在了读者眼前。这样一种全不借助比兴,而能够“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梅尧臣语)的直赋笔墨,确是很高超的。
第二、三章集中描摹放牧中牛羊的动静之态和牧人的娴熟技艺,堪称全诗写得最精工的篇章。“或降”四句写散布四近的牛羊何其自得:有的在山坡缓缓“散步”,有的下水涧俯首饮水,有的躺卧草间似乎睡着了,但那耳朵的陡然耸动、嘴角的细咀慢嚼,说明它们正醒着。此刻的牧人正肩披蓑衣、头顶斗笠,或砍伐着柴薪,或猎取着飞禽。一时间蓝天、青树、绿草、白云,山上、池边、羊牛、牧人,织成了一幅无比清丽的放牧图景。图景是色彩缤纷的,诗中用的却纯是白描,而且运笔变化无端:先分写牛羊、牧人,节奏舒徐,轻笔点染,表现着一种悠长的抒情韵味。方玉润《诗经原始》叹其“人物并处,两相习自不觉
两相忘”,正真切领略了诗境之幽静和谐。待到“麾之以肱,毕来既升”两句,笔走墨移间,披蓑戴笠的牧人和悠然在野的牛羊,霎时汇合在了一起。画面由静变动,节奏由缓而骤,牧人的臂肘一挥,满野满坡的牛羊,便全都争先恐后奔聚身边,紧随着牧人升登高处。真是物随人欲、挥斥自如,放牧者那娴熟的牧技和畜群的训习有素,只以“麾之”二语尽收笔底。
全诗至此,已将放牧中的诗情画意写尽,收尾就很难。若还是从牛羊身上落笔,则不见好处。此诗收尾之奇,正在于全然撇开牛羊,而为放牧者安排了一个出人意外的“梦”境:在众多牛羊的“哞”“哶(即咩)”之中,牧人忽然梦见,数不清的蝗子,恍惚间全化作了欢蹦乱跳的鱼群;而飘扬于远处城头的“龟蛇”之旗(“旐”旗),又转眼间变成了“鸟隼”飞舞的“旟”旗——诗人写梦,笔下正是这样迷离恍惚,令人读去,果真是个飘忽、断续的“梦”。接着的“大人占之”几句,读者无妨将它读作画外音:“众维鱼矣,实维丰年;旐维旟矣,室家溱溱!”随着占梦者欣喜的解说,充塞画面的鱼群和旟旗,即又幻化成漫山遍野的牛羊(这正是放牧者的“丰收”年景);村村落落,到处传来婴儿降生的呱呱喜讯(这正是“室家”添丁的兴旺气象)。诗境由
实变虚、由近而远,终于在占梦之语中淡出、定格,只留下牧人梦卧时仰对的空阔蓝天,而引发读者的无限遐想。这由实化虚的梦境收束,又正有梅尧臣所说“含不尽之意于言外”之妙。
综观全诗,可以看出:作诗不借比兴而全用赋法,只要体物入微、逼真传神,一样能创造高妙的诗境。此诗不仅描摹精妙,而且笔底蕴情,在展现放牧牛羊的动人景象时,又强烈地透露着诗人的惊异、赞美之情,表现着美好的展望和祈愿。一位美学家说:“使情趣与意象融化到恰到好处,便是达到最高理想的艺术。”不必说《小雅·无羊》就一定达到了这种“理想”境界,但也已与此境界相去不远。
创作背景这是一首歌咏牛羊蕃盛的诗,旧说似无异议。至于《毛诗序》指实其当“宣王”中兴之时的“考牧”之作,则又未必。诗之作者大抵为熟悉放牧生活的文士,诗中的“尔”,则是为贵族放牧牛羊的劳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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