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外婆家的童年

我有一個非常快樂的童年，童年裏又有一個令我感到非常快樂的樂園，那便是我的外婆家。

每一年暑假，我都會去外婆家，這是鄉下中的鄉下，來到鎮上，還要沿着一條路，七拐八彎，穿過碧綠的田野，穿過稀稀零零的村落和人家。不過這倒是給了我一種安全感，對于我來說，這優美環境，新鮮的空氣，惬意的田園生活，純樸的鄉風，這個仿佛掉在一片綠色中的小小村莊，是我的世外桃源，無論在外面怎樣浮沉，隻要在這裏待一待，仿佛就可以瀝去我身上的傲氣，浮躁，怨艾，做回一個天真快樂的人。

這條路，也伴随着歲月的變化而改變，從時而塵土飛揚時而泥濘的土路，變成了石子路，到現在的水泥路。路的質變帶來的影響很多，首先不用擔心下雨天膠鞋陷進泥裏拔不出來了，也不用擔心車輛過往處塵土飛揚，倒是要擔心路上漸多的摩托車，電動車，汽車。

剛記事的時候，外婆家是沒有圍牆的，因而也沒有院子。當然，那時很少人家有院子。因而小孩子們可以四處瘋玩，對于我們來說，這是一片廣闊的天空。外婆家的青色瓦房連着一間小房子。這間小房子可以稱之爲廚房，但是這個廚房有點特别，和豬圈混合在一起，所以吃飯多有不便。門前有一個小池塘，池塘前面有外公種的長得高大的水杉。清澈的池水倒映的明亮的燈光，至今仍在我眼前晃動。外公和哥哥對我講，池塘裏有水獺，可以把小孩子拖下水。所以，我從來不敢走近那個池塘。那時我的幾個阿姨們喜歡晚上出去捉龍蝦，抓黃鳝。喜歡吃龍蝦也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我至今仍然記得面前放着的一隻碗，白色的碗裏放着油光閃亮紅通通的一整隻大龍蝦，所謂的盤中餐也就是這個意思了。長大後，再也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龍蝦。雖然那時候沒有能力啃掉這隻龍蝦，但卻成爲我一生的誘惑。

再大一點，小房間拆掉了，圍牆拉起來了，青色瓦房的對面，重新建了一個小房間。池塘裏填了土，小房間有一小半是落座在那填的土上面，所以池塘也變小了。原來是小房間的地方長了諸多植物，有人種的，也有自由生長的。我很喜歡抽出那美人蕉的葉子和花用石頭砸碎了撒點泥土當鹽“做菜”。當然我還特别喜歡在才四五歲的小表妹頭上胡搞，常常是給她頭上紮上個四五個辮子。我仍然喜歡吃龍蝦，當然暑假的時候也能吃到好多，不過更喜歡的是養龍蝦。外公會給我準備一隻玻璃瓶，放上一點點水，用網袋兜着，在父母帶我回家的時候提着。小龍蝦很不幸，經常第二天就會死掉。

再大一點，我明白小房間爲什麽要拆掉，原來是舅舅要建樓房娶媳婦啊。于是兩層小樓房建起來了，新娘子舅媽成爲這個大家庭的新成員。每次放暑假，都喜歡在舅舅家的二樓上看風景，有時還能看到五彩的日暈。大家會在樓頂上講各種好玩的事情。再後來，，有了小表弟，我喜歡給他講各種故事。然後在午間大人睡覺的空當帶着八九歲的表妹去捉蜻蜓。不是那種高高在天空飛舞的紅蜻蜓，而是草叢中的小蜻蜓。米黃色的，紅色的，藍色的，還有黃背白肚，抑或是藍背白肚的。有的尾上有白點，或者有藍點，紅點，黃點，當然還有沒點的。有時能夠見到一隻大蜻蜓背着一隻小蜻蜓。這些蜻蜓，在田埂上很多，隻須輕輕用手一捏，便能捏到。

現在的我回去，可以看到那座樓房邊上的瓦房屋頂不再是青色，而是換上了紅色的琉璃瓦。瓦房裏也不再有人居住，堆了稻草，農具，化肥等等。

院子裏種了桃樹梨樹。在适當的時候還能看見小表弟撒下去的種子變成葫蘆挂在樹上。不過那個池塘已然變成了一個臭水窪。那幾株水杉還在，長得有三層樓那麽高，拔天而立了。

二十年間，我長大了，外婆家變了，這柳綠花紅，村中間池塘裏卧着一隻大水牛的童年也漸行漸遠，一去不複返，隻有彌足珍貴的記憶，時時在心中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