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09-11-08 06:20:19
良頌的愛情,是黑夜裏打開給自己欣賞的秘密。
良頌17歲時就知道了愛情的滋味,就是面對一個人時,整個世界都丢掉了顔色,而她,是唯一的一抹燦爛。
良頌的唯一顔色,是高而綽約的粟米。
她每次經過教室外的窗子時,良頌的眼神從一側追逐到另一側,不落掉每一片衣袂。
懵懂裏,良頌知道了愛情是一種讓人憂傷的東西,比如,他和粟米近在咫尺,一面薄薄的牆壁,便是天涯了。
良頌常常看見粟米和其他男孩子說笑間穿過校園,相對他而言,隻是遠方的風景,可觀而沒有到達的途徑。
那時,上學唯一的動力是校園看粟米輕笑微揚的臉,一閃掠過教室的窗子,至于考學或未來前途,可以統統忽略不計。
17歲的夏天,良頌瘋狂地愛上了寫日記,密密麻麻的文字,記錄着他的粟米,淡淡的憂傷是他唯一的心情。日記裏有着粟米的衣服、發型,以及她和誰走過什麽地方,說話時用了什麽表情。
良頌常常想:這個粟米,仿佛在昨天,還是一個頭發微黃的白淨女孩子,眼睛眨啊眨的,眨着青澀的花蕾,怎麽在一轉眼間,她就綻放了?
隐約知道粟米的家,與良頌家隔了3個街區。那段日子,因爲粟米,那個他極少去的街區變得熟悉而親切,沒事時,他總到那邊走走,即使有事去或回,亦要繞到粟米家附近。彼時,他不知道粟米家的門牌,竟在這樣的不經意中,發現海南路26號就是粟米的家,他對這一切變得稔熟。粟米出了樓道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擡頭望一眼天空,慢慢走,越走越快,如同腳下安了彈簧,一路跳躍着青春的輕盈。
所謂的不經意路過,不過爲遇見粟米,這是良頌17歲夏天的秘密,瘋狂寫日記讓他的文字有了突飛猛進的飛躍,校報上常有他寫的憂傷詩歌。所有同學都問良頌寫給誰的,良頌隻笑不語。那刻,良頌明白了一件事:每一個戀愛的人都是出色的詩人。
那一年冬天,所有的男同學都在瘋長,像遭遇了雨水的竹子,日漸一日地茁壯。當看見有一撥撥壯碩的男孩子走在粟米身邊時,他站在陽光下,看見了自己的哀傷,和同學的茁壯相比,他像一株種在貧瘠土地上的樹苗,任憑歲月更叠,而他,羸弱得可憐。良頌的憂傷如雨後荒草,瘋長。
他總認爲沒有女孩會喜歡自己,在高大的同學中,他更像一個青澀的孩子。
良頌的愛情,是黑夜裏打開給自己欣賞的秘密。
那次,遇見粟米,一切的貌似不經意,其實是他的刻意。遠遠看見粟米,輕輕蹦跳在綠樹如陰的路邊,身上的淡青色棉布長裙,穿過樹葉的斑駁陽光,花蕾般閃爍着。他極快地垂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仿佛在輕輕一掃之間,她會洞穿了隐藏在自己身體深處的秘密。
這一次,沒來得及躲,僵持在粟米身上的眼神,被她逮住,粟米望着他,淺短的驚疑後,是微微的笑:“你是良頌吧?”
那刻,良頌的心窒息了一下,然後被幸福擊中: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短暫的慌亂讓良頌把設想過千萬遍的開場白,統統不知丢在了什麽地方。他隻會看着粟米,傻傻而腼腆地笑。
粟米笑着望着他說:“你的詩寫得很美。我喜歡。”
良頌多麽想說那些詩是寫給你的,卻不敢。粟米的眼睛裏閃爍着單純而幹淨的笑,像極了蔚藍的天空。
良頌隻說你要喜歡看,我可以寫很多給你。粟米漸漸不笑,說,良頌,你該好好學習了,等讀大學了,我們就長大了。
說着,粟米哒哒跑遠了,良頌站在原地,很久,想粟米的話裏的意思,那句長大了,究竟包含了多少意義?究竟,粟米是不是洞穿了自己所有的秘密?
那個晚上,良頌趴在桌上,反複寫粟米粟米粟米……
接下來的日子,良頌沒命地讀書。爸爸和媽媽說:良頌這孩子懂事了,知道用功了。而隻有良頌知道,他隻是想,将來的某一天,他還會和粟米在同一所大學,進出之間,他還可以看見蹦跳在樹陰下的粟米。
19歲的良頌長高了,他像貯存了足夠能力的樹苗,春風吹過,他呼啦啦展開所有粗壯的枝節。
而粟米卻像一枝早已定型的花朵,兩年的成長完美了所有的細節,她的美麗安甯而祥和,像極了無風夜裏的雪花飄飄,眉目之間多了悠揚的痕迹,讓良頌的喜歡,有了漸漸的綿長,宛如夜光杯裏的美酒,閃爍着琥珀色的光澤。
填報高考志願的時間越來越近,良頌越來越焦躁,極想知道,漂亮的粟米,會選擇哪個城市的高校,粟米的選擇是他未來的方向。
想問,終是沒有勇氣,焦灼的彷徨裏,粟米家門前的林陰道上,常常徘徊着他走來走去的影子。
那次,終于看見急速走着的粟米,每一個赴高考的人都是這樣的速度。
良頌鼓足勇氣迎過去:粟米。粟米定定地望着他,一年的苦讀,仿佛沉重的書籍已經把良頌擠出了腦海。半天,她眯了眯顯然已經近視的眼睛說,良頌。
良頌的臉紅了一下:粟米,你說考哪所大學最好?
這時,樓上有人喊:粟米。
粟米擡頭望一眼,飛快地說:北大,我媽媽叫我了,良頌,再見。
粟米急急跑回家去,春風撲朔的街上,良頌的快樂,來得徹底,粟米看好的,定然是她将要報考的。
那一年,良頌考中了北大,接到錄取通知書,良頌第一個想告訴的是粟米,也想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被錄取。沒看見粟米,她媽媽告訴良頌,粟米考了複旦。因爲她喜歡文字。
良頌慢慢說了哦,失落來得有點兒絕望。慢慢走回家,良頌拉開抽屜,裏面碼着整整10本日記,厚厚的,每一個字,都是他青春路上的心靈痕迹,給那個叫粟米的女孩子。
幾天後,良頌抱着10本日記,站在粟米家門口,說:粟米,送給你的,臉倏地紅了。粟米奇怪,用沾了水的手指點了點說:什麽呀?
良頌小心拂去水滴:看完就知道了。
粟米接過來,笑笑說:正好有一個漫長的暑假,足夠我看完它們。
良頌的心,輕緩落回去,那一刻,他是如此地害怕拒絕。
把日記堆到粟米懷裏,羞澀少年良頌,順着樓梯欄杆,飛快地旋轉下去,從來沒有過的輕松,像在萬裏晴空伸展開透明羽毛的鴿子,幸福輕飄飄地飛翔。
一個暑假,因爲期望而變得漫長。
去學校報到的日子快到了,那天,良頌懷着忐忑敲開粟米家的門,開門的是個爽朗的男孩,良頌的心沉了一下,問:粟米在嗎?
男孩回頭喊:粟米,有人找。
粟米拿着毛巾揩着濕漉漉的頭發,看見良頌,說:肖啓,快讓良頌進來。
良頌拘謹地坐在沙發上,一直看粟米,不祥慢慢浮上來。粟米指點着男孩:肖啓,給良頌拿飲料。
叫肖啓的男孩拉開冰箱,掏出一罐可樂扔給良頌,隐隐的笑裏有暧昧不清的内容:粟米,我給你吹幹頭發吧,不然趕不上6點30分的電影了。
粟米說哦。電吹風嗡嗡響着,肖啓的手指,娴熟無比穿過粟米的黑發,3個人的房間就寂寥得沉悶。
在良頌,是煎熬。終于,電吹風停下嗚咽,良頌艱難地說:粟米,你看了嗎?
粟米的表情停滞一下,然後說:哦,瘋玩了一個暑假,隻想把以前沒玩成的時間給找回來,還沒顧上看呢。
良頌的心,沉沉的,疼,或者慶幸,一齊擁擠進心裏。
我還是拿回去吧。
粟米說好,進卧室抱了出來,遞給良頌時問:什麽呀?這麽沉?
良頌說:我寫的詩歌,記得你說喜歡,就想讓你看看。
粟米說:哦,你寫了這麽多哪?
良頌說了再見,轉身出門。眼淚嘩啦就湧了出來,17歲到19歲夏天,良頌用兩年的時間寫了10本日記,是他一個人的愛情,與粟米本是無關,完美隻在于自己的心情。梅子是我苦戀六年的女友,在九月的母校,我遇見了盛開的她。人如其名,一襲白裙将她襯托得亭亭玉立,仿佛一朵迎風而立的雪梅花。後來,又恰巧做了同桌。由于愛好相同,在緊張的學習之餘,我們愉快地度過了生命負荷最重的日子。她是一個心細如發的女孩,算題的草稿紙完了,她會及時地塞給我一疊。上午我剛打了一個噴嚏,下午她就遞過來了一盒感冒藥。在一起時,彼此有說有笑興高采烈,一旦半天不見便會煩躁不安魂不守舍,會惆怅得注意到屋角又結了一個蜘蛛網。我們明白了,彼此已深深地走進了對方的内心世界。
可我不敢表白,因爲我是一個農民的兒子,一無所有,而她出生在高幹家庭,也就是說我們之間隔着一道鴻溝。要跨過這條鴻溝,我唯一的辦法就是考上大學。我當然不懷疑自己的實力,但這必須有所犧牲。我隻有把這份感情深深地埋進心靈的地殼裏,化作奮發拼搏的動力。沒有承諾,沒有表白。這并不影響她對我一往情深的關注。
畢業時,她送給我一份特殊的禮物,是我發表的所有的文章的剪貼。在扉頁上她寫道:就讓我長成一棵樹,站在你必經的路口吧。
後來,她考上了省城的一所著名醫科大學,而我則攜筆從戎,一紙志願,順江而下,進了一所軍校。我滿以爲這時可以對她說:我愛你。
然而,舍身衛國是軍人的天職,慷慨赴邊是軍人的責任。我可以毫無怨言地駐守天涯海角,但她不行啊,她那柔嫩的雙肩怎麽扛得動三萬裏地的風和沙、八千裏路的雲和月?我又豈能忍心讓她承受人生太多太重的負荷?愛情是風花雪月,婚姻是柴米油鹽啊。我咽下了這句話。
大學的通信,充滿了沮喪和苦澀,也充滿了期待和甜蜜。我們不再回避談論愛情,隻是很小心地回避着自己。好多次,她都哀怨地提及室友們在護花使者的寵愛下是如何的如沐春風如浴朝露。唯有她,孤苦又伶仃。一到雙休日,别人都雙飛了,而她隻能躲進冷清的宿合,一遍又一遍地呼喚着我的名字讀我的信。她說,自己孤獨得像一個修女,爲了心中的神靈,關閉了所有的門窗,貼上了我的标簽,拒絕了别的春天。
整整四年,每一個飄着風雪的夜晚,我的夢都會翔過她黛色的枕際。愛是不滅的,正如地底的岩漿,在沸騰在湧動地沖突,企圖奪路而出,壓抑得愈久,噴發得愈猛烈。所以盡管她多次盛情邀請我以同學的身分去看看她,我都沒有去。不是沒有時機,每次我都路過她們學校。但我沒有停留,我隻能透過車窗對它投去深情的一瞥──我擔心,見面時岩漿會過早地沖破了地殼。
二十一歲生日,我收到了她郵來的禮物:一盒陳淑桦的歌帶。我聽時驚奇發現,裏面隻剩下了陳淑桦那如泣如訴的、反反複複的呼喚:“說吧,說你愛我吧。”一刹那,我淚流滿面,沖動地拿起了電話,想說聲:“梅子,我愛你!”可軍人的理智截留了這縷蒼白的柔情。
隻要不去戍邊,我發誓,一定非她莫娶。
四年的大學生活終于結束了,我真的要分回省城了。我立即用顫抖的手指撥通了電話,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她。那頭一片沉歇──除了急促的呼吸。如願以償,我想,她一定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那句在口頭沖撞了千百次的話剛要脫口而出時,她打斷了我,無限哀怨無限深情地說,這句話,她已等了六年,等得好苦。隻是這次我姗姗來遲了,她已接受了那個有耐心的男孩子。他唯一比我出色的是──勇敢,大膽地擁住她隻說了聲:ILoveyou。但這已經足夠了,那聲夢寐以求仿佛遠隔千山萬水的呼喚,叩開了她深閉的情感之門,溫潤了一個女子被時間風幹的心花。說到這裏她已泣不成聲。六年的苦戀構築的感情基礎被一句“我愛你”擊得粉碎!
女友上了别人的感情快車。
愛情馬拉松,我倒在了離終點一步之遙的地方……
我多想做一次車匪路霸,攀上去把她劫下來。可我知道,嚴禁扒車,這是最起碼的愛情規則。我隻好遲到路邊,以軍人的寬容揮手──進行,祝她一生幸福平安。
六年的初戀天折了,饋贈給我一筆菲薄的遺産,那就是:愛情,拒絕沉默。
良颂17岁时就知道了爱情的滋味,就是面对一个人时,整个世界都丢掉了颜色,而她,是唯一的一抹灿烂。
良颂的唯一颜色,是高而绰约的粟米。
她每次经过教室外的窗子时,良颂的眼神从一侧追逐到另一侧,不落掉每一片衣袂。
懵懂里,良颂知道了爱情是一种让人忧伤的东西,比如,他和粟米近在咫尺,一面薄薄的墙壁,便是天涯了。
良颂常常看见粟米和其他男孩子说笑间穿过校园,相对他而言,只是远方的风景,可观而没有到达的途径。
那时,上学唯一的动力是校园看粟米轻笑微扬的脸,一闪掠过教室的窗子,至于考学或未来前途,可以统统忽略不计。
17岁的夏天,良颂疯狂地爱上了写日记,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着他的粟米,淡淡的忧伤是他唯一的心情。日记里有着粟米的衣服、发型,以及她和谁走过什么地方,说话时用了什么表情。
良颂常常想:这个粟米,仿佛在昨天,还是一个头发微黄的白净女孩子,眼睛眨啊眨的,眨着青涩的花蕾,怎么在一转眼间,她就绽放了?
隐约知道粟米的家,与良颂家隔了3个街区。那段日子,因为粟米,那个他极少去的街区变得熟悉而亲切,没事时,他总到那边走走,即使有事去或回,亦要绕到粟米家附近。彼时,他不知道粟米家的门牌,竟在这样的不经意中,发现海南路26号就是粟米的家,他对这一切变得稔熟。粟米出了楼道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抬头望一眼天空,慢慢走,越走越快,如同脚下安了弹簧,一路跳跃着青春的轻盈。
所谓的不经意路过,不过为遇见粟米,这是良颂17岁夏天的秘密,疯狂写日记让他的文字有了突飞猛进的飞跃,校报上常有他写的忧伤诗歌。所有同学都问良颂写给谁的,良颂只笑不语。那刻,良颂明白了一件事:每一个恋爱的人都是出色的诗人。
那一年冬天,所有的男同学都在疯长,像遭遇了雨水的竹子,日渐一日地茁壮。当看见有一拨拨壮硕的男孩子走在粟米身边时,他站在阳光下,看见了自己的哀伤,和同学的茁壮相比,他像一株种在贫瘠土地上的树苗,任凭岁月更迭,而他,羸弱得可怜。良颂的忧伤如雨后荒草,疯长。
他总认为没有女孩会喜欢自己,在高大的同学中,他更像一个青涩的孩子。
良颂的爱情,是黑夜里打开给自己欣赏的秘密。
那次,遇见粟米,一切的貌似不经意,其实是他的刻意。远远看见粟米,轻轻蹦跳在绿树如阴的路边,身上的淡青色棉布长裙,穿过树叶的斑驳阳光,花蕾般闪烁着。他极快地垂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仿佛在轻轻一扫之间,她会洞穿了隐藏在自己身体深处的秘密。
这一次,没来得及躲,僵持在粟米身上的眼神,被她逮住,粟米望着他,浅短的惊疑后,是微微的笑:“你是良颂吧?”
那刻,良颂的心窒息了一下,然后被幸福击中: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短暂的慌乱让良颂把设想过千万遍的开场白,统统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他只会看着粟米,傻傻而腼腆地笑。
粟米笑着望着他说:“你的诗写得很美。我喜欢。”
良颂多么想说那些诗是写给你的,却不敢。粟米的眼睛里闪烁着单纯而干净的笑,像极了蔚蓝的天空。
良颂只说你要喜欢看,我可以写很多给你。粟米渐渐不笑,说,良颂,你该好好学习了,等读大学了,我们就长大了。
说着,粟米哒哒跑远了,良颂站在原地,很久,想粟米的话里的意思,那句长大了,究竟包含了多少意义?究竟,粟米是不是洞穿了自己所有的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良颂没命地读书。爸爸和妈妈说:良颂这孩子懂事了,知道用功了。而只有良颂知道,他只是想,将来的某一天,他还会和粟米在同一所大学,进出之间,他还可以看见蹦跳在树阴下的粟米。
19岁的良颂长高了,他像贮存了足够能力的树苗,春风吹过,他呼啦啦展开所有粗壮的枝节。
而粟米却像一枝早已定型的花朵,两年的成长完美了所有的细节,她的美丽安宁而祥和,像极了无风夜里的雪花飘飘,眉目之间多了悠扬的痕迹,让良颂的喜欢,有了渐渐的绵长,宛如夜光杯里的美酒,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
填报高考志愿的时间越来越近,良颂越来越焦躁,极想知道,漂亮的粟米,会选择哪个城市的高校,粟米的选择是他未来的方向。
想问,终是没有勇气,焦灼的彷徨里,粟米家门前的林阴道上,常常徘徊着他走来走去的影子。
那次,终于看见急速走着的粟米,每一个赴高考的人都是这样的速度。
良颂鼓足勇气迎过去:粟米。粟米定定地望着他,一年的苦读,仿佛沉重的书籍已经把良颂挤出了脑海。半天,她眯了眯显然已经近视的眼睛说,良颂。
良颂的脸红了一下:粟米,你说考哪所大学最好?
这时,楼上有人喊:粟米。
粟米急急跑回家去,春风扑朔的街上,良颂的快乐,来得彻底,粟米看好的,定然是她将要报考的。
那一年,良颂考中了北大,接到录取通知书,良颂第一个想告诉的是粟米,也想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被录取。没看见粟米,她妈妈告诉良颂,粟米考了复旦。因为她喜欢文字。
良颂慢慢说了哦,失落来得有点儿绝望。慢慢走回家,良颂拉开抽屉,里面码着整整10本日记,厚厚的,每一个字,都是他青春路上的心灵痕迹,给那个叫粟米的女孩子。
几天后,良颂抱着10本日记,站在粟米家门口,说:粟米,送给你的,脸倏地红了。粟米奇怪,用沾了水的手指点了点说:什么呀?
良颂小心拂去水滴:看完就知道了。
粟米接过来,笑笑说:正好有一个漫长的暑假,足够我看完它们。
把日记堆到粟米怀里,羞涩少年良颂,顺着楼梯栏杆,飞快地旋转下去,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像在万里晴空伸展开透明羽毛的鸽子,幸福轻飘飘地飞翔。
一个暑假,因为期望而变得漫长。
去学校报到的日子快到了,那天,良颂怀着忐忑敲开粟米家的门,开门的是个爽朗的男孩,良颂的心沉了一下,问:粟米在吗?
男孩回头喊:粟米,有人找。
粟米拿着毛巾揩着湿漉漉的头发,看见良颂,说:肖启,快让良颂进来。
良颂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粟米,不祥慢慢浮上来。粟米指点着男孩:肖启,给良颂拿饮料。
叫肖启的男孩拉开冰箱,掏出一罐可乐扔给良颂,隐隐的笑里有暧昧不清的内容:粟米,我给你吹干头发吧,不然赶不上6点30分的电影了。
粟米说哦。电吹风嗡嗡响着,肖启的手指,娴熟无比穿过粟米的黑发,3个人的房间就寂寥得沉闷。
在良颂,是煎熬。终于,电吹风停下呜咽,良颂艰难地说:粟米,你看了吗?
粟米的表情停滞一下,然后说:哦,疯玩了一个暑假,只想把以前没玩成的时间给找回来,还没顾上看呢。
良颂的心,沉沉的,疼,或者庆幸,一齐拥挤进心里。
我还是拿回去吧。
粟米说好,进卧室抱了出来,递给良颂时问:什么呀?这么沉?
良颂说:我写的诗歌,记得你说喜欢,就想让你看看。
粟米说:哦,你写了这么多哪?
良颂说了再见,转身出门。眼泪哗啦就涌了出来,17岁到19岁夏天,良颂用两年的时间写了10本日记,是他一个人的爱情,与粟米本是无关,完美只在于自己的心情。梅子是我苦恋六年的女友,在九月的母校,我遇见了盛开的她。人如其名,一袭白裙将她衬托得亭亭玉立,仿佛一朵迎风而立的雪梅花。后来,又恰巧做了同桌。由于爱好相同,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我们愉快地度过了生命负荷最重的日子。她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女孩,算题的草稿纸完了,她会及时地塞给我一叠。上午我刚打了一个喷嚏,下午她就递过来了一盒感冒药。在一起时,彼此有说有笑兴高采烈,一旦半天不见便会烦躁不安魂不守舍,会惆怅得注意到屋角又结了一个蜘蛛网。我们明白了,彼此已深深地走进了对方的内心世界。
可我不敢表白,因为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一无所有,而她出生在高干家庭,也就是说我们之间隔着一道鸿沟。要跨过这条鸿沟,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考上大学。我当然不怀疑自己的实力,但这必须有所牺牲。我只有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进心灵的地壳里,化作奋发拼搏的动力。没有承诺,没有表白。这并不影响她对我一往情深的关注。
毕业时,她送给我一份特殊的礼物,是我发表的所有的文章的剪贴。在扉页上她写道:就让我长成一棵树,站在你必经的路口吧。
后来,她考上了省城的一所著名医科大学,而我则携笔从戎,一纸志愿,顺江而下,进了一所军校。我满以为这时可以对她说:我爱你。
然而,舍身卫国是军人的天职,慷慨赴边是军人的责任。我可以毫无怨言地驻守天涯海角,但她不行啊,她那柔嫩的双肩怎么扛得动三万里地的风和沙、八千里路的云和月?我又岂能忍心让她承受人生太多太重的负荷?爱情是风花雪月,婚姻是柴米油盐啊。我咽下了这句话。
大学的通信,充满了沮丧和苦涩,也充满了期待和甜蜜。我们不再回避谈论爱情,只是很小心地回避着自己。好多次,她都哀怨地提及室友们在护花使者的宠爱下是如何的如沐春风如浴朝露。唯有她,孤苦又伶仃。一到双休日,别人都双飞了,而她只能躲进冷清的宿合,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读我的信。她说,自己孤独得像一个修女,为了心中的神灵,关闭了所有的门窗,贴上了我的标签,拒绝了别的春天。
整整四年,每一个飘着风雪的夜晚,我的梦都会翔过她黛色的枕际。爱是不灭的,正如地底的岩浆,在沸腾在涌动地冲突,企图夺路而出,压抑得愈久,喷发得愈猛烈。所以尽管她多次盛情邀请我以同学的身分去看看她,我都没有去。不是没有时机,每次我都路过她们学校。但我没有停留,我只能透过车窗对它投去深情的一瞥──我担心,见面时岩浆会过早地冲破了地壳。
二十一岁生日,我收到了她邮来的礼物:一盒陈淑桦的歌带。我听时惊奇发现,里面只剩下了陈淑桦那如泣如诉的、反反复复的呼唤:“说吧,说你爱我吧。”一刹那,我泪流满面,冲动地拿起了电话,想说声:“梅子,我爱你!”可军人的理智截留了这缕苍白的柔情。
只要不去戍边,我发誓,一定非她莫娶。
四年的大学生活终于结束了,我真的要分回省城了。我立即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电话,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她。那头一片沉歇──除了急促的呼吸。如愿以偿,我想,她一定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那句在口头冲撞了千百次的话刚要脱口而出时,她打断了我,无限哀怨无限深情地说,这句话,她已等了六年,等得好苦。只是这次我姗姗来迟了,她已接受了那个有耐心的男孩子。他唯一比我出色的是──勇敢,大胆地拥住她只说了声:ILoveyou。但这已经足够了,那声梦寐以求仿佛远隔千山万水的呼唤,叩开了她深闭的情感之门,温润了一个女子被时间风干的心花。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六年的苦恋构筑的感情基础被一句“我爱你”击得粉碎!
女友上了别人的感情快车。
我多想做一次车匪路霸,攀上去把她劫下来。可我知道,严禁扒车,这是最起码的爱情规则。我只好迟到路边,以军人的宽容挥手──进行,祝她一生幸福平安。
六年的初恋天折了,馈赠给我一笔菲薄的遗产,那就是:爱情,拒绝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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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爱情,拒绝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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