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来一次，我宁可走在你前面

自從公公離世後，婆婆的病情日益惡化，如今眼睛已看不見東西，進入老年癡呆的中期，雖然我們極盡能力聘請2個保姆輪流照顧，但是她體會不到絲毫的欣慰與幸福，一味失陷在無盡的狂燥和喃喃自語裏，她在折磨自己的同時，也折磨着身邊每一個愛她的人。

公公在世時，對婆婆照顧得無微不緻。記得剛剛結婚時，公公每天早晨都要給婆婆煮兩個荷包蛋，讓她吃過後才起床。問及原因，公公說婆婆有糖尿病，空腹時沒有力氣起床。當時公公病退了，但依然打着零工。每到休息日，公公要騎車跑幾十裏路，到一個知名老中醫那裏，爲婆婆拿藥。有時婆婆需要親自到中醫那裏診治，公公爲了拿到一個靠前的挂號讓婆婆早去早回，頭天晚上便去排隊，第二天再由我們帶婆婆去。結婚十多年來，看到公公對婆婆始終如一無怨無悔的照顧，我曾暗自在心裏歎羨。2003年，公公得了腦血栓，留下後遺症，一個胳膊不能動，那時婆婆的眼睛也開始視力模糊，癡呆、狂燥症初現端倪。公公依然每天小心謹慎地用一隻手牽着婆婆散步，并每時每刻關注她的情緒，晚上睡覺時幫婆婆蓋好被子才回到自己屋裏。有時候，婆婆毫無理由的責難，氣得公公渾身發抖，而爲了安撫婆婆暴燥的情緒，公公是好話說盡，偶爾還親吻婆婆的手背以示關愛。

2007年，公公去世了。當時婆婆基本清醒，但沒有表現出多餘的傷悲。如今，在婆婆面前提公公的名字，她早不知是何許人了。

現在看着婆婆每天無喜無樂，不斷地爲照顧她的人制造着麻煩的時候，突然感覺人老了很悲慘，很可憐，尤其是失去老伴孤單一人的時候。兒女再有心，再孝順，總不可能日夜相伴，總不可能心有靈犀。歲月凝融的那份比愛情深、比親情重的夫妻情分，随着一個人的先行離去而變成絕然的回憶。

于是，我開始害怕變老，害怕孤單，害怕承受沒完沒了的思念。一個人存在的時候，思念是甜美的，因爲相見的光明就在不遠處。而等待的人沒了，思念是苦澀的，黑暗如潮水般無休無止。

多少次，我在心裏暗暗祈禱，我們老了的時候，如果可以，請讓我走在你前面，因爲我沒有勇氣和能力品嘗老時的孤單寂寞。在我離開之後，請你盡快忘掉所有的不快和快樂，忘掉有關于我的一切，如果可以，你可以徹底地投入另一份幸福，開啓另一份人生。在世之時，我不能容忍感情的背叛，而離世之後，你的快樂就是我永恒的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