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時間如水，中間有條河，是的，我過不去，而我最親的人就在河的那一邊。又逢佳節，焉能不思量？

這些天，自己給自己找活兒幹，累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剛剛鋪完地，就得清洗衣服，也許是我把妻子慣壞了，她什麽也不會，在家裏，我隻好鍛煉成全能冠軍。不過，我無怨，我對人生，從來沒有過多的報怨，妻也有她的優點，嫁給我這樣的窮人，隻能吃苦，何況我也不願意讓她多勞動，女人，還是保養爲上，看着也心亮，這就足夠了，我别無所求，求人不如求己。

就像今天，八月十五，洗着衣服，突然想起父母親來，不由的黯然神傷。他們是最疼愛我的人，可是都過早地離世了，想起他們健在時，我回家團聚，也不覺得有什麽特别，而今，每到這個節日，總是讓我想起來。想起來，就很後悔，爲什麽當時我那麽傻呢？沒有陪他們多說一會兒話，也沒有給他們多弄一些好吃的回家，更沒有讓他們省過一天心，沒有，還是沒有，欠他們的太多，所以我現在做多少活兒都覺得應該，因爲那時他們在，我太輕閑，以至于不知道什麽叫累，什麽叫苦，什麽叫人生的艱難，因爲所有的一切苦力他們都包辦了。

真的，想起來很傷心，爲父母，也爲自己。人生這條路，是羊腸小道，前人受後人的氣，還總是心甘情願地爲後人操心，鋪路，死而後已。清楚地記得，父親病故時，他話也說不來了，動也不能動，但看到醫生要給他打針還努力的瞪着眼睛久身子，顯然是想活下來，而我的姐妹們都已經淚流滿面，明明知道他不行了，可是我們誰也讓他無力回天了。當我突然想起，他再也看不見我了，再也不能幫我，做這做那了，蝕骨的心痛。送殡的那幾天，我沒有怎麽哭泣，因爲我想起來，他再也不用那麽勞累了，再也不用爲他不争氣的兒子操心了，有什麽苦什麽罪，讓兒子一個人承擔吧。他現在可以休息，再休息，不用想，不用看，也不用生氣，更不用失望。

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是母親，她走的更早，更突然。我連她最後一面也沒看到，但她對我的種種疼愛，是我餘生再也無福享受的幸福。但是，我回報她的往往是冷漠，有時嫌棄她啰嗦，有時嫌她多事。記得有一年，我十多歲，村裏唱戲，夜裏很冷，她把大褂子給我穿上，誰知人們擁擠時，把我擠倒了，因爲穿着大褂子我怎麽也站不起來，讓人們踩了好幾下。事後，我常常怨母親說差點讓她害死我，而母親也承認自己的失誤，并且後悔不已，每次說起來，她都會落淚。當我再也看不到她後，才想起，她不是因爲後悔給我穿褂子，而是因爲我經常埋怨她才落淚，我錯的離譜。

爲孩子洗衣服時，總是怕洗不淨，人事輪回，當年父母親也是這樣的心情對我吧。而我的孩子也總是與我們對着幹，讓寫作業，偏偏去玩，讓她保護視力，她總是想怎麽看書就怎麽來，結果越來越近視，弄得我倆幹着急。不讓她學那些青春偶像，她偏偏天天哼着流行歌曲，可有什麽辦法呢？

唉，誰叫我們都血肉想連呢？當時隻道是尋常，關于孩子有苦有怨往自己肚裏咽，就像當年我的淘氣一樣。今天是個團圓日，我想念父母，也爲孩子的将來暗自擔心，看着孩子無憂無慮的樣子，我說不上高興還是煩惱。但想起疼愛我的親人，不由地怅惘。

月是人間最沉默的知音。想起父母，才知我是那麽曾經接近幸福。在這月圓之際，也明白了，我欠你們的，将用與你們同樣的方式，也是你們不知道的模式，默默地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