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宿醉 念念不忘

題記：有多少淺笑閃爍着微茫的光亮宿醉在落花深處了呢，小心典藏在光陰的皺褶裏。任你以怎樣的方式平複，都不曾兩兩相忘。。

那個秋天。六歲。

那時候，我已學會沉默。一個人站在安靜的街，聽對面的院落深處傳來深深淺淺的樂音。時斷時續，并無太多悠揚婉轉。我卻聽得出神，一曲蕭瑟深處，隐約着淺淺的幹淨與寥落。仿似誰的憂傷捧在掌心，于指縫間傾洩，微輕，飄忽，深深淺淺。

一群大孩子從身邊經過。有放肆的笑聲傳入耳骨，并刻意揚起大片煙塵。其中一個說，如果我肯閉起眼退後走十步，就帶我去院子裏尋那樂音的源。我便聽話地後退，之後，便是一腳踏空，掉到了一口棄置久了的深井裏。大孩子們一驚而散。我跌坐在井底，并無疼痛與害怕，隻有少時的眩暈，然後是沉默。我沒有哭鬧，亦是沒有害怕。隻聽到有人喊救命，少時便有木梯子順下來，我才有了趕緊逃離的沖動。起身邁向木梯，卻有厚重的男音告訴我别動。然後，三步并兩步跨下來把我小心抱起，慢慢接近井口。

我被安然地放在媽懷裏。她用事先準備好的暖紅色的毯子将我嚴嚴實實地包起來。媽說，我那時身體輕軟地象棉花，仿似沒了骨頭一樣。周圍都是急切的探問。問我哪裏疼，哪裏不能動。我眼神散淡，不哭不鬧，不點頭，亦不搖頭。媽吓壞了。以爲我摔壞了腦子。可後來證明，我确實完好着，隻是稍稍地受了驚吓。媽又是燒香，又是禱告，說井裏有一位河仙，良善布施，修行歲月深遠，因而這井也從不傷人。後來，我便很深刻地記住了那井裏的河仙那個叔叔輩份的男子。

光陰流逝。漸次退去在歲月深處。我卻一直瑣記着那個六歲的秋天，從不曾忘記。想，那河仙必是一位白發銀須道骨仙風的老者，有一顆悲憫幹淨超脫塵世的心。。三十年後再遇見那男子，心下仍滿是感恩與尊敬。隻是，關于那個秋天的事，再沒有提起。

去參加一個婚典。熱鬧繁華間，心卻有微微的木讷與沉默。我不知道，疲于應付的表情後，是不是分明着掩飾的痕迹。

你于喧嘩的宴上舉杯，喚着我的名字。擡頭時，那張經了歲月點染的臉上，依稀着舊時的輪廓，背微微地駝下去，臉頰上也已漸次退去舊年的紅潤，隻剩下黝黑與暗淡，眼神不再清亮，眼角也有了深醒的皺紋。你不再言語遲緩地講話，不再腼腆地笑。舉手投足間多了爽朗與幹練，你笑着說你的近況，你職位已升至校長，身體卻大不如前。我便笑。向着你的言語依舊清淡，卻多了絲絲縷縷的巧笑與恭維。你托我塵世裏的瑣事，我淺笑小心地記下，并告訴你答複的期限。

心下有微微的波瀾，有瑣碎而不亦被察覺的失望。原來，有些什麽終是敵不過歲月的庸常與瑣碎，舊年的純淨終是淡在時光的煙塵裏，染了繁華與俗媚。

記得你最深切的，是那次摸底考後你在評析試卷時，在班上公布我的作文成績是全公委唯一的滿分。然後，你用舒緩的語氣讀我的作文。

窗外，風格外暖，天分外藍。心該是清亮而溫潤的。你暖濕的言語是鼓勵也是最好的獎賞，象閃爍的星星綴滿微細的願望，讓我日後把寫字當作了習慣，在安靜的夜裏，守着自己的暖語輕言獨自芬芳。

而。柳暗花明。再憶起已是二十幾年前的往事。

回憶，也不過是二十年前那個夏天葡萄架下串串紫紅晶亮的果實。缤紛。繁華。而，那不過是一場清遠的夢，象一襲華裳，亮麗了一季光陰，然後逝去在歲月深處，暖了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