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旧事 权且慢慢说

與友一家相約去盤山。

一路上，兩個孩子在車後座上，笑意婉轉，相談甚歡。

一個多小時，已行至山角下。高山仰止，忽就心下生出淺淺的疼。沿石階散淡而行，與舊年竟有了那多不同。時過境未遷，花依舊暖，山依舊蒼翠沉穩，卻是前塵與來路之上，看景的人真就是不同了。

舊年來時，正值十六七歲的年紀，花開有聲，花落亦從容。我牽胞弟的手，一路攀岩而上，并無負累。光陰流轉，卻忽淡忘了舊光陰裏花開的模樣。隻在媽的相框裏，留有他一張照片，穿了純藍的運動裝，白球鞋，手扶欄杆，五觀周正，樣子坦然從容，有着超乎年少的老成與持重，不象十二三歲的少年。而重重将目光烙于照片深處，卻忽仍是藏着純淨而溫暖的光陰吧。讓我每每看時，多了感歎。光陰如流水，所去時日真就不再回來了。

而今再來，卻已爲人妻母。風霜縱無偏寵，亦是留下了煙塵過往的痕迹。而無論在鏡頭前怎樣暖媚的笑，卻是失了那時的純正與天真。而回頭再看兒子，卻是舊時模樣。忽就心下感念，人生原來亦是苦短的啊。怎就忽悠而過，已是二十年春秋。

時走時停。再擡眼時，高高的石階之上，綠樹掩映間，是素居簡然的寺院。人群之間，喧嘩此起彼伏。而那宛若隔世的沉靜與了然，卻在香火缭繞間，多了持重與淡然。

廊檐之上，一叢淺粉不知名字的花兒安然開放。有着塵世之上讓人仰止的驕傲與清淡。忽就心下拿捏了分寸，有了惺惺相惜的感歎。我甯願相信，我投之以沉靜注視的那一刻，那一叢微風裏颔首低眉的生命，便是我溫暖修行的明媚來生。與心溫暖貼近與切合，不染塵世光怪陸離繁雜的塵埃與煙火。

殿前，有頭頂光亮的和尚招攬着遊客。言語招遙，體态庸腐。不爲虔誠，隻爲香火錢而來。其中一個上得前來，口無遮攔地說看我一身貴氣，不久将有好運随行，但需求得一柱香火佑我，才得以順水順風。我淺笑轉身，覺他應去寺院後遠遠化作一塊無法言語的石頭，深埋地下千尺修行萬載再來前殿作一級石階便好。

行至一處山石小坐，順便等落在後面攝影山水的夫妻二人。遠遠，便看見友已累到行動遲緩，而她先生卻是攬過了所有重負，提了女式的斜肩包，背了兒子的背包，負重前行，卻無半點抱怨。我将鏡頭對準她們，放長焦，留下這一刻，以爲記，以爲念。

又想起出行之前，先生與友的對白。那邊定是鎖得緊了，要他參加一個還算隆重的同學聚會，他卻爲此行執意而謙卑地推掉宴請。并無太多言語，而我亦懂，他是不想讓我掃興而心下略有怅然與缺失。

蓦然心驚。人生有多少這樣的時刻可以拾撿呢。權作日後華發蒼顔之時的鑒證與回憶。光陰遊走裏，相視一笑間，擡眼看這些瑣碎而溫暖的始末時，你亦是懂得，那其間的溫暖與恩慈。

夕陽。晚照。相行踏上來路。倦鳥漸次歸林。如此。便是微輕生命裏的美好細節吧。

後記：文字雜亂，沒有章法。卻是那時登山的散淡心思。權作日後回憶的溫暖線索。我在這裏慢慢言說，你自可取偏愛的散碎言語淺淺玩味。文字而已。以爲記，以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