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4-15 04:20:01
一
我是保安,在古宅前,守了十年,這古宅除了珍姐和她的司機進出外,其他進去的人,沒有一個出來過。
十年了,我從沒見過第三個人從古宅出來過,真的從沒見過。
珍姐對我說:&ldquo小徐,嘴把嚴了,别把看到的,聽到的說出去。&rdquo
我死命地點頭,不敢說話。其實我也說不出話來,我是啞巴,從娘胎裏出來時聲帶就壞了,在世上活了二十五年,竟沒說過一句人話。
十五歲那年,我離家出走,流浪街頭,是珍姐收留了我,讓我做古宅的保安。
我不識字,隻會些簡單手語,所以無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我都不會說出去,這就是珍姐選我做保安的原因,她需要一個忠實憨厚且能嚴守古宅秘密的人,而我就是珍姐的不二人選。
其實古宅有什麽秘密,我也不知道,我隻負責古宅圍牆外的安保,從沒進過圍牆裏,不過有一點我是知道的:
除了珍姐的司機小馬外,古宅裏住的全是女人,每天從古宅裏傳來無數女人的哭泣聲,沒日沒夜地哭,聽起來像鬼叫,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幾十個女人被送進古宅,但我從沒見過有女人從古宅送出去。
我在古宅前守了十年,這十年裏,送進古宅的女人約有一萬多個,這麽小的宅子,怎麽能容得下這麽多女人?
即使能容得下,這麽多人,一定需要不少的口糧,但我聽經常開車來送大米和蔬菜的小劉說,古宅裏每月隻需十幾人的口糧。
我後脊一陣發寒,一個毛骨悚然的猜想在腦前一閃而過:先前送進古宅的女人都死了?
誰殺了她們?
我想起古宅裏傳來的沒日沒夜的女人的哭泣聲,後腦勺嗖嗖發涼,我忽然對古宅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是那種源于心底的恐懼,時間永遠抹不掉的那種。
我找到了珍姐,用手語告訴她我要走,珍姐問我爲什麽走,我說我害怕,珍姐問,你怕什麽?我的手在空中亂舞,不知該如何回答。
珍姐說:&ldquo留下吧,小徐,我需要你。&rdquo
我做了個歉意的表情,用手語告訴她:&ldquo我必須走,不想再幹保安了,幹了十年了,幹煩了。&rdquo
珍姐說:&ldquo隻要你留下來,可以不幹保安,做我司機。&rdquo
我記得珍姐有個司機,叫小馬,是個聾子,說話還有些結巴,經常跟我搭讪,簡單的幾句話,他能說上半小時。
小馬每月隻出來兩次,每次都是空車出去,回來時車上載滿了形形色色的女人,這些女人像待宰割的牛拉進了屠宰場,而她們卻對此一無所知。
每次都是我打開古宅門,小馬把車開進去,門關上前,我竟從車上女人的眼睛裏看到了她們滿懷希望的眼神,但當門徹底關上時,我已知道,她們的希望很快将變成絕望,因爲一旦進了古宅,将永遠沒有了希望。
我用手語問珍姐:&ldquo我做你司機,小馬做什麽?&rdquo
&ldquo小馬什麽都不做,他死了。&rdquo珍姐面無表情地回答。
&ldquo你殺了他?&rdquo
珍姐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
&ldquo爲什麽殺他?&rdquo
&ldquo因爲他跟你一樣,想走。留下可以活,想走就必須死。&rdquo珍姐說這話時,嘴角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壞笑,&ldquo小徐,你現在是選留還是選走?&rdquo
我還有選的餘地嗎?當然選留。
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小馬爲什麽冒死也要走?難道他在古宅裏發現了什麽?
二
第二天,我就搬進了古宅,接替我在古宅外做保安的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也是個啞巴,好像還有點智障,跟我當年一樣。
珍姐最喜歡用那種守口如瓶的智障少年做保安,可以嚴守古宅的秘密嘛。
但古宅到底有什麽秘密?
我在古宅外守了十年,一直不知道這秘密是什麽,心想,這次進了古宅,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古宅裏林立着許多小房子,錐形的,青磚白瓦,遠遠看去,像墳茔,墳裏住着活人,每天都在哭,哭得讓人心結。
我每月中旬和月底會随珍姐開車出去,其餘時間都待在古宅裏,珍姐讓我負責古宅内的安保。
她說:&ldquo安保以前是小馬做的,現在他死了,就由你來做。&rdquo
珍姐說完,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麽,又繼續說:&ldquo古宅後院,你一步都不許進,否則,你将成爲第二個小馬。&rdquo
我打了個寒戰,連連點頭,表示打死也不敢進後院。現在我終于知道小馬的真正死因:他是違了珍姐的禁令,進了後院。
後院裏有什麽?
那裏一定隐藏着一個天大的秘密,這個秘密隻有死人才能知道,因爲死人可以守口如瓶,活人則不可以,所以當小馬知道了這個秘密後,他注定要成爲死人。
我踮起腳尖,望向後院,隐隐看到後院的上空彌漫着陰森的鬼氣,隐約還聞到死人的氣息。
我猜想:後院裏住的大概都是死人吧。
除了後院,還有一個地方不能進,就是那些青磚白瓦的小房子,每個小房子裏住着一個女人,她們整日躲在房間裏,緊閉房門,一直不停地哭泣。
我一直不明白,她們爲什麽每天都要哭?而且這裏房子的瓦爲什麽全是白色的?
白色,總給人不吉利的感覺,譬如葬禮。
有時我在想,住在小房子裏的女人的樣子,是不是美若天仙?
一天早上,珍姐找到我,說有個房子的房門壞了,讓我去修一下。我聽後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這次終于可以目睹那些女人的芳容了!
珍姐看出了我的心思,略帶嘲諷地說:&ldquo小徐,你去之前,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别被那個女人吓到。&rdquo
珍姐的話讓我的心涼了一半,難道房裏的女人奇醜無比?
我有些失望,進房前雖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進去後還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女人的臉被丈夫的情人潑了硫酸,面目猙獰至極。
我隻看了她一眼,就沒再繼續看,而是低着頭修理房門,隻是我感覺後背涼飕飕的,好像女人一直在盯着我的後背。
門修好後,我想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去,沒想到那女人竟叫住了我:&ldquo你好,我叫劉靜,請問今天是幾號了?&rdquo
我沒敢回頭,背對着女人,伸出五個手指頭,表示今天是五號了。
女人有些興奮地說:&ldquo我在這兒已經待了五天了,再過九天,我就可以變漂亮了&hellip&hellip&rdquo
女人一直不停地在我身後自言自語,說自己變漂亮後将如何如何,而我則沒心情聽下去,隻是朝她象征性地揮了揮手,算作告别,徑直離開了房間。
那女人的面容己經被硫酸毀了,即使華佗再世,也不可能再讓她變漂亮了吧。
然而有些時候,不可能總是不偏不倚地發生在我們身邊。
14號時,珍姐又找到了我,說是那個女人的房門又壞了,讓我再去修一下。
說心裏話,我實在不願再見到那個滿臉瘡痍的女人,但懾于珍姐的淫威,我還是硬着頭皮去了。
進了房間後,我徹底驚住了,我活了這麽多年,從沒見過這麽美的女人:柳葉眉,玲珑眼,嬰兒面。簡直像仙女下凡。我屏住呼吸,用手語問:&ldquo你是誰?&rdquo
&ldquo我是劉靜,九天前,我們見過面。&rdquo女人望着我,莞爾一笑,笑得分外美麗。
女人的聲音我很熟悉,的确是劉靜的,可那天看到她還是滿目瘡痍,怎麽現在卻美若天仙,這麽短的時間裏,她怎麽會變化這麽快?
我還想繼續問,沒想到珍姐突然出現在了房前,我隻能把問話塞進肚子裏,安心修門,門修好後,我随珍姐離開了小房子。
路上,我用手語問珍姐:&ldquo劉靜怎麽變得這麽美?&rdquo
珍姐沒有回答我,隻是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說:&ldquo今晚老實待在房裏,别出來。&rdquo
我點了點頭,沒敢繼續說話。
三
午夜,古宅裏的哭泣聲忽然停止了,我聽見小房子的門全部開了,房裏的女人全部走了出來,并排走進了古宅的後院,珍姐是最後一個進古宅的人,她進古宅前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随後砰的一聲關上了後院的門。
那扇門就這麽一直關着,直到天亮才開,開後,隻有珍姐一個人從後院裏出來。
珍姐出來後,徑直朝我住的小屋走來,我立刻躲進被子裏,裝睡着。其實我一夜沒合眼,一直在盯着後院,可惜,什麽都沒發現。
珍姐把我叫醒,說:&ldquo小徐,今天你開車,跟我出去一趟。&rdquo
我順從地點了點頭,跟珍姐去車庫領了車。
車很有規律地在大街小巷來回穿梭,珍姐忽然喊停車,我立刻把車停在路邊,珍姐說,在這兒等我,别亂走。我依舊順從地點了點頭。
約莫半個小時後,珍姐回來了,她身後跟着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女人。
刀疤女人坐在離我駕駛座最近的座位上,然後珍姐說,小徐,開車,去田豐路。
我猛踩油門,車駛向了田豐路。
路上,我時不時地從後視鏡裏偷瞥刀疤女人,發現她除了有塊刀疤外,臉長得還算清秀可人。
刀疤女人看到我時不時偷瞥她,不禁羞澀地垂下了頭,臉上閃過兩抹紅暈。
車到了田豐路,珍姐又下了車,我趁珍姐不在時,主動用手語跟刀疤女人搭讪,沒想到的是,刀疤女人也是啞巴,她很樂意跟我聊天。
車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們用揮舞的雙手開啓對方的心窗。
此時此刻,我才發現,世上最美的語言竟是這無聲的手語!
我們聊了很多,我知道她叫雪蓮,自幼是孤兒,她臉上的刀疤是男友醉後發酒瘋時,用匕首劃傷的。
我用手語問她:&ldquo爲什麽要跟珍姐上這輛車?&rdquo
她用手語回答:&ldquo珍姐說,她可以把我臉上的刀疤去掉,而且還能讓我變得比以前更漂亮。&rdquo
我的心咯噔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萦繞在心頭。
半小時後,珍姐回來了,她身後又跟了一個女人,那女人左半邊臉上有塊青紅色胎記。我知道,這個女人一定跟雪蓮一樣,想除掉臉上的殘疾,變得更加漂亮。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可她們忘了,變美是要付出代價的,有時候,這代價是生命!
車就這樣走走停停,一直到日落西山,珍姐才對我說,小徐,回古宅吧。
我調整車頭,駛向了古宅,此時,車裏已經坐了二十五個臉上有殘疾的女人,她們跟雪蓮一樣,都希望自己可以變漂亮。
可我不知,珍姐對她們許諾,讓她們變漂亮的目的是什麽?
而且也不知道,珍姐用什麽方法讓她們變漂亮。
回到古宅,珍姐把那些女人分批送到了青磚白瓦的小房子裏。
雪蓮是最後一批被送走的,臨别時她用手語問我:我們還能不能再見面?
我用手語告訴她:想見我時,就把房門弄壞,我修門時,你就可以見到我了。
雪蓮興奮地點了點頭,臉頰上不知何時,飛上了幾朵羞澀的彩雲,我知道,這個女孩已然愛上了我,就像我從後視鏡裏偷瞥她時,一眼就愛上她一樣。
愛情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你想它來時,它偏不來,不想它來時,它偏來。
我目送雪蓮進了小房子,之所以目送,是因爲珍姐不許我靠近跟着她。
雪蓮走時,我悄悄往她手裏塞了個小鐵錐,這樣可以更方便把門弄壞。
四
古宅裏又響起了女人的哭泣聲,她們開始沒日沒夜地哭,哭聲幾乎把我的耳朵震聾了。
我不明白,她們爲什麽每天都要哭?好像一天不哭,就會死的樣子。
我忽然想起了雪蓮,她會不會也在哭?
一想到哭成淚人的雪蓮,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
雪蓮,我想見你,你怎麽還不把門弄壞,弄壞了門,我就可以見你了。
也許情侶間都有心有靈犀的電磁感應,我第一天想見雪蓮,第二天,珍姐就告訴我,雪蓮的房門壞了,讓我去修一下。
我背着修理包,屁颠屁颠地進了雪蓮的房間,進去後,猛地一驚:雪蓮真的變漂亮了,她臉上的刀疤已經完全消失了,五官顯得錯落有緻,十分好看。
現在的雪蓮跟三天前的雪蓮判若兩人,是什麽改變了她?
我用手語問雪蓮:&ldquo你怎麽變得這麽漂亮了?&rdquo
雪蓮小心翼翼地從抽屜裏取出一張白色面具,用手語告訴我:&ldquo是這個面具讓我變得漂亮的。&rdquo說完,雪蓮戴上了那個面具。
望着那張面具,我忽然覺得它特猙獰特詭異,我對雪蓮說:&ldquo别戴這個面具,我覺得它有問題。&rdquo
雪蓮堅決地搖了搖頭,說:&ldquo不戴怎麽行?這可是我用淚換來的。&rdquo
&ldquo用淚換來的?&rdquo我不明白雪蓮的意思。
雪蓮繼續用手語解釋說:&ldquo珍姐說,這個面具可以讓我變漂亮,不過戴上它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代價就是我必須每天不停地哭,而且還要哭出淚來。&rdquo
&ldquo爲什麽一定要哭出淚來?&rdquo我用手語問。
雪蓮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雪蓮搖頭時,我看到她脖子上有顆紅點在搖動,走近一看,是顆水晶珍珠,珍珠很小,珠心有個紅點,心形,似乎會跳動。
&ldquo這顆水晶珍珠是哪來的?&rdquo我用手語問雪蓮。
雪蓮又搖搖頭,用手語說:&ldquo我也不知道,這三天我一直在哭,哭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沒留心有這顆水晶珍珠。&rdquo
我覺得這顆水晶珍珠分外蹊跷,讓雪蓮像往常一樣哭兩聲,而且要哭出聲來。雪蓮雖不明白我爲什麽讓她這麽做,但還是照做了。
我看到雪蓮臉上的淚珠好像受了某種磁力的吸引,紛紛沿雪蓮的臉頰彙聚到那顆水晶珍珠上,最後跟水晶珍珠混成一體。
此時,水晶珍珠比剛才稍大了些,而珠心那個紅點也更紅了些。
我倒吸一口涼氣,隐約猜出珍姐讓雪蓮一直哭個不停的原因了,原來她是爲了&hellip&hellip
與雪蓮分别前,我告訴她,三天後再把門弄壞,我再來看你。
雪蓮深情地望着我,眼睛裏滿是不舍,她用手語問:&ldquo三天後我真的還能再見到你嗎?&rdquo
我沒回答她,而是把她抱緊,用一個深吻告訴她:我一定會來的。
雪蓮感動得一塌糊塗,淚如泉湧,淚珠很快又彙聚到水晶珍珠上,水晶珍珠變得更大了,珠心的那個紅點變得更紅了,我的笑也更燦爛了,燦爛的笑裏隐藏着的,是張猙獰的臉&mdash&mdash那才是我的廬山真面目!
以後的幾天裏,我過得既平靜又安分。平靜,安分,這都是表面現象,是專給珍姐看的,我一直是個不平靜的人,更是個不安分的人,一直都是。
小馬的死,我多少應負點責任。
我之前說過,小馬是珍姐的司機,我以前在古宅前當保安時,小馬總愛跟我搭讪,搭讪的内容無非是關于古宅内的事,久而久之,我對古宅内部有了個大緻的了解,但我想了解得更多,所以小馬必須死,他死了我才能接替小馬的位置,進古宅。
于是我鼓動小馬去古宅的禁區,古宅後院,查個究竟。一開始小馬不敢去,後來在我的威逼利誘下,小馬真的去了後院。結果,小馬死了,我又略施小計,進了古宅,成了珍姐的司機。
古宅的後院究竟有什麽?
我懷着好奇的心,在午夜,趁珍姐熟睡時,偷偷溜進了後院,進去後打了個寒戰。
從後院出來後,我擡頭望了一眼那些小房子上的白瓦,不禁歎了口氣:住在房裏的女人要是知道那些白瓦是用那種東西做成的,還不全部被吓死!
五
三天後,珍姐找到了我,說雪蓮的房門又壞了,讓我再去修一下。
我習慣性地點了點頭,背着修理包,朝雪蓮的小房子走去。
雪蓮真是個好姑娘,上次我讓她三天後再把門弄壞,她果真弄壞了。可惜,這麽好的姑娘,很快要死了。
想到這兒,我不禁歎了口氣。
其實我并不愛雪蓮,惟一愛的,是她身上僅存的剩餘價值。
愛情就是這麽殘酷、自私,所以别信愛情,至少我不信。
推開雪蓮的房門,我驚得不敢呼氣,雪蓮的模樣完全變了,變成了:柳葉眉,玲珑眼,嬰兒面。
這是劉靜的臉,怎麽長在了雪蓮的臉上?
劉靜,那個臉被硫酸毀容的女人,戴上那張白色的面具後,竟變得美若天仙。而雪蓮,也因爲那張白色面具,變得楚楚動人。隻不過,雪蓮的臉變了,變成了劉靜的臉。
難道那張面具能讓所有人的臉發生變化,變成一張統一模式的臉?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hellip&hellip
我突然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猙獰地笑了一下,雪蓮看到我的獰笑後,後怕得倒退了幾步。
我走上前去,緊緊抱住雪蓮,在她耳邊輕語道:&ldquo别怕,我不會傷害你的。&rdquo
雪蓮像受了極大的驚吓,立刻從我懷裏掙脫出去,用詫異的眼神望着我。我朝她笑了笑說:&ldquo沒錯,我不是啞巴,從來都不是,我一直在裝啞。&rdquo
不裝啞,珍姐就信不過我,就不會讓我做古宅的保安,我也就永遠沒有機會接近古宅。
我把雪蓮摟在懷裏,把我在古宅看到的,聽到的,以及我自己猜想到的,毫無保留地告訴了雪蓮,最後我用莊重的口吻對雪蓮起誓: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的。
雪蓮緊緊地縮在我懷裏,感動地大哭起來,然而,哭聲在我把匕首刺進她的心髒時,瞬間停止了。
她圓睜着眼,軀體橫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呼出了生命中的最後一口氣。
雪蓮死時,眼一直睜着,她死不瞑目。
其實白色面具的作用,我第一次進雪蓮房裏時,就猜出來了,隻是還有些不确定,我今天再來雪蓮房裏,就是爲了驗證白色面具是否真有完全改變一個人容貌的能力,現在看來,它真有這個能力。
我之所以不再掩飾自己裝啞的事實,而且還把自己在古宅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全部告訴雪蓮,是因爲我知道雪蓮馬上要死了。
對死人,無須保守秘密,因爲死人向來守口如瓶,它們從不洩密。
我把雪蓮脖子上的水晶珍珠摘了下來,她屍體的二分之一頃刻變成了白色粉末,我把白色粉末和餘下的屍體一并藏在床下,然後我換上雪蓮的衣服,戴上白色面具,每天模仿雪蓮的聲音,躲在房裏哭,隻不過我隻幹哭,從不流淚。
轉眼到了月底。
午夜,我的房門被推開了,珍姐走了進來,此時我的臉已經完全變成了雪蓮模樣,所以珍姐辨不出我是假雪蓮。
她說:&ldquo跟我走,去後院。&rdquo
我像往常一樣,順從地點了點頭,出了門,門外站着二十四個女人,她們的臉跟我的一模一樣,像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我們排成一排,我在末尾,随珍姐進到後院。
後院的門開後,一股陰冷的鬼氣迎面撲來,襲得我全身瑟瑟發抖。
在院中,有一個白色的小山堆,山堆裏彌散着死氣。
珍姐坐在一個小黑屋前,她讓女人們列成一排,依次從她身邊走過。
女人們像中了迷藥,對珍姐言聽計從,不懂得反抗。
當第一個女人走到珍姐身旁時,珍姐抓住女人胸口上的水晶珍珠,用力一拉,水晶珍珠被拉了下來,而那個女人頃刻變成了白色粉末,散落在地上。接着,珍姐喊了一聲,下一個。
第二個女人往前了一步,接替了第一個女人的位置,轉瞬,第二個女人也變成了白色粉末&hellip&hellip
沒有變成白色粉末的女人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似乎不懂得恐懼,也不知道死亡将至。
我知道那些女人爲什麽這麽呆,因爲她們的心已經沒了。
水晶珍珠的珠心有個紅點,心形,會跳動,其實那是女人的心,她們的眼淚彙聚成了水晶珍珠,而心,被水晶珍珠慢慢吞噬,最後變成了亡心人。
沒有心的女人當然不懂得恐怖,不知道什麽是死亡。
每顆水晶珍珠都價值連城,這就是珍姐讓那些女人沒日沒夜哭的原因:爲了得到更多更大的水晶珍珠。
眼淚是水晶珍珠的原材料,爲了得到水晶珍珠,她們必須哭,而爲了讓她們心甘情願地哭,珍姐就用可以讓她們變漂亮的白色面具做誘餌。
可惜那些女人不知,當她們變得絕世美豔之日,也就是她們亡心之時。
沒有心的人死時,軀體将變成白色粉末,後院中央的那個白色小山堆,就是白色粉末堆積而成的。
女人們住的小房子上的白瓦,也是由白色粉末砌成的。
前面的女人們都變成了粉末,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了。
珍姐把挂在我胸口上的水晶珍珠拉了下來,但我并沒變成白色粉末,而是安然無恙地站在她面前。
&ldquo你怎麽沒變成粉末?&rdquo珍姐不解地問。
&ldquo因爲我從沒流過淚,不流淚,就不會變成粉末。&rdquo說完,我趁珍姐不備,把匕首插進了她的心髒。
六
我千方百計混進古宅的目的隻有一個:爲了那些價值連城的水晶珍珠。
人爲财死,鳥爲食亡,世之常情。
我曾答應過雪蓮,一定要帶她離開古宅,現在是我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我去了雪蓮生前住的小房子,從床下取出了雪蓮的屍體和那些從她屍體上掉下來的白色粉末,放進了車裏,然後把她送出了古宅,安葬在一個風水極佳的公墓裏。
回來時,我看到了那個接替我在古宅外做安保的小保安:十五歲,啞巴,有點智障的樣子,跟當年的我一模一樣。
從他身上,我似乎看到到了自己的影子,表面安分,内心貪婪。
看到他,我忽然生出一種危機感:我怕十年後,這個小保安會像現在的我一樣,混進古宅,僞裝成女人,殺死古宅的主人。
于是我決定試探一下他,我佯裝十分氣憤的樣子,質問他:&ldquo你到底是不是啞巴?我怎麽看着一點都不像。&rdquo
小保安惶恐地睜大眼睛,手不停地在空中亂舞,竭力解釋自己是從娘胎裏出來時聲帶就壞了,從沒說過話。
我有些信了,但爲了保險起見,還是繼續裝作氣憤的樣子,質問:&ldquo胡說八道,我已經查過了,你根本不是啞巴,你爲什麽要騙我?&rdquo
小保安的臉吓得煞白,他看了我一眼,一溜煙跑了,邊跑邊喊:&ldquo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隻是想發大财&hellip&hellip&rdquo
天啊,他真不是啞巴!
一
我是保安,在古宅前,守了十年,这古宅除了珍姐和她的司机进出外,其他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来过。
十年了,我从没见过第三个人从古宅出来过,真的从没见过。
珍姐对我说:&ldquo小徐,嘴把严了,别把看到的,听到的说出去。&rdquo
我死命地点头,不敢说话。其实我也说不出话来,我是哑巴,从娘胎里出来时声带就坏了,在世上活了二十五年,竟没说过一句人话。
十五岁那年,我离家出走,流浪街头,是珍姐收留了我,让我做古宅的保安。
我不识字,只会些简单手语,所以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这就是珍姐选我做保安的原因,她需要一个忠实憨厚且能严守古宅秘密的人,而我就是珍姐的不二人选。
其实古宅有什么秘密,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古宅围墙外的安保,从没进过围墙里,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
除了珍姐的司机小马外,古宅里住的全是女人,每天从古宅里传来无数女人的哭泣声,没日没夜地哭,听起来像鬼叫,而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几十个女人被送进古宅,但我从没见过有女人从古宅送出去。
我在古宅前守了十年,这十年里,送进古宅的女人约有一万多个,这么小的宅子,怎么能容得下这么多女人?
即使能容得下,这么多人,一定需要不少的口粮,但我听经常开车来送大米和蔬菜的小刘说,古宅里每月只需十几人的口粮。
我后脊一阵发寒,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想在脑前一闪而过:先前送进古宅的女人都死了?
谁杀了她们?
我想起古宅里传来的没日没夜的女人的哭泣声,后脑勺嗖嗖发凉,我忽然对古宅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是那种源于心底的恐惧,时间永远抹不掉的那种。
我找到了珍姐,用手语告诉她我要走,珍姐问我为什么走,我说我害怕,珍姐问,你怕什么?我的手在空中乱舞,不知该如何回答。
珍姐说:&ldquo留下吧,小徐,我需要你。&rdquo
我做了个歉意的表情,用手语告诉她:&ldquo我必须走,不想再干保安了,干了十年了,干烦了。&rdquo
珍姐说:&ldquo只要你留下来,可以不干保安,做我司机。&rdquo
我记得珍姐有个司机,叫小马,是个聋子,说话还有些结巴,经常跟我搭讪,简单的几句话,他能说上半小时。
小马每月只出来两次,每次都是空车出去,回来时车上载满了形形色色的女人,这些女人像待宰割的牛拉进了屠宰场,而她们却对此一无所知。
每次都是我打开古宅门,小马把车开进去,门关上前,我竟从车上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她们满怀希望的眼神,但当门彻底关上时,我已知道,她们的希望很快将变成绝望,因为一旦进了古宅,将永远没有了希望。
我用手语问珍姐:&ldquo我做你司机,小马做什么?&rdquo
&ldquo小马什么都不做,他死了。&rdquo珍姐面无表情地回答。
&ldquo你杀了他?&rdquo
珍姐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ldquo为什么杀他?&rdquo
&ldquo因为他跟你一样,想走。留下可以活,想走就必须死。&rdquo珍姐说这话时,嘴角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ldquo小徐,你现在是选留还是选走?&rdquo
我还有选的余地吗?当然选留。
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小马为什么冒死也要走?难道他在古宅里发现了什么?
二
第二天,我就搬进了古宅,接替我在古宅外做保安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也是个哑巴,好像还有点智障,跟我当年一样。
珍姐最喜欢用那种守口如瓶的智障少年做保安,可以严守古宅的秘密嘛。
但古宅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在古宅外守了十年,一直不知道这秘密是什么,心想,这次进了古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古宅里林立着许多小房子,锥形的,青砖白瓦,远远看去,像坟茔,坟里住着活人,每天都在哭,哭得让人心结。
我每月中旬和月底会随珍姐开车出去,其余时间都待在古宅里,珍姐让我负责古宅内的安保。
她说:&ldquo安保以前是小马做的,现在他死了,就由你来做。&rdquo
珍姐说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又继续说:&ldquo古宅后院,你一步都不许进,否则,你将成为第二个小马。&rdquo
我打了个寒战,连连点头,表示打死也不敢进后院。现在我终于知道小马的真正死因:他是违了珍姐的禁令,进了后院。
后院里有什么?
那里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死人才能知道,因为死人可以守口如瓶,活人则不可以,所以当小马知道了这个秘密后,他注定要成为死人。
我踮起脚尖,望向后院,隐隐看到后院的上空弥漫着阴森的鬼气,隐约还闻到死人的气息。
我猜想:后院里住的大概都是死人吧。
除了后院,还有一个地方不能进,就是那些青砖白瓦的小房子,每个小房子里住着一个女人,她们整日躲在房间里,紧闭房门,一直不停地哭泣。
我一直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每天都要哭?而且这里房子的瓦为什么全是白色的?
有时我在想,住在小房子里的女人的样子,是不是美若天仙?
一天早上,珍姐找到我,说有个房子的房门坏了,让我去修一下。我听后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次终于可以目睹那些女人的芳容了!
珍姐看出了我的心思,略带嘲讽地说:&ldquo小徐,你去之前,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别被那个女人吓到。&rdquo
我有些失望,进房前虽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进去后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女人的脸被丈夫的情人泼了硫酸,面目狰狞至极。
我只看了她一眼,就没再继续看,而是低着头修理房门,只是我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好像女人一直在盯着我的后背。
门修好后,我想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去,没想到那女人竟叫住了我:&ldquo你好,我叫刘静,请问今天是几号了?&rdquo
我没敢回头,背对着女人,伸出五个手指头,表示今天是五号了。
女人有些兴奋地说:&ldquo我在这儿已经待了五天了,再过九天,我就可以变漂亮了&hellip&hellip&rdquo
女人一直不停地在我身后自言自语,说自己变漂亮后将如何如何,而我则没心情听下去,只是朝她象征性地挥了挥手,算作告别,径直离开了房间。
那女人的面容己经被硫酸毁了,即使华佗再世,也不可能再让她变漂亮了吧。
然而有些时候,不可能总是不偏不倚地发生在我们身边。
14号时,珍姐又找到了我,说是那个女人的房门又坏了,让我再去修一下。
说心里话,我实在不愿再见到那个满脸疮痍的女人,但慑于珍姐的淫威,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进了房间后,我彻底惊住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柳叶眉,玲珑眼,婴儿面。简直像仙女下凡。我屏住呼吸,用手语问:&ldquo你是谁?&rdquo
&ldquo我是刘静,九天前,我们见过面。&rdquo女人望着我,莞尔一笑,笑得分外美丽。
女人的声音我很熟悉,的确是刘静的,可那天看到她还是满目疮痍,怎么现在却美若天仙,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怎么会变化这么快?
我还想继续问,没想到珍姐突然出现在了房前,我只能把问话塞进肚子里,安心修门,门修好后,我随珍姐离开了小房子。
路上,我用手语问珍姐:&ldquo刘静怎么变得这么美?&rdquo
珍姐没有回答我,只是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说:&ldquo今晚老实待在房里,别出来。&rdquo
我点了点头,没敢继续说话。
三
午夜,古宅里的哭泣声忽然停止了,我听见小房子的门全部开了,房里的女人全部走了出来,并排走进了古宅的后院,珍姐是最后一个进古宅的人,她进古宅前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后院的门。
那扇门就这么一直关着,直到天亮才开,开后,只有珍姐一个人从后院里出来。
珍姐出来后,径直朝我住的小屋走来,我立刻躲进被子里,装睡着。其实我一夜没合眼,一直在盯着后院,可惜,什么都没发现。
珍姐把我叫醒,说:&ldquo小徐,今天你开车,跟我出去一趟。&rdquo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跟珍姐去车库领了车。
车很有规律地在大街小巷来回穿梭,珍姐忽然喊停车,我立刻把车停在路边,珍姐说,在这儿等我,别乱走。我依旧顺从地点了点头。
约莫半个小时后,珍姐回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女人。
刀疤女人坐在离我驾驶座最近的座位上,然后珍姐说,小徐,开车,去田丰路。
我猛踩油门,车驶向了田丰路。
路上,我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偷瞥刀疤女人,发现她除了有块刀疤外,脸长得还算清秀可人。
刀疤女人看到我时不时偷瞥她,不禁羞涩地垂下了头,脸上闪过两抹红晕。
车到了田丰路,珍姐又下了车,我趁珍姐不在时,主动用手语跟刀疤女人搭讪,没想到的是,刀疤女人也是哑巴,她很乐意跟我聊天。
车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用挥舞的双手开启对方的心窗。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世上最美的语言竟是这无声的手语!
我们聊了很多,我知道她叫雪莲,自幼是孤儿,她脸上的刀疤是男友醉后发酒疯时,用匕首划伤的。
我用手语问她:&ldquo为什么要跟珍姐上这辆车?&rdquo
她用手语回答:&ldquo珍姐说,她可以把我脸上的刀疤去掉,而且还能让我变得比以前更漂亮。&rdquo
我的心咯噔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半小时后,珍姐回来了,她身后又跟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左半边脸上有块青红色胎记。我知道,这个女人一定跟雪莲一样,想除掉脸上的残疾,变得更加漂亮。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可她们忘了,变美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候,这代价是生命!
车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到日落西山,珍姐才对我说,小徐,回古宅吧。
我调整车头,驶向了古宅,此时,车里已经坐了二十五个脸上有残疾的女人,她们跟雪莲一样,都希望自己可以变漂亮。
可我不知,珍姐对她们许诺,让她们变漂亮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也不知道,珍姐用什么方法让她们变漂亮。
回到古宅,珍姐把那些女人分批送到了青砖白瓦的小房子里。
雪莲是最后一批被送走的,临别时她用手语问我: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我用手语告诉她:想见我时,就把房门弄坏,我修门时,你就可以见到我了。
雪莲兴奋地点了点头,脸颊上不知何时,飞上了几朵羞涩的彩云,我知道,这个女孩已然爱上了我,就像我从后视镜里偷瞥她时,一眼就爱上她一样。
爱情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你想它来时,它偏不来,不想它来时,它偏来。
我目送雪莲进了小房子,之所以目送,是因为珍姐不许我靠近跟着她。
雪莲走时,我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个小铁锥,这样可以更方便把门弄坏。
四
古宅里又响起了女人的哭泣声,她们开始没日没夜地哭,哭声几乎把我的耳朵震聋了。
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每天都要哭?好像一天不哭,就会死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了雪莲,她会不会也在哭?
一想到哭成泪人的雪莲,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
雪莲,我想见你,你怎么还不把门弄坏,弄坏了门,我就可以见你了。
也许情侣间都有心有灵犀的电磁感应,我第一天想见雪莲,第二天,珍姐就告诉我,雪莲的房门坏了,让我去修一下。
我背着修理包,屁颠屁颠地进了雪莲的房间,进去后,猛地一惊:雪莲真的变漂亮了,她脸上的刀疤已经完全消失了,五官显得错落有致,十分好看。
现在的雪莲跟三天前的雪莲判若两人,是什么改变了她?
我用手语问雪莲:&ldquo你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rdquo
雪莲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白色面具,用手语告诉我:&ldquo是这个面具让我变得漂亮的。&rdquo说完,雪莲戴上了那个面具。
望着那张面具,我忽然觉得它特狰狞特诡异,我对雪莲说:&ldquo别戴这个面具,我觉得它有问题。&rdquo
雪莲坚决地摇了摇头,说:&ldquo不戴怎么行?这可是我用泪换来的。&rdquo
&ldquo用泪换来的?&rdquo我不明白雪莲的意思。
雪莲继续用手语解释说:&ldquo珍姐说,这个面具可以让我变漂亮,不过戴上它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代价就是我必须每天不停地哭,而且还要哭出泪来。&rdquo
&ldquo为什么一定要哭出泪来?&rdquo我用手语问。
雪莲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雪莲摇头时,我看到她脖子上有颗红点在摇动,走近一看,是颗水晶珍珠,珍珠很小,珠心有个红点,心形,似乎会跳动。
&ldquo这颗水晶珍珠是哪来的?&rdquo我用手语问雪莲。
雪莲又摇摇头,用手语说:&ldquo我也不知道,这三天我一直在哭,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没留心有这颗水晶珍珠。&rdquo
我觉得这颗水晶珍珠分外蹊跷,让雪莲像往常一样哭两声,而且要哭出声来。雪莲虽不明白我为什么让她这么做,但还是照做了。
我看到雪莲脸上的泪珠好像受了某种磁力的吸引,纷纷沿雪莲的脸颊汇聚到那颗水晶珍珠上,最后跟水晶珍珠混成一体。
此时,水晶珍珠比刚才稍大了些,而珠心那个红点也更红了些。
我倒吸一口凉气,隐约猜出珍姐让雪莲一直哭个不停的原因了,原来她是为了&hellip&hellip
与雪莲分别前,我告诉她,三天后再把门弄坏,我再来看你。
雪莲深情地望着我,眼睛里满是不舍,她用手语问:&ldquo三天后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你吗?&rdquo
我没回答她,而是把她抱紧,用一个深吻告诉她:我一定会来的。
雪莲感动得一塌糊涂,泪如泉涌,泪珠很快又汇聚到水晶珍珠上,水晶珍珠变得更大了,珠心的那个红点变得更红了,我的笑也更灿烂了,灿烂的笑里隐藏着的,是张狰狞的脸&mdash&mdash那才是我的庐山真面目!
以后的几天里,我过得既平静又安分。平静,安分,这都是表面现象,是专给珍姐看的,我一直是个不平静的人,更是个不安分的人,一直都是。
小马的死,我多少应负点责任。
我之前说过,小马是珍姐的司机,我以前在古宅前当保安时,小马总爱跟我搭讪,搭讪的内容无非是关于古宅内的事,久而久之,我对古宅内部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但我想了解得更多,所以小马必须死,他死了我才能接替小马的位置,进古宅。
于是我鼓动小马去古宅的禁区,古宅后院,查个究竟。一开始小马不敢去,后来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小马真的去了后院。结果,小马死了,我又略施小计,进了古宅,成了珍姐的司机。
古宅的后院究竟有什么?
我怀着好奇的心,在午夜,趁珍姐熟睡时,偷偷溜进了后院,进去后打了个寒战。
从后院出来后,我抬头望了一眼那些小房子上的白瓦,不禁叹了口气:住在房里的女人要是知道那些白瓦是用那种东西做成的,还不全部被吓死!
五
三天后,珍姐找到了我,说雪莲的房门又坏了,让我再去修一下。
我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背着修理包,朝雪莲的小房子走去。
雪莲真是个好姑娘,上次我让她三天后再把门弄坏,她果真弄坏了。可惜,这么好的姑娘,很快要死了。
想到这儿,我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我并不爱雪莲,惟一爱的,是她身上仅存的剩余价值。
爱情就是这么残酷、自私,所以别信爱情,至少我不信。
推开雪莲的房门,我惊得不敢呼气,雪莲的模样完全变了,变成了:柳叶眉,玲珑眼,婴儿面。
这是刘静的脸,怎么长在了雪莲的脸上?
刘静,那个脸被硫酸毁容的女人,戴上那张白色的面具后,竟变得美若天仙。而雪莲,也因为那张白色面具,变得楚楚动人。只不过,雪莲的脸变了,变成了刘静的脸。
难道那张面具能让所有人的脸发生变化,变成一张统一模式的脸?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hellip&hellip
我突然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狰狞地笑了一下,雪莲看到我的狞笑后,后怕得倒退了几步。
我走上前去,紧紧抱住雪莲,在她耳边轻语道:&ldquo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rdquo
雪莲像受了极大的惊吓,立刻从我怀里挣脱出去,用诧异的眼神望着我。我朝她笑了笑说:&ldquo没错,我不是哑巴,从来都不是,我一直在装哑。&rdquo
不装哑,珍姐就信不过我,就不会让我做古宅的保安,我也就永远没有机会接近古宅。
我把雪莲搂在怀里,把我在古宅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我自己猜想到的,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雪莲,最后我用庄重的口吻对雪莲起誓: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雪莲紧紧地缩在我怀里,感动地大哭起来,然而,哭声在我把匕首刺进她的心脏时,瞬间停止了。
她圆睁着眼,躯体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呼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
雪莲死时,眼一直睁着,她死不瞑目。
其实白色面具的作用,我第一次进雪莲房里时,就猜出来了,只是还有些不确定,我今天再来雪莲房里,就是为了验证白色面具是否真有完全改变一个人容貌的能力,现在看来,它真有这个能力。
我之所以不再掩饰自己装哑的事实,而且还把自己在古宅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全部告诉雪莲,是因为我知道雪莲马上要死了。
对死人,无须保守秘密,因为死人向来守口如瓶,它们从不泄密。
我把雪莲脖子上的水晶珍珠摘了下来,她尸体的二分之一顷刻变成了白色粉末,我把白色粉末和余下的尸体一并藏在床下,然后我换上雪莲的衣服,戴上白色面具,每天模仿雪莲的声音,躲在房里哭,只不过我只干哭,从不流泪。
转眼到了月底。
午夜,我的房门被推开了,珍姐走了进来,此时我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雪莲模样,所以珍姐辨不出我是假雪莲。
她说:&ldquo跟我走,去后院。&rdquo
我像往常一样,顺从地点了点头,出了门,门外站着二十四个女人,她们的脸跟我的一模一样,像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们排成一排,我在末尾,随珍姐进到后院。
在院中,有一个白色的小山堆,山堆里弥散着死气。
珍姐坐在一个小黑屋前,她让女人们列成一排,依次从她身边走过。
女人们像中了迷药,对珍姐言听计从,不懂得反抗。
当第一个女人走到珍姐身旁时,珍姐抓住女人胸口上的水晶珍珠,用力一拉,水晶珍珠被拉了下来,而那个女人顷刻变成了白色粉末,散落在地上。接着,珍姐喊了一声,下一个。
第二个女人往前了一步,接替了第一个女人的位置,转瞬,第二个女人也变成了白色粉末&hellip&hellip
没有变成白色粉末的女人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似乎不懂得恐惧,也不知道死亡将至。
我知道那些女人为什么这么呆,因为她们的心已经没了。
水晶珍珠的珠心有个红点,心形,会跳动,其实那是女人的心,她们的眼泪汇聚成了水晶珍珠,而心,被水晶珍珠慢慢吞噬,最后变成了亡心人。
每颗水晶珍珠都价值连城,这就是珍姐让那些女人没日没夜哭的原因:为了得到更多更大的水晶珍珠。
眼泪是水晶珍珠的原材料,为了得到水晶珍珠,她们必须哭,而为了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哭,珍姐就用可以让她们变漂亮的白色面具做诱饵。
可惜那些女人不知,当她们变得绝世美艳之日,也就是她们亡心之时。
没有心的人死时,躯体将变成白色粉末,后院中央的那个白色小山堆,就是白色粉末堆积而成的。
女人们住的小房子上的白瓦,也是由白色粉末砌成的。
前面的女人们都变成了粉末,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珍姐把挂在我胸口上的水晶珍珠拉了下来,但我并没变成白色粉末,而是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
&ldquo你怎么没变成粉末?&rdquo珍姐不解地问。
&ldquo因为我从没流过泪,不流泪,就不会变成粉末。&rdquo说完,我趁珍姐不备,把匕首插进了她的心脏。
六
我千方百计混进古宅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那些价值连城的水晶珍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之常情。
我曾答应过雪莲,一定要带她离开古宅,现在是我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我去了雪莲生前住的小房子,从床下取出了雪莲的尸体和那些从她尸体上掉下来的白色粉末,放进了车里,然后把她送出了古宅,安葬在一个风水极佳的公墓里。
回来时,我看到了那个接替我在古宅外做安保的小保安:十五岁,哑巴,有点智障的样子,跟当年的我一模一样。
从他身上,我似乎看到到了自己的影子,表面安分,内心贪婪。
看到他,我忽然生出一种危机感:我怕十年后,这个小保安会像现在的我一样,混进古宅,伪装成女人,杀死古宅的主人。
于是我决定试探一下他,我佯装十分气愤的样子,质问他:&ldquo你到底是不是哑巴?我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rdquo
小保安惶恐地睁大眼睛,手不停地在空中乱舞,竭力解释自己是从娘胎里出来时声带就坏了,从没说过话。
我有些信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继续装作气愤的样子,质问:&ldquo胡说八道,我已经查过了,你根本不是哑巴,你为什么要骗我?&rdquo
小保安的脸吓得煞白,他看了我一眼,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喊:&ldquo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想发大财&hellip&hellip&rdquo
天啊,他真不是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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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古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