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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其一》

发布时间:2022-01-07 13:36:31

分类:古风词韵发布者:陌颜
古風其一 - 李白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
王風委蔓草,戰國多荊榛。
龍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
正聲何微茫,哀怨起騷人。
揚馬激頹波,開流蕩無垠。
廢興雖萬變,憲章亦已淪。
自從建安來,绮麗不足珍。
聖代複元古,垂衣貴清真。
群才屬休明,乘運共躍鱗。
文質相炳煥,衆星羅秋旻。
我志在删述,垂輝映千春。
希聖如有立,絕筆于獲麟。  宋朝程颢曾把《論語》的文章比做玉,《孟子》的文章比做水晶,認爲前者溫潤,而後者明銳。一般說來,李白的詩偏于明銳而有鋒芒的一路,但這首詩卻氣息溫潤,節奏和緩,真正做到了“大雅”的風度。
  開首二句“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是全詩的綱領,第一句統攝“王風委蔓草”到“绮麗不足珍”,第二句統攝“聖代複元古”到最後“絕筆于獲麟”。這樣開門見山,分寫兩扇,完全是堂堂正正的筆仗。這兩句雖則隻有十個字,可是感慨無窮。這裏的“大雅”并不是指詩經中的《大雅》,而是泛指雅正之聲。雅聲久矣不起,這是正面的意思,是一層。然則誰能興起呢?當今之世,舍我其誰?落出“吾”字,表出詩人的抱負,這是第二層。可是詩人這時候,已非少壯,而是如孔子自歎一樣“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複夢見周公”,即使能施展抱負,也已來日無多了,這是第三層。何況茫茫天壤,知我者誰?這一腔抱負,究竟向誰展示、呈獻呢?這是第四層。這四層轉折,一層深一層,一唱三歎,感慨蒼涼,而語氣卻又渾然閑雅,不露郁勃牢騷,确是五言古詩的正統風度。
  首兩句點明正意以後,第三句起,就抒寫“大雅久不作”了。春秋而後,以關雎麟趾王者之風爲代表的詩三百篇已委棄于草莽之中,到了戰國,蔓草更發展爲遍地荊棘。三家分晉,七雄争強,虎鬥龍争直到狂秦。四句一路順叙下來,托出首句的“久”字,但如再順叙下去,文氣就未免平衍了,所以“正聲何微茫”一句,用頓宕的問歎,轉一口氣。“正聲”即是“大雅”,“何微茫”即是“久不作”,一面回應上文,一面反跌下句的”哀怨起騷人”。《詩經》本有“哀而不傷,怨而不怒”的說法,這裏把屈原宋玉,歸之于哀怨,言外之意,還是留正聲于微茫一脈之中。屈宋都是七雄中楚國的詩人,論時代在秦以前,這裏逆插一句,作爲補叙,文勢不平。于是再用順叙談到漢朝,“揚馬激頹波,開流蕩無垠”,說明揚雄、司馬相如,繼楚辭之後,在文風頹靡之中,激起中流,可是流弊所及,正如班固《漢書·藝文志·詩賦略》中所說:“競爲侈靡闳衍之辭,沒其風喻之義”,和梁劉勰《文心雕龍·辨騷篇》所說“揚馬沿波而得奇”一樣,蕩而不返,開出無邊的末流。詩人寫到這裏,不能象帳冊一般一筆一筆開列下去了。于是概括性地總束一下,“廢興雖萬變,憲章亦已淪”,說明以後的變化雖多,但文章法度,總已淪喪。尤其“自從建安來”,三曹七子之後,更是“绮麗不足珍”,這與《文心雕龍·明詩篇》所說:“晉世群才,稍入輕绮”,“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大意相近。詩人反對绮麗侈靡,崇尚清真自然的文藝主張是顯而易見的。詩寫到這裏,自從春秋戰國直到陳隋,去古不可謂不遠,寫足了“大雅久不作”句中的“久”字,于是掉轉筆來,發揮“吾衰竟誰陳”了。
  “聖代複元古,垂衣貴清真,群才屬休明,乘運共躍鱗,文質相炳煥,衆星羅秋旻”,這六句鋪叙唐代的文運,詩人故弄狡狯,其實半是假話。唐代是近體律絕詩新興的時代,何嘗有所謂“複元古”?唐太宗以馬上得天下,高宗、中、睿之間,曆經武後、韋後之變,又何嘗有所謂垂衣裳無爲而治天下?王、楊、盧、駱、沈、宋的詩,雖各有勝處,但用“清真”兩字,也隻是李白個人的說法,而不足以代表初盛唐的風格。文才處休明之世,乘時運而飛躍,有如鯉魚踴躍于龍門,繁星羅布于秋天。這裏寫唐代的進士科,比較真實,但唐代主要以詩賦取士,文勝于質,又何嘗有所謂“文質相炳煥”?這些還是枝節的問題,如果唐朝統治者真能如李白這六句詩所寫的那樣,李白應該早就複興“大雅”,重振“正聲”,何至于“吾衰竟誰陳”呢?這六句與“吾衰竟誰陳”之間的矛盾,說明了詩人這六句是故布疑局,故意地正反相形的。所以下文從“衆星”中躍出“吾”來,用孔子“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話,申說自己已無創作之意,隻有把“廢興萬變”之中的那些作品,象孔子删詩一般,把它整理一下,去蕪存菁罷了,這樣庶幾還可以“垂輝映千春”。可是孔子畢竟不是僅僅删述而已,贊周易、删詩書、定禮樂之外,最後還是作了流傳千載的《春秋》,直到哀公十四年獵獲麒麟時才絕筆。詩人的抱負,亦正是如此。最後兩句,從“吾衰竟誰陳”,“我志在删述”的較消沉的想法,又一躍而起,以“希聖如有立,絕筆于獲麟”的斬截之辭,來反振全詩,表示願意盡有生之年,努力在文學上有所建樹。詩人以開創一代詩風爲己任,自比孔子,正說明他對自己期許很高。這一“立”字又遙遙與起句的“作”字呼應,氣足神完,于是乎“大雅”又“作”了。
  由于這首詩的主意在複振大雅之聲,所以詩人在寫作時,其胸襟風度,也一味的大雅君子之風,不能駿發飄逸,也不能郁勃牢騷,完全用中鋒正筆。因此,即使在“吾衰竟誰陳”的慨歎之中,對當代有所不滿,而隻能以“聖代複元古”等六句正面頌揚之辭,來微露矛盾之意,這并非詩人故作違心之論,而是寫這首詩的立場使然。千古以來,對此詩都是順口随便讀過,未嘗抉出其矛盾之處的用心所在,未免辜負了詩人當時以此詩冠全集卷首的苦心了。
  全詩一韻到底,音節安雅中和。最後兩句,由于立意的堅決,音調也不自覺地緊急起來,“立”、“絕”、“筆”三個入聲字,湊巧排列在一起,無意中聲意相配,構成了斬釘截鐵的壓軸。
(沈熙乾)【作品評述古風其一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
王風委蔓草,戰國多荊榛。
龍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
正聲何微茫,哀怨起騷人。
揚馬激頹波,開流蕩無垠。
廢興雖萬變,憲章亦已淪。
自從建安來,绮麗不足珍。
聖代複元古,垂衣貴清真。
群才屬休明,乘運共躍鱗。
文質相炳煥,衆星羅秋旻。
我志在删述,垂輝映千春。
希聖如有立,絕筆于獲麟。
古风其一 - 李白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
王风委蔓草,战国多荆榛。
龙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
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
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
废兴虽万变,宪章亦已沦。
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
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
群才属休明,乘运共跃鳞。
文质相炳焕,众星罗秋旻。
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
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  宋朝程颢曾把《论语》的文章比做玉,《孟子》的文章比做水晶认为前者温润,而后者明锐。一般说来,李白的诗偏于明锐而有锋芒的一路,但这首诗却气息温润,节奏和缓,真正做到了“大雅”的风度。
  开首二句“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是全诗的纲领,第一句统摄“王风委蔓草”到“绮丽不足珍”,第二句统摄“圣代复元古”到最后“绝笔于获麟”。这样开门见山,分写两扇,完全是堂堂正正的笔仗。这两句虽则只有十个字,可是感慨无穷。这里的“大雅”并不是指诗经中的《大雅》,而是泛指雅正之声。雅声久矣不起,这是正面的意思,是一层。然则谁能兴起呢?当今之世,舍我其谁?落出“吾”字,表出诗人的抱负,这是第二层。可是诗人这时候,已非少壮,而是如孔子自叹一样“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即使能施展抱负,也已来日无多了,这是第三层。何况茫茫天壤,知我者谁?这一腔抱负,究竟向谁展示、呈献呢?这是第四层。这四层转折,一层深一层,一唱三叹,感慨苍凉,而语气却又浑然闲雅,不露郁勃牢骚,确是五言古诗的正统风度。
  首两句点明正意以后,第三句起,就抒写“大雅久不作”了。春秋而后,以关雎麟趾王者之风为代表的诗三百篇已委弃于草莽之中,到了战国,蔓草更发展为遍地荆棘。三家分晋,七雄争强,虎斗龙争直到狂秦。四句一路顺叙下来,托出首句的“久”字,但如再顺叙下去,文气就未免平衍了,所以“正声何微茫”一句,用顿宕的问叹,转一口气。“正声”即是“大雅”,“何微茫”即是“久不作”,一面回应上文,一面反跌下句的”哀怨起骚人”。《诗经》本有“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说法,这里把屈原宋玉,归之于哀怨,言外之意,还是留正声于微茫一脉之中。屈宋都是七雄中楚国的诗人,论时代在秦以前,这里逆插一句,作为补叙,文势不平。于是再用顺叙谈到汉朝,“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说明扬雄、司马相如,继楚辞之后,在文风颓靡之中,激起中流,可是流弊所及,正如班固《汉书·艺文志·诗赋略》中所说:“竞为侈靡闳衍之辞,没其风喻之义”,和梁刘勰《文心雕龙·辨骚篇》所说“扬马沿波而得奇”一样,荡而不返,开出无边的末流。诗人写到这里,不能象帐册一般一笔一笔开列下去了。于是概括性地总束一下,“废兴虽万变,宪章亦已沦”,说明以后的变化虽多,但文章法度,总已沦丧。尤其“自从建安来”,三曹七子之后,更是“绮丽不足珍”,这与《文心雕龙·明诗篇》所说:“晋世群才,稍入轻绮”,“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大意相近。诗人反对绮丽侈靡,崇尚清真自然的文艺主张是显而易见的。诗写到这里,自从春秋战国直到陈隋,去古不可谓不远,写足了“大雅久不作”句中的“久”字,于是掉转笔来,发挥“吾衰竟谁陈”了。
  “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群才属休明,乘运共跃鳞,文质相炳焕,众星罗秋旻”,这六句铺叙唐代的文运,诗人故弄狡狯,其实半是假话。唐代是近体律绝诗新兴的时代,何尝有所谓“复元古”?唐太宗以马上得天下,高宗、中、睿之间,历经武后、韦后之变,又何尝有所谓垂衣裳无为而治天下?王、杨、卢、骆、沈、宋的诗,虽各有胜处,但用“清真”两字,也只是李白个人的说法,而不足以代表初盛唐的风格。文才处休明之世,乘时运而飞跃,有如鲤鱼踊跃于龙门,繁星罗布于秋天。这里写唐代的进士科,比较真实,但唐代主要以诗赋取士,文胜于质,又何尝有所谓“文质相炳焕”?这些还是枝节的问题,如果唐朝统治者真能如李白这六句诗所写的那样,李白应该早就复兴“大雅”,重振“正声”,何至于“吾衰竟谁陈”呢?这六句与“吾衰竟谁陈”之间的矛盾,说明了诗人这六句是故布疑局,故意地正反相形的。所以下文从“众星”中跃出“吾”来,用孔子“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话,申说自己已无创作之意,只有把“废兴万变”之中的那些作品,象孔子删诗一般,把它整理一下,去芜存菁罢了,这样庶几还可以“垂辉映千春”。可是孔子毕竟不是仅仅删述而已,赞周易、删诗书、定礼乐之外,最后还是作了流传千载的《春秋》,直到哀公十四年猎获麒麟时才绝笔。诗人的抱负,亦正是如此。最后两句,从“吾衰竟谁陈”,“我志在删述”的较消沉的想法,又一跃而起,以“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的斩截之辞,来反振全诗,表示愿意尽有生之年,努力在文学上有所建树。诗人以开创一代诗风为己任,自比孔子,正说明他对自己期许很高。这一“立”字又遥遥与起句的“作”字呼应,气足神完,于是乎“大雅”又“作”了。
  由于这首诗的主意在复振大雅之声,所以诗人在写作时,其胸襟风度,也一味的大雅君子之风,不能骏发飘逸,也不能郁勃牢骚,完全用中锋正笔。因此,即使在“吾衰竟谁陈”的慨叹之中,对当代有所不满,而只能以“圣代复元古”等六句正面颂扬之辞,来微露矛盾之意,这并非诗人故作违心之论,而是写这首诗的立场使然。千古以来,对此诗都是顺口随便读过,未尝抉出其矛盾之处的用心所在,未免辜负了诗人当时以此诗冠全集卷首的苦心了。
  全诗一韵到底,音节安雅中和。最后两句,由于立意的坚决,音调也不自觉地紧急起来,“立”、“绝”、“笔”三个入声字,凑巧排列在一起,无意中声意相配,构成了斩钉截铁的压轴。
(沈熙乾)【作品评述古风其一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
王风委蔓草,战国多荆榛。
龙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
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
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
废兴虽万变,宪章亦已沦。
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
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
群才属休明,乘运共跃鳞。
文质相炳焕,众星罗秋旻。
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
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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