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5-08-06 11:45:38
在一株老樹的裂縫裏有好幾隻蜥蜴在活潑地跑着。它們彼此都很了解,因爲它們講着同樣的蜥蜴語。
“嗨,住在老妖精山上的那些家夥號叫得才厲害呢!”一隻蜥蜴說,“他們的鬧聲把我弄得兩整夜合不上眼睛。這簡直跟躺在床上害牙痛差不多,因爲我橫豎是睡不着的!”
“那兒一定有什麽事情!”另一隻蜥蜴說。“他們把那座山用四根紅柱子支起來,一直支到雞叫爲止。這座山算是痛痛快快地通了一次風;那些女妖還學會了像跺腳這類的新舞步呢。那兒一定有什麽事情!”
“對,我剛才還跟我認識的一位蚯蚓談起過這件事,”第二隻蜥蜴說。“這位蚯蚓是直接從山裏來的——他晝夜都在那山裏翻土。他聽到了許多事情。可憐的東西,他的眼睛看不見東西,可是他卻知道怎樣摸路和聽别人談話。妖山上的人正在等待一些客人到來——一些有名望的客人。不過這些客人究竟是誰,蚯蚓可不願意說出來——也許他真的不知道。所有的鬼火都得到了通知,要舉行一個他們所謂的火炬遊行。他們已經把金銀器皿——這些東西他們山裏有的是——擦得煥然一新,并且在月光下擺出來啦!”
“那些客人可能是誰呢?”所有的蜥蜴一齊問。“那兒在發生什麽事情呢!聽呀,多麽鬧!多麽吵!”
正在這時候,妖山開了。一位老妖小姐①急急忙忙地走出來。她的衣服穿得倒蠻整齊,可就是沒有背。她是老妖王的管家娘娘,也是他的一個遠房親戚。她的額角上戴着一顆心形的琥珀。她的一雙腿動得真夠快:得!得!嗨,她才會走呢!她一口氣走到住在沼澤地上的夜烏鴉那兒去。
“請你到妖山上去,今晚就去,”她說。“不過先請你幫幫忙,把這些請帖送出去好嗎?您自己既然無家可管,你總得做點事情呀!我們今天有幾個非常了不起的客人——很重要的魔法師。老國王也希望借這個機會排場一下!”
“究竟要請一些什麽客人呢?”夜烏鴉問。
“嗳,誰都可以來參加這個盛大的跳舞會,甚至人都可以來——隻要他們能在睡夢中講話,或者能懂一點我們所做的事情。不過參加第一次宴會的人可要挑選一下;我們隻能請最有名的人。我曾經跟妖王争論過一次,因爲我堅持我們連鬼怪也不能請。我們得先請海人和他的一些女兒。他們一定很喜歡來拜訪幹燥的陸地的。不過他們得有一塊潮濕的石頭,或者比這更好的東西,當做座位;我想這樣他們就不好意思拒絕不來了。我們也可以請那些長有尾巴的頭等魔鬼、河人和小妖精來。我想我們也不應該忘記墓豬、整馬和教堂的小鬼②。事實上他們都是教會的一部分,跟我們這些人沒有關系。但是那也不過是他們的職務,他們跟我們的來往很密切,常常拜訪我們!”
“好極了!”夜烏鴉說,接着他就拿着請帖飛走了。
女妖們已經在妖山上跳起舞來了。她們披着霧氣和月光織成的長圍脖跳。凡是喜歡披這種東西的人,跳起來倒是蠻好看的。妖山的正中央是一個裝飾得整整齊齊的大客廳。它的地板用月光洗過一次,它的牆用巫婆的蠟油擦過一番,因此它們就好像擺在燈面前的郁金香花瓣似的,射出光輝。廚房裏全是烤青蛙、蛇皮色的小孩子的手指、毒菌絲拌的涼菜、濕耗子鼻、毒胡蘿蔔等;還要沼澤地裏巫婆熬的麥酒③和從墳窖裏取來的亮晶晶的硝石酒。所有的菜都非常實在,甜菜中包括生了鏽的指甲和教堂窗玻璃碎片這幾個菜。
老妖王用石筆把他的金王冠擦亮。這是一根小學六年級用的石筆,而老妖王得到一根六年級用的石筆是很不容易的!他的睡房裏挂着幔帳,而這幔帳是用蝸牛的分泌物粘在一起的。是的,那裏面傳出一陣吱吱喳喳的聲音。
“現在我們要焚一點馬尾和豬鬃,當做香燒;這樣,我想我的工作可算是做完了!”老妖小姐說。
“親愛的爸爸!”最小的女兒說,“我現在可不可以知道,我們最名貴的客人是些什麽人呢?”
“嗯,”他說,“我想我現在不得不公開宣布了!我有兩個女兒應該準備結婚!她們兩個人必須結婚。挪威的那位老地精将要帶着他的兩個少爺到來——他們每人要找一個妻子。這位老地精住在老杜伏爾山中,他有好幾座用花崗石築的宮堡,還有一個誰都想象不到的好金礦。這位老地精是一個地道的、正直的挪威人,他老是那麽直爽和高興。在我跟他碰杯結爲兄弟以前,我老早就認識他。他讨太太的時候到這兒來過。現在她已經死了。她是莫恩岩石王的女兒。真是像俗話所說的,他在白垩岩上讨太太④。啊,我多麽想看看這位挪威的地精啊!他的孩子據說是相當粗野的年輕人,不過這句話可能說得不公平。他們到年紀大一點就會變好的。我倒要看看,你們怎樣把他們教得懂事一點。”
“他們什麽時候到來呢?”一個女兒問。
“這要看風色和天氣而定,”老妖王說,“他們總是找經濟的辦法旅行的!他們總是等機會坐船來。我倒希望他們經過瑞典來,不過那個老家夥不是這麽想法!他趕不上時代——這點我不贊成!”
這時有兩顆鬼火跳過來了。這一個跳得比另一個快,因此快的那一個就先到。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他們大聲叫着。
“快把我的王冠拿來,我要站進月光裏去!”老妖王說。
幾個女兒把她們的長圍脖拉開,把腰一直彎到地上。
杜伏爾的老地精就站在他們面前。他的頭上戴着堅硬的冰柱和光滑的松球做成的王冠;此外,他還穿着熊皮大衣和滑雪的靴子。他的兒子恰恰相反,脖子上什麽也沒有圍,褲子上也沒有吊帶,因爲他們都是很結實的人。
“這就是那個土堆嗎?”最年輕的孩子指着妖山問。“我們在挪威把這種東西叫做土坑。”
“孩子!”老頭子說,“土坑向下窪,土堆向上凸,你的腦袋上沒有長眼睛嗎?”
他們說他們在這兒惟一感到驚奇的事情是,他們懂得這兒的語言。
“不要在這兒鬧笑話吧!”老頭兒說,“否則别人以爲你們是鄉巴佬!”
他們走進妖山。這兒的客人的确都是上流人物,而且在這樣短促的時間内就都請來了。人們很可能相信他們是風吹到一起的。每個客人的座位都是安排得既舒服而又得體。海人的席位是安排在一個水盆裏,因此他們說,他們簡直像在家裏一樣舒服。每人都很有禮貌,隻是那兩個小地精例外。他們把腿跷到桌子上,但是他們卻以爲這很适合他們的身份!
“把腳從盤子上拿開!”老地精說。他們接受了這個忠告,可并不是馬上就改。他們用松球在小姐們身上呵癢;他們爲了自己的舒服,把靴子脫下來叫小姐們拿着。不過他們的爸爸——那個老地精——跟他們完全兩樣。他以生動的神情描述着挪威的那些石山是怎樣莊嚴,那些濺着白泡沫的瀑布怎樣發出雷轟或風琴般的聲音。他叙述鲑魚一聽到水精彈起金豎琴時就怎樣逆流而上。他談起在明朗的冬夜裏,雪橇的鈴是怎樣叮當叮當地響,孩子們怎樣舉着火把在光滑的冰上跑,怎樣把冰照得透亮,使冰底下的魚兒在他們的腳下吓得亂竄。的确,他講得有聲有色,在座的人簡直好像親眼見過和親耳聽過似的:好像看見鋸木廠在怎樣鋸木料,男子和女子在怎樣唱歌和跳挪威的“哈鈴舞”。嘩啦!這個老地精出乎意料地在老妖小姐的臉上接了一個響亮的“舅舅吻”⑤。這才算得是一個吻呢!不過他們并不是親戚。
現在妖小姐們要跳舞了。她們跳普通步子,也跳蹬腳的步子。這兩種步子對她們都很适合。接着她們就跳一種很藝術的舞——她們也把它叫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舞。乖乖!她們的腿動得才靈活呢!你簡直分不出來,哪裏是開頭,哪裏是結尾;你也看不清楚,哪裏是手臂,哪裏是腿。它們簡直像刨花一樣,攪混得亂七八糟。她們跳得團團轉,把“整馬”弄得頭昏腦漲,不得不退下桌子。
“噓噓!”老地精說,“這才算得是一回大腿的迷人舞呢!不過,她們除了跳舞、伸伸腿和扇起一陣旋風以外,還能做什麽呢?”
“你等着瞧吧!”妖王說。
于是他把最小的女兒喊出來。她輕盈和幹淨得像月光一樣;她是所有姊妹之中最嬌嫩的一位。她把一根白色的木栓放在嘴裏,馬上她就不見了——這就是她的魔法。
不過老地精說,他倒不希望自己的太太有這樣一套本領。他也不認爲他的兒子喜歡這套本領。
第二個女兒可以跟自己并排走,好像她有一個影子似的——但是山精是沒有影子的。
第三個女兒有一套完全不同的本領。她在沼澤女人的酒房裏學習過,所以她知道怎樣用螢火蟲在接骨木樹樁上擦出油來。
“她可以成爲一個很好的家庭主婦!”老地精說。他對她擠了擠眼睛代替敬酒,因爲他不願意喝酒太多。
現在第四個妖姑娘來了。她有一架很大的金豎琴。她彈第一下的時候,所有的人就都得照她的意思動作。
“這是一個危險的女人!”老地精說。不過他的兩位少爺都已從山裏走出來,因爲她們已經感到膩了。
“下一位小姐能夠做什麽呢?”老地精問。
“我已經學會了怎樣愛挪威人!”她說,“如果我不能到挪威去,我就永遠不結婚!”
不過最小的那個女兒低聲對老地精說:“這是因爲她曾經聽過一支挪威歌的緣故。歌裏說,當世界滅亡的時候,挪威的石崖将會仍然作爲紀念碑而存在。所以她希望到挪威去,因爲她害怕滅亡。”
“呵!呵!”老地精說,“這倒是說的心坎裏的話!最後的第七個小姐能夠做什麽呢?”
“第七位頭上還有第六位呀!”妖王說,因爲她不會計算數字。可是那第六位小姐卻姗姗地不願意出來。
“我隻能對人講真話!”她說,“誰也不理我,而我做我的壽衣已經夠忙的了!”
這時第七位,也是最後的一位,走出來了。她能夠做什麽呢?她能講故事——要她講多少就能講多少。
“這是我的五個指頭?”老地精說。“把每個指頭編一個故事吧!”
這位姑娘托起他的手腕,她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它戴着一個戒指,好像它知道有人快要訂婚似的,當她講到“金火”的時候,老地精說,“把你握着的東西捏緊吧,這隻手就是你的!我要讨你做太太!”
妖姑娘說,“‘金火’和‘比爾——玩朋友’⑥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留到冬天再講給我聽吧!”老地精說。“那時我們還可以聽聽關于松樹的故事,赤楊的故事,山妖送禮的故事和寒霜的故事!你可以盡量講故事,因爲那兒還沒有人會這一套!那時我們可以坐在石室裏,燒起松木來烤火,用古代挪威國王的角形金杯盛蜜酒喝——山精送了兩個這樣的酒杯給我!我們坐在一起,加爾波⑦将會來拜訪我們,他将對你唱着關于山中牧女的歌。那才快樂呢。鲑魚在瀑布裏跳躍,撞着石壁,但是卻鑽不進去!嗨,住在親愛的老挪威才痛快呢!但是那兩個孩子到什麽地方去了?”
是的,那兩個孩子到什麽地方去了呢?他們在田野裏奔跑,把那些好心好意準備來參加火炬遊行的鬼火都吹走了。
“你們居然這樣胡鬧!”老地精說,“我爲你們找到了一個母親。現在你們也可以在這些姨媽中挑一個呀!”
不過少爺說,他們喜歡發表演說,爲友情幹杯,但是沒有心情讨太太。因此他們就發表演說,爲友情幹杯,而且還把杯子套在手指尖上,表示他們真正喝幹了。他們脫下上衣倒在桌子上呼呼地睡起來,因爲他們不願意講什麽客套。但是老地精跟他的年輕夫人在房裏跳得團團轉,而且還交換靴子,因爲交換靴子比交換戒指好。
“現在雞叫了!”管家的老妖姑娘說。“我們現在要把窗扉關上,免得太陽烤着我們!”
這樣,妖山就關上了。
不過外面的那四隻蜥蜴在樹的裂口裏跑上跑下。這個對那個說:“啊,我喜歡那個挪威的老地精!”
“我更喜歡他的幾個孩子!”蚯蚓說。不過,可憐的東西,他什麽也看不見。
----------------------------------
①原文是Elverpige,據丹麥的傳說,老妖小姐像一個假面具,前面很好看,後面則是空的。
②根據丹麥的古老迷信,每次建造一個教堂的時候,地下就要活埋一匹馬。凡是一個人要死,這匹馬就用三隻腿在夜裏走到他家裏來。有些教堂活埋一隻豬。這隻豬的魂魄叫做“墓豬”。“教堂小鬼”(Kirkegrimen)專門看守墓地;他懲罰侵害墓地的人。
③根據丹麥的傳說,沼澤地上住着一個巫婆。她天天在熬麥酒。天下霧就是她熬酒時冒出來的水蒸氣。
④這是丹麥的一個成語:“白垩岩上讨太太”(Han tog sin kone paa krjd),即“不費一文讨太太”的意思。
⑤原文是Morbroder-Smadsk,意義不明。許多其他文字的譯者幹脆把它譯成“一個吻”。大概這種吻是親戚之間的一種表示親熱的吻,沒有任何其他的意義。
⑥這兒是雙關的意思,根據歐洲的習慣,把手交給誰,即答應跟誰訂婚的意思。
⑦這是挪威傳說中的一種善良的田野妖精。
在一株老树的裂缝里有好几只蜥蜴在活泼地跑着。它们彼此都很了解,因为它们讲着同样的蜥蜴语。
“嗨,住在老妖精山上的那些家伙号叫得才厉害呢!”一只蜥蜴说,“他们的闹声把我弄得两整夜合不上眼睛。这简直跟躺在床上害牙痛差不多,因为我横竖是睡不着的!”
“那儿一定有什么事情!”另一只蜥蜴说。“他们把那座山用四根红柱子支起来,一直支到鸡叫为止。这座山算是痛痛快快地通了一次风;那些女妖还学会了像跺脚这类的新舞步呢。那儿一定有什么事情!”
“对,我刚才还跟我认识的一位蚯蚓谈起过这件事,”第二只蜥蜴说。“这位蚯蚓是直接从山里来的——他昼夜都在那山里翻土。他听到了许多事情。可怜的东西,他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可是他却知道怎样摸路和听别人谈话。妖山上的人正在等待一些客人到来——一些有名望的客人。不过这些客人究竟是谁,蚯蚓可不愿意说出来——也许他真的不知道。所有的鬼火都得到了通知,要举行一个他们所谓的火炬游行。他们已经把金银器皿——这些东西他们山里有的是——擦得焕然一新,并且在月光下摆出来啦!”
“那些客人可能是谁呢?”所有的蜥蜴一齐问。“那儿在发生什么事情呢!听呀,多么闹!多么吵!”
正在这时候,妖山开了。一位老妖小姐①急急忙忙地走出来。她的衣服穿得倒蛮整齐,可就是没有背。她是老妖王的管家娘娘,也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她的额角上戴着一颗心形的琥珀。她的一双腿动得真够快:得!得!嗨,她才会走呢!她一口气走到住在沼泽地上的夜乌鸦那儿去。
“请你到妖山上去,今晚就去,”她说。“不过先请你帮帮忙,把这些请帖送出去好吗?您自己既然无家可管,你总得做点事情呀!我们今天有几个非常了不起的客人——很重要的魔法师。老国王也希望借这个机会排场一下!”
“究竟要请一些什么客人呢?”夜乌鸦问。
“嗳,谁都可以来参加这个盛大的跳舞会,甚至人都可以来——只要他们能在睡梦中讲话,或者能懂一点我们所做的事情。不过参加第一次宴会的人可要挑选一下;我们只能请最有名的人。我曾经跟妖王争论过一次,因为我坚持我们连鬼怪也不能请。我们得先请海人和他的一些女儿。他们一定很喜欢来拜访干燥的陆地的。不过他们得有一块潮湿的石头,或者比这更好的东西,当做座位;我想这样他们就不好意思拒绝不来了。我们也可以请那些长有尾巴的头等魔鬼、河人和小妖精来。我想我们也不应该忘记墓猪、整马和教堂的小鬼②。事实上他们都是教会的一部分,跟我们这些人没有关系。但是那也不过是他们的职务,他们跟我们的来往很密切,常常拜访我们!”
女妖们已经在妖山上跳起舞来了。她们披着雾气和月光织成的长围脖跳。凡是喜欢披这种东西的人,跳起来倒是蛮好看的。妖山的正中央是一个装饰得整整齐齐的大客厅。它的地板用月光洗过一次,它的墙用巫婆的蜡油擦过一番,因此它们就好像摆在灯面前的郁金香花瓣似的,射出光辉。厨房里全是烤青蛙、蛇皮色的小孩子的手指、毒菌丝拌的凉菜、湿耗子鼻、毒胡萝卜等;还要沼泽地里巫婆熬的麦酒③和从坟窖里取来的亮晶晶的硝石酒。所有的菜都非常实在,甜菜中包括生了锈的指甲和教堂窗玻璃碎片这几个菜。
老妖王用石笔把他的金王冠擦亮。这是一根小学六年级用的石笔,而老妖王得到一根六年级用的石笔是很不容易的!他的睡房里挂着幔帐,而这幔帐是用蜗牛的分泌物粘在一起的。是的,那里面传出一阵吱吱喳喳的声音。
“现在我们要焚一点马尾和猪鬃,当做香烧;这样,我想我的工作可算是做完了!”老妖小姐说。
“亲爱的爸爸!”最小的女儿说,“我现在可不可以知道,我们最名贵的客人是些什么人呢?”
“嗯,”他说,“我想我现在不得不公开宣布了!我有两个女儿应该准备结婚!她们两个人必须结婚。挪威的那位老地精将要带着他的两个少爷到来——他们每人要找一个妻子。这位老地精住在老杜伏尔山中,他有好几座用花岗石筑的宫堡,还有一个谁都想象不到的好金矿。这位老地精是一个地道的、正直的挪威人,他老是那么直爽和高兴。在我跟他碰杯结为兄弟以前,我老早就认识他。他讨太太的时候到这儿来过。现在她已经死了。她是莫恩岩石王的女儿。真是像俗话所说的,他在白垩岩上讨太太④。啊,我多么想看看这位挪威的地精啊!他的孩子据说是相当粗野的年轻人,不过这句话可能说得不公平。他们到年纪大一点就会变好的。我倒要看看,你们怎样把他们教得懂事一点。”
“他们什么时候到来呢?”一个女儿问。
“这要看风色和天气而定,”老妖王说,“他们总是找经济的办法旅行的!他们总是等机会坐船来。我倒希望他们经过瑞典来,不过那个老家伙不是这么想法!他赶不上时代——这点我不赞成!”
这时有两颗鬼火跳过来了。这一个跳得比另一个快,因此快的那一个就先到。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他们大声叫着。
“快把我的王冠拿来,我要站进月光里去!”老妖王说。
几个女儿把她们的长围脖拉开,把腰一直弯到地上。
杜伏尔的老地精就站在他们面前。他的头上戴着坚硬的冰柱和光滑的松球做成的王冠;此外,他还穿着熊皮大衣和滑雪的靴子。他的儿子恰恰相反,脖子上什么也没有围,裤子上也没有吊带,因为他们都是很结实的人。
“这就是那个土堆吗?”最年轻的孩子指着妖山问。“我们在挪威把这种东西叫做土坑。”
“孩子!”老头子说,“土坑向下洼,土堆向上凸,你的脑袋上没有长眼睛吗?”
他们说他们在这儿惟一感到惊奇的事情是,他们懂得这儿的语言。
“不要在这儿闹笑话吧!”老头儿说,“否则别人以为你们是乡巴佬!”
他们走进妖山。这儿的客人的确都是上流人物,而且在这样短促的时间内就都请来了。人们很可能相信他们是风吹到一起的。每个客人的座位都是安排得既舒服而又得体。海人的席位是安排在一个水盆里,因此他们说,他们简直像在家里一样舒服。每人都很有礼貌,只是那两个小地精例外。他们把腿跷到桌子上,但是他们却以为这很适合他们的身份!
“把脚从盘子上拿开!”老地精说。他们接受了这个忠告,可并不是马上就改。他们用松球在小姐们身上呵痒;他们为了自己的舒服,把靴子脱下来叫小姐们拿着。不过他们的爸爸——那个老地精——跟他们完全两样。他以生动的神情描述着挪威的那些石山是怎样庄严,那些溅着白泡沫的瀑布怎样发出雷轰或风琴般的声音。他叙述鲑鱼一听到水精弹起金竖琴时就怎样逆流而上。他谈起在明朗的冬夜里,雪橇的铃是怎样叮当叮当地响,孩子们怎样举着火把在光滑的冰上跑,怎样把冰照得透亮,使冰底下的鱼儿在他们的脚下吓得乱窜。的确,他讲得有声有色,在座的人简直好像亲眼见过和亲耳听过似的:好像看见锯木厂在怎样锯木料,男子和女子在怎样唱歌和跳挪威的“哈铃舞”。哗啦!这个老地精出乎意料地在老妖小姐的脸上接了一个响亮的“舅舅吻”⑤。这才算得是一个吻呢!不过他们并不是亲戚。
现在妖小姐们要跳舞了。她们跳普通步子,也跳蹬脚的步子。这两种步子对她们都很适合。接着她们就跳一种很艺术的舞——她们也把它叫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舞。乖乖!她们的腿动得才灵活呢!你简直分不出来,哪里是开头,哪里是结尾;你也看不清楚,哪里是手臂,哪里是腿。它们简直像刨花一样,搅混得乱七八糟。她们跳得团团转,把“整马”弄得头昏脑涨,不得不退下桌子。
“嘘嘘!”老地精说,“这才算得是一回大腿的迷人舞呢!不过,她们除了跳舞、伸伸腿和扇起一阵旋风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你等着瞧吧!”妖王说。
于是他把最小的女儿喊出来。她轻盈和干净得像月光一样;她是所有姊妹之中最娇嫩的一位。她把一根白色的木栓放在嘴里,马上她就不见了——这就是她的魔法。
不过老地精说,他倒不希望自己的太太有这样一套本领。他也不认为他的儿子喜欢这套本领。
第二个女儿可以跟自己并排走,好像她有一个影子似的——但是山精是没有影子的。
第三个女儿有一套完全不同的本领。她在沼泽女人的酒房里学习过,所以她知道怎样用萤火虫在接骨木树桩上擦出油来。
“她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家庭主妇!”老地精说。他对她挤了挤眼睛代替敬酒,因为他不愿意喝酒太多。
现在第四个妖姑娘来了。她有一架很大的金竖琴。她弹第一下的时候,所有的人就都得照她的意思动作。
“这是一个危险的女人!”老地精说。不过他的两位少爷都已从山里走出来,因为她们已经感到腻了。
“下一位小姐能够做什么呢?”老地精问。
“我已经学会了怎样爱挪威人!”她说,“如果我不能到挪威去,我就永远不结婚!”
不过最小的那个女儿低声对老地精说:“这是因为她曾经听过一支挪威歌的缘故。歌里说,当世界灭亡的时候,挪威的石崖将会仍然作为纪念碑而存在。所以她希望到挪威去,因为她害怕灭亡。”
“呵!呵!”老地精说,“这倒是说的心坎里的话!最后的第七个小姐能够做什么呢?”
“第七位头上还有第六位呀!”妖王说,因为她不会计算数字。可是那第六位小姐却姗姗地不愿意出来。
“我只能对人讲真话!”她说,“谁也不理我,而我做我的寿衣已经够忙的了!”
这时第七位,也是最后的一位,走出来了。她能够做什么呢?她能讲故事——要她讲多少就能讲多少。
“这是我的五个指头?”老地精说。“把每个指头编一个故事吧!”
这位姑娘托起他的手腕,她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它戴着一个戒指,好像它知道有人快要订婚似的,当她讲到“金火”的时候,老地精说,“把你握着的东西捏紧吧,这只手就是你的!我要讨你做太太!”
妖姑娘说,“‘金火’和‘比尔——玩朋友’⑥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留到冬天再讲给我听吧!”老地精说。“那时我们还可以听听关于松树的故事,赤杨的故事,山妖送礼的故事和寒霜的故事!你可以尽量讲故事,因为那儿还没有人会这一套!那时我们可以坐在石室里,烧起松木来烤火,用古代挪威国王的角形金杯盛蜜酒喝——山精送了两个这样的酒杯给我!我们坐在一起,加尔波⑦将会来拜访我们,他将对你唱着关于山中牧女的歌。那才快乐呢。鲑鱼在瀑布里跳跃,撞着石壁,但是却钻不进去!嗨,住在亲爱的老挪威才痛快呢!但是那两个孩子到什么地方去了?”
是的,那两个孩子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他们在田野里奔跑,把那些好心好意准备来参加火炬游行的鬼火都吹走了。
“你们居然这样胡闹!”老地精说,“我为你们找到了一个母亲。现在你们也可以在这些姨妈中挑一个呀!”
不过少爷说,他们喜欢发表演说,为友情干杯,但是没有心情讨太太。因此他们就发表演说,为友情干杯,而且还把杯子套在手指尖上,表示他们真正喝干了。他们脱下上衣倒在桌子上呼呼地睡起来,因为他们不愿意讲什么客套。但是老地精跟他的年轻夫人在房里跳得团团转,而且还交换靴子,因为交换靴子比交换戒指好。
“现在鸡叫了!”管家的老妖姑娘说。“我们现在要把窗扉关上,免得太阳烤着我们!”
这样,妖山就关上了。
不过外面的那四只蜥蜴在树的裂口里跑上跑下。这个对那个说:“啊,我喜欢那个挪威的老地精!”
“我更喜欢他的几个孩子!”蚯蚓说。不过,可怜的东西,他什么也看不见。
----------------------------------
①原文是Elverpige,据丹麦的传说,老妖小姐像一个假面具,前面很好看,后面则是空的。
②根据丹麦的古老迷信,每次建造一个教堂的时候,地下就要活埋一匹马。凡是一个人要死,这匹马就用三只腿在夜里走到他家里来。有些教堂活埋一只猪。这只猪的魂魄叫做“墓猪”。“教堂小鬼”(Kirkegrimen)专门看守墓地;他惩罚侵害墓地的人。
③根据丹麦的传说,沼泽地上住着一个巫婆。她天天在熬麦酒。天下雾就是她熬酒时冒出来的水蒸气。
④这是丹麦的一个成语:“白垩岩上讨太太”(Han tog sin kone paa krjd),即“不费一文讨太太”的意思。
⑤原文是Morbroder-Smadsk,意义不明。许多其他文字的译者干脆把它译成“一个吻”。大概这种吻是亲戚之间的一种表示亲热的吻,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
⑥这儿是双关的意思,根据欧洲的习惯,把手交给谁,即答应跟谁订婚的意思。
⑦这是挪威传说中的一种善良的田野妖精。
1854年,38岁的约翰·克劳斯顿患了食道癌,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在一个微风吹拂的黄昏,克劳斯顿对陪自己散步的妻子说:“我曾经对你承诺要陪你白头到老,请...[全文阅读]
27年前一个隆冬的夜晚,在上海西北角的一间公房里,一对刚结束婚礼仪式的新人依偎着躺在床上。新娘温柔无比地紧贴着新郎,新郎的喘息渐渐粗重起来,心跳不断加速&hel...[全文阅读]
文/冯小风 1 和好友浩子一起漫步在城市的街头,暮秋之夜,有些微寒。不灭的灯光闪闪烁烁,尽情地折射出这座城市的繁华。鳞波漾漾的江水从黑暗的一头...[全文阅读]
夏王朝的最后一位君主夏桀,其实是一位很有作为,文武双全的统治者,可惜前半生他励精图治,看到成果以后就开始放纵声色,不理朝政,荒废政事,压榨剥削百姓。 有的君主...[全文阅读]
赫拉克勒斯经历的最后一次冒险是讨伐俄卡利亚国王欧律托斯,以前国王曾允诺凡是射箭胜过他和他儿子的人,可以娶他女儿伊俄勒为妻,可是后来他又拒绝了。赫拉克勒斯...[全文阅读]
舟山六横岛有个田坳村,村后傍青山,村前临海滩。村里有一对兄弟,老大叫大郎,老二叫二郎。 一个月夜,兄弟俩到海边去捉沙蟹埋蕃薯。哟!海滩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沙蟹...[全文阅读]
本文标题: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