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乏

忘記是在多久之前，我尚且年少，清早獨自爬山。晨曦時分，有濃霧。開始時有些微涼，走了一會兒額角便滲出細密汗珠。我喜歡這時的空氣，清新純淨。還未爬到山頂，已經非常疲乏。沒有來得及看到日出。我總是錯過。隻是并不覺得遺憾，我原本也隻是想要爬一爬山。那是座很高的山，爬了甚久似乎還離頂峰頗遠，又累又餓，隻得坐下來休息。意外看到一隻白色野兔，在距離幾米處與我緊張對視。一雙純淨水潤的紅眼睛真正讨人喜歡。我輕輕微笑，對它點頭問好。小東西似乎明白我全無惡意，前後溜達了一陣子才蹦跳着消失在眼前的山林裏。忽然覺得已經足夠，毫無留戀。轉身折返，不再向往山頂。我常常這樣半途而廢。似乎體内的熱情非常之少，同時又極爲容易得到滿足。一次次甘願放棄最初的目标，半路折回。然而每一次都覺得非常安慰，收獲甚多。例如那天清早爬至半山而返，并無絲毫遺憾。至少，我曾偶遇林間精靈。一直記得我們短暫又快樂的共處時光。足夠美好。

我隻是常會突然忘記堅持到最後的理由。仿佛不過想要些許快樂，既已得着，就覺足夠。繼續下去必然十分疲乏，樂趣也未必更多。索性在尚且還有力氣折回的時候轉身退出。向往有很多幸福，隻是并不貪圖。然而我終究不能避免人性之貪婪，也常有時候不能灑脫放手。到最後疲乏之至，且非常茫然無措。忘記自己最初想要什麽。忘記一切辛苦是爲了什麽。疲于繼續，又不知怎樣終結。真正尴尬至極。于是隻盼望能夠在這漫長且荒蕪的世間尋到足夠的生之歡愉，使得一切得以甘心繼續。

(責任編輯：終點)